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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幕:将军(下)

    三

    没有什么是比在操劳之后洗一个热水澡,接着和最好的朋友与家人坐在一起享用晚点更惬意的事了。现在的艾尔蕾莎正是如此,洁白的睡衣将她的身体包裹地十分舒服,在卸下那身精美的铠甲后,她傲人而完美的身材才得以完全显露出来。

    那比之爱莉尼娜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优美曲线,此时在单薄的睡衣衬托下,显得更加动人。还未干燥且微微卷曲的金色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有几缕发丝略委婉的绕过锁骨,垂落至胸前,伴随呼吸的起伏而轻摆。异色瞳孔如泉水般澄澈宁静,柔嫩的面庞在被温水滋润后也更加平和俊美。松散的白色短裤被深藏在睡衣之下,洁白似膏脂的大腿暴露在外,整个看来宛如一位刚从仙境中沐浴而归的女神。那并非世俗撩人的欲,而是洁净神圣的美。

    桌子上的食物已然只剩残汤剩水,莱尔咬着叉子,应该是还在回味上面甜点的余香,同样未干的浅银色长发勾住锁骨,与艾尔蕾莎不同,洗完澡换上睡衣的他,那柔美的面容只给人一种万物可欺、可怜的破碎之美,一种凝魂蚀骨的残存之欲。

    反观爱莉尼娜,可能是因为下午受到了些惊吓,导致此时的她脸上露出疲惫,虽然模样一如既往的美丽,但浓重的困意也稍稍冲散了她的灵气,不过也别有一种慵懒的精致格调。只见她看似无力地捏着勺子的末端,一圈一圈刮着没有食物的盘子的边缘。

    “我已经开始怀念刚才那份蛋糕了。”莱尔两眼直直地望着桌上的餐具,一边发呆一边淡淡说道。

    “好啦,至少你也吃过了,这个时候很难从城里拿到成品或材料,学院的储备也不是很多,再加上我们突然到来,肯定不会完全满足每个人。我手下有的士兵今晚也没抢到甜点,城里的应该都差不多,他们还有工作要做,我也答应了在这次结束之后,好好地带他们每个人吃顿丰盛的。”艾尔蕾莎说。

    “一直这么耗下去当然不行,其它赶来的军队最少也还要两天。这两天之内要怎么把纳芙蒂找出来?”莱尔收起了发呆的眼神,看向艾尔蕾莎。

    艾尔蕾莎注视着莱尔那双好看的眼睛,她轻声叹了口气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其实她心里本来不是很急,因为她相信凭自己的实力一个纳芙蒂不算什么问题,但今天爱莉遇袭,和那可疑的石怪,再加上莱尔的关心,让她不得不多了些焦虑。

    “有是有,但用不了。”莱尔将目光撇开,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本想着可以放火把整个王城都烧了,他们应该会跑出来,到时候直接全部歼灭就好了。”

    艾尔蕾莎翻了个白眼说:“确实用不了,不过如果是老师的话,可能也会给我来这么一句假设。”

    “我母亲倒说不好,把她惹到了她可能真会想办法这么做。”莱尔摊手,有些无奈地说。

    “我就是怕就算烧了也不能把他们逼出来,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突然消失啊,这也太奇怪了。”艾尔蕾莎喃喃道。“哎呀,算了,我本来打算明天再下去城里看看,但是今天学院的情形总感觉也有了不得的事要发生。所以我就先待在这里吧,至于那些纳芙蒂,已经知道他们出不去,外面的也进不来,那就不用担心,老师来了全部都会解决的,包括隐藏于幕后的人,她也一定有处理方法的。”

    “你越来与信任她了啊。”莱尔微笑着说。

    “如果连她都不能信任,那这个王国也快不行了。”艾尔蕾莎说着,举起还剩下一丝液体的酒杯,对莱尔说:“先不想那么多,发展到这个情况,我只用维持稳定,保护你们就好了。良夜难寻,最后好好干一杯吧。”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今晚算是我这两年来,碰的最开心的一次杯子了。”莱尔笑着说。

    “我也一样。”艾尔蕾莎回应道。

    一旁的爱莉尼娜根本听不进眼前两个人的交谈,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忍不住地要去合上。

    “啊,光顾着和你说了,该让爱莉好好去休息了。”艾尔蕾莎起身走到爱莉身边,轻轻将对方扶起。

    爱莉靠在艾尔蕾莎身上,她睁开朦胧的睡眼,用模糊的声音对莱尔说道:“晚安莱尔,明天见。”

    “明天见,爱莉,睡个好觉。”

    莱尔温柔的回应。

    “那我先把她送到旁边的房间。”艾尔蕾莎说。

    “好,我自己待一会儿也睡了,希望今天能睡个好觉。”

    “诶?你不和我……算了没事,晚安,做个好梦。”

    艾尔蕾莎说罢,便挽着爱莉离开了。

    莱尔独自坐在那里,望着桌上的餐具陷入沉思。

    再睁开眼时,已将近黎明,昏沉的天空开始慢慢透出一丝破晓的曙色。

    半梦半醒之际,莱尔听见脚步,他微微睁开双眼,看到了正向他床旁走来的艾尔蕾莎。

    恍如微醺天色下一株纯白的曼陀罗华,她肆意的怒放,但花叶却舒展得高洁优雅。似是得到了微风的青睐,那淡雅的香气扩散的很快,迷醉般停驻了流淌的时间,让观赏之人坠入永恒且宁静的幻梦。也许那不是香气,而是自她身上散发出的无数神圣而美好的可能性,勾起人心中最优美、最渴望的遐想,并在屏息之间,让那遐想牢牢附着于人的脑中,为他们缔造出一座尽善尽美的乐园。

    艾尔蕾莎靠近,洁白的轻纱附着在她挺拔的身体上,自锁骨一直到心口之间的肌肤裸露出来,那傲人的曲线随步履微微晃动。

    “蕾莎……”莱尔呓语着对方的名字。这是梦吗?为什么会梦到她?她是艾尔蕾莎吗?还是不知从何处的梦境飘摇而来的精灵?

