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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义重如山

    孤峰堡城外,城墙下,罗六和大哥杜天伦在谈着往事。

    轻声说完自己的遭遇,杜天伦喝了一口茶,朝着满脸怒火的罗六,轻轻地挥挥手,示意六弟不要生气,继续轻声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阿呆父亲是车鼻施部的世袭千户,在与葛逻禄人的部落交战中,受伤被俘,也是这样被葛逻禄人将脑袋放在木桩上,用斧头砍杀,临死前看着站在刑场外,被母亲紧紧搂在身前,还只有六岁的阿呆笑了。当时,阿呆哭着告诉我;他阿大临死前,和我笑得一模一样,我像极了他的阿大,所以他要救我,就是和葛逻禄人开战,也要救我。因此,我就摸着这孩子的头,叫他阿呆,也就一直叫他阿呆了。”

    缓了口气,杜天伦接着轻声说:“从此,这孩子和阿塔,两人也就一直叫我唐人老爹。阿塔是阿呆的结义兄弟,阿塔爹是车鼻施部的世袭万户,也是在和葛逻禄人交战中战死的。阿塔的叔叔,就是现在的突骑施大汗,他让阿塔和阿呆,结为兄弟,一起长大。我也问阿塔;为什么要救我。阿塔这孩子说;阿弟做什么,我都支持。接下来的四年时间,我就待在阿呆家生活着,阿呆和阿塔,他们只要在部落就陪着我,一起喝酒,一起听我讲大唐的事,我也因为这两个孩子经常四处征战,教了两孩子一些上阵保命的手段。这两孩子特别懂事,从没有问过我安西军军情,我教这两孩子的,都是我想教的,我自己愿意教的。老六,阿呆和阿塔,这两孩子敦厚,正直,勇敢,善良,是两位英雄好汉。”

    罗六点着头,沉声说:“将来有机会,定要见过这两位突骑施好男儿,当面谢谢。”

    ……

    罗六的话,让杜天伦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哀伤,沉默了少许,轻声说:“也许老六已见过。阿呆这孩子不在了。三月的突袭孤峰堡,阿塔和阿呆,就在其中。阿塔独自回到车鼻施部,在阿呆家里哭了许久,告诉我和阿呆的母亲;他没有把阿呆带回来,阿呆留在了孤峰堡城门楼下。我陪阿塔在阿呆家里,喝了三天三夜的酒,想要召回阿呆的魂灵。五月,阿塔被突骑施大汗召到弓月王庭,临走时,阿塔这孩子担心阿呆不在了,我又是唐人,会遭到车鼻施部中与大唐有血仇的部众欺负,当众拜我做了义父,留下自己的十户亲随给我,让我继续在阿呆家里生活。老六,这恩情,大哥无法还啊,这也是大哥必须回车鼻施部继续生活的原因,大哥不能就这样偷偷逃啊。”

    见罗六点头认同,杜天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接着轻声说:“我在阿塔的喝酒交谈中,才知道孤峰堡守将是你老六,阿塔详细告诉我孤峰堡大战经过后,我知道我的六弟已成为真正将军,阿塔也对孤峰堡大战败得心服口服,老六的圈套和设计,让突骑施武士输得不冤。阿塔去弓月王庭后,我也坐不住,对阿呆母亲说;我要来孤峰堡,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阿呆的尸骨,将阿呆带回家。实在找不到,我就在孤峰堡城门楼下,招唤着阿呆的魂灵,跟我回家去。老六,帮大哥想法找找。”

    说着,杜天伦流出了眼泪,右手端起茶碗,站起身,将碗中茶水缓缓泼洒在地上,轻声唤道:“阿呆,傻孩子,唐人老爹在这里,你躺在哪里,就告诉唐人老爹,若是白天阳气太重,你就夜里过来,唐人老爹等着接你回家。”

    见大哥如此伤心,罗六心痛得厉害,红着眼眶,低声说:“大哥,孤峰堡下战死的一千三百七十一名突骑施武士,无法区分,被我埋在这旷野最顶端的山脚下,修了一个大坟。九十五名射雕手,还能区分出来,我敬他们是好汉,分开埋的,修了九十五个坟,在那个大坟旁边。清水河对岸的戈壁荒野上,只有一个大坟,埋了一千多战死的突骑施武士,其余的是在安西军骑军一路追杀中战死,尸骨沿途都有,安西军骑军顾不上收尸掩埋。大哥,阿呆兄弟的尸骨,恐怕无法找到。大哥,对不起。”

    杜天伦抬手抹去泪水,摇摇手,轻声说:“不怪六弟。彼此都是拿命在拼,老六能够埋葬突骑施武士尸骨,已是大义。我安西军好男儿战死沙场,不知有多少也是来不及收敛掩埋,抛骨荒野。拿刀厮杀的英雄好汉,身死魂不灭,自会找到回家的路。老六,我的招魂牌,恐怕也在安西忠魂堂吧。”

