第二十四章 月下人寂寥
自从回京以后，莫子虚一直都严重睡眠不足，四更天了，他房里的灯依旧亮着，
案桌前，散落的卷宗铺满了地板，案上使各种或旧或新的书籍，几盏油灯支撑着照明，
他身后的墙上钉着几张地图，最大的那一张上面是郴国的地图，上面西塞周围被多处圈画，此地到京城沿路上亦有不少圈叉。
他确实有些累了，笔搁在桌子上，墨干了，他撑着闷昏的脑袋，笔搁在厚薄不一的纸张上微微倾斜，他胳膊肘一个轻微的动作，笔便滚了下去掉在了地毯上。
门外有人影出现，莫子虚疲惫地睁开眼睛，知那是自己的暗卫，便答应一声让他进来。
他重新端正好坐姿，听着暗卫的报告
“殿下，这几天属下听命前往齐王殿中埋伏，果不其然，今天让我们抓了一个现行，只是……”
莫子虚轻轻皱了眉头，闭眼捏着自己的眉心，有些不耐烦地吐了一个字：“说。”
“只是对方竟派了两路人去，属下寡不敌众，险些失手。”
莫子虚眉头皱的更紧了
真是老奸巨猾，连自己会派人去救齐王都给算了出来，不过既然能救下齐王，这次行动便算成功了。
“还有一事……属下认为务必要报告给殿下。”
莫子虚皱着眉微微点头，意思是准了
“属下险些失手之际，是一个修真之人将属下救下的。”
莫子虚一听，忽地睁开了眼睛，情绪有些激动
“你说什么？修真之人？！”
……
夜，
老皇帝坐在棋局前看着面前倒在棋盘上睡的很香的小丫头，疲惫地笑了一笑。
这正是素颜的苏美人，褪去浓艳的妆容，夸张的服饰，她只是一个长相秀气，性格骄傲的小姑娘罢了。
老皇帝看着被她弄得一团糟的棋局，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地看着她
那是老人看着儿女的眼神，纯粹而慈爱。
他起身走到苏非珏旁边小心翼翼将其抱起来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小姑娘睡得正香，抱着被子蜷缩着像一只小动物，
他伸出大手抚摸着她的额头，悄悄熄了灯，锤着自己的老腰，
忽而一只声音奇怪的夜枭飞到窗外扒拉着窗沿，那声音有些焦躁，似乎是在骂骂咧咧，门口的侍卫被惊动手忙脚乱试图抓它，但听着似乎没有成功。
好多年没听见这种声音的夜枭了，老皇帝有些迟疑和不确定，最后还是走过去开了门。
“陛下恕罪！是捉老鼠的夜枭，扰了陛下安眠。”侍卫慌张极了，忙跪地行礼。
“无妨。”
那夜枭倒是通人性，一看见老皇帝就急不可耐地飞上了他的肩头，侍卫大惊失措，老皇帝挥手示意无碍，随后竟就这样带着夜枭进屋去了，那鸟倒是有趣，站在老皇帝肩上还不忘180度扭过脖子朝侍卫眨眼睛，看着挺得意的。
老皇帝带着那夜枭到侧殿，让鸟飞到架子上，自己去掩上门窗，而后坐到案前，看着那鸟
“可是孟兄吗？”
若是那位故人调教的夜枭，应当是能传话的才是。
但那夜枭虽然通人性，却并未说话，只是扑棱着翅膀飞到一侧窗边，像是想要出去似的。
老皇帝道自己该是认错了。
毕竟那么多年过去，故人是不是还活着都未可知。
当年身边的人，终究是都离开了啊……
老皇帝起身去开窗，已经不抱期望，
侧殿窗外是一棵百年的红龙木，枝丫茂密而粗壮，时常散发着幽香，
那夜枭就牢牢抓在窗边歪着脑袋看着那树上的某个地方，任老皇帝驱逐也不离开，
老皇帝无奈之下抬头向那夜枭看着的地方望去
只不过是黑色的树影和洁白的弯月，树影婆娑，天地都是暗淡的。
“哼，你这小家伙，莫非也有什么烦恼吗。”老皇帝用手指轻轻捋着夜枭头顶的绒毛
那夜枭歪过脖子看他，眼神里居然有些嫌弃
若是鸟会说话它一定会说：“你是眼瞎吗？”
夜枭复伸长脖子朝那个方向叫唤了一声。
老皇帝复又看向那个位置，这才发现那树影之中，竟似乎有一个人影坐在枝干上，
老皇帝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他转身取了油灯复靠近窗边，
夜色中，这盏灯显得格外明亮，树上那人也飞身而下，立在靠窗边的一块怪石上。
腰间佩剑，素衣布履，面带青铜鬼面，
老皇帝深信此人便是自己的故人：
“三十年没见了吧，孟兄。”