    他只感觉头有些昏沉,尚浓厚的困意让他无法思考过多。直至香气传入鼻中,金色的发丝在他眼中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这不是梦,那略显凝重的呼吸、细腻的皮肤、白皙而丰盈的腿部以及那星河般流转的异色曈眸。这一切最为真实的呈现在他身边。

    莱尔完全睁开眼睛,他坐起神,有些疑惑地望着要钱的女子。

    “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啊……”艾尔蕾莎轻声低语。莱尔不确定她是否清醒,那看似熏醉的面孔却仿佛又藏匿着十足的理智。

    “如果你是来叫我起床的,那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我一向觉得如果要晚上睡觉,天没亮不起床是一个原则问题。”莱尔用他慵懒的声音说道。

    “我可不会这样子叫人起床。”艾尔蕾莎的声音微乎其微,如果不仔细听,可能根本听不清她的话语。

    她的一条腿此时已跪在了床沿上,另一条腿则略弯曲地支撑着地面。她靠的更近,莱尔已经可以感受到她那夹杂这一丝甜腻的鼻息。艾尔蕾莎左手摁住莱尔的膝盖,支撑她自己的身体,右手则触碰至莱尔柔美的面庞,温柔地抚摸着。

    食指勾勒着他的眉毛,大拇指轻轻揉搓着他细嫩的皮肤,她将他浅银色的发丝撩至耳后,在捏了捏耳垂之后,艾尔蕾莎那修长如柔荑的手指落至了莱尔的肩膀。她稍稍将莱尔的衣服用手指往下扒了一点,她用指甲轻轻刮着他的锁骨。

    “蕾莎……你……”莱尔有些不知所措,艾尔蕾莎的动作给他的感受既熟悉又陌生。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回忆……回忆……那潜藏在记忆深处的记忆到底是什么?艾尔蕾莎的气息冲击着,自那异色瞳的倒映中,他看到了两个自己,一个赤橙如烈火,一个阴冷如坚冰。已经可以感受到心脏猛烈的跳动,这感觉他已许久未曾拥有,在日复一日无味的平常里,从未有活着的实感,而如今他清晰感受到心脏的搏动,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真实。

    这是爱?是欲?这些概念模糊不清,存在的只有柔软温暖的情绪和稍稍加快的呼吸。他自她的眼中看到温柔的野性,就像是在捕食时流露出对猎物的悲悯。揉杂圣者的仁慈与王者的霸道,野性唤醒了野性,但猎物自愿抛去了生命,他只想让她啖食自己的血肉,凭借最原始的野望将他蹂躏。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为什么要渴望被强大的事物蹂躏?若说是爱,那未免来的太过突然,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种情感,包括那看似无瑕的伊睿思,更多的也只对她存在的好奇和能成为知己一般的相互吸引,并无所谓的爱与情。若说是欲,那又怎么甘愿被撕咬殆尽?而这过程又美好的平静。那更应是一种模糊却浓重的心情,代替了自身意志,麻痹迟钝了感官,肆意操纵着身体。

    艾尔蕾莎不理会莱尔的声音,她轻刮着莱尔锁骨的手开始微微发力,轻柔但无法抗拒的力量推着莱尔的肩膀,令他快要向后倒去。

    语言失去了意义,莱尔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但愿这是场梦境,可那真实又让他着迷。那柔软的情绪甚至还在困意里萌生了醉意。

    有一个声音在同他讲:“抛去一切顾虑,就这样沉浸便好,一如你生来的天性,不断向最下方堕落而去。”

    就在艾尔蕾莎的唇即将触及莱尔时,几下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姐姐,你和莱尔在一起吗。你快来看看,学院遭到了很严重的袭击。”

    温柔散去,莱尔明显感受到冰冷的气息缠绕在艾尔蕾莎身上,片刻后,汹涌的怒火灼去寒意,艾尔蕾莎猛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莱尔恢复了清醒和理智,他知道,这所学院最后的时刻要到来了。

    艾尔蕾莎走出门,她站在走廊向远处眺望:数十只石怪愤怒的在学院中肆虐,纳芙蒂的士兵和一些身穿黑衣、遮住面孔的人正与艾尔蕾莎带来的士兵厮杀。其中也有不少士兵在保护和疏散学生,但那些黑色的杀手,无差别的将刀锋挥舞向每一个人。不少学生已在此地罹难。不知道他们有何目的,在此时突然袭击这里,只知道这座古老华美的学院此时已俨然成了一座浸满鲜血与哀嚎的地狱。

    一柄长剑突然呼啸而至,从艾尔蕾莎的身侧精准地朝她的脖子刺去,黑衣的男子不知如何能出现在这里,他的眼睛死死盯住艾尔蕾莎的咽喉,其它一切事物都已全不在乎,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将自身的生命都赌在这一剑能否刺中上。

    异色曈眸闪过寒芒,艾尔蕾莎在剑锋快要刺入脖子的瞬间微微侧过头,让剑锋紧贴着她的肌肤划过,与此同时,伸手捉住了那男子持剑的右手,他一击不中,本想顺势调转锋芒,用剑刃破开艾尔蕾莎的咽喉,可转瞬之间手腕便已被擒住,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他原本有力的手变得绵软无力,只能勉强拿住长剑。艾尔蕾莎单手猛地将那人的身体拉至自己身前,用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捏住了对方的头颅,发力要将对方重重摔在地板上。

    那男子如何能抵抗这一击,饶是坚硬如钢铁,在艾尔蕾莎强大的力气下也与蛋壳无异。狠厉的剑士犹如变为了一堆柔嫩的花朵,被突如其来的雷霆折颈,缭乱的红色花瓣在空中弥散,飘洒点缀在了她细腻的皮肤上。男子抽搐两下后再无动静,他的手依然轻握着剑柄。

    “啧……”艾尔蕾莎稍有些嫌弃地抹去溅在脸上的朱红,她的右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鲜红的液体还在缓缓滴下。

    爱莉尼娜怔在原地,在她眼中,这一切好像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突然之间袭击姐姐的人已让她猝不及防,而转瞬间那人便惨死在眼前。上一秒姐姐还是身着洁净的轻纱,此刻已披上了一层猩红的外衣。

    沾染赤色的曼陀罗华已然盛开在死亡的彼岸。眼前的姐姐似是有些陌生,记忆中那温柔、懒散甚至有点不正经的幼稚样子,在此刻荡然无存。不知在这分别的无数日夜里,她又经历多少类似的厮杀。

    温柔与暴虐到底哪个是她的面具,还是说正如那双异色瞳一般,是由二者共同缔造的无垢之心。可若猛虎怒吼,可若修罗迷狂,亦可感萤火之光,可嗅蔷薇之芳。

    “爱莉,不要离开我身边。”艾尔蕾莎转身宁静地说道。

    四

    莱尔拿着那把艾尔蕾莎交给他的长剑,和爱莉尼娜一起跟随着艾尔蕾莎跑出了学院招待贵客的小楼。

    四周的士兵正奋力抗拒着那些身穿黑衣的武者,他们每一个精通武艺,实力极为强悍,饶是那些士兵久经战阵,在面对他们时也很快显出颓势。艾尔蕾莎在这里的人数本就不多,在遭受到这突然袭击后,已所剩无几。

    卷积着尘土的风在学院弥散开来,这片学院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此时的艾尔蕾莎已穿上了她那银色的盔甲,她们刚从小楼里出来,四名刚击杀了士兵的黑衣武者便将目光锁定在了艾尔蕾莎身上。只见他们四人同时朝艾尔蕾莎攻来,招式各不相同,但却是同样的凶恶狠厉。

    “他们和袭击我的那个人装扮都是一样的。”爱莉尼娜说道,她在艾尔蕾莎身后,并没有任何惊慌,若是平常她一定会因为这种场面慌乱,但现在艾尔蕾莎就挡在自己面前,这世上已没有能让她恐惧的事物。

