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人“猎”人 （完）
一发“爆裂射击”，轰碎了37号的肩胛和头颅，迅速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变成了碎裂逸散的像素点。
他残余的大半个尸体，也在动能冲击之下飞向一边，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从尸体的碎裂之处，露出了一截金属制成的脊柱，流淌出的液体中除了血液，还有蓝绿色的不明液体。
林瑾谦正准备做出“摸尸”的举动时，耳中突然间传来了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他寻声望去，看见一架直升机正朝着不二打的方向飞去，看上去是准备盘旋降落。
“嗯？这是什么剧情？幕后老板现身嘉奖吗？”谦哥习惯性地和水友们打趣，脚下也没闲着，收起了涂鸦霰弹枪，向着不二打的方向快步走去。
……
“你们这是出千！是作弊！”
相似的话语，不同的情绪，不同的人。这一次，出声的人是森田龙二。
他的私人助理刚刚被一把甩开，而他本人正一只脚踩在面前的茶几上，左手愤恨地指着胡云，满口喷粪，唾沫星子飞溅而出，“猎岛上出现了没有修改过的涂鸦霰弹枪，甚至还加装了‘爆裂’模块，你不想给我个解释吗？！”
“啊？”胡云胡二少听闻此言，怪声怪气地回应了一声。他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中。胡二少右手握着一大杯“呲呲”冒泡的汽水，左手扣了扣鼻子，扣完了之后还朝着森田龙二虚弹了两下。
这还不算完，他“咕嘟咕嘟”喝下一大口之后，认真地看着对方，摇了摇头说道：“不想。”
这一套连招，成功地从各种意义上羞辱了森田龙二。气得他急火攻心，随手抄起一个十分厚实的水晶烟灰缸，朝着胡云扔了过去。
“咚～咔——”烟灰缸导弹还没飞进沙发的空域，就被兰斯一把抓住，发力捏碎成几块。他顺手往地上一扬，发出“哗啦”的声音。又重新背过手，站在沙发旁，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有在大厅角落的清扫机器人感应到了地上有异物，“嗡嗡”地行进过来打扫。
大厅中的氛围顿时显得凝固起来，除了清扫机器人的运作声，还有文轩若“哒哒”的操作声之外，其他的声音都像是消失了一般。
胡云偏过头看向地上的清扫机器人，好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然后又抬起头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真没教养。”
这四个字吐出来，毫无疑问是一记暴击，还是真实伤害属性。森田龙二本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被瞬间引爆，咆哮而出，“由美子，宰了他！！！”
话音未落，刚刚被森田龙二甩在一旁的助理便杳无声息地越过了茶几。灯光照耀之下，她的身影在文轩若的移动终端上投下一片阴影，又飞快地消失。由美子右臂的衣衫片片碎裂，纤细的手臂上浮现出一段锻造着花纹的银色刃具，直冲向胡云的咽喉。
兰斯见状，左脚一个带着巧劲的侧踹，就将承载着胡云的沙发“推”至三米之外。左手则是闪电般出击，五指扣作虎爪状，握向由美子的刃具。
只见他握住刃具之后，指间猛然发力，硬生生将其握出五个指印。随后就在由美子愣神的那一秒，一记鞭腿将她“送”到茶几的另一头。
这个时候，胡云从沙发中站起身来，从后方绕到文轩若所坐沙发的另一侧，靠坐下去。森田见自己的手下如此狼狈，看上去也是冷静了一些。他重新坐下，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人，又看向由美子，用母语骂了几句。
事实上由美子心里半是庆幸半是惊虑，至于挨骂那几句完全就是不痛不痒。庆幸是因为胡二少身边的那个同行，实力够硬，不然自己那一刀下去，以后最好的结果也是亡命天涯。大人物间的摩擦，赔得都是小人物的命。惊虑则是因为那个同行的实力太硬了，自己的刃具已经是森田家的“村正系列”顶配产品了，却依然被捏成这副模样……
由美子能想到的，森田自然也能想到，他又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不愧是胡少爷，出来玩一趟还带着这么个‘好东西’，真够下血本啊。”
森田龙二的言外之意，是讽刺胡云怕死得过头，还暗示胡云这是不相信天秤组织对贵宾的保护。
胡二少能是省油的灯吗？当即就得顶回去啊！
