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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下邳

    建安三年,十二月中旬。

    朔风冷,雪绒飘摇。

    一只脏老的手搭在破旧的城垣上,缓缓将几块不规则的石头填入缝洞。

    “快点!快点!”

    “大水渗进来了!”

    “老陈,你踏娘的偷懒是吧!”

    一名督军手持绳鞭,抽在衰累无力的老陈身上。

    老陈吃痛地叫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了几分。

    他姓陈,无名。

    若是有名望学识的人,会被称之为陈老;乡野村夫,就只能是老陈。

    他将一块方石抬填入缝洞,喘息的间隙望了眼四周。

    在他左右,老的少的,脏兮兮的人们似一条排成长串的蚂蚁。

    他们和他一样,都是下邳城内被强征来的民夫,做着填补城墙的工作。

    不服从,便是死!

    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填了一夜的窟窿,早已疲惫不堪,麻木不仁。

    这一鞭打,反倒令他清醒了不少。

    “大水又来啦!大水又来啦!”

    不知谁嚎了一声,人群一阵骚乱。

    但下一刻,便是督军们挥鞭拔剑,凶恶地控制着现场。

    老陈趁机抹了把眼睛,透过窟窿的缝隙,浑黄滚滚的大水仿若无支祁的巨口,在残破的城墙上撕咬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疟疾、灾厄、死气被送入下邳城中。

    老陈面前快要填补好的窟窿,也被大水再次冲破。

    他张了张嘴,却干得发不出声音。

    大水毫不留情地吞噬了他的身躯,只留一双潦乱的草鞋飘在水面上。

    “城墙破漏,大水入城!”

    “辎重队,速来补救!”

    督军们呼喝四方。

    但不用多说,辎重营军士已经车推肩扛,将仅剩不多的护墙板和支墙柱运了过来。

    城防军们急忙赶来援助,民夫混乱不堪,城中百姓哭喊求救声连天……

    此时的下邳城就像是被灌水后的蚂蚁窝。

    蚂蚁们集结在一起,妄图用自己的力量填补住所有的窟窿。

    凡人以为群策群力就能抵挡住自然。

    然而等待他们的,只有巢毁蚁亡的结局。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但若不补……

    “不补则城亡!”

    城楼内,谋士陈宫跪坐在软席上,高声道:“自曹军引泗水、沂水灌城已过十数天,下邳虽成孤城一座。

    然只要水不退,曹军亦无法攻城。我军正好趁此时机补墙堵水,只要将水堵在城外,曹军定然不战自退!”

    “好个不战自退!”

    在陈宫对面,部将魏续哼声道:“下邳今已成一片泽国,城内大水泛滥,疾病肆虐,将士们苦不堪言!”

    “等曹军自退?你两嘴一碰,说得倒是轻巧!”

    一众文臣武将排坐两端,静静地看着陈宫和魏续两人争执。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人心异动,各有所想。

    有人甚至思忖着趁早投靠曹操,不仅能保命,说不定还能封个官拜个爵……

    “够了!”

    座首,一袭苍青戎服的吕布冷着脸喝道。

    他脸面坚硬,眼眶深邃,双目棕灰,鹰勾鼻高挺,泪槽蔓延至口周,胡渣凌乱如杂草,一副郁郁不得志的中年大叔模样。

    “诸位争执得再是激烈,也无法平息城内外涛涛不绝的泗沂之水!更无法击退曹军!”

    陈宫和魏续停嘴,场内一时寂静。

    诸将齐刷刷地转头,注视他们的主公。

    吕布忽的端起桌案上的酒盅,举杯道:“诸位来,与本候痛饮此酒!”

    “喝完后从即日起,我军便行禁酒之令,将所有的粮食拿来犒赏安抚城中军士百姓。”

    诸将士欢欢喜喜地举杯,却听吕布说到要禁酒时,一个个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温侯,禁酒之令是否……”

    “嗯?!”

    部将侯成脱口而出,但话说到一半,就被吕布斜视而来的目光止住。

    他大嘴微张,却是发不出一个声音,如鲠在喉,难以言语。

    吕布呵呵笑道:“侯将军可有异议?”

    侯成喉骨滚动,脊背发凉,颤声道:“没……没有。”

    “既然诸位将军都无异议,那从今日起便行这禁酒令,违者军法处置,一视同仁!”

    “喏!”