    莱尔持剑站在爱莉身旁,对他来说这种场景根本不足以刺激他的神经使之慌乱。相反他隐约有一种兴奋在心中萌芽,这被兵戈染指的学院,让他多了一种叛逆的乐趣,这本就暗藏肮脏的地方,终于被更加阴狠的欲望击碎。终幕的屠戮,使得那颗按捺已久的心久违地激动。

    “这样么……我也始终要给我那些陨落在此的士兵一个交代。”艾尔蕾莎缓缓拔出腰侧的长剑,准备迎击即将袭来的四名武者。她嘴角上扬,浴血的狂意掩盖不住的在她脸上显现。

    记忆中莱尔还是第一次看见艾尔蕾莎用剑,只见她向前点出一步,侧身、抬手、挥剑、转身。她的动作轻快优雅,如同曼妙的舞步。那四名狠辣的武者在艾尔蕾莎的速度下就像四根缓慢移动的柱子,被她优雅的舞步逐一绕过。

    甚至没有剑光闪过,没有剑刃交锋的声响,只有转瞬即逝的回旋般的舞蹈。当艾尔蕾莎停驻脚步,将长剑横在手中,好似有一根线将四根石柱相连,随着艾尔蕾莎手臂垂下,剑尖点地,四根石柱同时碎裂,碎片跌落在地,不分彼此地呈现在莱尔和爱莉眼前。

    爱莉尼娜在目睹了先前一幕后,对姐姐的手段多少有了心理准备。莱尔虽对这场景并不感冒,但还是不禁为艾尔蕾莎的强大与优雅感叹。

    艾尔蕾莎不理会身后的残骸与碎块,径直向前走去。

    “怎么说呢,有点可怜那些与她为敌的家伙们了。”莱尔对身旁的爱莉说道。

    爱莉尼娜咽了口唾沫,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两人绕过那些破碎的石柱,紧跟着艾尔蕾莎。

    她们从楼内走出来没多远,一声怒吼便自身后传来,一头石怪凶猛地朝小楼撞去,瞬间巨大的声响伴随着碎石与灰尘铺面而来。艾尔蕾莎不及多想,她一手揽住爱莉,一手抱住莱尔,猛地向石块崩塌的反方向跃去。

    艾尔蕾莎的手指虽看似如柔荑般精致修长,但此刻在莱尔感觉下,他只觉得那是五根经过千锤百炼的铁杵,即便艾尔蕾莎收着力气,也还是让他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

    标志性的房屋崩毁,如今学院的这片地区已是面目全非。聚积起来的沙尘、碎裂的石块和扬起的土灰,四周都是一个模样,甚至完全无法再分清方向。这里俨然成为了货真价实的战场。没有方向、没有生机,有的只是无垠的肃穆与战栗。

    石怪依旧咆哮着,仅仅一座房屋根本不足以平息它的狂怒,它迈着沉重的步伐,朝三人的方向驶来。

    “今天我可没心情陪你玩。”

    艾尔蕾莎冷冷地说道。自从昨天和那石怪交手后,她已熟悉了对方的行动模式和坚硬程度。琥珀色的光辉再次于她手中浮动,她秉持长枪,以极快的速度朝石怪跃去。

    一道赤橙的光芒闪过,之后,如同苍穹在白日里降下的雷霆,猛烈地穿透石怪头顶,直击入大地,似是云层之上震怒的神威。

    那巨大的岩石从中间被斩成两半,迅速地朝两侧分崩离析。

    莱尔庆幸着那石怪并无血肉之躯,若非如此,只怕他和爱莉所看到的场景当如夕阳辉映下最为明艳的晚霞。

    构成学院地基的石块依旧震动着,不知还有多少石怪肆无忌惮的横行在此。

    艾尔蕾莎回到莱尔与爱莉尼娜身边,待灰尘稍稍散去,迎着刚刚升起的朝阳,她看到众多身着纳芙蒂军服的士兵和黑衣的武者正朝她们三人奔袭而来。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看样子那些躲藏起来的家伙已经出来了,城里想必也已经乱起来了,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即便能与你的军队抗衡,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莱尔对艾尔蕾莎说道。

    “先不管这些,既然出现在我面前,那问题就简单多了。他们一个都走不了。”艾尔蕾莎持枪傲立在即将到来的人马面前,风吹起她金色的发丝,琥珀色的耳坠在曙光下摇曳生辉。

    “感觉他们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不对,应该说是专门冲着姐姐,是要殊死一搏吗?”爱莉尼娜问道。

    “飞蛾扑火。”艾尔蕾莎冷冷说道,“殊死一搏?那他们就不要妄想完好无损的离开此地……莱尔、爱莉,这些人全都是从那一个方向冲来的,你们躲在一旁的废墟就好。我随时都可以赶到你们身旁。”

    说罢,艾尔蕾莎的瞳孔放大,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好像在充血膨胀,面对着那些正裹挟着沙尘与杀意而袭来的军队,她露出前所未有的疯狂笑容。这好似已成为了她的习惯,每当在战场上面对这种局面,心中便会有一股止不住的激动与兴奋,并非嗜血,而是另一种能给予她战斗所必须的精神力。那无可宣泄的狂意将释放在一切与之为敌的人身上。

    莱尔遵照艾尔蕾莎的话,带着爱莉一起躲到不远处的废墟里。他相信那个女人很快就能解决那看似汹涌如浪潮的人马。从昨天上午一直到现在,他感觉这一切来的既突然又迅速,好像是一个不间断的梦。或许是两年多在学院里的平静,让他对时间的感受有了变化,先是与兰瑟尔的交谈,自己被逼入绝境,之后又是艾尔蕾莎的出现,再到后面的石怪、袭击爱莉的武者、以及现在汹涌而来的纳芙蒂军队。根本难以想象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却仅仅只过了一天。

    即便暂时躲了起来,莱尔却依然紧握着手中的剑警惕着周围。他倒是不太在乎自己的安危,对自身的感知在这几天愈发模糊,尤其看见艾尔蕾莎后,身体里仿佛又多了一个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的灵魂。但爱莉尼娜还在自己身旁,哪怕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保护朋友与家人也是不用多想的。

    云层悠然散开,初升的太阳此时已发出明媚的光辉。

    艾尔蕾莎独自一人向纳芙蒂的军队中冲去,在快要临近之时,她高高跃起,手中的长枪发出与耀阳一般的炽热。她在空中猛地将长枪掷向地面,那雷霆再度现身于白昼,巨大的轰击声在学院的地基散播开来。

    那正好位于坠落的雷霆下方的纳芙蒂士兵瞬间毙命,如顽抗的石头抵御天威,化为齑粉则是唯一的结局。那士兵周遭的数人也在耀眼的赤芒中感受着锋刃瞬间划破肌肤的寒冷。

    艾尔蕾莎在将要落地的同时拔出腰间的长剑,挥舞的剑刃如飓风般撕裂着附近的纳芙蒂士兵,而飓风并非人类所能捕捉。狂风侵袭着花园,落红无暇自怜,任那狂暴的力量将鲜红裹挟。艾尔蕾莎落地不一会儿,很快便在以插入地面的长枪为中心的四周扬起浓重的红雾。