“啧，森田先生教训得是。我这人吧，没什么大本事，活人做事到今天，有一半都是沾了我大哥的光。哎呀，我也很惭愧啊～我老爹也经常教育我要向森田先生学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靠，硬是走到了今天的地位！”说着，他还冲森田比了个大拇指。
“这次带他来，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大哥心疼我啊，硬是要我带着。这不，派上用场了嘛～”
这话说得可是顶损了，至于怎么个损法，就得详细地和各位说说了。
正常来说，一个人要是能不靠外物，凭借自己的努力擢取财富换取地位，到哪看他都是有才能的人。但这话对森田龙二来说，特别扎耳朵。
因为森田龙二，是个私生子。
如果是寻常人，没名没分的日子也能过，因为这并不妨碍他物质生活上的享受。但森田龙二，确实有几分才干。而这些许天分，也是让他吃足了苦头。
他的先父，名下有一子一女。当森田龙二展露了天分，被父亲认作是“可用之人”后，便捏造了个身份送进了帝国第一学府。这事，不算什么大秘密。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表面上过得去，就够了。
求学的那些年，森田派系只要是个人，都能过来“教育教育”他，因为他们有名分。那些个不算太杂碎的，也不会特意去帮扶他，人家身份高啊！反倒是其他门户中会有几个人对他施以援手，是因为看不过眼，还是顺手为之，亦或是提前投资？都不是太重要，此前种种，他都一一记在心里。
两年前，在他的精心策划之下，32岁的森田龙二十分漂亮地送自己的生父去往极乐世界，将他名下的产业收下，打包送给了森田集团的一位常任理事。对于那位常任理事而言，这些钱还真不多，但这件事办得是滴水不漏，让他决定对森田投下庇护。他过去活得多么谨小慎微，这两年就活得多么张扬肆意。
寻常人家，是没得靠。可他森田龙二，是靠不着。
森田龙二听了胡云的话，刚想有动作，看了一眼旁边稳如泰山的兰斯，又忍住了。自己和胡云，终归是不能比……
一时气血上头，可以；得寸进尺，会死。
胡云虽然算是纨绔之流，但他的原则在整个帝国的上层圈子里都算一朵奇葩。为了享乐，他可以尽可能地去刺激自己，但是绝不会为了享乐去胁迫他人，或者拐着弯去胁迫他人。他接受那些走投无路之人的殊死一搏，将他们视为古代斗兽场的战术，但绝不享受“猫逗老鼠”的残害之乐。这一次林瑾谦的“原身”，就是如此。
胡云今年二十有六，胡二少的名头传得蛮响，但是从帝国法律上楞是找不出一点取死之道。多少胡氏的生死对头查了又查，想着“拔出萝卜带出泥”，硬是找不到。
更何况，谁都知道胡云的大哥是真的心疼他。从小到大，该胡云挨板子的时候，都让他大哥扛下了。兄弟俩一个挨板子，一个涂药水，度过了他们的少年时代。他为什么“干净”？因为心里还念着他大哥，谁都可以坑他哥，胡云不可以。
胡云不留口德，已经被森田龙二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但是，不能是现在。
心念至此，森田龙二眯了眯眼，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不再回应胡云。
“文所长，我来之前我哥让我帮他带个话，说是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联系他，谈谈合作。”胡云也不再挑衅，转头和文轩若攀谈起来。
文轩若的视线还在由美子身上，“村正系列”被捏成这般模样，材质问题只是个次要问题。
在帝国上流社会的内部活动中，有个明文规定：随行人员不得接受超过限制的机械改造以及能源配给。
曾经有过一次帝国几家门阀内部的交流，那个时候的集会场所还没有现如今的控制手段，所以大家都希望自己的保卫人员越强力越好。而那次集会交流的结果，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后备隐藏能源，启动！
那烟花，可带劲儿了～
事后，有人说是民间寻仇，有人说是门阀内斗。还有人不知死活暗戳戳地说，是皇帝陛下的指派，意在削弱首相的势力。总之，真相不重要，想办法减少这种风险很重要。
兰斯能够走进这里，说明他接受的改造程度一定在规格范围内，能源配给也是如此。这一捏，背后涉及的能源运转方式、效率、瞬时输出功率，而最后他还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才是重点。
文轩若听闻此言，挑了挑眉，“是合作，还是进度卡手啊？别是师兄把我诓过去做苦力吧？”其实她自己也拿不准，用这么一问试探试探。毕竟兰斯这一手，是试作品还是稳定产品，现在还很难确定。
