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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先离开湖阳县半月左右,这天晚上格外漆黑,伸手都看不见五指。

    在这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湖阳县最东边一户农家主人起夜撒尿,瞧见不远处有点点火光朝这儿来,他仔细数数,约莫数百火星。

    一泡尿撒完,那些火星已经变成火把,下面是一群提着刀,凶神恶煞的匪徒;为首十人骑着高头大马,其中领头的左脸上有条从眼眶到嘴边的刀疤,格外狰狞。

    农家主人连裤子都没提,急匆匆跑回家紧缩房门,以求能躲过一劫;然而,土匪不会因为你关了门就不冲进你家里。

    没有一点儿侥幸,土匪们劈开房门,拖出主人家一家三口,可怜这个农家汉子,媳妇刚生一个胖大小子就遭了如此灾祸。

    汉子边磕头边求饶,求首领看在小孩还没满月的份上饶他们一条小命,自己必定感恩戴德,为他立牌位日日供奉。

    首领笑了,别汉子说的话逗笑了,“老子当土匪前到处求爷爷告奶奶,都没人肯正眼看老子。好嘛,现在落了草,竟然有人愿意给我立牌位了。”

    他回头看向众同伙,哈哈哈大笑道:“兄弟们,你们说这操蛋的世界可笑不可笑。”

    众匪徒跟着老大哈哈哈大笑,首领一挥手,一个土匪点燃农屋,不一会儿,熊熊火焰冲天而起。被火焰吞噬的,还有那一片片哭泣、一声声惨叫、一句句求饶。

    远在临远县的陈先睡的正酣,突然看见他爹坐在他床头哭泣,惊的他一下子坐起,问老头子咋了?

    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陈先摸索着点燃油灯,擦去额头冷汗,不知怎么,今晚他心跳的厉害,很慌、很堵。

    喝口水后好那么一点,但睡是睡不着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陈先马上去处理这里的产业;尽早处理完,尽早回去。

    日上三竿,当立在空地上的竹竿影子只有一点时,湖阳县遇袭的消息传到了临远县,也传到了陈先耳中。

    “什么,县令被杀,湖阳县的大火烧了整整一晚?”

    陈先坐不住了,他担心王猛母子、府中众人的安全,解决这里的事宜后快马加鞭赶回西边的湖阳县。

    夕阳西下,眼神疲惫的陈先闻到了烧焦味,伴随它来的,还有死亡的气味;这两种气味压的陈先几乎喘不过起来,他急切的想知道王猛母子、府里的众人是否安全。

    当陈先看见第一间--农家汉子的房屋---被烧毁的房屋时,他彷佛被一柄利剑刺穿了心脏;饮入他眼中的是一堆黑漆漆的焦炭,什么生活的痕迹也没有剩下。

    如果说有,那就是趴在这堆焦炭前面的两具尸体,只有他们能证明,这里在昨天还有人居住。

    陈先猛吸一口气,扬起马鞭就欲离开,突然响起的“哇哇”哭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哭声是从两具尸体中传来的,陈先翻身下马,扒开尸体,看见了发出哭声的源头----一个被麻布包裹的粉嫩小娃娃。

    “唉,可伶的孩子!”

    带上婴儿,陈先再不停留,直奔陈府;一路上所见都跟第一处看见的差不多,烧毁的房屋,门口的尸体。

    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们,有的双目呆滞地坐在路边,好似一具行尸走肉;有的趴在死去的亲人身上咒骂那些匪徒,最终都是嚎啕不止;有的仰天大笑,嘲笑世道为什么如此。

    还有两三个被幸运星照顾的家庭,一家老小跪在路边拜神,感谢上天的垂怜。

    在这等悲剧面前,陈先看到了被烧毁的王猛家,心里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一块石头凭空出现压在他心头。

    放好婴儿,陈先在废墟里寻找王猛母子的尸体,直到天黑,他才翻完这片废墟,让他松口气的是,里面并没有尸体,这就是说,王猛母子很可能还活着。

    想到这个可能,陈先快马赶向陈府。

    到了门口,陈先看见半开的大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刚踏进大门,他就看见一具倒在门后的尸体,看门的尸体。

    陈先脑海里出现一副画面,强盗门破开大门,一刀杀死了他。

    继续往前走,从门口到大厅的路两边种的花草东倒西歪,一看就是被人践踏的,大厅里面空无一人,桌椅缺胳膊、短腿地倒在地上。

    让陈先缓口气的,是除了门口一具尸体外,他没再见到尸体,也就是说,府中人还活着。

    怀着这种期待,陈先慢慢朝后院走去,不敢走的太快。

    离后院越近,陈先的脚步越慢。他闻到了,那种不属于活人的气味,那种混杂着死亡的烧焦味;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任由他用什么办法,都抹不掉这个念头。

    在前院和后院的交界处,陈先停下了。转过前面这个弯,他就能看见后院,但他不敢,在心底有个声音已经告诉他一切。

    因为害怕,所以他不敢。

    “哇哇哇......”

    小孩的哭声刺破了陈府的死寂,陈先听到后院有脚步声响起,“嗒嗒嗒、嗒嗒嗒”,声音越来越近了,这时他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管家忠叔。

    忠叔看见陈先回来了,那个欢喜啊,就像空荡荡的后背一下子有靠了;但很快,忠叔眼中的喜色褪了下去,他跪在陈先面前,哭着说自己有负陈先的嘱托。

    陈先拉起忠叔,深呼一口气,让忠叔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忠叔告诉他,昨晚三更天,府外忽然有人敲门,接着他听到门房子的惨叫声和匪徒们的大笑声;意识到不对劲,忠叔立马叫醒府中众人组织防御,但他们战斗力太弱,远不是那群杀人如麻的悍匪的对手。

    最终,下人们死了一片,府里的积蓄也被抢走了,还有陈先二娘、三娘、四娘,也被土匪掳走。

    听到这,陈先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接连深呼吸十次,才勉强不让被怒火充斥的身体抖动。

    “少爷,王公子和他母亲在后院。”

    这句话是陈先今天听到了最动听的一句,为这个绝望的夜晚带来了一丝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