    罗六点点头,低声说:“是,是我亲自将大哥招魂牌送进龟兹南大营的安西忠魂堂里。准备将来带大哥回家。”

    杜天伦笑了,拿起桌上的铜制符牌,递给罗六,笑着说:“也好,老六回龟兹南大营时,就将这块符牌挂在安西忠魂堂里我的招魂牌上,也算有个归宿吧。”

    罗六没有接,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嗓音更低,轻声嘟囔道:“大哥,我求着南大营郭司马又做了一块,挂在了大哥招魂牌上。”

    杜天伦哈哈大笑,笑着骂道:“好小子,这招魂的东西,你也作假,怪不得招不到我的魂,我才好端端地活着。”

    魁梧的罗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眉低首,尴尬地跟着杜天伦笑,小声说道:“这样最好,假的才招不到大哥魂。将来回去南大营,我要去好好谢过郭司马,谢他帮我做了块特别假的符牌,大哥才会好好的活了过来。”

    杜天伦被自己六弟逗得哈哈大笑,顺手将铜制符牌挂回脖子。

    笑了一会,杜天伦才收住笑声,轻声说:“老六,阿塔告诉我;阿呆是在攻城时,被一安西军校尉击落城下,生死不知,阿塔冲进城墙下,救回攻城剩下突骑施武士时,驮回阿呆的战马被城门楼里强弩射中,阿呆就留在了城门楼下。阿塔伤心难受,说自己无能,没有救回阿呆。”

    罗六一听,神色大变,猛然起身,不待杜天伦继续说下去,接口急问:“大哥,这阿呆可是突骑施千户屈玛夫先?!”

    杜天伦见罗六的神色大变,突然说出阿呆名字,心中一紧,一下子也站起来,大声道:“是!老六知道阿呆埋在何处了?”

    罗六的心情大好,重重地吐了一口长气,笑着说:“大哥的招魂,肯定是只喊了阿呆,名字都是假的,还招个屁魂!大哥,阿呆兄弟没有死,在孤峰堡里好好地活着啊。”

    说完,罗六哈哈大笑。

    听到六弟如此说,杜天伦心神激荡,眼前一黑,身体微晃,差点歪倒,罗六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大哥没有左臂的半边身体,杜天伦也用右手扶住桌子,颤抖着声音,沉声说:“六弟,当真!”

    罗六扶着大哥坐稳,笑着答道:“大哥,阿呆兄弟没有死。这突骑施千户屈玛夫先,是一位真正悍将,就他一人踏上孤峰堡城头,和我以命换命,被我重锤击伤,扔下城头,我也差点被阿呆兄弟开膛破肚,一命呜呼。后来战马中弩,留在城门楼下。收拾战场时,辅兵发现阿呆兄弟没有死,送到孤峰堡后湖边,在几个老兵的救治下,活了过来,在堡后湖边老兵处养伤,活得好好的,就是左肩被我击碎,虽然恢复得不错,以后恐怕用不得力了。等打完这战,我回龟兹城,求和无名老爹在一起的老神仙帮阿呆兄弟治治,或许能恢复不少。”

    罗六知道阿呆是大哥的救命恩人,也就拿屈玛夫先当成兄弟。

    战场上的对敌厮杀,都是在拼命求生,用命换命,彼此间的下手狠毒是理所当然,受伤战死都怪不得对方。这些道理,罗六清楚,大哥更是明白,相信阿呆兄弟也能理解,怪不了罗六。

    即使罗六现在已经将阿呆当作兄弟,在将来的战场上相遇,两人还是一样下手狠毒,同样不会容情留情。因为,罗六不仅仅只有阿呆是兄弟,战场上的自己队伍里,同样也是罗六的生死兄弟,下手留情,就在害死自己的其他生死兄弟。最多就是在战场上尽量避开与阿呆兄弟直接交锋拼杀。

    这样的武士情怀,勇士胸襟,战士操守,久经沙场的大哥杜天伦清楚得很,相信阿呆兄弟也是明白。

    何况,战火不停的西域,经常是今天还拼个你死我活,明天就结盟联手攻击敌人,武士之间,各为其国,争个高低,分个雌雄,很少有私人恩怨。

    只要不是有着真正的血海深仇,不是针对阴险恶毒的卑鄙小人。斩草除根,赶尽杀绝,还真的不是各国各族好男儿与真英雄的所为。

    此时,大唐壮武将军罗六的心中,狠狠地怒骂道:葛逻禄这样的杂种不可留!

