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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要不你还是搬过来......

    陈先征了半天,忽然像疯了一般跑向后院,到老头门口时,他猛地停了下来。右手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反反复复十几遍,也没敢叩响房门。

    或许是父子连心,屋内的老头察觉到陈先的到了,说道:“是先儿吧,快进来。”

    如释重负的陈先慢慢走到父亲床前,蹲在身子,任由父亲的手掌在头顶抚摸。他小心翼翼地跟父亲说着县里的趣事,那家鸡被偷了,谁家狗丢了;又说起从前的乐事。

    老头的回忆被他勾起,说他小时候多乖,瓷娃娃一样,小姑娘一样的性子,胆小、羞涩,怎么长成了这样子,“是我没教好你,愧对你娘啊!”

    陈先轻声道:“我改。”

    老头很欣慰,这么多年算是从他口中听到一句顺耳的话了;老头再一次说起那套规划,说到最后,他叹道:“可惜,现在天下不姓陈,否则,你肯定能恢复先祖荣光。”

    说起祖先,老头可有的说了,忽然,陈先的声音打断了他。

    “爹”,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您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刘大夫说您只有两日光景,是真的吗?”

    老头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爹,这混小子多久没这么叫过自己了。”

    不知怎么的,他还是喜欢陈先叫自己老头,因为这声爹里,他听到了害怕、恐惧,以及绝望。

    父子间谁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地看着对方。

    “爹”,陈先率先打破沉默,“是不是姓刘的乱说,肯定是他医术不好,您等着,我去请医术更好的大夫来。”

    老头笑笑,“说起来挺丢人的,先儿,你可别告诉你二娘他们。”

    老头压低声音,在陈先耳边说道:“下半身的病。”

    陈先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的父亲,怎么也想不明白,身强体健的他会得这种病;再说,他也没寻花问柳,陈先母亲去世后,家里也就二娘、三娘、四娘三个。

    “爹,您老实说,您是不是在外面偷吃。”

    压抑的气氛被陈先这句话打散了,老头没好气道:“什么偷吃,你个小鬼还知道这个。”

    陈先嘿嘿一笑,表示自己知道的可不少;老头呢,则是露出一个猥琐的眼神,“嘿,先儿,你要知道,我们老陈家的人,需求大,猛。”

    陈先顺着老头的话往轻松的话题上引,接下来两天,除了老头睡觉,他都陪在老头身边,寸步不离。

    时间流动的很快,以前陈先觉的时间很慢,一小时、一分钟都是那么难挨;到了这两天,他觉的时间过的真快,不经意间就溜走了,连反应时间都不留给他。

    老头走的很安详,死前握着儿子的手,他心满意足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孙子。

    红灯笼取下,挂上白灯笼;一夜间,陈府上空好似下了一场雪,将府中上下染白。

    生辰变成送葬,喜悦变成悲伤,陈先只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

    他跪在灵柩前,无悲无喜,像是被上天抽取了灵魂,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机械地安排府中上下事宜,在管家的帮助下将一切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至于让家里还活着的人心中恐慌。

    尤其是哭的梨花带雨的二娘、三娘、四娘。

    白天是父亲或他的朋友前来祭奠的时间,晚上,是他独自一人祭奠的时间。

    死者已逝,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看。把二娘三人劝回房休息后,他搬来一张椅子在灵柩前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灵柩,想着老头躺在里面会不会不舒服。

    应该是不舒服的,没有人保持同一个动作一天还能舒服的。

    但陈先下午看过老头的面容,很安详,跟睡着一样,还是睡的很香的那种。

    火盆吞噬着一张张纸钱,陈先忽然觉的有些冷,把椅子往火盆挪了挪;但高耸的火焰没能带给他温暖,在他面前的彷佛不是火焰,而是平日里的一股风、一捧水。

    不冷,也不热。

    “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知道来人是谁,这脚步声他很熟悉,所以他没说话,也没回头,继续望着火焰出神。

    来人点三根香,恭敬地磕三个头;他跟陈先是朋友,也是兄弟,陈先的爹也是他的爹,这是他们指天跪地时说过的誓言。

    做完一切,他扯过一把纸钱一张张扔进火盆里,没有说话的意思。

    月上中天,庭院里蟋蟀、蛙鸣纷纷传来,陈先率先开了口,“别想怎么安慰我了,我没这么脆弱。”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想什么基本瞒不过彼此,所以,陈先问了另一个问题,“王猛啊,你应该来的更早些,怎么这时候才来?”

    话一出口,他就明白其中缘由,这个兄弟是担心给自己丢脸。

    陈先把落在火焰上的目光移到王猛身上,见他穿着粗布麻衣,鞋子也是破破烂烂,右脚大脚趾都露了出来。

    蜡黄的脸在火焰的炙烤才有一抹微红,与他腰间悬挂的洁白玉佩极不相称,陈先叹道:“猛啊,你何必呢,我这里又不差你一口吃的;听我的,和伯母搬过来。”

    王猛笑笑,摇头拒绝陈先的好意,“哥,我能照顾好母亲,”

    陈先离开椅子,和王猛一样蹲在火盆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烧着纸钱,脑子里想着怎么劝这头犟牛。

    这个兄弟哪都好,就是太倔强;从小就是这样,凡是他认定的事,无论别人怎么劝都没用,哪怕最后碰的一鼻子灰,他都无怨无悔。

    还有就是那该死的自尊心。陈先想不明白,这玩意有什么用,为了它,王猛心甘情愿地过着穷困生活,还不要自个帮忙。

    自己想送点东西改善改善他娘俩生活,都得变着法送才行。

    “不是,你爱过苦日子就自己过去,伯母呢,你忍心让伯母跟你一起吃苦?”

    说道王猛母亲,陈先在心里叹口气,他们果然不愧是母子,连性子都是一个样;每次陈先向她提出搬来陈府,她都是一口回绝,语气之坚定,态度之决绝,让陈先怀疑上天是不是在同一个模型里创造出的两人。

    看到王猛朝自己嘿嘿一笑,陈先那个气啊,起身就是一脚踹过去,右手指着王猛,张口就要骂,可眼角余光瞥见灵柩一角,到嘴的字眼被他生生吞下。

    他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椅子上,“饿了吗?我饿了,陪哥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