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冽的明亮
小月的爸妈在城里当服务生好些年也没攒下来多少钱，索性带小月回农村老家养猪。先是租了猪圈，踌躇满志的爸爸妈妈起早贪黑，收猪粪，磨饲料，精心照顾小猪崽，轮番不睡觉看着小猪不被大猪压坏或者咬死。养猪时间久了，感觉家里的被子全都是猪圈味儿，怎么洗也消不散。
小小的小月也知道心疼人，六岁就开始用洗衣机帮大人洗衣服。当时洗衣机是老式双筒的，小月把洗好的衣服拿水冲掉沫沫，然后扔进甩干桶甩干水分。接着站上板凳把衣服晾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小月小时候没什么玩具，自己在家只有一个芭比娃娃玩了又玩。哄她睡觉，给她洗脸、她的小小梦想是给她的小娃娃买好多好看衣服。
看着电视广告小娃娃有各种衣服穿，小月很羡慕。于是她知道爸爸妈妈没有钱，所以就从家里不要的衣裙上剪下布料，笨拙的给娃娃缝制着新的衣裙。给“她的孩子”准备了“礼服”“吊带裙”“运动服”“打底裤”“袜子”…让她穿着不同的衣服去跑步，去吃饭，去约会。娃娃睡觉的时候她不会制造任何声音，就连看电视也调到最小声。
爸妈的精心照料并没有换来小猪的好结果，一场猪瘟死掉了近一半的猪，每天看见不同的小猪被扔到沟里接着被狗吃掉，小月的心里也很难过。
这场病把父母原来仅有的积蓄也都赔了进去。生活貌似会更加拮据。可是不管经历了怎样的糟糕和无奈，生活仍然是要继续的啊。
小月的童年过得懂事，过的单一，过得清苦。等上了六年级，那时候她的弟弟已经三岁了。过年的时候爸爸去玩具店给弟弟买玩具，问小月想要什么。小月毫不犹疑拿了一套芭比娃娃套装，套装里有柜子，礼服，马桶，还有梳妆台和小床。
都是很精致的小物件，可远不如小时候想象中那么惊喜……
小月人生的重要转折就是奶奶去看望她叔叔的时候带着小月去的，小月叫他太姥。奶奶说：“我这小孙女啊，今年上初一。本来打算送她去城里读，她自己不答应，没离开过家，怕想家。在镇上的初中，刚开始学习挺好，越往后越不愿意学习。老师把她书桌里的五子棋和课外书都偷偷扔了，她成绩就还是上不去。她爸她妈打她骂她，她也还是不学习。前几天说不想念书了，出去打工都行，就是不想念书了。二叔，你是大学教授，我这次带她来就是让你帮我劝劝她。”
太姥是有知识有涵养的人。他问小月：“小姑娘，你为什么不想去念书了？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还是因为碰见了什么让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小月鼻子一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一瞬间的感动无以言表。从来没有人是站在她的角度尝试理解她的想法，他们只会责备，只会威胁、施压、逼迫。
她不爱学习，爸妈就泯灭掉她所有的好。她六岁就洗全家人的衣服，擦地，打扫卫生，穿亲戚邻居家的姐姐剩下来的衣服，从来没有很任性的非要买什么东西，爸妈一个眼神不对她就知道自己错在哪。她一直知道自己不优秀，但是她真的觉得自己不爱学习这么个缺点不至于让爸妈对她如此嫌弃和冷眼。
小时候爱干活从不哭闹的小月是亲戚朋友都羡慕的，爸妈在饭桌上欣然接受着大家对小月的肯定，说小月是他们的骄傲。
小月的小学是在村里念的，每次期末都是小学老师批完试卷然后等着学生家长打来电话询问成绩，老师也从不排名，只告知成绩。
小月每科都能得九十几分，所以在爸妈心目中，小月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转折是在小月的初中，他们接受不了小月在初中只是一个中等生排名的那种落差，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应该是站在塔尖的。
落差造成愤怒造成责备，造成小月更深的自卑与忧伤。在小月和奶奶一起去太姥家的头几天，二舅和二舅妈来家里做客，二舅是妈妈的表哥，爸妈当时开店已经赚了一点小钱，所以以前从不联系的亲戚也来往了起来。听她们说二舅是“放局的”，小月不理解那具体是什么职业，但知道有点在打法律的擦边球。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格外受亲戚们的“尊敬”，他每次来小月家爸妈都毫不怠慢。二舅娶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她有心机聪明知进退，是个厉害的角色。
妈妈和她走得很近，说是从她身上能学到不少东西。可是小月蛮讨厌这样的人，那种身上的傲慢气息与卖弄的风情让小月很是讨厌。
小月仍维持着礼貌，也没吝啬自己的笑容。小月的眼睛会发光，二舅妈一直看着小月，可以看得出来，她对小月的印象蛮不错。晚上，小月很懂事的让出自己房间，说自己可以睡沙发。把房间留给她们。
“这小孩真好，真懂事儿。你也不像你妈说的那样啊！听你妈说的我以为你很不懂事，得很不像样呢！我今天见到你感觉你这小孩真好。”
小月心里憋屈，没控制住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妈是怎么说我的呀？”小月已经哽咽，她把头别过去，二舅妈还未察觉到异样。