可惜，这一问完全是白问。胡云侧过身向后缩了一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摊了摊手：“您问我啊？这我哪知道？”虽然胡云比文轩若年龄大了点，但还是用了敬称。
文所长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唉——我知道了，过几天我会去师兄那走一趟的。”
“嘿嘿，那我就能交差了！”胡云又转头看向森田龙二，“有句话请森田先生好好想想，这次虽然我是赢家，但你不是输给我，明白吗？”
森田眼珠向左偏了偏，很快就想透了胡云的弦外之音。胡云又不是坐庄的，坑自己的另有其人。
他很想秋后算账，让那个引导自己的公证人付出代价，然后想了想，又做了回“忍者”。如果是走“公账”，说到底对方只是暗示，没有明言，就这样对一名“公证人”发难，不够。要是找“私账”，家族内部的力量，他还没法动用这个级别；找外人，算来算去不是破绽大，就是花钱多，得不偿失。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自己出千在先，再往上翻腾，那就得走千百年不变的老规矩了。上赌桌的人谁都能说出几句顺口溜，反正算到最后，不是挖眼就是砍手。
当然，也有那种下九流的老赌鬼，手脚眼睛都不当回事的，反正收几个便宜的义肢安装一下，照用不误。但他森田龙二要是做到这份上，那不如直接杀了他。
一般高门大户的子弟们对自己的尊严和家族尊严的看重如果是10分，森田龙二就是15分。他小半辈子就为了这么一张脸，到死也不想揭了这面具。
大厅中央的五个人，神情不一，姿态多变，心理活动可以说是从算盘珠一路升级到超算集群。
这时候，大厅一旁的一面墙体上传来一声“滴——”后，划开了一扇轨道门。身着一套藏青色礼服的温斯顿带着林瑾谦、不二打，还有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从偏厅走了进来。这灰头土脸的青年，正是玩家‖究极暴龙战士‖，在这局游戏中的身份是“猎手63号”。
一见到他们，胡云的脸上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满心期待地看着林瑾谦。
谦哥感受到他的眼神，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袭来，战栗感从尾椎骨倒流上后脑勺，后背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收了收。
我去，他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为什么笑得那么奇怪？这可是个面向大众的游戏啊！哎？这么一想，应该是没有“XX禁”的游戏剧情，就算有也不会直接反馈到玩家角色，只能是隔靴搔痒的隐晦剧情……可就算没有越马盘河骑兵冲锋，他要是摸我怎么办？我要不要反抗呢？要是反抗激起了反效果呢……林瑾谦想着想着，就皱起了眉头，眼睛却是左扫右看。这短短两秒钟，他已经想到了“要是直播间被封了就去投诉‘元宇宙’”的计划了。
森田龙二见到进来的四个人，眉头也略微舒展，心情好了不少。毕竟，押注的两个人里面还能有一个走到最后，多少能弥补一些损失。
文轩若则与他们二人的反应截然不：一开始是寻声望向他们走来的方向，扫了一眼来人之后，大脑重新回到了她与胡师兄之后的合作计划上。随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自己在被人打量着。抬头望去，发现除了温斯顿之外，其余三人都没有什么谦卑拘谨的态度，把厅内看了个遍。
见此，她只当是自己太敏感，刚刚被人注视打量的感觉应该只是错觉吧。手底下人见了这大厅，东张西望也很正常。
如果她和兰斯或者由美子聊上几句，应该就能明白这不是错觉，因为不二打在刚刚的几秒间，确实是从头到尾把她观察了一遍。
无论是兰斯还是由美子，都一眼看出了三位玩家对坐着的三个上位者毫无敬畏：文家名下的那位女猎者一进门就打量了视野内的一切；灰头土脸的那个眼睛时不时就瞟一下那个模样俊俏的青年；而那个猎岛最大的赢家则显得有些不自在，但一双眼睛也是左看右看。
只不过他们二人都是看破不说破，不想自己失了本分。林瑾谦是大功臣，还是新上岛的白丁，做什么行为都正常，也算不得什么过失；灰头土脸的那位，他再怎么样也是“天秤组织”名下的财产；至于不二打那略显失礼的目光，不是他们的事。对别人家的事那么上心，你想改换门庭啊？
至于“玩家”这种生物，大伙心里都明白，第四天灾嘛～先观察NPC收集信息，后决定策略，这都是很正常的事。说句实在的，玩家与NPC都不是一个维度，“卑躬屈膝”这种情绪再怎么廉价，也不至于这么用。
当然了，在这种“伪真实”的游戏环境中，很多时也不那么容易产生“边界感”，不是什么情况都可以用“我是玩家”这种条件去消弭情绪的。
