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未雨绸缪
天山军成，振翅欲飞。
书房中，安西军三巨头的冲天斗志，大唐人的豪迈激情，久久难以平息……
过了一会，三人才坐下，喝了几口浓茶，平复着激荡心神……
……
恢复平静的李逸，看了一眼冷静坐好的萧长风，望着脸上还挂着笑意的韦皋，沉声说道：“韦公，破局之战胜算已很高，敦煌大营军情也令人宽心。我和萧长风，在前几个月所做的破局之战结束，如何善后的预案，已出现变化，要重新调整。”
韦皋说话不便，无法接话。虽不知原来的安西军破局之战后预案，但也是非常清楚；李逸大帅将调整的预案，定是朝好的方向，重新有了更完善的新规划。
兵部侍郎收住笑意，神情严肃起来，朝着安西军大帅用力点点头。
……
“韦公，打完破局之战，西域的格局将出现大变化。原先，大都护府通盘考虑了陇右道和河西的军情，结合大唐的平叛战局，做了最坏局势出现后的预案；决定收缩力量，将可用军力聚集成一个铁拳，随时准备东去，或迎击进犯陇右节度府的吐蕃大军，保住玉门关和阳关不失，或投入朝廷的平叛战局，尽快让大唐恢复安宁，重建大唐秩序。这样，西域将完全采取守势。破局之战打赢后，葛逻禄将灭族，西域三大部只剩下两个，回纥与突骑施，共同划分掉葛逻禄地盘。西、北两个方向的威胁解除后，回纥和突骑施，这两大部要完全消化吞并的葛逻禄部，至少能安稳五年，即使他们敢蠢蠢欲动，大都护府也准备了足够力量，再次打垮他们！因此，原来的收缩计划是；暂弃周边，稳固中心。重点守住几个重要军镇，这样可以集中力量，先防止西域大乱，待大唐局势平稳后，再设法恢复。”
李逸沉着地说着，语气充满自信。
“现在，韦公带来敦煌大营里有近万名老兵悍卒的消息。新编安西军彻底没有后顾之忧，将南北大营中的所有老兵投入破局之战，天山军增加近四千战力，破局之战的胜算已非常高。因此，大都护府要求萧军使不仅要打赢破局之战，更要考虑用最小的折损去打赢，尽量保存天山军的有生力量，以备将来！”
安西军大帅的目光，炯炯有神，望着天山军军帅，沉声下令，提出必胜的新军令。
天山军军使萧长风，抱拳应诺，虽未出声应诺，但也波澜不惊，处之泰然。
安西军大帅接着沉声道：“根据现在对破局之战的战局预判，大都护府的收缩计划，将调整为；缩减收缩范围，将弓月城以西的散居大唐子民集中撤回到龟兹，碎叶城的大唐人撤回龟兹城和龟兹镇，增加安西北庭大都护府腹心地区的唐人力量。将伊丽水绿洲中开荒屯田的近两万户大唐子民，和近十万归附各族部众，全部撤回。撤回的伊丽水绿洲中大唐子民，安置在龟兹子母河流域绿洲里屯田，补充因连续征募入安西军后，龟兹城外屯田辅兵出现的缺额。撤回的归附部众，尽数安置在北庭的牧场，加强北庭的大唐力量。撤回的大唐子民和归附部众，他们所损失的财产，由大都护府补偿。碎叶城和伊丽水绿洲的屯田，划给突骑施汗国，这是突骑施汗国出兵进攻葛逻禄的酬劳。但突骑施汗国必须补偿大都护府，突骑施汗国每年向大唐朝廷进贡后，额外补偿大都护府战马三万匹！最少战马三万匹！可分三年，每年必须上缴大都护府战马一万匹！突骑施汗国不给，天山军将继续打残废突骑施汗国！”
萧长风点头应诺，韦皋也狠狠地点头认可。
大唐帝国的霸气，容不得突骑施汗国胆敢不同意安西北庭大都护府的合理要求！
……
安西军大帅望着神情严肃的兵部侍郎，继续说：“乌孙堡，洁山城，孤峰堡，这三处军镇划给乌孙古族。安西北庭大都护府以‘天子信宝’，代朝廷册封乌孙古族族长为大唐洁山州都督，大唐归德中郎将。并奏请朝廷册封乌孙古族族长为乌孙国国王，恩准乌孙古族复国。在伊丽水盆地东侧，以乌孙堡为起点，划出方圆八百里草原牧场归乌孙国，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帮助乌孙古族在伊丽水盆地东侧建一座新城，作为大唐西域的新商贸重镇，乌孙国成为大唐附庸国。安西军将遵守大唐朝廷的承诺，向乌孙国提供保护。这样就在龟兹西面，形成一个保护屏障。作为大唐帝国的附庸国，乌孙国每年向大唐朝廷进贡战马五千匹，牛一万头，羊三万只。三年后，乌孙国向大唐的进贡将每年增加，具体数额，三年后再议。”