    ……

    听到情同父子的阿呆没有死,杜天伦畅意地笑着,右手拎起茶壶,倒了一碗茶,猛喝几口,平复着心情,眼中含满笑意,开心地笑着,轻声问六弟:“好。活着就好。老六,大哥能将阿呆带回家吗?”

    “好!”

    罗六毫不迟疑,一口答应,接着说:“大哥先不要急,一会就让阿呆兄弟来这里,我要好好谢谢他,敬他几杯,和阿呆认个兄弟,就让他和大哥一起离开。”

    罗六相信,杜天伦绝不会做任何损及安西军的事情。

    罗六清楚,屈玛夫先这样的悍将,如此的豪杰,虎胆英雄,绝不可能是卑鄙之徒。

    罗六认为,大哥信任的阿呆,就是自己的好兄弟!

    因此,毫不犹豫,一口应诺杜天伦,当即答应释放突骑施悍将屈玛夫先千户,和大哥一起回家。

    纵然大战将至,或有军法加身,罗六甘愿舍命承担!

    义重如山,无须理由!

    ……

    正说着,陈天赐提着一个大食盒,拎着两壶酒,从城门口走过来。

    罗六见到,大步迎过去,接过食盒与两壶酒,轻声朝着陈天赐交代了几句。

    陈天赐转身就进来城门,牵过一匹战马,策马而去。

    ……

    罗六放好了食盒与两壶酒,也将吴剑兄弟给大哥杜天伦的军中腰牌,顺手放入怀中,扶着大哥,望向城门,等阿呆兄弟来。

    大约一刻时光,两匹战马疾驰到城门口,陈天赐和屈玛夫先,翻身下马……

    矮壮的屈玛夫先,一见被罗六扶着,站直身体的唐人老爹,就猛冲过来……

    陈天赐又纵身上马,回头向城堡里驰去。

    杜天伦看到阿呆垂着左臂,满脸泪痕地向自己跑来,心神激动,满脸泪水,在六弟扶持中,拖着残腿,向前迎去……

    “扑通”一声,阿呆跪倒在杜天伦面前,右臂抱住杜天伦双腿,哭喊道:“唐人老爹!”

    杜天伦泪流满面,在六弟的扶持下,稳住残躯,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正抱住自己的阿呆,右手在阿呆头上摸了摸,又在阿呆的左肩,轻轻摸了摸,捏了捏,哽咽着说:“傻孩子,还算命大,活了下来,肩头骨头还好,没有完全碎,休养一些日子应该能恢复。起来,让唐人老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伤。”

    说着,杜天伦轻轻扶着阿呆左臂,想让他起来。

    罗六见到,一把托住屈玛夫先的右臂,拉起阿呆兄弟。

    重伤初愈的屈玛夫先,穿着一件麻布唐人上襦,一条肥大的裈裤,满头浓密的黑发,扎成十几根小辫子,矮实粗壮的身体,因为长期养伤,微微有些发胖。

    杜天伦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会,右手轻轻地摸了摸阿呆脸上的刀疤,化掌握拳,在屈玛夫先的厚实左胸轻捶几下,点点头,含着笑说:“不错,不错。心肺没受重创,这孩子造化大!”

    阿呆直挺挺地站着,流着泪,咧着嘴,瞪着眼,傻傻地望着唐人老爹在笑。

    ……

    城头的拼搏中,罗六虽重锤击伤屈玛夫先,但忙于孤峰堡军务的罗六,一直没有见过脱去盔甲,取下面甲的阿呆兄弟。屈玛夫先在湖边养伤数月,就连千户屈玛夫先的名字和伤情,还是湖边老兵告诉他的。

    罗六只记住了那个骁勇无畏,在云梯下和自己目光相撞,冷酷的突骑施悍将眼神。

    于是,罗六也仔细看着大哥的救命恩人;黝黑光亮的紫铜色皮肤,四方脸庞的左脸颊上,挂着一道近两寸刀疤,微塌的鼻梁,嘴巴很大,厚厚的嘴唇里,露出满口白牙,正傻傻地咧嘴在笑,粗粗的浓眉下,一双明亮的牛眼里,透出孩子般纯真,满是开心的热泪。

    看到伤情恢复不错的阿呆兄弟,罗六微微地颔首,内心略感宽慰,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感觉敏锐的屈玛夫先千户,察觉到唐人老爹身边武士的善意目光,也看向罗六的眼睛,盯了一眼,突然展颜一笑,粗声道:“唐人校尉?”

    罗六轻轻点点头,屈玛夫先又瞪大牛眼,仔细地盯看了罗六一会,更是咧开大嘴,粗着嗓子,大声赞道:“好胆量!好武功!”

    杜天伦见状,笑着摇头,抬起右手,朝着屈玛夫先的大脑袋,重重一巴掌,笑骂道:“怎么?还想打一架?傻瓜!”