    天灾向来无情,如果有哪怕一朵鲜花能在狂暴的风中幸存,它若有灵,便绝不会忘记那天地无匹的力量,同类的花瓣盘旋过自身,无生机的花朵亲吻它的花冠。生与死的触感,总能让生灵心颤,它看着那花茎折断,嗅着那花香消散,它的花灵将永恒徘徊在那片刻的苦难。若是此役过后还有士兵侥幸离开这里,那么多年以后,想必他一经回想就能立刻感受到那恐惧与绝望。那已并非是执行任务,而是被无情地宣判着生命的终焉。

    艾尔蕾莎在用长剑斩击了一圈之后回身拔出地面的长枪,她收剑入鞘,同时挥舞长枪,赤橙的风暴不留任何情面的将士兵们卷入、吞噬。士兵们的哀嚎此起彼伏,只要触及她的长枪或是看见她的样子,下一刻便会被剥夺所有感官。

    被花色染红的面庞上,赤橙与深蓝交叠发出奇异而绚丽的光,但如此情形下,再俊美的面庞在那些士兵的眼中也与修罗恶鬼无异。

    黑色的武者冲上前,立刻便被长枪挑起,一到巨大的裂痕出现在他的身体上,大脑一阵晕眩,他想呕吐,可知觉正迅速地消退。下一名武者持刀袭来,他目中饱含怨恨与决意,蓝色的眼眸有一瞬落在他的身上,转眼他就已无法再看清任何东西。

    艾尔蕾莎伸手抓住一名纳芙蒂士兵,将他拎起之后使劲向紧接着冲上来的士兵砸去,明明是人类的肉体,可自她投掷出去,就如同坚硬的磐石。几人相撞在一起,正如巨石相击,最后一个个瘫软地倒在地上。

    士兵与武者从四面八方袭来,艾尔蕾莎持枪横扫,将眼前的几人扫开。之后的数名武者像商量好了一般,同时从不同方位攻向艾尔蕾莎,艾尔蕾莎先是一枪洞穿一名武者,而后转身拔出长剑将身后袭来的士兵斩杀,紧接着将剑甩出,刺入其中一人的心脏。最后的二人包夹着攻来,艾尔蕾莎随意的用长枪扫过,将一人斩落,而后头也不回的伸出手准确而快速地捏住了另一人的脖子,五指微微发力,武者登时没了气息。

    她自腰带中取出隐藏的锁链,拿在手中。当下一次攻击袭来,她挥动铁链刺穿了一名士兵的身躯。她一边用长枪抵御着武者,一边又飞出锁链缠绕在一命体型最为伟岸健硕的士兵身上。

    那锁链如同盘旋缠绕的巨蛇,它自泥土中高高跃起,在飓风的引领下,肆意横行于天地,将一朵朵柔弱不堪的花朵打落。它以娇艳的花色妆点冰冷的身躯,任那落红漫天,任那生机凋零。当它发现一根粗壮的树木,便用强力的尾巴将其牢牢裹挟,随后在飓风的帮助下舞动身形,将那巨木当作摆锤,狂暴的回旋清扫那些无力的花朵。巨蛇横扫过的区域很快便只剩下一番残破不堪的景象,唯有花与泥彼此相拥,互相哀悼彼此凄惨的命途。

    大块头的士兵被艾尔蕾莎踹至一旁,金发女子优雅地抖落下锁链上的污渍,之后又将其缠回臂膀。

    此时的战场已不需要太阳,那身处杀伐中心的女人就是耀阳,凡人只要一经触碰便会立刻化为灰烬。而这太阳偏偏又具有极强的引力,就算想要逃开,也会被那无法违抗的力量束缚、拉进,最后毁灭。

    “喂……我们到底在打什么东西啊?这疯女人怎么看都不像人类吧!让我们来对付她,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一名士兵远远地望着那金发女子,他颤抖着声音对自己身边的武者说道。

    “否则为什么要派我们这么多人来对付她一个?我就不信了,发疯也得有个限度,这家伙的力气肯定也不是无限的,一直耗下去一定能把她拖垮。”

    武者紧紧握住剑柄说道,他的手此时已浸出了汗。作为被特别培养出、最为顶级的杀手,他们每一个人都做好了充分的觉悟。并且他们坚信所有人的觉悟加在一起一定能胜过一个人的意志。

    艾尔蕾莎见此刻少有人上前,她捡起佩剑收入腰间,将长枪插在身旁,放松地站立在中心。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叹了口气。

    “看你们的能力和那巨大的石怪,想必我的那些士兵基本上都已经覆灭了吧,不过我相信在这之前他们都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尽可能疏散了学院里的人。”艾尔蕾莎说话间,一名纳芙蒂士兵持长枪向她身后刺去,也许在这一刻他做出了一生最为勇敢的决定。艾尔蕾莎并未回头,她随意的侧过身,在长枪刺来之时捏住了靠近刃尖的枪身。任凭那士兵再怎么抽拉也纹丝不动。艾尔蕾莎自始至终没有看一眼那名士兵,在他试着拽出被几次长枪后,艾尔蕾莎看似不经意地将长枪朝反方向怼去,长枪的末端刺入士兵的腹部,他摇摆了几下后,倒在了血泊中。

    “知道你们和我相比,差的地方在哪里吗?除了强弱之外。”艾尔蕾莎说着,将刚才擒获的长枪随手往自己的右方扔出,直接穿透了一名正要上前的士兵。

    “你们只不过是被培养的工具,即便技巧再高超,也只是终日生活在繁华地区的普通人,并不曾见过真正的战场与厮杀。这可不是儿戏,你们尽可以在日常的任务中视生命如草芥,但在真正混乱的战争中,根本没有生命这个概念。在你们眼中对抗的只是某一个人,而在身经百战的战士眼中,他们对抗的是战争本身。在这里很少有解决一个人就能结束一切的想法。懂了吗,这就是我们在精神与意志上的区别。”

    说着,又一名士兵正面持刀向艾尔蕾莎冲来,艾尔蕾莎视若无睹的反手将他手中的刀打掉。接着死死捏住了士兵的面庞,她好似轻轻一按,接下来的一幕就足以让周遭的其他人感到反胃与恶寒。

    “那些死去士兵的意志就由我来诠释。热身已经结束,刚才一直是你们在进攻,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尘土狂暴的盘旋飞舞,艾尔蕾莎金色的长发散乱飘动在身后。自她周身纷飞的沙尘似要将人生吞活剥,无形中有一股斥力,向剩余的武者与士兵打去,最靠近艾尔蕾莎的那一圈士兵已经快要承受不住那威压,只见他们身体失去重心,齐齐向后摔倒。

