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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蒹葭苍苍

    习习凉风穿过回廊,吹进亭中。

    张苍只觉得自己仿佛正被鬼神凝视,背上不由冒出滴滴冷汗,不断滚落。

    自己一路上藏在心底的秘密,对方却轻描淡写地直接说出。

    实在太可怖了。

    似乎看出了张苍的不安,陈昭温声道:“张兄,莫非真给我推理对了?”

    张苍想要出言否认,但知道刚才的表现早就将自己出卖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前三十余年里,我对鬼神、巫蛊之事从不在意。直到今日见了天明你这番表现,真觉得这世上有太多事情,用人力无法解释,我应当心怀敬畏才对。”

    显然,陈昭卜算的这一卦,对他的世界观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从原本不信鬼神之事,变得将信将疑,心怀敬畏。

    陈昭闻言,哈哈大笑,然后解释道:“哪有什么鬼神之术,不过是我根据自己得知的内容,从而推理出来的信息。”

    “此言何意?”张苍怔了怔,苦笑摇头道,“我可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内容,天明莫要诓我了。”

    陈昭揉了揉下巴,接话道:“我从未告诉过张兄,从何处领兵而来,倒是要向你赔罪。”

    “从关中来?”张苍陡然一惊,下意识以为陈昭是奉令率兵,要将自己缉拿回咸阳。

    不过他刚说出这话,便知道绝不可能。

    自己只是个普通御史,没有牵扯进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哪怕跑走了,也就是一条漏网的小鱼仔,完全不值得兴师动众来进行抓捕。

    何况陈昭要抓自己,那早就抓了,完全没有跟自己回到阳武的必要

    张苍觉得脑中满是浆糊,无奈道:“究竟是卜算出来的,还是用了什么我不记得的信息推理,天明你直说就好,别卖关子了。”

    陈昭开口道:“我乃是奉府君之令,从三川郡率军离开。”

    “三川郡……”张苍眯了眯眼,露出恍然的神色。

    难怪。

    难怪啊。

    三川郡太守是李由,师兄的长子,在师兄出事之后,肯定有人快马加鞭,把消息传到三川郡去,而陈昭能得知咸阳城里的变故,不足为奇。

    至于为何能分析得出我是逃亡,而非省亲。

    因为在路上交流数术的时候,自己说过师从荀子,很容易就能联想得到师兄是李斯,会遭受咸阳变故的牵连,现在没身陷囹圄,那必然是逃亡离开。

    想清楚这些,张苍佩服道:“天明的推理,虽非鬼神之术,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能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并且分析出和事实相符的答案,难道和卜卦有什么区别吗?”

    陈昭摆了摆手:“鬼神之术虚无缥缈,不知道是否准确,但我的推理却能时常用上,能够进行验证,大概这就是它们的区别吧。”

    两人相视一笑。

    张苍道:“天明,你今日说出这些话来,大概不止是想证明自己的推理能力吧?”

    毕竟按照原先的发展路径,两人明日便要分别,这段萍水相逢的情谊,或许日后会分外怀念,但天下偌大,想要再度见面,难之又难。

    因此对于陈昭的真正目的,他隐约有所猜测,但想听对方亲口确认。

    陈昭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天下太平了没有几年,又开始渐渐纷乱起来,世人又将拿上刀剑,互相攻伐,像张兄这样的不世之材,应该治理稳定的国家,使之蒸蒸日上,而非在阳夏这样的县城中,埋没了才华。”

    顿了顿,他认真盯着张苍的眼睛,许诺道:“因此,我想邀请你跟随在我身边。来日若能封彻侯,任丞相,必有张兄之名。”

    亭内安静刹那。

    张苍问道:“那我此番离了阳武。以后在名义上,是随你而行,还是替李太守效力?”

    陈昭直接答道:“随我而行。”

    张苍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好。那我等下就去收拾行囊。嗐,以后终于不用和咸阳城里的那些虫豸一并讨论数术了。”

    陈昭默默在袖中攥拳。

    天杀的,怎么还要讨论数术。

    自己多余的可自由分配点,不会真该加在学术那栏吧。

    ……

    离开张宅,陈昭找来阳武县尉安排的小吏,在对方的带领下,去到安排在城内的营盘。

    他俩还没到营盘门口,便被哨岗发现。

    得到通知后,几名百夫长出来迎接。

    陈昭见状,放下心来。

    哪怕自己不在军中,队伍也会按照规定,老老实实地安排巡逻与哨岗,没有松懈。

    而那几名百夫长,都是陈昭的亲信,分别是黑羔、胡牛、李伯、赵仲和陈虎。

    其中的陈虎是陈昭的远房亲戚,而黑羔受过他的救命之恩,最受信任。

    故而黑羔统率弓兵,陈虎掌握车兵,其余三人则是带领步卒。

    “见过陈庶长。”五人异口同声地行礼。

    陈昭笑着还礼,接着问道:“张家送来的午食,士卒们可否满意。”

    “肯定满意。”黑羔赞道,“有鱼有肉,谁不把盘子吃个精光。”

    “那就行。”见张家没有区别对待,陈昭便放下心来,然后又问道,“我看营地巡防依旧,很不错,是谁的主意?”

    他望向黑羔和陈虎,觉得是他们想到的。

    不料黑羔指向边上的胡牛道:“我们吃饱了之后,都忘了这茬,是阿牛提醒我们要记得的。”

    见陈昭目光投向自己,胡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笑一声。

    “干得不错。”陈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激励,同时在心底把这件事默默记下。

    胡牛平日表现得略显木讷,没想到是粗中有细。

    行军打仗,除了天马行空的战术完,也不能忽视了治军的严谨。

    甚至可以说,后面那项是前者的基础。

    走入营地,有歌声从南侧传来,于是陈昭好奇凑近,仔细地侧耳聆听。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

    陈昭原地驻足,听完了整首民歌。

    秦风中少有的婉转歌谣,由这些粗犷的士卒唱出,回荡在夜空之上,久久未息。

    哪怕生在乱世,大部分人的心中仍会留存着一片净土,就像风霜下的蒹葭,摇曳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