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落花

    ‘前人说，人生最难见自己。

    我也曾经遇到几个很珍贵的人。有的人呢，怎么看怎么喜欢，纵使别人说她千百般不是，纵使原本你很讨厌的事都出现在她身上，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有的人呢，怎么想怎么讨厌，纵使你找不出她半点好来，可是一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想说给人听，你还是第一个想到她。

    原本我以为那些珍贵的人儿，便是自己生活的意义，便是自己。

    但总有谎言，总有欺骗，总是假象。总是如此。

    有一天，有些人走了后，我们会发现自己就像被脱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一样，很害怕，很恐慌，可能就是所谓的“孤独”——我们那个时候很喜欢说这个词，没想到到了太空，人类真正孤独后，大家就都不提了。

    于是我发现自己就是自己的意思，没有别人可以体会，人就是自己啊，就一座彻底的孤岛。真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对不对？但其实更难过的事就是一个人连自我也失去了，连自己都看不到。

    孩子，你永远不要迷失自我，永远不要逃避自己，也许你以后会见过繁星，见过苍生，见过宇宙的终极，但人最珍贵的还是要见一见自己。’

    ……

    “喂。”班牌下的女孩抿着嘴巴笑着。

    少年轻轻点头，脚下已经轻快地向她步去。

    也是同样的白衬衫，深蓝色的裤子，一条轻快的马尾，在前面跳着。少年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不知道要去哪，也没有想过要去哪。

    “我们好像该先做值日呢。”她微微侧过脑袋，露出花瓣似的小虎牙，笑道。

    “是吗？”少年感觉一切都很缥缈，让他没法去思考什么。

    “不管啦不管啦，我们先去玩吧。”女孩看着窗外，眼睛里闪着光。

    少年笑了，他快走几步，跟上女孩的脚步，飞快地下楼去。

    “那些落下的，是什么？”少年向她喊道。

    “花呀！花落了！”女孩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好久不见的爱人一般，冲出门去。

    少年终于看清，外面雪花一般洁白的，雪花一样落下的，落在那头黑发上的——是花呀。

    他伸出手掌，花瓣便轻轻躺在掌心。“天上，在下花瓣吗？”少年抬头望去——那纷纷扬扬的，没有雪，只是花。

    “对呀！天上不是经常落花吗？你傻了？快来玩呀！”女孩笑着，露出和花瓣一样洁白的牙齿，小跑过来，拉著少年的手，向花海走去。

    白衬衫的少年捧起一堆花，揉成一个小球，向女孩轻轻砸去。花球被女孩胳膊一挡就散开——风，千百瓣洁白便再一次起舞。

    未等花儿落下，女孩便一捧白色丢在少年脸颊。透过一阵幽香，少年拂却拂不掉面前飞舞的花瓣。他便弯下腰去，攒了一大捧花瓣，向那个调皮的身影泼出。

    女孩不躲也不闪，任由漫天飞舞的花瓣落上在她的黑发。

    那一只纤纤的手臂温柔地抬起，更加纤纤的食指和拇指捻住一瓣，纯白。

    她起舞，漫天的花儿便羞得收起舞姿，乖乖落下——于是那似乎无穷无尽的，从天上来的花儿们，就只为她一人伴舞。

    少年不敢有任何动作，他怕怎么一动，这梦便醒了。

    上课铃响了。花还在落着。

    “不是梦吗？”少年好怕自己会醒来。但他无比确定的，那个女孩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去看书吗？”她歪着脑袋，头发倾倾侧下。

    “不上课啦？”少年笑道。

    女孩不说话，只是身体微微前倾向少年的白衬衫，两只手躲在背后，笑着。

    “走吧走吧。”少年大笑。却见女孩修长的食指轻轻抵在红红的嘴唇上，眉头像小石头落入湖中的涟漪般皱着，却抵不过那可爱的笑意，“嘘！别被老师们听到啦！”

    不等少年回答，女孩便轻快地转身，一溜烟儿，小跳着跑掉了。

    任由你是再自由的少年，此时也只好踩着她的留在花儿上的脚印追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