    沙尘与石砾翻涌的更加剧烈,人们的视野几乎被剥夺,只能稍稍辨认出模糊的人影。

    转眼间,赤橙的光芒再次爆发,艾尔蕾莎已将长枪掷出,如同灼亮黑夜的流星,赤橙之色撕裂扬起的沙尘,雷霆般无可阻挡地穿刺而去。

    一位相对老练且强大的武者,感知到了那长枪正朝自己穿刺过来。然而感知归感知,那疾驰的星芒根本不会给人太多反应的时间,他想要移动身体,可身上每一块骨骼都像是被凝固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窒息的锋芒逼近,他的牙关都要咬碎,双目布满血丝,他使出一生最大的力气尽量偏移身子,才避免了心脏被刺穿。然而长枪还是刺入了他的肩膀,他清楚听到了骨头粉碎的声音,炽热的枪身灼烧着他的半边身子,这疼痛让他快要昏厥,什么也无法看清,意识已开始模糊。穿刺的力量使得他整个人被掀翻,身子如同空中无力的沙石,向后远远飞出。

    他重重摔在地上,然而艾尔蕾莎又突然从他上方降下,没有给任何喘息的机会,反握着长剑朝他的头颅刺下。老练的武者忍着剧痛朝旁边翻滚,避开了那残暴的一剑,他还想继续翻身逃离艾尔蕾莎,然而身体却被一股力量吸引住了,再加上疼痛,他再难动弹分毫。他转动眼珠,用最后的力气朝方才剑刺入的地面瞥去,凄烈的寒光闪过,那便是他生命最后看到的景象。

    “看你的气息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也就仅此而已嘛。”艾尔蕾莎微笑地望着地上的生气渐消的武者说道。沾染赤色的微笑和美丽的异色瞳为她整个人营造出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言语间,数枚弹丸从火铳射出,直奔艾尔蕾莎的头颅,可再还没有触及她的皮肤时,那蓝色的曈眸便散发出幽深的光,几枚弹丸停滞了一下,之后便以更迅猛的威势向发射它们的地方飞回,直直击穿了几名士兵。

    “靠那种东西可伤不了我,你们倒不如用刀剑来的有效。”艾尔蕾莎调侃着道。

    她说完,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原本的地方,之后又出现在了纳芙蒂的士兵与武者当中。她伸手摁住一名士兵的面庞,众人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动作,那被抓住士兵的脊椎便已被截断。随后她又举起那断气的躯体,朝另外几人扔去。

    武者怒吼着上前,艾尔蕾莎轻巧地夺过对方的刀,反手将他斩断。士兵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球,不顾一切地冲锋,艾尔蕾莎按住他的肩膀,巨大的力气让他弯下了腰,被白银盔甲包裹的膝盖直朝他面门击去。染血的女人持枪疯狂地贯穿着纳芙蒂士兵与武者的身体,可能在她面前并不存在阻挡的事物,那刀剑相向的士兵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坦途中成群的蚂蚁。枪尖刺下,一名士兵举起他的大盾格挡,不出意外,大盾顷刻化作裂片,朝四周飞溅,还刺入了旁边几个不幸的士兵。她折断刺向她的长枪,一半用来抹消眼前的生命,另一半随意的丢出,不知又结束了哪个可怜人的命途。

    后面的局势,就像是一场追猎,有些士兵看着战友逝去,在恐惧的本能下,精神崩溃地想要逃离。可他们不是被那灾厄的锁链捆缚,就是被染血的长枪索命。除了长枪和长剑外,女人的手与腿同样也是无比暴虐的武器,她发起狂来来时,会还临空飞身去踢那士兵被她打在空中的武器,有一次一柄沉重的铁锤被她自半空直踢向人群,崩山似的威力往那些士兵和武者碾去。

    当她夺过了一柄钩镰枪之时,她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这把武器,就像是小孩子获得了新的玩具,随后双枪凶猛的乱舞,枪尖扫过之处,士兵与武者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

    理智被消磨殆尽的士兵无神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总算知道这世间存在的尸山是何模样。他们当中也有人开始憎恨那派他们前来的人,让他们以脆弱的生命面对这发狂的灾厄。他们并不想成为英雄,在战场里他们没有任何所谓的归宿与战士的尊严,不甘与愤怒驱使着他们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诅咒那明知不可能还将我们推向深渊的人。你必定得到与我等一般的下场。”部分士兵的内心怒吼着,朝自己的终幕归去。

    武者并没有他们那样的心思,他们只知道完成任务,以生命为代价也要多拖这位将军一刻,他们甚至将艾尔蕾莎当作老师,用生命作为学费来加入这王国最强战士的武练。他们没有值得夸耀的身份与背景,只有誓死的决意,无论他们服务的人是何面貌,他们都会贯彻自己的意志到最后。带着尊敬与觉悟,他们踏上了终章。

    耀阳在天上观赏,散发的阳光似乎也穿不透那层层血雾,空气中也弥漫着令人反胃的腥气。一切都已结束,激扬的乐章归位平静,艾尔蕾莎取出火铳,打穿了最后一名想要逃跑的士兵的心脏,为乐章添上最后一丝起伏。

    她逝去脸上的猩红之色,白皙的面庞暴露出来,美好的容颜与异色的曈眸在这由她建立的炼狱中,仍旧显得平静神圣。

    “啊……总觉得有些空虚啊。”

    此时的莱尔与爱莉尼娜依然藏身于废墟之中,厮杀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

    “看样子已经要结束了。”爱莉尼娜说道。

    莱尔点点头,默不作声。他闻到了那空气中漫溢的腥气,但却并非因此而沉默,他的目光锁定到一只蚂蚁身上。蚂蚁在他的脚边乱窜,像是苦恼于寻不到出口,它的触角朝不同方向摆动,最后确定了方向,它头也不回的钻入了地上一处细小的裂缝。

    “爱莉,你说纳芙蒂的那些人会不会躲在地下啊?”莱尔沉默后,开口问道。

    “你在说什么?怎么会?”爱莉尼娜对当前的情势所了解不多,她早已习惯了莱尔时不时冒出的奇特想法。

    “纳芙蒂开设的那些秘密场所当然不会摆在明面上,所以他们一定找到了极其隐秘的地方。然而你姐姐在到来的这些时间里,她的人从来没有发现一间这样可疑的地方。”莱尔说道。

    爱莉尼娜眨眨眼睛,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莱尔回答:“如果他们将众多场所设置在地下,再通过城里一些隐秘的道路前往,那他们的大军都可以躲在里面,进出的出口很有可能就在那些富商的地窖或者其他和纳芙蒂有关的商业设施里。别人自然不容易发现,说不定,他们这么多年已经在整个王城下建立了自己的地下宫殿。”

    爱莉有些惊讶地看着莱尔,这看似繁华美好的王都,其暗地里却深藏着令人胆寒的恐惧与肮脏。

    “噫?爱莉,我记得当时从房间出来还可以看见不少石怪在附近啊。”莱尔看向艾尔蕾莎的方向,疑惑地说道。

    “是啊,怎么了?”