看着老皇帝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面具下的孤池墨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打破了老皇帝的期望：
“孟砚已死。”
皇帝愣了一下，看着这个几乎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身形，叹了口气：
“是啊，寡人老糊涂了，怎会有人三十年未曾变老呢……”
“孟砚与我有恩，所以他当年与阁下的约定，由我来完成。”
友人曾与皇帝有约，可以满足皇帝的一个需求，不论是什么事，但凡是此世间存在的，都可以说来。
老皇帝感慨地笑起来：“他还记着呢啊……但是阁下你看，”老皇帝用宽厚的手掌向孤池墨展示着皇宫和皇宫之外的万家灯火
“你且看，郴国已经不是那个饥荒之地了，寡人不敢说什么太平盛世，只想守着着这片国土和其中的子民而已。”
孤池墨望着眼前的盛景，思索片刻答道：
“不如这样吧，如若郴国有难，我护你周全如何？”
老皇帝听罢，心想国难岂是儿戏，再看这人身形看着年轻，只当他是轻傲之言，苦笑起来：
“寡人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啦！年轻人！你若真的有本领，国难当头，你可有本事护我江山太平？”
孤池墨看着皇帝，倒是用沉默告知了自己的认真，而后提问：
“敢问阁下心中，何为江山太平？”
皇帝不假思索道：“子民无难，政清人和，此便是寡人心中的太平之世。”
孤池墨思索片刻，似乎是在衡量此事是否可行，而后冷声应道：“一言为定。”
老皇帝倒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不自量力竟夸下海口，不禁哈哈大笑像极了一个老无赖：
“你倒是答应得痛快！吹牛皮谁不会啊！”
孤池墨丝毫没有情感波澜，依旧沉沉应道：“君无戏言。”
“好一个君无戏言！”
“阁下还是先管好家事吧。”
皇帝听到这里，深色暗淡下去，有些忧伤，再看那怪石上早已空无一人
仿佛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老皇帝转头默默看着无边的月色，手里的油灯将他的脸映得蜡黄
他何尝不知后山的动静呢，现在老皇帝面临着一个抉择。
是牺牲朝廷的安定换得对齐王的偏护，还是流放齐王来服众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会放过自己的孩子，
他的孩子，注定要面对这样的悲惨命运吗……
他又想起了那个雨夜，秦王跪在他殿前，身骨傲然挺立，说自己绝无欺君，
最后这样一个好儿郎却是病死在这皇宫的角落里无人发觉
秦王，是他的嫡子，本应由他承担太子之位，却……
而齐王，是刘贵妃所出，交由南阳王室抚养，年轻时暴虐成性，如今却落魄得一个疯疯癫癫痴呆若乞丐的下场，性命完全由不得自己……
老皇帝看着月亮，浑浊的眼已然潮湿，
老天爷，你何苦要这样对寡人！
你是说，这太平盛世，非要牺牲寡人的骨肉吗！
可是寡人不仅是皇帝，也是一个父亲啊……
寡人的焱儿……为父护了你十数年，为父，护不住你了……
……
孤池墨摘下面具，站在墙头，湖水洗湿的头发差不多也被风吹干，
想起来，天气还未还暖，在湖中洗澡确实有些凉，下次那种脏活还是交给下人办吧，
在南湖解决了事情又去皇帝那里装神弄鬼，着实浪费了不少时间，是时候睡觉了。
他看着手里的那个鬼面具，心里暗自好笑
为何自己要留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东西呢？
那个叫孟砚的人……自己明明连他说话是什么声音都不知道吧。
同样让他感到困惑的是，当初昌权让自己继承孟砚与郴皇的约定，自己居然不假思索地接受了，
当时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受了这个麻烦事的呢？
孟砚，他的“父亲”，孤池家的上门女婿，后改名孤池砚