    脑袋上挨了唐人老爹的一巴掌,阿呆更加憨憨地笑着,歪着脑袋,重重点头,粗声粗气地大声答应:“好!伤好后,再打一架!”

    如此纯性纯情的回答,杜天伦和罗六,两人哈哈大笑,在罗六搀扶下,杜天伦抬起残废的右腿,作势要踢阿呆……

    ……

    八月十九,申时过半。

    夕阳西下,古道清风。

    两匹高大的突厥战马上,杜天伦和阿呆,策马并排,松缰慢行。后面跟着两匹驮载物资的回纥驮马,里面装有屈玛夫先的突厥弯刀与战甲,一把罗六送给阿呆的大唐横刀,以及行军的军帐,干粮与水袋。

    前面十里,一支安西军的辎重车队,正在向洁山城运输着军资。

    杜天伦和屈玛夫先的身后十多步,十几个轻装便服突骑施大汉,策马跟行。

    往后数十步,一队全副武装的大唐武士,策马随行,这是陈天赐派出护送的孤峰堡战兵,他们持着孤峰堡的通行腰牌,将一路送他们出乌孙堡。

    ……

    一路上,兴奋不已的阿呆,絮絮叨叨,朝着唐人老爹说个不停,脸上挂满笑意的杜天伦一直在听,不时也回应一下还有着孩子气的阿呆问题,心里还在想念着孤峰堡的六弟……

    中午,在孤峰堡城外,陈天赐又送来一张椅子,四壶酒。

    杜天伦和阿呆,罗六,一起坐下喝酒,聊起了往事……

    阿呆不停地向罗六敬酒,问着孤峰堡大战时,罗六的种种设计与圈套。不时,还不服气地举起完好的右臂,要与罗六比手劲……

    罗六也是微笑看着这个勇敢淳朴的突骑施兄弟,心生喜爱,有问必答,来酒就喝,掰腕定输,不停地哈哈大笑……

    心情大畅的杜天伦,自斟自饮,微笑着望向六弟和阿呆,眼角挂着开心的泪痕,久别重逢的六弟已是大唐将军,如同亲子的阿呆也死而复生……

    杜天伦笑着喝着,喝着笑着,也就有些微醉。

    城门里,川流不息的马队,来往不绝的军卒。

    自始而终,久经沙场的杜天伦和粗中有细的屈玛夫先,未曾出言问过半句……

    半个多时辰,喝完六壶美酒,最后一支运输马车队离开孤峰堡,前往洁山城。

    罗六站起身,走到城门处,向一直守候在城门口的陈天赐和秦四海,低声交代了一番,又回到方桌,朝着已站起身的阿呆,罗六神情凝重,沉声道:“阿呆兄弟,我大哥手脚不便,就拜托给阿呆兄弟和阿塔兄弟,日后重逢,再与阿呆兄弟和阿塔兄弟一醉方休。”

    说完,罗六抱拳拱手,大唐壮武将军一揖到地,郑重地将残疾的大哥杜天伦,托付给突骑施千户屈玛夫先。

    阿呆一见,单膝下跪,右手按住左胸,神情严肃,粗声粗气地应诺道:“大兄放心,唐人老爹是阿塔义父,也是阿呆义父。大兄放心!”

    ……

    过了一会,陈天赐和秦四海,两人领着十几个伤愈的被俘突骑施武士,牵着一队战马过来。

    ……

    罗六扶着微醉的大哥,走到马队前,红着眼眶,朝着杜天伦轻声说:“大哥,六弟军务在身,不能送大哥回车鼻施,大哥多多保重。老六定不会让大哥失望,他日和大哥一起回大唐!”

    同样红着眼眶的杜天伦,轻轻点点头,伸手抹去罗六眼角的泪水,微笑着轻声说:“大哥若在车鼻施住倦了,自会去龟兹找老六,六弟放心。”

    罗六扶着大哥上马后,从秦四海手中接过一把横刀,这是大唐军中特制的大将专用佩刀,大唐壮武将军罗六的战刀,铜铸刀柄上刻着一个“罗”字。

    心中知道将要发生的大战,担忧着大哥的安危,罗六抓起屈玛夫先的右手,将自己的战刀,重重拍在阿呆手中,沉声道:“阿呆兄弟,保护好我大哥!”

    心中有数的屈玛夫先,右手握紧横刀,重击在左胸,用力地点头,再次慨然应诺。

    ……

    罗六和秦四海,两人跨上战马,将杜天伦一行,远送到清水河对岸戈壁荒野的尽头。

    望着远去的马队,失去了踪影,罗六抬手,轻抹起眼角的泪痕,拨转马头,回身离去……

    天下伤心处,再别重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