    “但除了一开始你姐姐击杀的那只以外,好像再没有别的石怪出现在这里了啊。”

    说着,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抖动,莱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艾尔蕾莎!”

    他面向艾尔蕾莎所在的方位,大声喊道。

    五

    “感受不到……根本感受不到,为什么他们在笑?这到底有什么可笑的地方?为什么只有我笑不出来?为什么我完全感受不到快乐?”

    出身于贵族的女孩从不知快乐为何物,她无法理解周围人的情感,那色彩斑斓的一切在她眼中也是单调无趣的。人们到底再快乐什么?人们到底在因何而快乐?

    理解不了……

    女孩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主母说她的母亲是个卑贱下等的渣滓,或许母亲并不十分招人喜欢吧。父亲不愿提起母亲,他只是让女孩把主母当作唯一的母亲。后来,有两个好心的仆人告诉女孩关于生母的事,说她是一位美丽而纯朴的女性,可她的余生却在绝望和悲伤里渡过,生下女孩后,她便在冰冷的阴谋与背叛中死去。临终前,她甚至无法见到自己的孩子,只有几个老仆陪伴身旁,据说她许下心愿,希望女孩能逃离这可悲的囚牢,希望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快乐。

    震怒的父亲绞杀了那两名仆人,他告诉女孩,不要听信这些愚钝者毫无根据的话语。之后没有人再说起女孩的母亲,仿佛她从未存在于世。

    女孩拥有世间最为美好的面庞,她生来就应该是为人所赞美歌颂的。她的父亲也因此而骄傲,他向众人炫耀,带着女孩出席活动,他给予她最好的东西,但除此之外,他好像从未真心爱过女孩。而主母每次看到穿着华丽衣装的女孩时,都会不屑地转过头去。

    他们告诉女孩,要打扮得好看,要向他人露出微笑,要展露自己的魅力。她是光辉的形象,她是美的具现,她理应成为她们心中圣洁的象征。他们说,有朝一日会让女孩嫁给最有权势的人,让她享受无尽的快乐,同时也可以给家族带来无限的荣耀。

    可是女孩……从来不觉得快乐,多年里,她始终无法理解这种感情,没有经历过愉快欢乐。愤怒、悲伤、无力、沮丧、痛苦,她一遍遍体会着这些情绪,咀嚼着这些感受,但唯独快乐,无可触摸。她知道自己笑起来很美,但那只是控制肌肉下的动作,完全无法带来情绪的体验。虽然穿上好看的衣服会让人感到平静,可平静之后又是无限的空虚。母亲临终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丢给了女孩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她听到父亲治下的人这么说:“多好看的女人啊,可惜不是我的,如果让我得到,那么,哪怕只活一天也值了。”

    “嘁,不就是有一张好皮吗?能怎么样,我要是有那么多钱,像这种货色一叫一大把。”

    “也不知道到头来会便宜哪个家伙,嗐,再怎么好看,到时候也得在别人身边叫唤。”

    “如果不是领主的女孩该多好,绝对能卖出一笔大价钱。”

    “一样是女人,凭什么我就干着下贱的活?就因为一张皮……已经开始期待这家伙毁容的那一刻了,想必会哭的很伤心吧,一定会被遗弃吧,之后就会沦为我们这些人的玩物了吧。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虽然不懂她们话语的含义,但听起来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是说,每个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吗?不是说,每个人看到美好的事物都会快乐放松吗?那为什么,还有些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还是说他们一直在骗我,我其实没有那么美好?可是,镜中的自己确实能让我感到满意啊。

    美貌换来的是嫉妒,光辉换来的是猜忌。没有收获想要的快乐,更多的厌恶与不满萦绕在人们心中。

    女孩不懂,她拿起锋利的刀想要去划自己的脸,却被仆人拦下,主母说她是疯子,还说如果真想这么做,她可以亲自动手。女孩答应了,可主母却犹豫了,她派了更多的人去看着女孩。

    主母诞下了第二个孩子,是女孩同父的弟弟。女孩不明白男孩为什么讨厌自己,而既然讨厌自己,又为何想要与她相亲近。男孩和朋友小声说着什么,他们对女孩投来了鄙夷恐惧的目光。唯独一个男生依然用纯洁的眼神害羞地盯着女孩,女孩看出他和别人不一样,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次之后,男孩依然和朋友们玩耍,可那名害羞的男生再也没出现在他们身边。

    她拒绝和男孩亲近,男孩很生气,伸手打了她。委屈与愤怒在女孩心中交织,那天晚上,主母派来为她换洗的仆人弄痛了她,对方傲慢的表情与话语让女孩更为愤怒,她不愿再压抑自己,像是一种本能或天性在心中觉醒,女孩将发卡插入了老女仆的脖子。那是女孩的世界里第一份鲜艳,整个浴缸里的水都被染红,向四周溢散。在门外偷听的男孩听到尖叫,急忙闯入,他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骂女孩是怪物,之后便慌张的逃走。

    过了不久,女孩忍受不了男孩的骚扰,她暗地里想出方法要报复男孩,意外的,她在做这种事时得心应手,而当她想到男孩恐惧、哀嚎的模样时,她竟然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她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情绪发出的微笑,而不是由肌肉的控制拉扯起的嘴角。

    “这种感觉……这是快乐吗?”女孩无比的激动,她获得了同正常人一样的情感。那是她自己寻求的答案,她将沿着这条路途一直走下去,哪怕这极为扭曲。

    “呐……妈妈,我想我找到你所追求的东西了。”

    这就是女孩小时候的故事,她的家族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心理上的满足,只有那些表面精美的服饰和那如鸢尾般静谧优雅的名字:

    伊睿思。

    就在艾尔蕾莎若狂的屠戮时,伊睿思和苏提尔来到了学院内静谧的一角,石怪行走的声响让地面震动,但二人都完全不当一回事。

    “怎么这么安静,不像你啊?”苏提尔嘲讽般笑着说。

    伊睿思平静的看向他,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嗯?那你要我说什么?”

    “你不是很好奇父亲的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是什么吗?你现在问,我或许可以跟你说了。”苏提尔道。

    “哦……那到底是什么呢?”伊睿思平淡的问。

    她的态度如同一盆冷水浇在苏提尔头上,让他只觉得扫兴,他撇了撇嘴角,没好气地说:“不想知道就算了,反正整件事里你也没什么用,老老实实在旁边看着吧。”

    伊睿思没有做答,她不屑一顾地扭头望着远方,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就好像苏提尔没再和她说话。

    “你今天是发什么神经?”苏提尔愠怒地说道。

    伊睿思依然望着远方,没有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她以极其平淡、不夹杂任何情绪的语气对苏提尔说道:“我说,苏提尔,你要不要也死在这里啊?”