朝廷圣使，安西军监察使韦皋点头，认同安西军大帅的决定。
……
“韦公，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北面和西面的安全有了保障后，就可以抽出兵力，加强南面对吐蕃的防御。在大勃律国与小勃律国还没有失陷于吐蕃之前，已得到加强的于阗，疏勒两大军镇暂时保持原状，待以后西域局势发展的需要，再加以考虑。葱岭守捉城再增加五百名辅兵，足可应对现在的军情。破局之战打赢后，龟兹南大营的现存军力，不再作为安西军预备军力，可以放心使用，整编出三个重甲战兵营，进入播仙镇，加强播仙镇防御，封堵住吐蕃从南面直接进攻西域的最便捷路线。这样调整后，安西北庭大都护府的防御圈，更加完善，可保证西域五年无忧！安西军可以作为机动的攻击战力，听候朝廷的旨意，彻底放心地使用在大唐朝廷最需要的战场。”
过目不忘的兵部侍郎，一边听着安西军大帅的调整计划，一边在大脑中将各个地区地点，与刚才在外面看过的地图，加以印证。
李逸停顿后，韦皋闭目思考，推算片刻，睁开双眼，朝着安西军大帅用力点头，同意安西北庭大都护府防御圈的调整方案。
……
“破局之战结束，天山军回归龟兹南大营后。在天山军基础上，整合龟兹南北大营军力和撤回的碎叶镇守军军力，以及现北庭镇守军军力，重建安西军和北庭军，保证安西北庭大都护府有两个铁拳，守护西域的同时，并可以随时抽调出一军人马，听候朝廷调遣！敦煌大营的安西军预备军力将听从朝廷旨意，用于重建河西节度使与陇右节度府的防御军力！”
安西北庭大都护沉声说着，冷静的目光，看向天山军军使和朝廷圣使。
萧长风轻轻点头，同意了大帅的决定。
朝廷圣使韦皋的内心滚热，感慨万分；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就这样轻易放弃敦煌大营五万精兵！在朝廷完全没有力量向安西北庭大都护府提供支持的情况下，安西军不仅靠自己的力量，守稳西域万里疆域，还再次向朝廷提供五万精兵支援。
口虽不能畅言，一吐心声，朝廷圣使就提笔疾书，端端正正地写到：碧血丹心！忠贞不渝！大唐军魂！安西军魂！
写完，朝廷圣使放下毛笔，正容起身。
韦皋双手将写好的宣纸递给安西军大帅，推开身后的座椅，后退一大步，恭恭敬敬地朝肃容站立的李逸和萧长风，深深一揖，代表朝廷感谢安西军大帅和天山军军使。
……
三人回座后，李逸提起铜壶在三个茶碗里，加了点热茶，端起喝了几口，润了下嗓子，望着韦皋，缓缓地沉声说道：“韦公，破局之战打赢后，烦请韦公将大都护府的防御调整计划上报朝廷，上奏至德圣人，请旨重建河西节度府和陇右节度府的防御军力。奏请朝廷；在平叛大战中，首恶必诛，其他获罪刑囚，尽数发配到西域戍边。并请旨朝廷；酌情考虑用优厚的政策补助，将大唐失去永业田的农户和游手好闲的市井无赖，逐年迁移至安西北庭，充实西域的大唐力量。西域地广人稀，虽偏远荒僻，也是物产丰富，水源充沛，绿洲土地肥沃，足以安置数百万大唐的无地子民。若是西域的万里疆域中，增加数百万大唐子民，西域将永归大唐，定能成为大唐有力的坚盾！”
安西北庭大都护李逸抱拳，郑重地拜托兵部侍郎韦皋。
精于政事的韦皋深知此策若能实施，大唐将获益匪浅，解决了大唐腹心地带因人口剧增，土地极度缺乏的无解困境。迁出了大唐隐藏的动乱根源，大唐定可浴火重生，重新再建一个更加辉煌的盛世。
韦皋内心激荡，彻底信服李逸，将自己真正当成安西北庭大都护属下，目光坚定，郑重地抱拳拱手，点头应诺。
……