“你妈说你不学习，成天就因为你发愁。说你上学和别人下棋，就知道玩，还看课外书，怎么骂成绩都上不来。你妈说好多次都想狠狠的打你一顿。但我觉得你这孩子是有优点的，真的挺好的。”
等二舅妈说完，小月已经泪流满面：“原来在我妈心里我是这样的啊！”
二舅妈看小月哭了，赶忙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你别哭了孩子，不然一会你妈回来以为我欺负你了。”
小月好像更加难过了，什么也说不出来。本来二舅妈的肯定给小月的心里带来了一丝安慰，那句“别哭了，你妈以为我欺负你。”让小月心重重的沉了一下，原来全部都是虚伪的人啊，大家都只在乎自己。
她很失望，但她又想起妈妈教过她的，凡事找自己的错误。是呀，什么错误都是她自己的，她本不该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美好的期待。谁都没错，是她自己错了。
小月觉得人都是好的又觉得人都是坏的。她告诉自己要学会释然，不要对任何事任何人纠结。十几岁的她早已明白许多道理，看透许多人性的自私。可是她太脆弱了，她总是忍不住被别人的一句话影响好几天，也会因为别人一句感动的话而记得好多年。
太姥就这这样一个存在，她永远记得那天吃过饭太姥说：“你在来之前，你奶奶就给我打过招呼，说她小孙女不学习，让我帮忙劝一劝，说一说。我从事教师行业几十年，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也不是一个不听别人讲话的孩子。那样的孩子我不会多和她说一句话。你是一个眼里有光的孩子，我可以看到你的赤诚，甚至是一点隐忍。我觉得你这个孩子以后会有大出息的。”
老人家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你是一个好孩子，从我和你的谈话里，我感觉到了你比其他同龄孩子更成熟懂事，刚才你说你不想念书了，可能你讨厌的并不是念书这件事，而是你所处的环境。孩子，我希望你可以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看一些小县城里你没见过的一些风景，到时候你可能对生活有一个更明确的目标，对自己的定位也会更高一些。”
小月好像有很多话想和这个慈爱的老人说，可是她不知如何开口，只留下两行热泪作为回应。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糟，她不是那件压箱底的衣服，不是坏掉一半的苹果，不是爬满虫卵恶心的叶子。她是赤诚善良的小月，她是暗夜里清冽的明亮。
小小的小月也知道心疼人，六岁就开始用洗衣机帮大人洗衣服。当时洗衣机是老式双筒的，小月把洗好的衣服拿水冲掉沫沫，然后扔进甩干桶甩干水分。接着站上板凳把衣服晾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小月小时候没什么玩具，自己在家只有一个芭比娃娃玩了又玩。哄她睡觉，给她洗脸、她的小小梦想是给她的小娃娃买好多好看衣服。
看着电视广告小娃娃有各种衣服穿，小月很羡慕。于是她知道爸爸妈妈没有钱，所以就从家里不要的衣裙上剪下布料，笨拙的给娃娃缝制着新的衣裙。给“她的孩子”准备了“礼服”“吊带裙”“运动服”“打底裤”“袜子”…让她穿着不同的衣服去跑步，去吃饭，去约会。娃娃睡觉的时候她不会制造任何声音，就连看电视也调到最小声。
爸妈的精心照料并没有换来小猪的好结果，一场猪瘟死掉了近一半的猪，每天看见不同的小猪被扔到沟里接着被狗吃掉，小月的心里也很难过。
这场病把父母原来仅有的积蓄也都赔了进去。生活貌似会更加拮据。可是不管经历了怎样的糟糕和无奈，生活仍然是要继续的啊。
小月的童年过得懂事，过的单一，过得清苦。等上了六年级，那时候她的弟弟已经三岁了。过年的时候爸爸去玩具店给弟弟买玩具，问小月想要什么。小月毫不犹疑拿了一套芭比娃娃套装，套装里有柜子，礼服，马桶，还有梳妆台和小床。
都是很精致的小物件，可远不如小时候想象中那么惊喜……
小月人生的重要转折就是奶奶去看望她叔叔的时候带着小月去的，小月叫他太姥。奶奶说：“我这小孙女啊，今年上初一。本来打算送她去城里读，她自己不答应，没离开过家，怕想家。在镇上的初中，刚开始学习挺好，越往后越不愿意学习。老师把她书桌里的五子棋和课外书都偷偷扔了，她成绩就还是上不去。她爸她妈打她骂她，她也还是不学习。前几天说不想念书了，出去打工都行，就是不想念书了。二叔，你是大学教授，我这次带她来就是让你帮我劝劝她。”
太姥是有知识有涵养的人。他问小月：“小姑娘，你为什么不想去念书了？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还是因为碰见了什么让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小月鼻子一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一瞬间的感动无以言表。从来没有人是站在她的角度尝试理解她的想法，他们只会责备，只会威胁、施压、逼迫。