    “你说什么?你……”苏提尔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姐姐。

    伊睿思看向他,眨了眨眼睛,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啊,你们的计划我都知道,而且我背叛了你们,卡莎是我杀的,那个恩薇蒂亚也是我杀的,城里传的杀人魔也是我。”

    苏提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超出接受范围的信息量冲进大脑,他先是一愣,之后又咆哮着质问:“你这疯女人,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是的,你没听错,如我所言,那些事都是我做的。而现在,我希望你能死在这里。”

    苏提尔下意识想要强先上去制服伊睿思,但这心思刚刚萌生就被伊睿思所察觉。她抱起双臂,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漆黑的暗影突然从地上窜出,迅速地缠绕上苏提尔的四肢与脖子,将它四肢展开的吊在空中。泼墨般的武者现出身形,他们的面庞只是一片虚无与混沌,浑身上下全部由黑色的物质组成,就像是赫然出现在白日里的鬼影。而他们手中紧握的绳索正是现在束缚苏提尔的工具,苏提尔只觉得手脚和脖子一阵刺骨的冰凉和粘腻,仿佛冰冷的毒蛇在身上爬行。

    他惊慌而气愤地对着伊睿思大喊:“你要干什么?!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疯了?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背叛父亲对你有什么好处?!”

    “做事一定要有好处吗?我就不能是因为自己的意愿而去行动吗?而且在你的眼里,我不一直都是疯的吗?”伊睿思不屑地说道。

    苏提尔的目光朝四周瞟去,伊睿思注意到他的眼神,微笑着说:“呀,你竟然还会希望有来救你的人,我的傻弟弟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里不会有任何人。学生们或逃或死,那部分混入纳芙蒂的士兵与武者也全都去拖住艾尔蕾莎……真是讽刺啊,你们亲手把他们推向死亡的地狱,却还指望他们能在这种时刻来救你。”

    “你还知道些什么?”苏提尔不解地问。

    “关于这一切,我全都知道,父亲多年的经营,让纳芙蒂与佩特内交恶,即便没有沙德死亡的催化,战争也会在不久后爆发。而他真实的目的,并不是仅仅为了扶植新的王庭,这一切的布置安排,都是为了刺杀女王。他想借纳芙蒂的名义弑君,之后再拥立新的、由他掌控的女王,这样他才能与芙洛艾夫人抗衡,也才能以自己的意志缔造新的第五王庭。原本的计划,是在纳芙蒂对佩特内下手以后,首先让第六王庭的人假装纳芙蒂士兵进攻王宫,坐实他们的罪名,再以女王的名义拉开真正战争的序幕,父亲诱骗佩特内与纳芙蒂开战,但在他们开战的过程中,佩特内整个家族也会被他安插的人手和第六王庭的士兵剿灭。之后他会想办法打开城门,放城外那些大军进城彻底攻入王宫杀死女王。包括纳芙蒂躲进地下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如果王都出事,女王应该会提前让艾尔蕾莎星夜赶来,如果要追求速度,那她一定不会带太多人马,不过艾尔蕾莎的强大确实匪夷所思,所以一方面用纳芙蒂的消失吸引注意,另一方面在学院制造混乱,如果靠那些人能杀掉她是最好,不能的话,也至少可以拖延一些时间,等到城外大军进入,再重点击杀她,这样也能顺便除掉第三王庭和芙洛艾的最强倚靠。”

    伊睿思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略带感慨地继续说道:“可怜的纳芙蒂主君,他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连身边到底有多人背叛他都不知道,那支大军几乎也就只是穿了件纳芙蒂的衣服而已。他的每一步命运都在被父亲操控,不过对他来说,应该也不算是无妄之灾。”

    萨姆努斯公爵苦心孤诣,却唯独算漏了自己这个女儿对他们的仇怨之深。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苏提尔难以置信地吼道。

    “一个你们绝对想象不到的人告诉我的,不过有一点在这之前我一直没弄清楚,那就是你们到底要怎样把那些大军从女王绝对封锁的城墙外放进来。不过现在我已经明白了……真是疯狂啊……”

    伊睿思只感觉脚下开始震动,原本平缓的地面此时已出现裂痕。

    “女王制造的坚不可摧的屏障是在城墙外侧,但学院却是在屏障里面,用那些石怪挖掘破坏学院地基的核心,这与城墙材质相同、几乎覆盖半座王城的学院一旦崩落,如此高空下坠的巨大石块足以让城墙土崩瓦解。与此同时还可以重创城内的敌对兵马,只需要让自己的人提前找好躲避地点就好。这个想法确实不错,而且非常有效。”

    “你既然知道了,那你也应该明白,现在只有我能带你逃离这个地方,学院的崩落已经开始,除非你马上找到艾尔蕾莎,她如果肯保护你,说不定你还能活下去,否则你就只能靠我来活命!”苏提尔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他狞笑着对伊睿思喊道。

    伊睿思听完,她看着被吊在空中的苏提尔,突然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你还真是我的傻弟弟啊,你不会以为凭我现在的能力,连这种地方都逃不出去吧,是不是跟在父亲身边久了,你也变得狂妄了?”

    那疯狂的笑声和戏谑的语气让苏提尔不寒而栗,他总算完全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眼前这个状若癫狂的女人真的会毫不留情地结束他的生命。

    “可……可是,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按照父亲的计划,如果成功你也可以获得很多的好处,你现在这样又能得到什么?!”苏提尔瞪大眼睛,质问道,他期待眼前女人的动摇,但事实上,伊睿思不会因任何人的话语而改变,她会毫不犹豫的执行自己的想法。

    “哈?我跟你可不一样,我要的东西他可给不了我,另外,最后告诉你,我不是你们的玩物,不是你们炫耀的资本,不是这个家族中一件精美的摆设,更不是你母亲那个贱人的女佣。我也不想按照你们的意志去决断我的命运,我是伊睿思·萨姆努斯,我所有的一切只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其他任何想要玩弄我的存在都应该被根除。我母亲想让我逃离家族的囚牢,可这怎么够,我已经找到了我所想要的快乐,我将取代父亲,拥有并役使这囚牢,而在此之前,我将以绝对的恶行来回报你们的恶意,你们不会成为我的囚徒,我会直接宣判你们的死刑。”

    地面愈发激荡,正如伊睿思的精神,这一刻她已等待了许久。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取代父亲?就靠你自己么?”

    “是,不过我选择与人合作,现在你所看到的这几位暗影便是那人送给我的礼物……好啦,和姐姐说再见吧,我亲爱的弟弟。”伊睿思喜悦地说道。

    冰冷窒息的触感让苏提尔头皮发麻,恐惧快速地在他心中扩散。

    “等……等一下……姐姐,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一起夺下父亲的王庭,我以后只听姐姐一个人的,所以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与姐姐合作的人到底是谁?”

    伊睿思根本不理会苏提尔的提议,自顾自说道:“苏提尔,我小时候总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抱有那么大的恶意,是你母亲教唆的?还是你自己本来就讨厌我?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与我亲近?后来我明白了,厌恶我是出于你无法满足的欲望,而亲近我是出于你想要完成的欲望,对我的种种行为都是你的欲,所以我觉得有时候我也应该顺从一下自己的欲,而我现在最大的欲,就是把你撕的一片不剩。你让我委屈了那么多次,我偶尔也委屈你一下,不可以吗?”