李逸起身，伸手在萧长风面前，拿起另外一个画卷，铺摊在方桌，左手按住铺开画卷，右手指着画卷上的灭葛逻禄用兵路线图，朝着韦皋说：“韦公，天山军打赢突骑施后，迫使突骑施大汗坐下来谈判。萧军使以安西北庭大都护府特使名义，全权负责谈判。协议达成后，天山军进入碎叶，接管碎叶城，进行休整，着手准备灭葛逻禄之战。碎叶军和整编后的碎叶城镇守军，用来补充天山军的战损军力。安西军虎翼营归天山军节制，虎翼营将率领伊丽水绿洲大唐子民自建武力，沿着碎叶水西去，切断葛逻禄部的西逃之路。天山军携突骑施提供的一万精骑北上，攻向已迁逃至金山脚下的葛逻禄王庭。在破局之战开始前，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将派出使者，前往回纥王庭，要求回纥大叶护出兵封堵阿拉山山口，并派出大军自北向南，压缩葛逻禄部的回旋空间，逼迫葛逻禄部不得不聚集全族精壮，与天山军决一死战！”
安西军大帅指着图上三条粗大的进军路线标识和箭头，最后握拳，狠狠地砸在写着葛逻禄的字样上。
……
安西北庭大都护看着韦皋，继续沉声说：“韦公，三日后，你持朝廷圣使符节，前往回纥王庭，以大唐圣人的‘天子信宝’，要求回纥大叶护出兵配合天山军完成灭葛逻禄计划！回纥出兵的所获是；与突骑施平分葛逻禄。同样，获得一半葛逻禄领地的回纥部，在每年向大唐朝廷的进贡中，增加战马一万匹！如果回纥大叶护拒绝，韦公直接告诉回纥大叶护；天山军携突骑施精骑，必将追击逃亡到西域各部的葛逻禄部残余，安西军此战必报怛罗斯之战中，葛逻禄人偷袭安西军大仇！不灭葛逻禄部，安西军绝不会撤军！敢收留葛逻禄部残余的西域各部，即是安西军之敌！大都护府的庭州镇守军将自己出兵，封堵阿拉山山口。”
安西军大帅的双目中，冒出森冷的寒光，毫不犹豫地表露出；若回纥心怀异心，安西军不惜一战的决心！
韦皋正容起身，目光坚定地支持安西军大帅决心，抱拳当胸，重重点头，应诺军令。
“韦公，回纥大叶护或许首鼠两端，先派兵封堵阿拉山山口，再观察天山军打残突骑施之役的战况，才决定是否派出大军从北往南，挤压葛逻禄部的生存空间。韦公，只要回纥大叶护派兵封堵阿拉山山口，庭州镇守军的压力就减轻。天山军打残突骑施后，回纥大叶护不敢不派出大军，一起灭葛逻禄部！”
安西军大帅看着韦皋和萧长风，冷声补充了一句。
韦皋和萧长风，两人点点头，同意大帅的判断。
……
李逸喝了口茶，停顿片刻，对着韦皋，接着说：“韦公，你出使回纥后，直接赶往碎叶城。”
安西军大帅的声音，低沉许多，带有一丝恨意，冷冷地说：“韦公，碎叶镇守使黄维旭是原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的妻弟，天宝九年，曾率大唐攻吐蕃五路禁军中的其中一路。大唐五路禁军攻伐吐蕃之战兵败，全军覆没后，身在成都府里指挥一路禁军的黄维旭，心恐朝廷处罚，重金贿赂杨国忠，躲过兵败丧师重罪，逃到西域，被安西军太监监军边令诚安排到安西军，高帅无奈中答应黄维旭出任碎叶镇守使。黄维旭贪得无厌，在碎叶城大肆搜刮压榨各族商家，私下勾结葛逻禄人，倒卖碎叶城军库里军资。天宝十二年，封帅灭大勃律国后，率军问罪葛逻禄部，葛逻禄大叶护赤身伏地，自请其罪。黄维旭收了葛逻禄人重金行贿，搬出太监监军边令诚和齐国公高力士的名头，向封帅为葛逻禄大叶护求情。当时封帅考虑到强灭葛逻禄部，安西军会有所折损，而吐蕃又在向播仙镇增兵，攻占播仙镇之役绝不能延期。另外，封帅顾忌强灭跪地求饶的葛逻禄部，西域各部必将心中恐惧，稍有不慎，西域又将生乱。于是，顺水推舟，责令葛逻禄部交出怛罗斯之战中，被葛逻禄俘虏的安西军儿郎，罚葛逻禄大叶护缴纳大批财物赎罪，暂时放过葛逻禄部。因此，黄维旭更加气盛，以西域各部守护神自居，狂敛西域各部的贿赂之财。封帅攻占播仙镇后，原本计划一旦安西军休整结束，就寻机灭了葛逻禄部，用军法斩杀黄维旭！但安贼兵起，封帅东去。此事成了封帅心中一大恨事，封帅临去勤王前，还念念不忘！同时，无名府今年还查明；葛逻禄部还藏有两千多名被俘的安西军儿郎，囚禁在金山里开采金矿！”
李逸冷声说着，双目中的森冷寒光更甚。
韦皋和萧长风的眼中，同样冰凉似铁，射出森冷的寒光。
……