比如说，恐怖题材的游戏。老玩家都知道，玩这类游戏之前要少喝水，更有甚者还会穿上成年人纸尿裤……再或者，一些以历史原型为题材的游戏。不知道多少玩家在金銮殿上见了“秦皇汉武”为原型的皇帝人物，都是一遍遍在心里强调“人人平等”的心理建设；要是碰上奸臣昏君就更不必说了，不低头可是真的要读档重来啊。当然也有很多其他的情况，比如说碰上了战争题材，那个拟真的环境、情绪的感染，不知道让多少玩家一遍遍抛头颅洒热血，就好像并肩作战之人不是数据，是跨越了时间隔阂的先辈。
只不过此情此景，还不够让他们几位玩家为之动容。不二打是性格使然，林瑾谦是脑洞飘飞内心戏足。暴龙战士就很简单了，他是谦哥的粉丝。但可惜这一局出生点最远，任务也不大一样，为了见谦哥一路跋山涉水愣是没赶上。
这个战局中猎者与投注者的第一次接触，还是“公证人”温斯顿率先架起了桥梁。
“根据‘猎岛赌局’的裁定规则，这位林猎手就是本次游戏的冠军。他独立狩猎九次，合作狩猎一次。在狩猎本次的‘王牌猎物’中，多次做出有效攻击并完成致命一击，达成冠军条件，独立狩猎的九分将作为独立奖励计算。恭喜您，胡云少爷。”
温斯顿说话时一手在林瑾谦面前虚托着，像是在介绍商品一般，看向胡云。而胡二少看着他的动作，点了点头对他们说道：“额外的奖励全归他自行支配，可以的话，请温斯顿先生照顾一下。”他又抬起靠近兰斯的那只手，动了动两根手指，“兰斯你回头去办手续，把他调过来。”
“你以后，可以跟我。”
做完这些，胡云两手抱胸心满意足地看着森田龙二，愉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一次半公半私地出来玩，他已经捞到盆满钵满了。
在他做这些指派的时候，林瑾谦也是先后收到了系统提示
‖主线任务完成‖
‖支线任务完成‖
这个系统提示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玩家，即使在猎岛上活下来，在这里轻举妄动，一样活不下去。只有他们说你活，你才算活……
谦哥在此刻就展现了一个经年老玩家能屈能伸的优良素质，当即就是以手抚胸躬身行礼，口中喊着：“多谢胡少栽培！”
那声音，那神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胡家养出来的老家生子。
直播间也是一阵轰动，弹幕又是一阵爆表。
“谦飘零半生，未逢明主……”
“sorry啊，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
直播间又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温斯顿听了胡云的要求，也对他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在权限之内尽力满足二少的要求，稍后我会给他贵宾级的消费列表。”
“游戏排名第二的是文所长派遣的猎手，独立狩猎12次，合作狩猎一次。文所长投注的分数是二十分，现在猎手有额外的两分。”
“一切照旧。”文轩若只是平淡地出了一声，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在外人看来就是怔怔出神一般。
“好的。”温斯顿沉吟了一下道：“猎手63号，龙二先生之前的投注是‘生存即可’。根据规定，猎手获取的积分将全部作为他的个人奖励，不属于额外积分。对猎手63号的投注与对猎手37号的投注抵消之下，龙二先生名下的‘森田生物’股份，将由本人代表组织接收。这里是转让协议，请您签字。”
一份电子文档投影到森田龙二的面前，他端详了一下，又看向温斯顿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伸出手指“画”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签完字之后，又听得对面有人出声。
“森田龙二先生，别忘了你还欠我两座大厦，千万别想着赖账。”文轩若一边说，一边敲了敲手上的移动终端，发出清脆的响声。
“文所长，您又何必为了这点零花钱斤斤计较？”
“因为怕你回去日子不好过，赖着不给啊。该是我的，就得给我；不是我的，我也不要。”
森田被一口气堵到喉头，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几位的‘场外赌’没有请我们公证，让我觉得有些可惜，我们的公证费对各位而言也是零花钱级别嘛，哈哈哈哈。”温斯顿说笑了一下，发现森田龙二笑不出来，文轩若又不用附和他。
胡云倒是跟着笑了两声，可他是从刚刚到现在嘴角都没下去过……
温斯顿自觉没趣，清了清嗓子说：“那么我就先带着几位猎手去挑选奖励，先告辞了。”
