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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死不闭目糕难凉,生不为人鼠是娼

    老头显然是个健谈的,而且爱谈大事针砭时弊。

    见识不够年岁凑,此时倒是和永安聊得投机,一老一少八卦着最近京城最最时髦的那些事。

    从龙生九子终有一害的那位‘花柳七’,到助纣为虐不知廉耻的那位‘狗血大夫’,老头嘴唇一开一合,求北来等人的脸色便更黑一些。

    “:据说那位采花皇子七八岁的年纪就胁迫宫里的宫女了!要不是他弟弟心生恻隐告诉了淑娘娘大人,那便又是一条人命啊!!”老头满脸厌恶的说道。

    永安笑着点头,“这是说书人说的?”

    “:什么说书人,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啊!随便找个不是哑巴的人都能说出那位的十条恶行!!”老头拍着大腿,觉得这少年真是好,不仅说话客气,还什么都不懂,给他讲故事格外有成就感!

    “:嗯,那确实得是个大恶人!”永安点头。

    “:那当然,还听说他身边有两个红绿双煞,会武功的!平日里专门帮着那采花皇子善后,杀人全家!!”老头说的兴起。

    “:红绿双煞。。咳咳咳!哈哈!”永安笑的被米糕呛住,想不到红儿绿儿都有了角色!

    他一时止不住笑,只颤抖的抿住嘴唇,回头去看那俩丫头的表情,万分可惜的是她们二人带了面纱,不然一定能看见绿儿气的发红的小脸!

    “:哎呦,慢点慢点吃。”老太太递过来一碗水。

    永安笑着谢过。

    可这口水还未送进嘴,便听到有人在叫“:来了来了!!”

    回过头,一个粗布衣服的少年赤着脚一边跑一边叫,瘦瘦小小在人群中穿梭而过。

    “:哎呀!又提前了!”老头扯着脖子张望,然后恨恨的一跺脚。

    老太太则低头开始收摊。

    “:这是街道管理的?”永安挠头,想不到京城的城市管理这么发达。

    “:什么管理的,是穿着青衣的泼皮!”老头也是帮着收拾,嘴里半浑不浑的骂着。

    求北来对永安解释道“:青衣的指的就是道士,京城里有十多个道观,自打晚秋当了国师,京城里的道士便都是他的从属了。”

    “:道士为什么管这边?”永安看着周围开始混乱的人群,将红儿绿儿拉倒身边。

    “:据说是圣上给了晚秋大师办天国大祭可万事从简的指令,只要是为了天国大祭,那么晚秋大师看中什么就可以要什么,万事避让!”

    永安眉毛蹙起,想起了在皇宫中强收黄金的道人们,这道指令在宫城尚且闹的那么大,下到了百姓头上怕是。。。

    求北来压低声音“:实际落实到这些小道观的小道士就是明抢,只要是被他们看上的,便可以直接要走,只写一个题头是天国大祭的纸条便可。”

    “:如此无法无天?”永安震惊,“没人管吗?”

    “:当然不是谁都枪,他们只挑些无根无底的平民百姓罢了,而且一般也不会当着府兵或者衙门面做,比如现在,这一片有油水又没人管,他们便每晚上来搜刮一次。”求北来言语不屑。

    “:后生!我们先走了!”老头和永安摆手,然后和老太太推着小车跟着各路商贩一起跑向清水街的另一头。

    永安摆手告别。

    身周背着布包挑着担子的商贩小跑而过,街边的商铺纷纷卸了灯笼合上窗户,河边的船夫撑起船杆离开小码头。

    一时让永安有种万鼠避猫的感觉,仓皇又可笑。

    他们一行人站着未动,但灯光与热闹自己远离了。

    很快街的那一侧便有一行人打着精致的灯笼走来,挨家挨户的拍打着商户刚刚合拢的窗户,不时有喝骂声。

    “:走吧,小公子,没必要和他们起冲突,被黏上挺麻烦的。”求北来道。

    红儿侧头看了眼求北来,这丫头自打被抢过一次簪子,看见道人便十分不顺眼。

    “:嗯。”永安面无表情的转身,倒不是怕了对方,只是说到底这群家伙能如此横行霸道,很难说没有永安的功劳。

    是他把胜利拉向了观星台和道教,难怪要被人骂。

    一行人回到青唐街时,月亮已经高悬,灯笼中的烛光不再明亮昏昏的。

    “:说到底,不过是一时,天国大祭结束后,便都会好起来的。”永安喃喃自语。

    不知有没有人听到,但没人回话。

    离院子百步时,求北来停下了脚步,连带着众人都跟着停下。

    “:那是什么?”永安眯起眼睛,在他们院子前,黑漆漆的影子里似乎。。。躺着两个人影。

    “:街鼠?”绿儿自觉的缩在人群中间。

    “:不。。好像是死人。”求北来耸了耸鼻子,淡淡的血腥味。

    “:警戒!示警!”他低声道,身后镇北军纷纷拔出匕首,四面夹住永安绿儿红儿三人。

    求北来提着匕首伏下腰缓慢往那阴影中摸去,同时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夜风忽而过,路边那老树刷刷的响,月光的斑点便也晃动起来,那处黑暗不再封闭。

    求北来可以确定那确实躺了两个人,但不知死活,他打定主意,这要是两个醉鬼,他今晚非得给他们打出屎来!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喝了酒睡别人家门口。

    用右脚轻探,没有反应,脚尖一用力将人翻转过来,同时侧身防止有卡扣的机关弩。

    那人扑通翻了个个,但还是没有反应。

    求北来皱着眉低身,伸手探了探肌肤,粗糙但还是温热的,不是死人,于是将两人一起拖出阴影。

    月光下照见了的不是醉酒后的紧闭的眉眼,而是两双瞪得大大的如同死鱼般的眼睛。

    那害怕扭曲的表情与他们活着时一模一样,毕竟在不久前求北来刚刚见过。

    求北来回过头,看见永安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站在月光下,像是一尊愤怒到了极点的石雕的微笑佛陀。

    “:什么时候死的?”永安低声问。

    求北来摸了摸尸体的脖颈和嘴角,然后试着把尸体紧握的手掰开。

    “:不出一炷香,死于过量中毒。”

    求北来从尸体的手里拿出一块米糕,此时还是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