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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兵围临济

    秦二世二年的三月,冰雪消融,大地回春,东风吹彻,绿草丛生。此时的中原大地仍旧飘满了反秦的旗帜,各色反秦旗帜在血腥中高高飞扬。

    自秦二世二年腊月驻军陈邑以来,章邯已陆续击溃了楚地剩余的陈胜残部。冬去春来,楚地残余盗贼也平定得差不多了,章邯就下令军士脱下冬装,换上春衣,齐整军备,挥师北上,进击魏地。

    章邯率领秦军进入了魏地不久,就有败军来报,说陈邑已失了。原来,陈胜败亡之际,他手下的中涓吕臣趁乱走脱,保全了性命。章邯坐镇陈邑,四下征讨张楚旧部,吕臣也只得四下逃命。听闻章邯率军出了陈邑,吕臣就以为陈王报仇的名义纠集了陈胜的一些旧部,来攻陈邑。这些人头戴白巾,号曰“苍头军”。事出仓促,陈邑守将,抵挡不住,慌忙弃了陈邑来报章邯。

    “吕臣?”章邯昂着头道,“楚地万人以上的盗贼,或降或死,都被我剿得差不多了。这吕臣是什么人?却从未听闻过。”

    那败将笑道:“上将军自然是不知的,听说这吕臣只是陈胜手下的一个中涓。”

    “中涓?一个洒扫的人就把你打败了?”章邯有些不敢相信,“看来陈胜手下还是有能人的。”见那败将低头不语,章邯又问道:“投降过来的庄贾怎样了?”

    那人道:“庄贾被杀了。苍头子们还把陈胜葬在砀山,上谥号曰‘隐王’,大肆祭拜。”

    “楚隐王。”章邯笑了笑道,“《谥法》云:陷拂不成曰隐,不显尸国曰隐,见美坚长曰隐,隐括不成曰隐,不尸其位曰隐,违拂不成曰隐,怀情不尽曰隐。这陈胜当是末者,怀情不尽也。”

    “上将军高论。”

    “那就让董翳领军三万,与你的余部同去,收复陈邑。”章邯道。

    董翳引军离去后,章邯继续北上,在魏地连打了几个胜仗。

    四月的一个晚上,章邯正在军帐批阅军中文书,忽有小卒来报:“董翳将军回来了。”章邯看着满身血污跪在地上的董翳就知他是大败而回,安慰道:“董将军不要气馁,行军打仗,一胜一负尽是寻常事。快起来,慢慢说。”那董翳就起来站定,将自己如何击败吕臣收复陈邑,吕臣又如何与黥布联合打败自己的事一一说了。

    “黥布?”章邯感到很是熟悉。

    “是黥布,此人姓英名布,受过黥刑,苍头子都呼他为黥布。”董翳道。

    章邯:“此人样貌如何?”

    “三十上下的年龄,批头散发,额头前有一块黥疤。使一根长殳,勇猛异常。”董翳道。章邯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起来这个人,自己到底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了,算了,索性不想了,明日还要与魏军交战呢。

    秦军在南和魏军在北,两军在绿草杂生的空地上东西排开,成南北相对之势力。在宜人的春天里,秦魏两军都脱下了厚重破旧的冬衣,换上了轻便的春衣。舒适的衣甲与天气让士卒们更加渴望战斗,更加渴望敌人,更加渴望军功。秦军主将是苏角,苏角知道,这是一场重要的对决。

    苏角紧攥磨得发亮的云雷大钺,夹了一下坐下后劲十足的黑马,缓缓来到阵前,垂到胸口的长须在风中飞散。他嘴唇上两根龙须一般的胡子向上扬起,发出一声虎豹低吟般的声音:“吾乃大秦上将军章邯麾下右军锋苏角。来者何人?”苏角的叫喊声还未散去,对面想起了铿锵有力的声音:“大魏国五大夫傅宽。”苏角不觉好笑,就挖苦道:“好你个盗贼!作乱作的有来有去的,还什么大魏国?还什么五大夫?”与苏角的自信不同,魏军主将傅宽脸上满是颓丧,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在傅宽出战之前,魏王咎将他连同魏王弟魏豹、相国周巿一起叫到临济城的魏王宫中,商议是否要进兵。傅宽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章邯强悍,灭周文、破田臧、杀李归、亡蔡赐、屠张贺、诛陈胜,这是天下皆知的。自章邯入我魏地以来,我军已败了数阵,与其倾尽兵战胜负难料之战,不如在据城坚守。魏人拥戴大王,凭借魏人的齐心,城池的坚固,章邯必然难以前行。如此,静待时局变动,一战可破章邯。”

    相国周巿是赞成傅宽的,可他有自己的难处,就叹息一声说道:“傅将军所言极是。可我军粮草并不充沛,不足以长期据守啊!”