    诸将齐声应答。

    “高顺,张辽!”

    吕布看向右侧坐席上。

    高顺身姿笔挺,不苟言笑。

    张辽手枕桌案,一双眼睛活灵活现。

    “十二月初,张辽率部袭击曹军军营,为高顺陷阵营突围创造机会……如今已过半月,可有什么消息?”

    高顺面沉似水,缓缓说道:“启禀主公,暂未有任何消息。”

    张辽沉声道:“曹军兵精将广,陷阵营四百之众,能活着突出曹军包围的陷阵之士恐怕都少近乎无,更别提求援袁术……”

    吕布的眼眸灰暗,意志消沉道:“不成想我吕布也有被逼到这般地步的时候啊!”

    陈宫高声勉励道:“左传言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

    “今我言困兽犹斗,况温侯乎!”

    “温侯乃大汉侯爵,理当兴兵讨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挽救汉庭于危难之际,怎可心灰意冷,萎靡不振!”

    吕布一手撑在膝盖上,双眼迷离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酒盅,心已经回到了初平六年的长安城上。

    那时的他站立在长安城楼之上,俯瞰锦绣山河,享受着无数军士与百姓们的顶礼膜拜。

    “温侯!温侯!温侯!”

    长安城内的士兵们嘶声呼喊,顶着毒辣的阳光注视着城墙上的伟岸身影。

    声如巨浪,响彻云霄。

    跟随在吕布身后的赤兔马,也被惊得踏动双蹄,仰天嘶鸣。

    董卓已死,天子在手!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而群雄所逐之鹿,如今就在他的手上。

    执掌天下,只差一步!

    然造化弄人,不过数年光景,他就从扶汉室于危亡的大汉温侯,变成了人人唾弃的三姓家奴,更是被围于这下邳孤城之中。

    下山猛虎,困于囚笼。

    他又怎能甘心!

    他弑丁原,杀董卓,据长安,袭兖州,吞徐州……这一路走来,从寂寂无名之辈,节节攀升至大汉温侯,领天下兵马!

    那时风光无二,现在却如丧家之犬……所有图谋皆作了他人嫁衣!

    他又怎能甘心!

    他不顾世俗的道德准则,无所谓别人说他是三姓家奴,还是人中吕布……

    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获得足够的利益,他不介意用任何方式!

    因为他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王图霸业他能付出一切。

    即便是给人当狗……

    给别人当狗,是为了有一天自己能成为狗主人!

    若是这主人乏善可陈,那就怪不得他吕布另谋出路了!

    他一手抓握住青铜酒盅,巨大的力量竟将这酒盅一下捏碎。

    他松开手掌,青铜碎片掉落在桌上,咔嚓脆响不断。

    “公台,依你之言,本侯又当如何行事,才能破此危局呢?”吕布兀自振奋道。

    陈宫沉思片刻,拱手道:“我有一言,但请主公屏退左右。”

    吕布眉眼微抬,在坐的将领皆是怒目而视陈宫。

    吕布沉吟片刻,挥了挥手,说道:“高顺,张辽留下,其余人等退下吧。”

    “喏!”

    塔楼内,顿时只剩下四人。

    陈宫组织了一下语言,沉声道:“主公,据我观察,这两日袭来的大水已经越来越少,或许再过不久,曹军就会堵坝停水……届时,曹军必会一鼓作气,强攻下邳。”

    张辽眉头挑动,说道:“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宫苦笑不已,说道:“如今我军势弱,曹军势大,人心思变,故此需要一些能够让他们看到希望的话语……”

    吕布嗓音低重道:“公台既然预料到曹军会堵坝停水,那若是曹军发起总攻,我们又当如何?”

    陈宫双眼闪光,掷地有声道:“曹军进攻下邳,我军必不可挡,然下邳城墙三重,可分割曹军兵势,再假作温侯数部为诱饵,实则率主力绕城直袭曹军主阵!”

    “只要击破曹军主阵,则战事可定矣!”

    吕布低眉思索,眼珠转动,良久才道:“此计,你有几成把握?”

    陈宫拱手反问道:“是我要问温侯有几成把握!”

    吕布瞳孔微张,缭乱的鬓发摇动,忽的大笑道:

    “本侯之勇武天下无双,谁人能挡?!”

    “只是若能引出曹军主阵,他们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陈宫从袖中取出下邳城图,摆在吕布的面前,手指一点道:

    “白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