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冬日之上 »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我于深夜把信写完,并发给了她,就一直等着她能回应,但她或许是真不怎么在乎我吧,她一直没回应,哪怕是十多分钟前,她才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消息。当然,也可能是她吃了药,睡沉了。

    我一直躺在床头抽着烟,一支接着一支,任猩红的火光照破漆黑的房间,直到万籁俱寂,直到天光乍现,直到城市苏醒,手机才响起来。

    是青。

    她对于我的信,回复道:

    谢谢你对我说这么多心里话。

    一直以来我都不想但最终还是伤害了你,我不知道是原来的一直不联系较好,还是拥有四个月的甜蜜时光较好。既然我不能回应你,那么就不该耽误你。我明确不能跟你在一起,还让你越陷越深,不去认识新的人,就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有多想带我回家,让我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可是现实不行呀!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贪恋你的温暖和关怀,你对我真的很好,比任何人都好,和你在一起很幸福。但不能因为我的自私,毁了你今后的人生。

    也许就像你说的我不爱你,我说过,我现在不爱任何人,我只爱我自己。但不能说我对你没有感情。做出这个决定,我也会难过,会不舍,还是会想你,牵挂你。

    ..

    对于青的回复,我并不太满意,一如平时说的那些话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当然,我应该明白的,卖弄惨状怎么可能唤起她的同情的心思呢?何况,爱情并不是同情能换来的。

    我起床了,该出发去上班了,虽然我的心思完全不想动弹,但还是不得不强打着精神起床,毕竟穷困如我,再没有收入,就该饿死了。

    我洗漱后,走出门,边走边回复道:

    也许以后没有人再像我这样整天唠叨,提醒你做什么,不做什么了。所以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多运动,早点休息,对于麻将和喝酒尽量节制。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再三,适当地学会拒绝,别说什么没办法,就像我说的,最没办法的事就是说没办法。比如喝酒打麻将,如果你拒绝了,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强迫吧,比如这次生病,如果你拒绝出差,难道你们的领导就那么无情非得强迫你去?当然,你大概是不会拒绝的,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但真的,我希望你能适当拒绝,慢慢改变。另外,希望你能尽快复婚吧,别一直拖拖拉拉,对彼此都不公平,也总是让我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

    ..

    她之后有回复吗?应该是有的,但心不在焉的我完全记不得她说了什么,除了一句话——当你发现不能说服一个人的时候,千万别据理力争。

    我想这句话大概是我三番四次劝解她不去喝酒、不去打麻将的回复吧。不过想来也是,这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每一次我的提醒和叮嘱,她都会当成耳旁风,完全不理会,虽然每次都会很肯定的回答说“好”,或者说“知道了”。

    随后又总是抛诸脑后,其实我并不是想限制她的自由,我曾不止一次对她说:“我并不是说要求你不去打麻将,我能理解你回到家中的孤寂感,但需要明白什么时候该去,什么时候不该去,什么时候适可而止。而不是一直,甚至每天晚上都玩到一两点。”

    而她总会理解成我说的,是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去打麻将,而把我抛诸脑后。当然,我不能否认,每当那个时刻,我总是觉得很伤心,六七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时间里,都倍感煎熬。但我真的,不完全是说这种情况。

    比如,曾经有一次,她需要到亲戚家去吃晚饭,但她打麻将到了七点才过去,我不是很理解,难道不应该早一点到吗?大冬天里,很多人家的晚饭是等不到七点的,她去晚了,人家就得等她了。

    所以我说:“你这样会显得很失礼。”

    她就恶狠狠的说:“我就失礼了,关你屁事。”

    当然,她偶尔总会这样,不管我出于关心,还是责备,她总会说“关你屁事”。就好像,我每次说起让她打麻将或者去喝酒,要分清时机,她总会说“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以后我真的不会再去找她了吧。

    其实这应该就是一直困扰着我和她的问题,她总把同事和工作看得比家人、比自己更重要,更不用说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人了。而我恰恰相反,我总是以为,工作是为了让自己、让家人过得更舒心一些,不然毫无意义。

    也许,这也是她和她前夫离婚的原因之一,而不单纯的是因为她前夫出轨,毕竟她已经原谅过他。如果她前夫心里没有想法,大概就不可能如此干脆地、悄无声息地、不惊动任何人地离婚了。她也不会在朋友圈里发消息,说:喝酒的女人不一定就是坏女人。

    就像我们曾经说起的她的一个麻友的丈夫发的朋友圈,我想没有几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和一群男人在深夜里去喝酒,去打麻将,不接电话,甚至不回消息,又有几个男人能平静地对待这种情形呢?

    我也说过,我是不能平静对待的,虽然她不是我的妻子,甚至连情侣都算不上。

    ..

    周一,我起了大早,虽然还没怎么睡醒,但我完全不介意,天刚亮就起来洗漱,然后拿起行李走出了房门。

    到公司后,我径直走到了行政办公室,要了一份离职申请。

    是的,我准备离职了。

    这几天里,我发现,我又回到了以前,与青见面之前的状态,总是睡不着,即便是睡着了,也总是会惊醒,然后就一直失眠,到天亮。

    只是以前,我会做各种莫名离奇的梦,梦到许多莫名其妙的人,而现在,我的梦里,只会出现青,关于她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虽然分管领导一再挽留,但我还是毅然决然的辞职了。

    当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我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浑身被一种欢快的情绪包围着。

    我提着背包,站在路边,打了出租车,直奔高铁站而去。

    在临上车时,我还是不自觉地在朋友圈写道——再见,重庆。写点无聊之语,算是告别吧。

    “在某一刻,月亮隐没,灯灭了,天光暗淡。

    我枕着厚重的云和狂躁的风,入眠,做梦。

    窗台上,吊篮伸展枝叶,触摸窗的棱角,一朵花正在绽放,在玻璃的倒影里。

    我听见,比夜更黑的小径的深处,传来的声音,如杜鹃的欢歌,带着血色。

    整个春天,没有任何事物,能使我的梦枯萎,让我高声呼喊,除了你。

    你总是逃避一些问题的答案,用空空的双手拥抱,并感知,并分享,并破碎,这一场梦境。

    你会说,一种不太隆重的仪式之后,归于平淡,结束。

    我努力仰起头,用脸寻找光。

    我拒绝醒来,在没有月亮、灯和天光的夜晚。

    我枕着梦,陷入另一个梦的催眠之中。”

    ..

    我即将赶赴云南的一个小城,不是大哥和大嫂他们所在的地方,我也不敢去他们那里,怕被唠叨。

    我选择的地方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还算熟悉的小城,很久以前我去过一次。

    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音乐,《克罗地亚狂想曲》高亢的曲调中,不时就想起微信的提示音,透过耳麦一直轰炸着我的耳朵,但我没看,我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但我能肯定,绝对没有青。

    因为此刻刚过九点,按照这四个多月的经验来看,此刻,她应该在邀约下班后打麻将的人,完全没时间去看朋友圈。

    过了很久很久,睡了一觉醒来,我才拿起手机,看了看消息,很多消息,原来我还有如此多的关心我的朋友,着实让我没想到。他们都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问题。

    但我都没回复,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而且我自己也没考虑好,是否还会回到这个城市,这个让我觉得冰冷的、充满剥离感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