    王弟魏豹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全不把章邯放在眼里,他猛然立起叫嚣道:“相国!傅宽!且不说有没有粮草,就是有粮草也不能守。两军交锋,小败即守,必堕士气!堕了士气,就会失去民心。秦军远道而来,连经数阵,必定人困马乏,我等以逸待劳,焉有不战的道理?傅将军要是怯战,便由我去!”见魏豹斗志如此高昂,魏王咎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魏国君臣如此,傅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领兵来战秦军。

    苏角捋了捋胸前的长须道:“傅宽!你可知田臧、李归的下场么?本将从来只杀贼,不劝贼。看你也不像是苟且之辈,我就破例劝你一句:早早放下兵器降了吧!我准你和你的士卒为国效力。”傅宽冷笑道:“好个青脸贼,讲话好大的口气,你也不怕闪了舌头。要我降也可以,先问问的的长矛答应否!”说罢挺矛来战。苏角见状大怒:“好个泼将,敢拿话顶我,不走才是豪杰!看钺。”言罢两腿一夹,催马向前,正迎着傅宽,大钺一扬照头劈来。傅宽大喝一声,挺矛拨开,再回手一矛照苏角面门刺来。苏角把腰一扭,头闪在一侧,傅宽刺了个空。

    一个青脸,一面大钺响动如雷;一个黄脸,一把长矛飞舞如风,二人厮杀在一块,秦楚两边将士都看呆了。三十合后,苏角犹自面不改色,傅宽已是汗流浃背,心下忖道:“好个青脸匹夫,如此大力,我实在不是对手了。”想到这,虚晃一矛,拨马径回魏军本阵。苏角哪里肯放他走,犹自在后穷追不舍。秦军副将见了,急催进军鼓,众将士一拥而上,冲入魏阵。那魏军哪里抵挡得住,早被冲得七零八乱,死伤过半,溃退而去。乱军之中,傅宽杀开一条血路,不知去向。

    早有败军将傅宽战败的消息报道临济,魏王咎又遣武满、皇欣出战。武满、皇欣又被涉间杀得丢盔卸甲,大败而回。魏将见状纷纷丧胆,或是弃城,或是投降。魏国只剩国都临济一座孤城,被章邯从四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快到了秦二世二年的六月,天气渐热,秦军已经围了临济两个月了,临济城的粮草快要耗尽。

    这天,魏王咎斜靠在王位上懊悔不已:“寡人真悔不用傅宽之言,以至而今大败。”言罢,几乎哭了出来。周市见魏王如此,心下十分不忍,忙劝道:“大王休要伤感,眼下还未到穷途末路?”魏咎已经掉下了眼泪:“泱泱大魏,只剩孤城一座,不是穷途末路是什么?相国莫再安慰寡人了。”言罢,大哭不止。

    “魏虽危,仍有赵、齐、楚尚在。为今之计,只有向别国请兵助战了。”周巿道。

    “楚不是已经让章邯灭了么?相国安能不知?”魏咎很不解。

    “陈胜的张楚国却是已经没了,可据臣所知,会稽的项梁引兵西渡,战彭城、杀秦嘉、逐景驹、立怀王、都盱眙,楚已经复国了。”周巿道。

    “楚还在,那太好了!速速派人去求救兵。”魏咎转悲为喜。

    “臣这就安排。”周巿道,“大王还应向赵、齐求救。”

    周魏咎冷笑一阵,道:“赵、齐?相国啊!不是寡人泼你冷水,那赵国的张耳、陈馀受陈王知遇大恩,在陈王危难时,犹自不助,何况于寡人?再说那齐国,曾与我交兵,他肯来么?”

    周巿:“大王过虑了。赵国经李良之乱,张耳新立了赵王歇,他来不了臣不敢说。可那齐国,臣敢作保,他必发兵来救。”

    魏咎仍不明白:“何以见得?”

    周巿道:“齐王田儋虽是田氏旁支,可他称王之后,以其从弟田荣为相,荣之弟横为将,齐国诸田皆为公卿。其中就连那寸功未立的故齐王建之弟田假都拜了官,这说明什么?说明齐王有君王之量。这样的人,不会计较过往的嫌隙,他一定会来的。”

    魏咎点了点头:“那排谁去呢?”