整个“猎岛赌局”，就此告一段落。
几位玩家此后种种，请看下回分解～
他残余的大半个尸体，也在动能冲击之下飞向一边，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从尸体的碎裂之处，露出了一截金属制成的脊柱，流淌出的液体中除了血液，还有蓝绿色的不明液体。
林瑾谦正准备做出“摸尸”的举动时，耳中突然间传来了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他寻声望去，看见一架直升机正朝着不二打的方向飞去，看上去是准备盘旋降落。
“嗯？这是什么剧情？幕后老板现身嘉奖吗？”谦哥习惯性地和水友们打趣，脚下也没闲着，收起了涂鸦霰弹枪，向着不二打的方向快步走去。
……
“你们这是出千！是作弊！”
相似的话语，不同的情绪，不同的人。这一次，出声的人是森田龙二。
他的私人助理刚刚被一把甩开，而他本人正一只脚踩在面前的茶几上，左手愤恨地指着胡云，满口喷粪，唾沫星子飞溅而出，“猎岛上出现了没有修改过的涂鸦霰弹枪，甚至还加装了‘爆裂’模块，你不想给我个解释吗？！”
“啊？”胡云胡二少听闻此言，怪声怪气地回应了一声。他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中。胡二少右手握着一大杯“呲呲”冒泡的汽水，左手扣了扣鼻子，扣完了之后还朝着森田龙二虚弹了两下。
这还不算完，他“咕嘟咕嘟”喝下一大口之后，认真地看着对方，摇了摇头说道：“不想。”
这一套连招，成功地从各种意义上羞辱了森田龙二。气得他急火攻心，随手抄起一个十分厚实的水晶烟灰缸，朝着胡云扔了过去。
“咚～咔——”烟灰缸导弹还没飞进沙发的空域，就被兰斯一把抓住，发力捏碎成几块。他顺手往地上一扬，发出“哗啦”的声音。又重新背过手，站在沙发旁，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有在大厅角落的清扫机器人感应到了地上有异物，“嗡嗡”地行进过来打扫。
大厅中的氛围顿时显得凝固起来，除了清扫机器人的运作声，还有文轩若“哒哒”的操作声之外，其他的声音都像是消失了一般。
胡云偏过头看向地上的清扫机器人，好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然后又抬起头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真没教养。”
这四个字吐出来，毫无疑问是一记暴击，还是真实伤害属性。森田龙二本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被瞬间引爆，咆哮而出，“由美子，宰了他！！！”
话音未落，刚刚被森田龙二甩在一旁的助理便杳无声息地越过了茶几。灯光照耀之下，她的身影在文轩若的移动终端上投下一片阴影，又飞快地消失。由美子右臂的衣衫片片碎裂，纤细的手臂上浮现出一段锻造着花纹的银色刃具，直冲向胡云的咽喉。
兰斯见状，左脚一个带着巧劲的侧踹，就将承载着胡云的沙发“推”至三米之外。左手则是闪电般出击，五指扣作虎爪状，握向由美子的刃具。
只见他握住刃具之后，指间猛然发力，硬生生将其握出五个指印。随后就在由美子愣神的那一秒，一记鞭腿将她“送”到茶几的另一头。
这个时候，胡云从沙发中站起身来，从后方绕到文轩若所坐沙发的另一侧，靠坐下去。森田见自己的手下如此狼狈，看上去也是冷静了一些。他重新坐下，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人，又看向由美子，用母语骂了几句。
事实上由美子心里半是庆幸半是惊虑，至于挨骂那几句完全就是不痛不痒。庆幸是因为胡二少身边的那个同行，实力够硬，不然自己那一刀下去，以后最好的结果也是亡命天涯。大人物间的摩擦，赔得都是小人物的命。惊虑则是因为那个同行的实力太硬了，自己的刃具已经是森田家的“村正系列”顶配产品了，却依然被捏成这副模样……
由美子能想到的，森田自然也能想到，他又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不愧是胡少爷，出来玩一趟还带着这么个‘好东西’，真够下血本啊。”
森田龙二的言外之意，是讽刺胡云怕死得过头，还暗示胡云这是不相信天秤组织对贵宾的保护。
胡二少能是省油的灯吗？当即就得顶回去啊！
“啧，森田先生教训得是。我这人吧，没什么大本事，活人做事到今天，有一半都是沾了我大哥的光。哎呀，我也很惭愧啊～我老爹也经常教育我要向森田先生学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靠，硬是走到了今天的地位！”说着，他还冲森田比了个大拇指。
