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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劲旅近于唐末

    京师一处极为富丽堂皇的宅邸中,屋中三人正围桌团坐。

    杨涟挑眉,外头手执钢刀的家丁已经此地封锁的水泄不通,显然汪文言今日要与他和黄尊素商议之事非同小可。

    汪文言豢养家丁死士这件事,在东林党最高层里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汪文言一介小吏,万历朝时入京结交达官贵人用“挥金如土”来形容都不过分,这些钱从哪来的?

    当然不是汪文言自己的,是江南那些“诗书传家”的顶级豪绅们赞助的,不然东林党里要都是杨涟这种海刚峰式的清官,东林书院靠谁出钱修,每年东林大会一两次,小会近十次,举办会议这些钱都从哪来?

    大家都是从万历末年的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那时候玩的手段都脏得很,“妖书案”一张揭帖一晚上发遍京城百万人,你猜猜这背后需要多么庞大的人手和何等严密的组织力度?

    “廷击案”能让一个成年男子拿着木棍大摇大摆地进紫禁城,到了东宫还能伤人,要是真想杀太子,为什么让精锐杀手拿着刀弩干这票?摆明了就是以退为进,保护太子。

    “红丸案”就更诡异了,从头到尾都笼罩着不可名状的阴霾,如果说弘治帝的死因还能归结为误诊,那从正德帝往后,大明的宫闱就不再安全了。

    身强体壮的正德帝莫名其妙的落水,聪明绝顶的嘉靖帝差点被宫女半夜勒死,隆庆帝倒是自己爽死的,万历帝不说了,泰昌帝死于红丸,至于天启帝...现在看起来还不错,没到换人的时候。

    “汪兄是说,信王是个极聪明的人?”

    汪文言点了点头,道:“是的,现在事后想来,其人竟与温体仁做法如出一辙,可温体仁是什么人,那是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官僚,信王十几岁的孩子就能处置的这般妥当,非是天资聪敏不能解释。”

    杨涟细细分析道:“代汪兄吃了一拳,平复魏良卿的怒气,又反过来压住汪兄,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这调停人让信王当得,倒是恰如其分。”

    黄尊素敏锐地意识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他说:“可不可以把信王争取过来?我们在内廷能发声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信王很聪明,如今魏阉势大,攻守之势已经逆转,他保全自己都困难,不会到我们这边来的。”

    沉默了半晌,杨涟忽然说道。

    “不能再拖了。”

    其余两人心头一颤,他们都很清楚,杨涟说的不能再拖是什么意思。

    去年阉党顾秉谦、魏广微入阁,首辅叶向高和次辅韩爌开始渐渐招架不住,唯一占据优势的内阁,东林也失去了彻底的掌控能力。

    而魏忠贤初步完成了整合浙党、齐党、楚党等残余朋党的任务,被东林党打压的喘不过气的诸党余孽报团取暖并开始反扑,现在魏忠贤麾下鹰犬遍布六部,东林在人数上也开始成为劣势方。

    事实上,东林的反击从未停止,去年三月,方大仁弹劾魏忠贤“甲第壮丽,葬地逾制”,也就是住的房子非常华丽,给自己选的墓地超越了规矩,但天启帝丝毫不以为意。

    去年八月,左光斗弹劾魏忠贤颠倒移宫案是非黑白,请求召还文震孟等之前弹劾魏忠贤被罢黜的官员,天启帝不准。

    今年刚过完年,东林御史群起上书,“新妖”、“伏莽”、“群阴”,种种诛心之言已经毫不掩饰,无疑,阉党和东林党的冲突已经到达了不可调和地步。

    在场的三人都知道,再拖下去,扳倒魏忠贤的胜算只会越来越低。

    黄尊素问道:“汪兄打算怎么做?”

    汪文言从袖中抽出了一张帖子,掉了个头,放在两人眼前。

    “阿保重于赵娆,劲旅近于唐末,萧墙隐祸,惨于夷狄。”

    揭帖开头的这句话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能看明白,赵娆是汉桓帝的乳母,与中常侍曹节、王甫结交,祸乱朝政,在此帖中代指客氏。唐末宦官掌握中枢神策军废立皇帝控制宫廷,“

    劲旅近于唐末”这里暗示的是魏忠贤掌控内操军队意图不轨。宫闱之内隐藏的祸端,甚至比夷狄入侵造成的还要惨,意思是魏忠贤的祸害甚至比建奴还大。

    没有继续读下去,杨涟皱着眉头呵斥道:“揭帖,妖书,难道我们就只能搞这种小伎俩吗?”

    “大洪,我知道你不屑于此。”汪文言叹了口气,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上书弹劾。”

    “这两年弹劾魏阉的奏折都能堆成山了,有用吗?杨大洪你还看不明白吗,这是皇上的意思。”

    杨涟固执地摇了摇头,道:“皇上定是被魏阉蒙蔽了,我要上书弹劾,只要士大夫群起响应,皇上是能清醒过来的。当年移宫时,我们就是这么胜利的,邪不胜正,不是吗?”

    “大洪...”黄尊素还要再劝。

    杨涟厉声道:“我辈入告君父,出对天下,辩驳争执只当在国家大是大非大安危,不当在一己胜负一身厉害。

    真长,我晓得你比我聪明的多,可这大是大非也是能退让隐忍的吗?!”

    黄尊素闻言亦是恼火,直言道:“天底下只有你杨大洪不怕死吗?既如此,等我先上书以作先锋,你再作总攻!”

    “这才是我认识的黄真长嘛。”

    杨涟干瘦的脸上扯出了笑意,黄尊素看出了他的笑容里,包含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像是一种解脱一般。

    汪文言忽然问道:“你们不问问首辅(叶向高)和宪部(高攀龙)是什么意思?”

    “你都把我俩叫来了,我俩还不清楚什么意思吗?”

    三人复又商量了片刻,杨涟和黄尊素告辞离去,汪文言像是没了筋骨一般瘫在太师椅上。

    一位身形高壮的紫衫男子按着剑,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的内室里转了出来。

    “燕南飞,我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你务必要办妥。”

    “恩主请讲,燕某必以死报。”

    汪文言似是呓语般地说道:“杨大洪此去,恐难成功,事若不成,则东林必一朝倾颓,我要留下火种,给日后东林留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火种是谁?”

    “你且附耳过来。”

    汪文言事无巨细地交代完毕,燕南飞按着他那长的出奇的剑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