“去年十一月，大都护府重新布置西域防御时，考虑到黄维旭指挥下碎叶城镇守军，异族武士过多，黄维旭又私下征募一千名葛逻禄武士入碎叶城镇守军。碎叶城四营镇守军的异族武士已过半，还尽是西域各部整编制派来，征募入碎叶城镇守军的。大都护府为了确保碎叶城不失，从南大营编成两营重甲战兵营，加上龟兹国三千轻甲精骑，去年十二月底，在碎叶城北十五里处，设建碎叶军大营，由原碎叶城镇守使古力任碎叶军军使，防御碎叶城北七十里处的葛逻禄汗帐，提防黄维旭叛乱。今年，大都护府谋划破局之战时，一直顾虑突骑施与葛逻禄结盟，联手攻破碎叶军大营，拿下碎叶城，合兵一起应对破局之战。三月的孤峰堡大战，突骑施遭到孤峰堡守军痛击，又被虎翼营追杀，全军覆没。原本在每次安西军痛击突骑施后，一贯趁机再咬突骑施一口的葛逻禄部，被突骑施大汗疑心，突骑施人认为是葛逻禄人与安西军设了圈套，才导致突骑施三千四百名精锐被杀光。领军突袭孤峰堡的车鼻施部昆咄达干，更是怀恨在心，今年五月，昆咄达干联合突骑施处木昆部黑姓可汗，起兵两万，进逼葛逻禄汗帐，逼得葛逻禄大叶护将汗帐北迁，一直迁移到距离碎叶城七百里的金山脚下。碎叶军的防御压力才减轻，军使古力趁突骑施大军逼近葛逻禄汗帐之机，率领三千龟兹轻甲精骑突袭碎叶城镇守军的一千名葛逻禄武士，将他们全部屠尽。这一千名葛逻禄武士打着大唐碎叶城镇守军旗号，出碎叶城，隔开突骑施大军，掩护葛逻禄汗帐北迁。为此，黄维旭向大都护府诬告碎叶军叛乱，偷袭碎叶城镇守军。碎叶军军使古力则上报大都护府，是碎叶城镇守军的葛逻禄武士配合突骑施大军，意图偷袭碎叶军大营，遭碎叶军反击，被全部歼灭。相互指责，最后，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安西军大帅想起自己下令；要大都护府功曹参军事，私下给碎叶军记下的一转军功。不由得轻轻地笑了一下……
李逸喝了口茶，接着对韦皋说：“现在，突骑施与葛逻禄继续联手应对破局之战的可能很小，但也需有备无患。因此，韦公出使回纥后，直接赶往碎叶城，坐镇已移营在碎叶城西十五里处的碎叶军大营。如果韦公觉得有机可乘，就以安西北庭大都护府监察使之名，拿下黄维旭，将其斩杀，夺下碎叶城镇守军军权。整合碎叶城镇守军与碎叶军后，在天山军进攻突骑施时，率军在碎叶城西南的碎叶道，设建新大营，切断突骑施与葛逻禄之间的联系。若是没有合适机会，韦公就坐镇碎叶军大营，防止黄维旭叛乱或逃跑，等候天山军到来，再进入碎叶城，拿下黄维旭，将其斩杀。韦公在碎叶城，还要用七大世家所授印信，敦促碎叶城的大唐商家，全力配合并帮助碎叶城大唐子民全部撤回龟兹城。”
韦皋点头应诺。
“龟兹城的一团玄甲骑军和我的亲卫营，共五百名玄甲武士，护送韦公出使回纥，出镇碎叶军。无名府也将派出五十名精锐武士护卫韦公，长史府派出三十名官员配合韦公的出使，并组织碎叶城大唐子民撤到龟兹城。”
安西北庭大都护派出安西军强悍的玄甲武士，保护朝廷圣使的安全。
韦皋抱拳拱手，表示感谢。
……
夜色已深，黎明将至。
安西北庭大都护站起身，望着韦皋和萧长风，沉声道：“打残突骑施之役的檄文是；问罪突骑施汗国无故偷袭大唐军镇孤峰堡！灭葛逻禄部的理由是；救回葛逻禄部藏有被俘安西军儿郎！大唐朝廷报复葛逻禄部在怛罗斯之战中偷袭安西军的血仇！九月初，天山军发起破局之战时，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将以‘天子信宝’，分两次发出两份檄文，知会西域各国各部！破局之战开始执行！”
安西军大帅的双目精光闪烁，炯炯有神，铿锵有力的声音，斩钉截铁地下达军令。
韦皋和萧长风，整装起身，神情庄重，抱拳应诺。
……
书房中，安西军三巨头的冲天斗志，大唐人的豪迈激情，久久难以平息……
过了一会，三人才坐下，喝了几口浓茶，平复着激荡心神……
……
恢复平静的李逸，看了一眼冷静坐好的萧长风，望着脸上还挂着笑意的韦皋，沉声说道：“韦公，破局之战胜算已很高，敦煌大营军情也令人宽心。我和萧长风，在前几个月所做的破局之战结束，如何善后的预案，已出现变化，要重新调整。”