在一场关于亵渎的禁术实验中，孤池昌权的女儿孤池宣和她的郎君孤池砚一同殒命
而这场禁术实验的诞生之物，既是继承了父母双方所有修为的婴儿——孤池墨。
他生而为人，却不得不借用魔物的力量才能承受住两个修真至高者的修为，
他苟活着，很多感情早已经被渐渐淡忘了，
譬如亲情，譬如怜悯，譬如恐惧
以至于他竟可以面不改色地掏出自己祖父的心脏……
当孤池墨察觉到自己竟然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会感到烦闷，
即使是城墙上的风，也不能吹散这些烦闷感，只会让他更加暴躁。
罢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孤池墨飞身跃过一处宫殿，
他想起来那是自己白日演戏的地方，祈云殿，不禁稍微看了一眼
倒是看到了别样的东西
他停下脚步，蹲在树上偷偷看着那孤身坐在房间门口的女子
她确实有一头好长的头发，像黑色的瀑布一样垂下，拖在身后光洁的地板上
她穿的衣服很是单薄，在这样凉薄的夜色中显得弱不禁风。
看到这一幕的人总是会不自觉有一些疑惑：她睡不着吗？为何自己一个人坐在冷风里？又为什么事情烦恼？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享尽荣华富贵之人，而此刻她身上却除了一件衣服什么都没有，甚至她是赤着脚坐在殿外，头上莫名顶着好厚的一塌书，看着眼前的石头台阶出神。
细看还能看见她手里攥着他给的旧铃鼓，金银珠宝她都不爱，却对这么一个旧物如此上心。
这个画面给他的感觉很特别，他依稀记得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是寂寞啊。
人是因为渴求陪伴渴求温暖才会感到寂寞，而之所以会有渴望之物，既是因为自身的缺失，是因为自身的不够强大
寂寞，在孤池墨看来，是弱小之人才会感受到的，
但他总是依稀记得，曾几何时，自己也寂寞过。
案桌前，散落的卷宗铺满了地板，案上使各种或旧或新的书籍，几盏油灯支撑着照明，
他身后的墙上钉着几张地图，最大的那一张上面是郴国的地图，上面西塞周围被多处圈画，此地到京城沿路上亦有不少圈叉。
他确实有些累了，笔搁在桌子上，墨干了，他撑着闷昏的脑袋，笔搁在厚薄不一的纸张上微微倾斜，他胳膊肘一个轻微的动作，笔便滚了下去掉在了地毯上。
门外有人影出现，莫子虚疲惫地睁开眼睛，知那是自己的暗卫，便答应一声让他进来。
他重新端正好坐姿，听着暗卫的报告
“殿下，这几天属下听命前往齐王殿中埋伏，果不其然，今天让我们抓了一个现行，只是……”
莫子虚轻轻皱了眉头，闭眼捏着自己的眉心，有些不耐烦地吐了一个字：“说。”
“只是对方竟派了两路人去，属下寡不敌众，险些失手。”
莫子虚眉头皱的更紧了
真是老奸巨猾，连自己会派人去救齐王都给算了出来，不过既然能救下齐王，这次行动便算成功了。
“还有一事……属下认为务必要报告给殿下。”
莫子虚皱着眉微微点头，意思是准了
“属下险些失手之际，是一个修真之人将属下救下的。”
莫子虚一听，忽地睁开了眼睛，情绪有些激动
“你说什么？修真之人？！”
……
夜，
老皇帝坐在棋局前看着面前倒在棋盘上睡的很香的小丫头，疲惫地笑了一笑。
这正是素颜的苏美人，褪去浓艳的妆容，夸张的服饰，她只是一个长相秀气，性格骄傲的小姑娘罢了。
老皇帝看着被她弄得一团糟的棋局，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地看着她
那是老人看着儿女的眼神，纯粹而慈爱。
他起身走到苏非珏旁边小心翼翼将其抱起来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小姑娘睡得正香，抱着被子蜷缩着像一只小动物，
他伸出大手抚摸着她的额头，悄悄熄了灯，锤着自己的老腰，
忽而一只声音奇怪的夜枭飞到窗外扒拉着窗沿，那声音有些焦躁，似乎是在骂骂咧咧，门口的侍卫被惊动手忙脚乱试图抓它，但听着似乎没有成功。
好多年没听见这种声音的夜枭了，老皇帝有些迟疑和不确定，最后还是走过去开了门。