她不爱学习，爸妈就泯灭掉她所有的好。她六岁就洗全家人的衣服，擦地，打扫卫生，穿亲戚邻居家的姐姐剩下来的衣服，从来没有很任性的非要买什么东西，爸妈一个眼神不对她就知道自己错在哪。她一直知道自己不优秀，但是她真的觉得自己不爱学习这么个缺点不至于让爸妈对她如此嫌弃和冷眼。
小时候爱干活从不哭闹的小月是亲戚朋友都羡慕的，爸妈在饭桌上欣然接受着大家对小月的肯定，说小月是他们的骄傲。
小月的小学是在村里念的，每次期末都是小学老师批完试卷然后等着学生家长打来电话询问成绩，老师也从不排名，只告知成绩。
小月每科都能得九十几分，所以在爸妈心目中，小月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转折是在小月的初中，他们接受不了小月在初中只是一个中等生排名的那种落差，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应该是站在塔尖的。
落差造成愤怒造成责备，造成小月更深的自卑与忧伤。在小月和奶奶一起去太姥家的头几天，二舅和二舅妈来家里做客，二舅是妈妈的表哥，爸妈当时开店已经赚了一点小钱，所以以前从不联系的亲戚也来往了起来。听她们说二舅是“放局的”，小月不理解那具体是什么职业，但知道有点在打法律的擦边球。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格外受亲戚们的“尊敬”，他每次来小月家爸妈都毫不怠慢。二舅娶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她有心机聪明知进退，是个厉害的角色。
妈妈和她走得很近，说是从她身上能学到不少东西。可是小月蛮讨厌这样的人，那种身上的傲慢气息与卖弄的风情让小月很是讨厌。
小月仍维持着礼貌，也没吝啬自己的笑容。小月的眼睛会发光，二舅妈一直看着小月，可以看得出来，她对小月的印象蛮不错。晚上，小月很懂事的让出自己房间，说自己可以睡沙发。把房间留给她们。
“这小孩真好，真懂事儿。你也不像你妈说的那样啊！听你妈说的我以为你很不懂事，得很不像样呢！我今天见到你感觉你这小孩真好。”
小月心里憋屈，没控制住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妈是怎么说我的呀？”小月已经哽咽，她把头别过去，二舅妈还未察觉到异样。
“你妈说你不学习，成天就因为你发愁。说你上学和别人下棋，就知道玩，还看课外书，怎么骂成绩都上不来。你妈说好多次都想狠狠的打你一顿。但我觉得你这孩子是有优点的，真的挺好的。”
等二舅妈说完，小月已经泪流满面：“原来在我妈心里我是这样的啊！”
二舅妈看小月哭了，赶忙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你别哭了孩子，不然一会你妈回来以为我欺负你了。”
小月好像更加难过了，什么也说不出来。本来二舅妈的肯定给小月的心里带来了一丝安慰，那句“别哭了，你妈以为我欺负你。”让小月心重重的沉了一下，原来全部都是虚伪的人啊，大家都只在乎自己。
她很失望，但她又想起妈妈教过她的，凡事找自己的错误。是呀，什么错误都是她自己的，她本不该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美好的期待。谁都没错，是她自己错了。
小月觉得人都是好的又觉得人都是坏的。她告诉自己要学会释然，不要对任何事任何人纠结。十几岁的她早已明白许多道理，看透许多人性的自私。可是她太脆弱了，她总是忍不住被别人的一句话影响好几天，也会因为别人一句感动的话而记得好多年。
太姥就这这样一个存在，她永远记得那天吃过饭太姥说：“你在来之前，你奶奶就给我打过招呼，说她小孙女不学习，让我帮忙劝一劝，说一说。我从事教师行业几十年，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也不是一个不听别人讲话的孩子。那样的孩子我不会多和她说一句话。你是一个眼里有光的孩子，我可以看到你的赤诚，甚至是一点隐忍。我觉得你这个孩子以后会有大出息的。”
老人家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你是一个好孩子，从我和你的谈话里，我感觉到了你比其他同龄孩子更成熟懂事，刚才你说你不想念书了，可能你讨厌的并不是念书这件事，而是你所处的环境。孩子，我希望你可以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看一些小县城里你没见过的一些风景，到时候你可能对生活有一个更明确的目标，对自己的定位也会更高一些。”
小月好像有很多话想和这个慈爱的老人说，可是她不知如何开口，只留下两行热泪作为回应。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糟，她不是那件压箱底的衣服，不是坏掉一半的苹果，不是爬满虫卵恶心的叶子。她是赤诚善良的小月，她是暗夜里清冽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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