“这次带他来，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大哥心疼我啊，硬是要我带着。这不，派上用场了嘛～”
这话说得可是顶损了，至于怎么个损法，就得详细地和各位说说了。
正常来说，一个人要是能不靠外物，凭借自己的努力擢取财富换取地位，到哪看他都是有才能的人。但这话对森田龙二来说，特别扎耳朵。
因为森田龙二，是个私生子。
如果是寻常人，没名没分的日子也能过，因为这并不妨碍他物质生活上的享受。但森田龙二，确实有几分才干。而这些许天分，也是让他吃足了苦头。
他的先父，名下有一子一女。当森田龙二展露了天分，被父亲认作是“可用之人”后，便捏造了个身份送进了帝国第一学府。这事，不算什么大秘密。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表面上过得去，就够了。
求学的那些年，森田派系只要是个人，都能过来“教育教育”他，因为他们有名分。那些个不算太杂碎的，也不会特意去帮扶他，人家身份高啊！反倒是其他门户中会有几个人对他施以援手，是因为看不过眼，还是顺手为之，亦或是提前投资？都不是太重要，此前种种，他都一一记在心里。
两年前，在他的精心策划之下，32岁的森田龙二十分漂亮地送自己的生父去往极乐世界，将他名下的产业收下，打包送给了森田集团的一位常任理事。对于那位常任理事而言，这些钱还真不多，但这件事办得是滴水不漏，让他决定对森田投下庇护。他过去活得多么谨小慎微，这两年就活得多么张扬肆意。
寻常人家，是没得靠。可他森田龙二，是靠不着。
森田龙二听了胡云的话，刚想有动作，看了一眼旁边稳如泰山的兰斯，又忍住了。自己和胡云，终归是不能比……
一时气血上头，可以；得寸进尺，会死。
胡云虽然算是纨绔之流，但他的原则在整个帝国的上层圈子里都算一朵奇葩。为了享乐，他可以尽可能地去刺激自己，但是绝不会为了享乐去胁迫他人，或者拐着弯去胁迫他人。他接受那些走投无路之人的殊死一搏，将他们视为古代斗兽场的战术，但绝不享受“猫逗老鼠”的残害之乐。这一次林瑾谦的“原身”，就是如此。
胡云今年二十有六，胡二少的名头传得蛮响，但是从帝国法律上楞是找不出一点取死之道。多少胡氏的生死对头查了又查，想着“拔出萝卜带出泥”，硬是找不到。
更何况，谁都知道胡云的大哥是真的心疼他。从小到大，该胡云挨板子的时候，都让他大哥扛下了。兄弟俩一个挨板子，一个涂药水，度过了他们的少年时代。他为什么“干净”？因为心里还念着他大哥，谁都可以坑他哥，胡云不可以。
胡云不留口德，已经被森田龙二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但是，不能是现在。
心念至此，森田龙二眯了眯眼，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不再回应胡云。
“文所长，我来之前我哥让我帮他带个话，说是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联系他，谈谈合作。”胡云也不再挑衅，转头和文轩若攀谈起来。
文轩若的视线还在由美子身上，“村正系列”被捏成这般模样，材质问题只是个次要问题。
在帝国上流社会的内部活动中，有个明文规定：随行人员不得接受超过限制的机械改造以及能源配给。
曾经有过一次帝国几家门阀内部的交流，那个时候的集会场所还没有现如今的控制手段，所以大家都希望自己的保卫人员越强力越好。而那次集会交流的结果，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后备隐藏能源，启动！
那烟花，可带劲儿了～
事后，有人说是民间寻仇，有人说是门阀内斗。还有人不知死活暗戳戳地说，是皇帝陛下的指派，意在削弱首相的势力。总之，真相不重要，想办法减少这种风险很重要。
兰斯能够走进这里，说明他接受的改造程度一定在规格范围内，能源配给也是如此。这一捏，背后涉及的能源运转方式、效率、瞬时输出功率，而最后他还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才是重点。
文轩若听闻此言，挑了挑眉，“是合作，还是进度卡手啊？别是师兄把我诓过去做苦力吧？”其实她自己也拿不准，用这么一问试探试探。毕竟兰斯这一手，是试作品还是稳定产品，现在还很难确定。
可惜，这一问完全是白问。胡云侧过身向后缩了一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摊了摊手：“您问我啊？这我哪知道？”虽然胡云比文轩若年龄大了点，但还是用了敬称。
文所长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唉——我知道了，过几天我会去师兄那走一趟的。”