    “臣弟愿往。”魏豹第一个站了出来。

    明知道魏豹逃命的心思更多于为国求援,魏咎还是点了点头:“我弟去吧!好生保重!”他是个忠厚的人。

    “那谁去齐国?虽然相国打了保证,可寡人却不敢作此想。寡人丑话说在前头,此去齐国,弄不好倒会被田儋杀了。”魏咎道。

    周巿向前一步,拱手道:“臣愿往!”

    魏王咎百般劝阻也没用,只好同意相国周巿去齐国求救。当夜周巿与魏豹换上寻常人衣装,一个顺着东城,一个顺着南城吊了下来。

    早有秦卒将魏人出城的消息报与章邯,章邯笑了笑:“不要管!随他去!”

    司马欣有些不解,就问道:“上将军,这些人此去必是搬救兵的呀!”

    章邯点了点头道:“就是要他去搬救兵。”司马欣望着成竹在胸的章邯,越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也越发觉得这个老人深不可测。

    正当章邯在中原魏地用兵,平定不久的南方楚地,继陈胜之后,一股更加强大的反秦力量迅速形成。就在两个月前,秦二世二年的四月,项梁以“大逆无道”的罪名,出兵彭城,秦嘉败退至胡陵战死,秦嘉所立的楚王景驹死在了梁地。六月初,项梁召集楚地的反秦将领在薛县议事,号称“薛县大会”。沛公刘邦为了向项梁借兵,夺回被雍齿窃去的丰邑,也参加了薛县大会。会上,项梁接受了范增的建议,立楚王后人为王。经过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楚怀王之孙熊心,这熊心已经六十多岁了,正在为人牧羊的。天上掉馅饼,准没好事,那熊心哪里肯当什么楚王。项梁诸人私拉硬拽,终于拉来,立为楚王。仍号称“楚怀王”,以从民望。怀王定都盱眙,以项梁为武信君,陈婴为上柱国,英布为当阳君。

    这天,盱眙城内的王宫之中。项梁正在向楚怀王汇报国事,范增、陈婴、英布、吕臣、召平、曹咎、宋义等人都在一旁。忽然侍者来报:“魏王使者到了。”楚怀王恭敬地看着项梁,眼神中满是请示。项梁轻轻地点了点头,怀王道:“请进来!”

    魏豹一身破烂衣衫,满脸尘土走进殿来,向楚怀王下拜到:“魏豹拜见楚王!”

    “魏豹!”诸人都很惊讶,这不是魏王之弟么?

    “公子不在临济,何以至此?”项梁问道。

    魏豹几乎哭了出来:“章邯进兵魏地,魏国只剩临济一座孤城,被秦军死死围住,我王危在旦夕啊!”。

    楚怀王听得大惊:“魏王当真被章邯围困在临济?”

    魏豹:“正是,还望大王出兵相救!魏若得脱此难,必不敢相忘。”

    楚怀王看着项梁,项梁起身道:“公子不必多言,魏有难,楚自当鼎力相助。来呀!谁愿为将,前往救魏?”

    “末将愿往!”诸将都向前一步。

    “好!那就你吧!”项梁指了指项他,“项他,我领你引军三万,前往临济!”

    “三万?”这个数字大大低于魏豹的意料,他张大了嘴巴叫嚷着,“章邯可有二十多万人啊!”求人的还嫌少,实在太无礼了,殿上的诸人都怒视着魏豹。

    项梁呵呵一笑,按着剑来到魏豹跟前到:“公子啊!这行军打仗,胜负原不在人数的多寡,全在军士的强弱和将领的智愚。再说了,我楚国新建,举国上下也就七八万众……”

    “在下愚昧,多谢将军。”魏豹连连顿首。

    项梁扶起他道:“请公子去洗漱一番,换身衣裳,今晚我王为你设宴。”

    魏豹拱手道:“多谢!还请将军赐一套衣甲,我随军共赴。”

    “项他自去就是了,公子就不必去了,在盱眙住一阵吧。”项梁道。

    “这……我兄被围,性命朝夕不保,我哪里有心思在这住下。”魏豹很是不满。

    “项他只是前军,我还要率后军前往临济呢!你留在这跟我好好说说中原的形式和章邯排兵布阵的一些习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项梁笑着拍了拍魏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