韦皋说话不便，无法接话。虽不知原来的安西军破局之战后预案，但也是非常清楚；李逸大帅将调整的预案，定是朝好的方向，重新有了更完善的新规划。
兵部侍郎收住笑意，神情严肃起来，朝着安西军大帅用力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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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公，打完破局之战，西域的格局将出现大变化。原先，大都护府通盘考虑了陇右道和河西的军情，结合大唐的平叛战局，做了最坏局势出现后的预案；决定收缩力量，将可用军力聚集成一个铁拳，随时准备东去，或迎击进犯陇右节度府的吐蕃大军，保住玉门关和阳关不失，或投入朝廷的平叛战局，尽快让大唐恢复安宁，重建大唐秩序。这样，西域将完全采取守势。破局之战打赢后，葛逻禄将灭族，西域三大部只剩下两个，回纥与突骑施，共同划分掉葛逻禄地盘。西、北两个方向的威胁解除后，回纥和突骑施，这两大部要完全消化吞并的葛逻禄部，至少能安稳五年，即使他们敢蠢蠢欲动，大都护府也准备了足够力量，再次打垮他们！因此，原来的收缩计划是；暂弃周边，稳固中心。重点守住几个重要军镇，这样可以集中力量，先防止西域大乱，待大唐局势平稳后，再设法恢复。”
李逸沉着地说着，语气充满自信。
“现在，韦公带来敦煌大营里有近万名老兵悍卒的消息。新编安西军彻底没有后顾之忧，将南北大营中的所有老兵投入破局之战，天山军增加近四千战力，破局之战的胜算已非常高。因此，大都护府要求萧军使不仅要打赢破局之战，更要考虑用最小的折损去打赢，尽量保存天山军的有生力量，以备将来！”
安西军大帅的目光，炯炯有神，望着天山军军帅，沉声下令，提出必胜的新军令。
天山军军使萧长风，抱拳应诺，虽未出声应诺，但也波澜不惊，处之泰然。
安西军大帅接着沉声道：“根据现在对破局之战的战局预判，大都护府的收缩计划，将调整为；缩减收缩范围，将弓月城以西的散居大唐子民集中撤回到龟兹，碎叶城的大唐人撤回龟兹城和龟兹镇，增加安西北庭大都护府腹心地区的唐人力量。将伊丽水绿洲中开荒屯田的近两万户大唐子民，和近十万归附各族部众，全部撤回。撤回的伊丽水绿洲中大唐子民，安置在龟兹子母河流域绿洲里屯田，补充因连续征募入安西军后，龟兹城外屯田辅兵出现的缺额。撤回的归附部众，尽数安置在北庭的牧场，加强北庭的大唐力量。撤回的大唐子民和归附部众，他们所损失的财产，由大都护府补偿。碎叶城和伊丽水绿洲的屯田，划给突骑施汗国，这是突骑施汗国出兵进攻葛逻禄的酬劳。但突骑施汗国必须补偿大都护府，突骑施汗国每年向大唐朝廷进贡后，额外补偿大都护府战马三万匹！最少战马三万匹！可分三年，每年必须上缴大都护府战马一万匹！突骑施汗国不给，天山军将继续打残废突骑施汗国！”
萧长风点头应诺，韦皋也狠狠地点头认可。
大唐帝国的霸气，容不得突骑施汗国胆敢不同意安西北庭大都护府的合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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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军大帅望着神情严肃的兵部侍郎，继续说：“乌孙堡，洁山城，孤峰堡，这三处军镇划给乌孙古族。安西北庭大都护府以‘天子信宝’，代朝廷册封乌孙古族族长为大唐洁山州都督，大唐归德中郎将。并奏请朝廷册封乌孙古族族长为乌孙国国王，恩准乌孙古族复国。在伊丽水盆地东侧，以乌孙堡为起点，划出方圆八百里草原牧场归乌孙国，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帮助乌孙古族在伊丽水盆地东侧建一座新城，作为大唐西域的新商贸重镇，乌孙国成为大唐附庸国。安西军将遵守大唐朝廷的承诺，向乌孙国提供保护。这样就在龟兹西面，形成一个保护屏障。作为大唐帝国的附庸国，乌孙国每年向大唐朝廷进贡战马五千匹，牛一万头，羊三万只。三年后，乌孙国向大唐的进贡将每年增加，具体数额，三年后再议。”
