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都市言情 » 我的真实系梦境 » 第29章 何为神秘

第29章 何为神秘

    从廊道上看,房间内不过是空无一物的静室。可真正踏入其中,一步之间,何奕明眼前的光景便已全然不同:

    木鱼声、诵经声、持念七宝声、菩提摩挲声......何奕明抬眼,身旁仍是同往的皮球,两人却已身处一座无人古庙的偏殿前。

    红墙黛瓦的偏殿虽不及远处的大雄宝殿华贵,却自有几分遗世而独立的意味。殿内烛火摇曳、映得红墙暖亮,高台上并未供奉佛像。地上众多菅草圆座,整齐地置于拜壂之上。

    皮球看了一眼何奕明,微微抬头,示意他一起进入这座偏殿,同时自己迈步,便要从殿门的门槛上踩过。

    何奕明心思一动,拉住了皮球,“前辈等等。”

    “放心,这里是释灌顶禅师的天台寺,没有危险。”皮球以为何奕明是不习惯境界之中这种移形换景的奇妙体验而有所不安,小声安慰道。

    “不是。”何奕明摇头,眼神望向偏殿的高突门槛:“立不中门,行不履阈。既然是作客寺院,还是不要踩着门槛而入的好。”

    皮球挠头,心说还有这种讲究?

    他虽是不知道这规矩,却又不想在新人面前露怯,连忙收回了迈到一半的右脚:“咳咳,我当然是知道古代的规矩的,主要还是想考考你懂不懂尊师重道!”

    “还是前辈考虑的周到。”何奕明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见皮球颇为受用,便顺着又问,“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地方,是禅师所化的环具【天台地藏】内的空间。”

    “禅师所化的环具?”何奕明自然明白这禅师便是释灌顶,但他不理解的是,释灌顶禅师是如何变成一件环具的?

    看样子,释灌顶禅师并非是以正常的方式“活”到了现代......

    “唉,你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些隐秘也正常。”皮球又端起了一副过来人的架子,给何奕明讲起了这所谓的“隐秘”:

    “在创立一理之后,释灌顶禅师一直在为保存经传典籍而奔波。可越是为此努力,他越是体会到,单纯地保存那些文字与纸张是没有意义的,必须要让这些知识与神秘在一代又一代人记忆中不断地传承下去,才能让这些典籍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也正因此,禅师在圆寂之前动用了仅有他自己知晓秘法,将自己的精神与记忆炼制为了一件永世传承的环具,以此来传承一理肩负的道统。”

    说话间,皮球与何奕明已经迈过了门槛,进入偏殿之中。二人各择一个圆座,盘腿坐下。

    “原来还有这种能够将人炼制为环具的秘法......”何奕明想到了自己获得的阿莱夫,那种超乎逻辑的强大器物,居然可以用人来炼制......如果这样的秘法流传开,恐怕会给整个世界都掀起一场灾难。

    这样的秘法能够保藏在释灌顶这位身具宏愿的禅师手中,实在是一件幸事。

    “【天台地藏】这件环具就如同一理的图书馆,它俱收并蓄地记录着千年来的一切,并把这些知识与历史无私地传授给每一位造访的客人。”皮球不无感叹地说道。

    对释灌顶禅师的这般觉悟,何奕明也是心生感怀,看着偏殿外青天白鹭、松涛云海的世外景致,这或许便是禅师记忆中,最为完美的那个天台寺吧。

    不过听皮球讲述这些一理的传统与历史时,何奕明觉得那些文绉绉的话语和这位不太聪明的前辈之间......实在有些违和。

    总感觉不像是这位前辈能说出来的话。

    二人交谈之中,远处传来的一声长远的梵钟晓击之声,钟声沉郁,传入偏殿余音绕梁。

    “禅师要来了!”皮球立马正襟危坐,姿势端正得好像上班主任课的小学生。

    何奕明也挺直了腰板,静静等待禅师的到来。

    “欢迎二位做客天台。”不多时,一位唇红齿白的僧人迈门槛而入。他的面相年轻,顶平额阔天饱满,目秀眉清地阁长,身披一席宽大的绿傧浅红袈裟。其声空灵,让听者平稳心神。

    何奕明本以为这样的得道高人会是一副矍铄老翁的模样,却不曾想,这千年前的先辈禅师,居然生得如此俊俏。

    放在现实中,怎么也吊打那些油头粉面的小鲜肉了......

    “贫僧释灌顶,你们也可以称我的法号,法云。见识浅薄,今日且与二位共论【神秘】。

    “何为神秘?若是说文解字而论,神,引出万物者也,是万事万物的源头;秘,藏匿万物者也,是无所探查的未知。无论是在我之前还是自我之后,人类总是在探寻根源、寻访未知,找寻从何而来、到何处去。”

    虽是千年前的人物,释灌顶禅师的言辞之中却并未特别作古。他的言语通俗,令人一听就懂,却又能将古今的措辞融会贯通,直指其本意。

    若只是抱着千年前的文化故步自封,如何能够传道千年后的来者?释灌顶禅师......或者说【天台地藏】,在时代更替的同时,这位禅师所化的环具也同样在不断地接纳着外界的变化,不断地进化。

    “如此说法恐怕故弄玄虚。无论用怎样庄重的词句去修饰,神秘的本质只有一个,那就是未知。”

    “客观出发,神秘仅只是未知,只要人类的文明还在存续,我们就不可能消灭未知。“我们可以用客观的态度去对待神秘——神秘即未知,而未知则激发着人的好奇心。从这方面而言,我们可以与神秘共存,用神秘作为文明前进的燃料,我们可以走的更快,尽管这会带来牺牲。”徐徐的叙述之中,禅师平坐,平静地讲叙着他的观点、亦即一理的观点。

    这个观点与何奕明的认知是基本一致的,他本就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也正因此,才会对神秘学感兴趣。

    “但这样的定义还不够。”

    可接下来,释灌顶禅师的话锋一转,否定了此前的说法。比之前话的平叙,他的声音中多出了几分决绝。

    “在灵的污染面前、在无数凡人无力抵抗的伟力面前,这份未知不能存在、也不该存在。就好像曾经人们畏惧未知的黑夜,便点燃了篝火撕开黑夜、畏惧未知的野兽,便磨砺了枪刃杀死野兽......这些先祖的故事,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理应比我更加清楚。”

    听到“撕开”、“杀死”这样的字眼从释灌顶禅师的口中说出,何奕明本能地觉着有些违和。抬头看,释灌顶禅师依旧是菩萨低眉的平和,面容却从白净小僧逐渐老去,皱纹横生、胡发斑白。垂垂老矣的样貌并没有让他变得慈眉善目,反倒平添一股涤荡开仁慈的凶狠。

    这似乎就是他晚年时的模样,与年轻时相差甚远,有着一种历经牺牲的沧桑。

    偏殿之外,青天不知何时已化作残阳,落日如血,见证着释灌顶的话语。

    “因此,我希望你们记住——对【一理】而言,神秘与灵,是必须要驱散的黑暗、是时刻危及生命的野兽。而我们,则是人类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要妄想与神秘共存,它们永远......是人类的死敌。”

    他平和地呼喊,声音依旧沉郁顿挫,字里行间却渗着点点血迹,,令听者动容生畏。

    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对万物慈悲、为典籍奔波的僧侣,在千年之中究竟见证了怎样的历史,才会如此决断地化身怒目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