“陛下恕罪！是捉老鼠的夜枭，扰了陛下安眠。”侍卫慌张极了，忙跪地行礼。
“无妨。”
那夜枭倒是通人性，一看见老皇帝就急不可耐地飞上了他的肩头，侍卫大惊失措，老皇帝挥手示意无碍，随后竟就这样带着夜枭进屋去了，那鸟倒是有趣，站在老皇帝肩上还不忘180度扭过脖子朝侍卫眨眼睛，看着挺得意的。
老皇帝带着那夜枭到侧殿，让鸟飞到架子上，自己去掩上门窗，而后坐到案前，看着那鸟
“可是孟兄吗？”
若是那位故人调教的夜枭，应当是能传话的才是。
但那夜枭虽然通人性，却并未说话，只是扑棱着翅膀飞到一侧窗边，像是想要出去似的。
老皇帝道自己该是认错了。
毕竟那么多年过去，故人是不是还活着都未可知。
当年身边的人，终究是都离开了啊……
老皇帝起身去开窗，已经不抱期望，
侧殿窗外是一棵百年的红龙木，枝丫茂密而粗壮，时常散发着幽香，
那夜枭就牢牢抓在窗边歪着脑袋看着那树上的某个地方，任老皇帝驱逐也不离开，
老皇帝无奈之下抬头向那夜枭看着的地方望去
只不过是黑色的树影和洁白的弯月，树影婆娑，天地都是暗淡的。
“哼，你这小家伙，莫非也有什么烦恼吗。”老皇帝用手指轻轻捋着夜枭头顶的绒毛
那夜枭歪过脖子看他，眼神里居然有些嫌弃
若是鸟会说话它一定会说：“你是眼瞎吗？”
夜枭复伸长脖子朝那个方向叫唤了一声。
老皇帝复又看向那个位置，这才发现那树影之中，竟似乎有一个人影坐在枝干上，
老皇帝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他转身取了油灯复靠近窗边，
夜色中，这盏灯显得格外明亮，树上那人也飞身而下，立在靠窗边的一块怪石上。
腰间佩剑，素衣布履，面带青铜鬼面，
老皇帝深信此人便是自己的故人：
“三十年没见了吧，孟兄。”
看着老皇帝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面具下的孤池墨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打破了老皇帝的期望：
“孟砚已死。”
皇帝愣了一下，看着这个几乎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身形，叹了口气：
“是啊，寡人老糊涂了，怎会有人三十年未曾变老呢……”
“孟砚与我有恩，所以他当年与阁下的约定，由我来完成。”
友人曾与皇帝有约，可以满足皇帝的一个需求，不论是什么事，但凡是此世间存在的，都可以说来。
老皇帝感慨地笑起来：“他还记着呢啊……但是阁下你看，”老皇帝用宽厚的手掌向孤池墨展示着皇宫和皇宫之外的万家灯火
“你且看，郴国已经不是那个饥荒之地了，寡人不敢说什么太平盛世，只想守着着这片国土和其中的子民而已。”
孤池墨望着眼前的盛景，思索片刻答道：
“不如这样吧，如若郴国有难，我护你周全如何？”
老皇帝听罢，心想国难岂是儿戏，再看这人身形看着年轻，只当他是轻傲之言，苦笑起来：
“寡人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啦！年轻人！你若真的有本领，国难当头，你可有本事护我江山太平？”
孤池墨看着皇帝，倒是用沉默告知了自己的认真，而后提问：
“敢问阁下心中，何为江山太平？”
皇帝不假思索道：“子民无难，政清人和，此便是寡人心中的太平之世。”
孤池墨思索片刻，似乎是在衡量此事是否可行，而后冷声应道：“一言为定。”
老皇帝倒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不自量力竟夸下海口，不禁哈哈大笑像极了一个老无赖：
“你倒是答应得痛快！吹牛皮谁不会啊！”
孤池墨丝毫没有情感波澜，依旧沉沉应道：“君无戏言。”
“好一个君无戏言！”
“阁下还是先管好家事吧。”
皇帝听到这里，深色暗淡下去，有些忧伤，再看那怪石上早已空无一人
仿佛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老皇帝转头默默看着无边的月色，手里的油灯将他的脸映得蜡黄