朝廷圣使，安西军监察使韦皋点头，认同安西军大帅的决定。
……
“韦公，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北面和西面的安全有了保障后，就可以抽出兵力，加强南面对吐蕃的防御。在大勃律国与小勃律国还没有失陷于吐蕃之前，已得到加强的于阗，疏勒两大军镇暂时保持原状，待以后西域局势发展的需要，再加以考虑。葱岭守捉城再增加五百名辅兵，足可应对现在的军情。破局之战打赢后，龟兹南大营的现存军力，不再作为安西军预备军力，可以放心使用，整编出三个重甲战兵营，进入播仙镇，加强播仙镇防御，封堵住吐蕃从南面直接进攻西域的最便捷路线。这样调整后，安西北庭大都护府的防御圈，更加完善，可保证西域五年无忧！安西军可以作为机动的攻击战力，听候朝廷的旨意，彻底放心地使用在大唐朝廷最需要的战场。”
过目不忘的兵部侍郎，一边听着安西军大帅的调整计划，一边在大脑中将各个地区地点，与刚才在外面看过的地图，加以印证。
李逸停顿后，韦皋闭目思考，推算片刻，睁开双眼，朝着安西军大帅用力点头，同意安西北庭大都护府防御圈的调整方案。
……
“破局之战结束，天山军回归龟兹南大营后。在天山军基础上，整合龟兹南北大营军力和撤回的碎叶镇守军军力，以及现北庭镇守军军力，重建安西军和北庭军，保证安西北庭大都护府有两个铁拳，守护西域的同时，并可以随时抽调出一军人马，听候朝廷调遣！敦煌大营的安西军预备军力将听从朝廷旨意，用于重建河西节度使与陇右节度府的防御军力！”
安西北庭大都护沉声说着，冷静的目光，看向天山军军使和朝廷圣使。
萧长风轻轻点头，同意了大帅的决定。
朝廷圣使韦皋的内心滚热，感慨万分；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就这样轻易放弃敦煌大营五万精兵！在朝廷完全没有力量向安西北庭大都护府提供支持的情况下，安西军不仅靠自己的力量，守稳西域万里疆域，还再次向朝廷提供五万精兵支援。
口虽不能畅言，一吐心声，朝廷圣使就提笔疾书，端端正正地写到：碧血丹心！忠贞不渝！大唐军魂！安西军魂！
写完，朝廷圣使放下毛笔，正容起身。
韦皋双手将写好的宣纸递给安西军大帅，推开身后的座椅，后退一大步，恭恭敬敬地朝肃容站立的李逸和萧长风，深深一揖，代表朝廷感谢安西军大帅和天山军军使。
……
三人回座后，李逸提起铜壶在三个茶碗里，加了点热茶，端起喝了几口，润了下嗓子，望着韦皋，缓缓地沉声说道：“韦公，破局之战打赢后，烦请韦公将大都护府的防御调整计划上报朝廷，上奏至德圣人，请旨重建河西节度府和陇右节度府的防御军力。奏请朝廷；在平叛大战中，首恶必诛，其他获罪刑囚，尽数发配到西域戍边。并请旨朝廷；酌情考虑用优厚的政策补助，将大唐失去永业田的农户和游手好闲的市井无赖，逐年迁移至安西北庭，充实西域的大唐力量。西域地广人稀，虽偏远荒僻，也是物产丰富，水源充沛，绿洲土地肥沃，足以安置数百万大唐的无地子民。若是西域的万里疆域中，增加数百万大唐子民，西域将永归大唐，定能成为大唐有力的坚盾！”
安西北庭大都护李逸抱拳，郑重地拜托兵部侍郎韦皋。
精于政事的韦皋深知此策若能实施，大唐将获益匪浅，解决了大唐腹心地带因人口剧增，土地极度缺乏的无解困境。迁出了大唐隐藏的动乱根源，大唐定可浴火重生，重新再建一个更加辉煌的盛世。
韦皋内心激荡，彻底信服李逸，将自己真正当成安西北庭大都护属下，目光坚定，郑重地抱拳拱手，点头应诺。
……