“嘿嘿，那我就能交差了！”胡云又转头看向森田龙二，“有句话请森田先生好好想想，这次虽然我是赢家，但你不是输给我，明白吗？”
森田眼珠向左偏了偏，很快就想透了胡云的弦外之音。胡云又不是坐庄的，坑自己的另有其人。
他很想秋后算账，让那个引导自己的公证人付出代价，然后想了想，又做了回“忍者”。如果是走“公账”，说到底对方只是暗示，没有明言，就这样对一名“公证人”发难，不够。要是找“私账”，家族内部的力量，他还没法动用这个级别；找外人，算来算去不是破绽大，就是花钱多，得不偿失。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自己出千在先，再往上翻腾，那就得走千百年不变的老规矩了。上赌桌的人谁都能说出几句顺口溜，反正算到最后，不是挖眼就是砍手。
当然，也有那种下九流的老赌鬼，手脚眼睛都不当回事的，反正收几个便宜的义肢安装一下，照用不误。但他森田龙二要是做到这份上，那不如直接杀了他。
一般高门大户的子弟们对自己的尊严和家族尊严的看重如果是10分，森田龙二就是15分。他小半辈子就为了这么一张脸，到死也不想揭了这面具。
大厅中央的五个人，神情不一，姿态多变，心理活动可以说是从算盘珠一路升级到超算集群。
这时候，大厅一旁的一面墙体上传来一声“滴——”后，划开了一扇轨道门。身着一套藏青色礼服的温斯顿带着林瑾谦、不二打，还有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从偏厅走了进来。这灰头土脸的青年，正是玩家‖究极暴龙战士‖，在这局游戏中的身份是“猎手63号”。
一见到他们，胡云的脸上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满心期待地看着林瑾谦。
谦哥感受到他的眼神，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袭来，战栗感从尾椎骨倒流上后脑勺，后背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收了收。
我去，他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为什么笑得那么奇怪？这可是个面向大众的游戏啊！哎？这么一想，应该是没有“XX禁”的游戏剧情，就算有也不会直接反馈到玩家角色，只能是隔靴搔痒的隐晦剧情……可就算没有越马盘河骑兵冲锋，他要是摸我怎么办？我要不要反抗呢？要是反抗激起了反效果呢……林瑾谦想着想着，就皱起了眉头，眼睛却是左扫右看。这短短两秒钟，他已经想到了“要是直播间被封了就去投诉‘元宇宙’”的计划了。
森田龙二见到进来的四个人，眉头也略微舒展，心情好了不少。毕竟，押注的两个人里面还能有一个走到最后，多少能弥补一些损失。
文轩若则与他们二人的反应截然不：一开始是寻声望向他们走来的方向，扫了一眼来人之后，大脑重新回到了她与胡师兄之后的合作计划上。随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自己在被人打量着。抬头望去，发现除了温斯顿之外，其余三人都没有什么谦卑拘谨的态度，把厅内看了个遍。
见此，她只当是自己太敏感，刚刚被人注视打量的感觉应该只是错觉吧。手底下人见了这大厅，东张西望也很正常。
如果她和兰斯或者由美子聊上几句，应该就能明白这不是错觉，因为不二打在刚刚的几秒间，确实是从头到尾把她观察了一遍。
无论是兰斯还是由美子，都一眼看出了三位玩家对坐着的三个上位者毫无敬畏：文家名下的那位女猎者一进门就打量了视野内的一切；灰头土脸的那个眼睛时不时就瞟一下那个模样俊俏的青年；而那个猎岛最大的赢家则显得有些不自在，但一双眼睛也是左看右看。
只不过他们二人都是看破不说破，不想自己失了本分。林瑾谦是大功臣，还是新上岛的白丁，做什么行为都正常，也算不得什么过失；灰头土脸的那位，他再怎么样也是“天秤组织”名下的财产；至于不二打那略显失礼的目光，不是他们的事。对别人家的事那么上心，你想改换门庭啊？
至于“玩家”这种生物，大伙心里都明白，第四天灾嘛～先观察NPC收集信息，后决定策略，这都是很正常的事。说句实在的，玩家与NPC都不是一个维度，“卑躬屈膝”这种情绪再怎么廉价，也不至于这么用。
当然了，在这种“伪真实”的游戏环境中，很多时也不那么容易产生“边界感”，不是什么情况都可以用“我是玩家”这种条件去消弭情绪的。
比如说，恐怖题材的游戏。老玩家都知道，玩这类游戏之前要少喝水，更有甚者还会穿上成年人纸尿裤……再或者，一些以历史原型为题材的游戏。不知道多少玩家在金銮殿上见了“秦皇汉武”为原型的皇帝人物，都是一遍遍在心里强调“人人平等”的心理建设；要是碰上奸臣昏君就更不必说了，不低头可是真的要读档重来啊。当然也有很多其他的情况，比如说碰上了战争题材，那个拟真的环境、情绪的感染，不知道让多少玩家一遍遍抛头颅洒热血，就好像并肩作战之人不是数据，是跨越了时间隔阂的先辈。