他何尝不知后山的动静呢，现在老皇帝面临着一个抉择。
是牺牲朝廷的安定换得对齐王的偏护，还是流放齐王来服众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会放过自己的孩子，
他的孩子，注定要面对这样的悲惨命运吗……
他又想起了那个雨夜，秦王跪在他殿前，身骨傲然挺立，说自己绝无欺君，
最后这样一个好儿郎却是病死在这皇宫的角落里无人发觉
秦王，是他的嫡子，本应由他承担太子之位，却……
而齐王，是刘贵妃所出，交由南阳王室抚养，年轻时暴虐成性，如今却落魄得一个疯疯癫癫痴呆若乞丐的下场，性命完全由不得自己……
老皇帝看着月亮，浑浊的眼已然潮湿，
老天爷，你何苦要这样对寡人！
你是说，这太平盛世，非要牺牲寡人的骨肉吗！
可是寡人不仅是皇帝，也是一个父亲啊……
寡人的焱儿……为父护了你十数年，为父，护不住你了……
……
孤池墨摘下面具，站在墙头，湖水洗湿的头发差不多也被风吹干，
想起来，天气还未还暖，在湖中洗澡确实有些凉，下次那种脏活还是交给下人办吧，
在南湖解决了事情又去皇帝那里装神弄鬼，着实浪费了不少时间，是时候睡觉了。
他看着手里的那个鬼面具，心里暗自好笑
为何自己要留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东西呢？
那个叫孟砚的人……自己明明连他说话是什么声音都不知道吧。
同样让他感到困惑的是，当初昌权让自己继承孟砚与郴皇的约定，自己居然不假思索地接受了，
当时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受了这个麻烦事的呢？
孟砚，他的“父亲”，孤池家的上门女婿，后改名孤池砚
在一场关于亵渎的禁术实验中，孤池昌权的女儿孤池宣和她的郎君孤池砚一同殒命
而这场禁术实验的诞生之物，既是继承了父母双方所有修为的婴儿——孤池墨。
他生而为人，却不得不借用魔物的力量才能承受住两个修真至高者的修为，
他苟活着，很多感情早已经被渐渐淡忘了，
譬如亲情，譬如怜悯，譬如恐惧
以至于他竟可以面不改色地掏出自己祖父的心脏……
当孤池墨察觉到自己竟然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会感到烦闷，
即使是城墙上的风，也不能吹散这些烦闷感，只会让他更加暴躁。
罢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孤池墨飞身跃过一处宫殿，
他想起来那是自己白日演戏的地方，祈云殿，不禁稍微看了一眼
倒是看到了别样的东西
他停下脚步，蹲在树上偷偷看着那孤身坐在房间门口的女子
她确实有一头好长的头发，像黑色的瀑布一样垂下，拖在身后光洁的地板上
她穿的衣服很是单薄，在这样凉薄的夜色中显得弱不禁风。
看到这一幕的人总是会不自觉有一些疑惑：她睡不着吗？为何自己一个人坐在冷风里？又为什么事情烦恼？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享尽荣华富贵之人，而此刻她身上却除了一件衣服什么都没有，甚至她是赤着脚坐在殿外，头上莫名顶着好厚的一塌书，看着眼前的石头台阶出神。
细看还能看见她手里攥着他给的旧铃鼓，金银珠宝她都不爱，却对这么一个旧物如此上心。
这个画面给他的感觉很特别，他依稀记得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是寂寞啊。
人是因为渴求陪伴渴求温暖才会感到寂寞，而之所以会有渴望之物，既是因为自身的缺失，是因为自身的不够强大
寂寞，在孤池墨看来，是弱小之人才会感受到的，
但他总是依稀记得，曾几何时，自己也寂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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