李逸起身，伸手在萧长风面前，拿起另外一个画卷，铺摊在方桌，左手按住铺开画卷，右手指着画卷上的灭葛逻禄用兵路线图，朝着韦皋说：“韦公，天山军打赢突骑施后，迫使突骑施大汗坐下来谈判。萧军使以安西北庭大都护府特使名义，全权负责谈判。协议达成后，天山军进入碎叶，接管碎叶城，进行休整，着手准备灭葛逻禄之战。碎叶军和整编后的碎叶城镇守军，用来补充天山军的战损军力。安西军虎翼营归天山军节制，虎翼营将率领伊丽水绿洲大唐子民自建武力，沿着碎叶水西去，切断葛逻禄部的西逃之路。天山军携突骑施提供的一万精骑北上，攻向已迁逃至金山脚下的葛逻禄王庭。在破局之战开始前，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将派出使者，前往回纥王庭，要求回纥大叶护出兵封堵阿拉山山口，并派出大军自北向南，压缩葛逻禄部的回旋空间，逼迫葛逻禄部不得不聚集全族精壮，与天山军决一死战！”
安西军大帅指着图上三条粗大的进军路线标识和箭头，最后握拳，狠狠地砸在写着葛逻禄的字样上。
……
安西北庭大都护看着韦皋，继续沉声说：“韦公，三日后，你持朝廷圣使符节，前往回纥王庭，以大唐圣人的‘天子信宝’，要求回纥大叶护出兵配合天山军完成灭葛逻禄计划！回纥出兵的所获是；与突骑施平分葛逻禄。同样，获得一半葛逻禄领地的回纥部，在每年向大唐朝廷的进贡中，增加战马一万匹！如果回纥大叶护拒绝，韦公直接告诉回纥大叶护；天山军携突骑施精骑，必将追击逃亡到西域各部的葛逻禄部残余，安西军此战必报怛罗斯之战中，葛逻禄人偷袭安西军大仇！不灭葛逻禄部，安西军绝不会撤军！敢收留葛逻禄部残余的西域各部，即是安西军之敌！大都护府的庭州镇守军将自己出兵，封堵阿拉山山口。”
安西军大帅的双目中，冒出森冷的寒光，毫不犹豫地表露出；若回纥心怀异心，安西军不惜一战的决心！
韦皋正容起身，目光坚定地支持安西军大帅决心，抱拳当胸，重重点头，应诺军令。
“韦公，回纥大叶护或许首鼠两端，先派兵封堵阿拉山山口，再观察天山军打残突骑施之役的战况，才决定是否派出大军从北往南，挤压葛逻禄部的生存空间。韦公，只要回纥大叶护派兵封堵阿拉山山口，庭州镇守军的压力就减轻。天山军打残突骑施后，回纥大叶护不敢不派出大军，一起灭葛逻禄部！”
安西军大帅看着韦皋和萧长风，冷声补充了一句。
韦皋和萧长风，两人点点头，同意大帅的判断。
……
李逸喝了口茶，停顿片刻，对着韦皋，接着说：“韦公，你出使回纥后，直接赶往碎叶城。”
安西军大帅的声音，低沉许多，带有一丝恨意，冷冷地说：“韦公，碎叶镇守使黄维旭是原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的妻弟，天宝九年，曾率大唐攻吐蕃五路禁军中的其中一路。大唐五路禁军攻伐吐蕃之战兵败，全军覆没后，身在成都府里指挥一路禁军的黄维旭，心恐朝廷处罚，重金贿赂杨国忠，躲过兵败丧师重罪，逃到西域，被安西军太监监军边令诚安排到安西军，高帅无奈中答应黄维旭出任碎叶镇守使。黄维旭贪得无厌，在碎叶城大肆搜刮压榨各族商家，私下勾结葛逻禄人，倒卖碎叶城军库里军资。天宝十二年，封帅灭大勃律国后，率军问罪葛逻禄部，葛逻禄大叶护赤身伏地，自请其罪。黄维旭收了葛逻禄人重金行贿，搬出太监监军边令诚和齐国公高力士的名头，向封帅为葛逻禄大叶护求情。当时封帅考虑到强灭葛逻禄部，安西军会有所折损，而吐蕃又在向播仙镇增兵，攻占播仙镇之役绝不能延期。另外，封帅顾忌强灭跪地求饶的葛逻禄部，西域各部必将心中恐惧，稍有不慎，西域又将生乱。于是，顺水推舟，责令葛逻禄部交出怛罗斯之战中，被葛逻禄俘虏的安西军儿郎，罚葛逻禄大叶护缴纳大批财物赎罪，暂时放过葛逻禄部。因此，黄维旭更加气盛，以西域各部守护神自居，狂敛西域各部的贿赂之财。封帅攻占播仙镇后，原本计划一旦安西军休整结束，就寻机灭了葛逻禄部，用军法斩杀黄维旭！但安贼兵起，封帅东去。此事成了封帅心中一大恨事，封帅临去勤王前，还念念不忘！同时，无名府今年还查明；葛逻禄部还藏有两千多名被俘的安西军儿郎，囚禁在金山里开采金矿！”
李逸冷声说着，双目中的森冷寒光更甚。