    苏提尔见对方决心已定,绝望之下也唤起一股怒火,他对着自己的姐姐喊道:“伊睿思!你这个疯女人!我诅咒你,你迟早会比我更为悲惨的死去!”

    听到苏提尔的咒骂,伊睿思的笑声更加癫狂。

    “呵,你哪来的资格诅咒我?不过听到你临死前的这份怨怒,我确实感到愉悦和激动了呢。为了不给人留下任何线索,有劳你最后忍耐一下吧。再见,我可爱的弟弟,希望父亲会为你哭泣。”

    一名黑影从地底冒出,他上前,将手覆盖在苏提尔的面部,苏提尔的身体瞬间自头部被漆黑的物质所包裹,其它黑影猛然发力收紧锁链,片刻后,那里就只剩下了一片冒着黑气的土地,再不见苏提尔的身形。

    他们亲自浇灌出的罪恶花蕾,在他们不经意间,已然对他们粹出了毒液。

    伊睿思激动地欣赏着弟弟死去的过程,无法冲散的喜悦化作笑容真挚地绽放在那美丽的面庞上,在破损的夕阳和陷落的学院中,那是独属于少女的纯粹的美丽与笑意。

    “这种感觉,可谓美妙。”

    “所以说,他们都躲在了地下吗?”艾尔蕾莎说道,莱尔与爱莉尼娜站在她的身边,四周的地面已经裂出了很大的缝隙。

    “是啊,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吧,这些家伙,竟然想通过毁掉整个学院来破坏王城的屏障,这可不像纳芙蒂能想出的计划,那背后之人真正的目的,一定不会如我们想的那般简单。”

    莱尔说着,地面开始倾斜,碎石与废墟翻滚着下滑,不远处的地块凹陷,整个学院已经开始崩解。

    “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艾尔蕾莎说。

    随着一声裂解的巨响,她们身旁的一块地面碎裂,朝着下方砸去。王城内的人们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他们惊慌地想要避难。巨石砸坏房屋,掩埋人际,仿佛王国将要迎来终结。

    短短两天之内,人祸与天灾不约而同地降临在这片大地。

    艾尔蕾莎顾不得身上沾满的血迹,她一手抱住爱莉尼娜,一手紧紧揽住莱尔的腰,略温柔地说道:“可能会有点刺激,稍微忍耐一下吧。”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自那崩解的地块上一跃而下。

    赤橙的屏障围绕着三人,莱尔仿佛听见自己的脚下有一只赤橙的恶兽在咆哮。

    他还是第一次从这种程度的高空下坠,风声快要撕裂他的耳膜,一切感官都变得失灵。他肋骨有些酸痛,他知道艾尔蕾莎尽量收着力,可这种高度也由不得对方丝毫放松,不过,他倒也有些享受这种痛感。除此之外,他莫名感到放松,这种下坠给了他一种不被束缚的自在感。

    沙德坠下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呢?他想。

    地面越来越近,人在这种时候,思绪总是会被拉的很长。

    “赤色的光芒……是啊,好久没回去了。”

    六

    伊睿思解决了自己的弟弟以后,她的内心升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满足感与成就感,这是她为她自己的灵魂,献上的第一份赠礼。

    地面崩解的更加剧烈,然而这一切的崩塌与混乱在此刻的她看来更像是对自己的礼赞,古老的学院沦陷,昭示着一位新的君主的诞生。

    “是啊,唯有如此剧烈的崩坏,才配得上我承受过的责难。”

    身旁的地面一块块塌陷下去,巨大的震动让她都快站不稳脚步,伊睿思望向天空,此时已过正午,阳光不再那样明烈,开始变得昏黄,变得衰竭。将近黄昏之物,如何比得上初升天际之光,她在烈阳下摘下了面具,也必将击坠那沉沦之日。

    伊睿思向此时自己站立在的地块边缘跑去,像是追寻自由一般的一跃而下。她闭上眼,任自己的身躯在空中不断下坠,正如她扭曲的存在方式。

    后来,女孩长大了,她明白了人们并不是讨厌美,而是怨恨自己得不到的美,正是因那绝美的存在,才让他们更加认识到自己卑微的现实,只有将那种得不到的美玷污、摧毁,方能满足他们潜藏的原始之欲。

    那么,自己又为何不能用恶行来回应恶意,为何要做他们心中高洁的圣女。

    女孩习惯了微笑,这渐渐变成了本能,无论喜怒哀乐,她大都会以笑容面对。阴谋与算计让她心潮澎湃,那些权谋与欺骗,她得心应手,只有身处于那混乱与无序之中,她才感受到了真正的愉悦。戴上了人们希望看到的人格面具,然而唯有那种疯狂的形态才能诠释她灵魂的期待。为了寻找自己的快乐,为了遵循母亲的嘱托,为了主宰自己的命运,她不惜用任何手段来达成目的。

    既然美好会被猜忌,那就用纯粹的恶意来展现我的真诚。与其担任愚者的依托,我更愿意为了自己去做诅咒世界、亵渎一切的恶女。所谓的传统也好,人们固有的认知也罢,我都要一一破坏。我要取得属于我的一切,以此反叛者的面貌,裁定我的命运。哪怕我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哪怕我会背负数不清的罪恶。

    伊睿思睁开眼,她扬起嘴角,在不断下坠地过程中,她直面着地上的废墟。

    七只暗影骤然从她身后出现,它们在空中牢牢地将伊睿思围住,为她形成黑色的屏障,用它们的身躯,于这下落中守护她。

    她将不会有任何损伤的降临,并伫立在这片大地。

    尾声

    艾尔蕾莎护佑着莱尔与爱莉尼娜降落在了废墟之上,她并没有让他们收到任何伤害。尘埃散去,艾尔蕾莎抬头望去,在那已经被下坠的石块轰塌的城墙外,无数的兵马已枕戈待旦。

    人物档案:艾尔蕾莎(一)

    身高:1.79米性别:女生日:7.27年龄:34

    拥有极其强大的妖精血脉的人同样也拥有更为长久的寿命和更为强大的力量,那双异色瞳便是艾尔蕾莎得到极为罕见的传承的最好证明,她的父母与妹妹都没有这种能力,应该是一种来自远古的血脉力量在她的身上被唤醒。拥有纳西苏斯王国最强战士的称谓,同时被敌国势力称之为“赤橙之灾厄”的女武神。在战场上,她的降临往往意味着残暴与毁灭,但私下里却意外是个温柔、幼稚且有些粗神经的人。正如那双异色瞳眸一般,她同时掌握着温柔与残暴两张截然不同的力量。

    据说原本的艾尔蕾莎性格并非如此,纯粹的血脉与能力让她带有浓重的神性,在一开始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人性,整个人都是与现如今相反的严肃和木讷,之所以变成这样,也许是因为某个人的影响,唤醒了她心底真正的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