只不过此情此景，还不够让他们几位玩家为之动容。不二打是性格使然，林瑾谦是脑洞飘飞内心戏足。暴龙战士就很简单了，他是谦哥的粉丝。但可惜这一局出生点最远，任务也不大一样，为了见谦哥一路跋山涉水愣是没赶上。
这个战局中猎者与投注者的第一次接触，还是“公证人”温斯顿率先架起了桥梁。
“根据‘猎岛赌局’的裁定规则，这位林猎手就是本次游戏的冠军。他独立狩猎九次，合作狩猎一次。在狩猎本次的‘王牌猎物’中，多次做出有效攻击并完成致命一击，达成冠军条件，独立狩猎的九分将作为独立奖励计算。恭喜您，胡云少爷。”
温斯顿说话时一手在林瑾谦面前虚托着，像是在介绍商品一般，看向胡云。而胡二少看着他的动作，点了点头对他们说道：“额外的奖励全归他自行支配，可以的话，请温斯顿先生照顾一下。”他又抬起靠近兰斯的那只手，动了动两根手指，“兰斯你回头去办手续，把他调过来。”
“你以后，可以跟我。”
做完这些，胡云两手抱胸心满意足地看着森田龙二，愉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一次半公半私地出来玩，他已经捞到盆满钵满了。
在他做这些指派的时候，林瑾谦也是先后收到了系统提示
‖主线任务完成‖
‖支线任务完成‖
这个系统提示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玩家，即使在猎岛上活下来，在这里轻举妄动，一样活不下去。只有他们说你活，你才算活……
谦哥在此刻就展现了一个经年老玩家能屈能伸的优良素质，当即就是以手抚胸躬身行礼，口中喊着：“多谢胡少栽培！”
那声音，那神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胡家养出来的老家生子。
直播间也是一阵轰动，弹幕又是一阵爆表。
“谦飘零半生，未逢明主……”
“sorry啊，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
直播间又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温斯顿听了胡云的要求，也对他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在权限之内尽力满足二少的要求，稍后我会给他贵宾级的消费列表。”
“游戏排名第二的是文所长派遣的猎手，独立狩猎12次，合作狩猎一次。文所长投注的分数是二十分，现在猎手有额外的两分。”
“一切照旧。”文轩若只是平淡地出了一声，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在外人看来就是怔怔出神一般。
“好的。”温斯顿沉吟了一下道：“猎手63号，龙二先生之前的投注是‘生存即可’。根据规定，猎手获取的积分将全部作为他的个人奖励，不属于额外积分。对猎手63号的投注与对猎手37号的投注抵消之下，龙二先生名下的‘森田生物’股份，将由本人代表组织接收。这里是转让协议，请您签字。”
一份电子文档投影到森田龙二的面前，他端详了一下，又看向温斯顿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伸出手指“画”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签完字之后，又听得对面有人出声。
“森田龙二先生，别忘了你还欠我两座大厦，千万别想着赖账。”文轩若一边说，一边敲了敲手上的移动终端，发出清脆的响声。
“文所长，您又何必为了这点零花钱斤斤计较？”
“因为怕你回去日子不好过，赖着不给啊。该是我的，就得给我；不是我的，我也不要。”
森田被一口气堵到喉头，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几位的‘场外赌’没有请我们公证，让我觉得有些可惜，我们的公证费对各位而言也是零花钱级别嘛，哈哈哈哈。”温斯顿说笑了一下，发现森田龙二笑不出来，文轩若又不用附和他。
胡云倒是跟着笑了两声，可他是从刚刚到现在嘴角都没下去过……
温斯顿自觉没趣，清了清嗓子说：“那么我就先带着几位猎手去挑选奖励，先告辞了。”
整个“猎岛赌局”，就此告一段落。
几位玩家此后种种，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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