韦皋和萧长风的眼中，同样冰凉似铁，射出森冷的寒光。
……
“去年十一月，大都护府重新布置西域防御时，考虑到黄维旭指挥下碎叶城镇守军，异族武士过多，黄维旭又私下征募一千名葛逻禄武士入碎叶城镇守军。碎叶城四营镇守军的异族武士已过半，还尽是西域各部整编制派来，征募入碎叶城镇守军的。大都护府为了确保碎叶城不失，从南大营编成两营重甲战兵营，加上龟兹国三千轻甲精骑，去年十二月底，在碎叶城北十五里处，设建碎叶军大营，由原碎叶城镇守使古力任碎叶军军使，防御碎叶城北七十里处的葛逻禄汗帐，提防黄维旭叛乱。今年，大都护府谋划破局之战时，一直顾虑突骑施与葛逻禄结盟，联手攻破碎叶军大营，拿下碎叶城，合兵一起应对破局之战。三月的孤峰堡大战，突骑施遭到孤峰堡守军痛击，又被虎翼营追杀，全军覆没。原本在每次安西军痛击突骑施后，一贯趁机再咬突骑施一口的葛逻禄部，被突骑施大汗疑心，突骑施人认为是葛逻禄人与安西军设了圈套，才导致突骑施三千四百名精锐被杀光。领军突袭孤峰堡的车鼻施部昆咄达干，更是怀恨在心，今年五月，昆咄达干联合突骑施处木昆部黑姓可汗，起兵两万，进逼葛逻禄汗帐，逼得葛逻禄大叶护将汗帐北迁，一直迁移到距离碎叶城七百里的金山脚下。碎叶军的防御压力才减轻，军使古力趁突骑施大军逼近葛逻禄汗帐之机，率领三千龟兹轻甲精骑突袭碎叶城镇守军的一千名葛逻禄武士，将他们全部屠尽。这一千名葛逻禄武士打着大唐碎叶城镇守军旗号，出碎叶城，隔开突骑施大军，掩护葛逻禄汗帐北迁。为此，黄维旭向大都护府诬告碎叶军叛乱，偷袭碎叶城镇守军。碎叶军军使古力则上报大都护府，是碎叶城镇守军的葛逻禄武士配合突骑施大军，意图偷袭碎叶军大营，遭碎叶军反击，被全部歼灭。相互指责，最后，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安西军大帅想起自己下令；要大都护府功曹参军事，私下给碎叶军记下的一转军功。不由得轻轻地笑了一下……
李逸喝了口茶，接着对韦皋说：“现在，突骑施与葛逻禄继续联手应对破局之战的可能很小，但也需有备无患。因此，韦公出使回纥后，直接赶往碎叶城，坐镇已移营在碎叶城西十五里处的碎叶军大营。如果韦公觉得有机可乘，就以安西北庭大都护府监察使之名，拿下黄维旭，将其斩杀，夺下碎叶城镇守军军权。整合碎叶城镇守军与碎叶军后，在天山军进攻突骑施时，率军在碎叶城西南的碎叶道，设建新大营，切断突骑施与葛逻禄之间的联系。若是没有合适机会，韦公就坐镇碎叶军大营，防止黄维旭叛乱或逃跑，等候天山军到来，再进入碎叶城，拿下黄维旭，将其斩杀。韦公在碎叶城，还要用七大世家所授印信，敦促碎叶城的大唐商家，全力配合并帮助碎叶城大唐子民全部撤回龟兹城。”
韦皋点头应诺。
“龟兹城的一团玄甲骑军和我的亲卫营，共五百名玄甲武士，护送韦公出使回纥，出镇碎叶军。无名府也将派出五十名精锐武士护卫韦公，长史府派出三十名官员配合韦公的出使，并组织碎叶城大唐子民撤到龟兹城。”
安西北庭大都护派出安西军强悍的玄甲武士，保护朝廷圣使的安全。
韦皋抱拳拱手，表示感谢。
……
夜色已深，黎明将至。
安西北庭大都护站起身，望着韦皋和萧长风，沉声道：“打残突骑施之役的檄文是；问罪突骑施汗国无故偷袭大唐军镇孤峰堡！灭葛逻禄部的理由是；救回葛逻禄部藏有被俘安西军儿郎！大唐朝廷报复葛逻禄部在怛罗斯之战中偷袭安西军的血仇！九月初，天山军发起破局之战时，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将以‘天子信宝’，分两次发出两份檄文，知会西域各国各部！破局之战开始执行！”
安西军大帅的双目精光闪烁，炯炯有神，铿锵有力的声音，斩钉截铁地下达军令。
韦皋和萧长风，整装起身，神情庄重，抱拳应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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