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权利自下而上

    代娄说罢，便自顾自地向手足无措的易峟下拜稽首，行起大礼来。

    易峟终于从惊愕中缓过神来，摇头苦笑：“飘零半生，未逢明主是吧。想不到我易峟年纪轻轻，还没找到‘貂蝉’，就成了别人的易父了。快，先把他拉起来。”

    司马宣站在一旁，早已不耐烦，闻言立即上前，一把将代娄拽了起来。

    周围的昜国人议论纷纷，脸现鄙夷，但代娄仿佛视而不见，他站起身，脸上带着嬉笑，对易峟道：“多谢易父成全！”

    司马宣闻言，怒斥道：“邦伯乃陶唐氏神明之后裔，你这戎人异族，怎敢与邦伯攀附关系！”

    易峟轻轻摆了摆手，显得颇为大度：“算了。我这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既然他以前帮过我，让他胡闹一次又何妨，由他去吧。”

    ......

    在商历正月（非后世的一月）的伊始，易峟身披祭服，引领族人，缓缓走上了神秘的观星台。

    随着初升的太阳渐渐洒下金色的光芒，易峟带领族人报祭至高无上的上帝。

    随后，他们来到了庄严的宗庙前，易峟手持象征权贵的玉钺，自南门之外，以传统的“步”礼，缓缓步入。

    此时，乐师们击鼓奏乐，贞人们随之起舞，吟唱着古老的祝词。

    当祭舞将要结束，乐师击打金铙，乐舞之声渐渐消散，贞人们悄然退至一旁。

    易峟走上前，面对着宗庙内的先辈们，历数戎人的罪行，并献上了俘获的戎人大小首领上百人。

    紧接着，乐师们奏响金乐《大享》，乐声悠扬，回荡在宗庙之间。

    当乐声停下后，易峟面色凝重，对司马宣命令道：“荐俘！”

    司马宣点头示意，与卜庄等人一同将俘虏带至宗庙前早已挖好的祭祀坑前。族人们早已在此等候，他们默默地守卫这一切。

    司马宣手执商式双虎食人纹大黄钺，将几个戎人大首领伐首装盘，而他们的躯干则被抛入祭祀坑中。卜庄按照传统，在念完祝词后，将朱砂撒入祭祀坑内，以示对先祖的敬意。

    对于那些戎人小首领，则由昜国的其他族人行刑。司马宣带着黄钺和戎人首级回到宗庙内，恭敬地将其交给易峟。

    易峟将黄钺供奉在宗庙之后，又将戎人的首级在宗庙中燎祭。随后，他们又杀了六头牛，两只羊和两只猪，作为祭礼，易峟高声宣告道：

    “古朕闻先考烈祖修商人典，以斩戎人之身，告于帝。用牛羊豕于百神水土、于誓社。

    最后，易峟深深拜手稽首，完成了整个祭祀的敬礼。

    乐师们再次奏响金乐《大享》，连续三节，乐声回荡，为这庄重的祭祀奏响完美的尾音。

    （参考：逸周书世俘解，即武王伐纣后在周庙献俘祭祀的过程）

    站在宗庙的台阶之上，易峟的目光扫过族人们毕恭毕敬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回想起祖泽、易水一战的胜利，昜国在这场战役中几乎灭掉了数个实力不弱的戎人小国，这一成就无疑彰显了昜国的强大。

    不过，就算强大如昜国，也曾经与灭国亡族的危险时刻近在咫尺。

    没有易水对岸的林中小路，没有易峟等人的偶然发现，一切还很难说。

    若是没有他易峟的存在，昜国或许也会像密须国、渤国那样，在历史的长河中悄然消失，成为被遗忘的尘埃。

    商末乱世果然不好混啊。

    就算是当了邦伯也一样，不是站在祭祀坑上面，就是倒在祭祀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