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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守正出奇

    “小心些!”

    胖夫子无声无息地站在鱼正奇身后,夕阳拉扯下,崖边并排两个影子,一个球,一根棍。

    一米三到一米四之间的身高,从小腿往上,一直到双肩,囫囵圆润,实在是太胖了。

    两人初识,皆不成人形。

    胖夫子这三年也不容易,鱼正奇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就在自己面前,眼睁睁地,身躯鼓胀,越来越大,大到脑门缩进身躯,双脚缩进身躯,整个身体完全胀成一个球体,然后“嘣”的爆开,漫天赤红,就如今日映透半边天的血色云霞。

    “8888年8月8日8时8分8秒,今日两个时间,早间老夫卜了一卦!”

    一张杏黄符纸递到正奇身前,朱砂批红,笔走龙蛇,透纸三分。

    “神光曜日,紫气冲霄,龙蛇起陆,洛龟吐珠,八极守正,雷法出奇!”

    守得三年正,今朝一秒奇。崖边两道身影,身前赤霞漫天,身后紫气笼罩,一天两极。

    “天威难测,天机自悟!”

    “你我身躯已到极限,晚间这个点,记得办完事,来大浪淘尽美人尖!这一劫,十死无生!不过老夫逆行一生,临死前也要跟这天斗一斗!”

    “相信我!”

    话音落,胖夫子一步迈下崖边,像一发出膛的铁球,一个落水的铁秤砣。

    御风而行,没这么玄乎,胖夫子只是走得快罢了。

    两只短腿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踩踏在崖下一根成人臂粗的铁索,这根铁索连着隔壁的峰顶,肉眼可见的速度,胖夫子由一个西瓜变成一粒芝麻,消失在天边。

    “好的,夫子!”

    胖夫子是可怜人!

    不,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类人。

    为人间所不容,为世人谓妖怪,为亲故所抛弃,为天地借方寸地,为苟活争三年残命。

    三年前,极乐城头,鱼正奇以一当千,以一敌万,杀到神鬼辟易,孤身寡人。

    支零破碎,血干神尽!

    身后所护无一人,身前之敌也无一人。杀麻了,也杀够了!

    活着是为何!

    从城头最高处,跌下,失去了意识。

    活着就是为了活着,好好活着。

    这是胖夫子初识鱼正奇说的第一句话。

    当着幻弦湾极乐城八千海贼面把濒死的鱼正奇轻飘飘地救走,胖夫子也是非常人。

    人们眼中的“妖邪!”

    “该上路了!”

    “有始有终!”

    山野人是不怕走夜路的,何况鱼正奇与胖夫子这般的非人。

    摇摇欲坠,随风飘摇的竹竿身躯走路异常的快,虽然没法像胖夫子那般踩着根铁索凌空虚渡,可速度却是极快的。

    一米七九的身高不算高,但一米三四的腿就非常的长了。

    血红的晚霞隐去,夜空披上星纱,路况看不清晰,但树的影,田埂的道,却是看得分明。鱼正奇迈着两条大长腿,像踩着高跷,又像一个巨型风火轮,咕溜溜地顺着乡间水田的田埂小河边的土道飞速弹跳。

    形如鬼魅,动若山魈。

    胖夫子与鱼正奇原本是不喜夜间赶路的,多少有些不便,可他们俩方便了,这五蛮山周边的乡间小路与林间野道,就没人敢走了。

    白日见鬼,终归不太吉利。

    夜晚见鬼,你说是啥那就是啥。

    鱼正奇喜欢这种感觉,终有一日,如那天穹逍遥自在的鹰,抛却一切,无拘无束,凌驾一切的鹰。

    乾龙村离小湾镇,将近十公里,山野人走得快的也得花两个小时。路途中段有个一眼望不到头的“洛龟湖”。乾龙村到洛龟湖之间,多是田埂野道,过了洛龟湖,一路通畅,两米宽的土路,马车能过。

    “呼!”“呼!”“呼……”

    过得洛龟湖,上得土路,鱼正奇走得更快了,宽大的外袍鼓起,弹跳间,竟然驭风飘行,真的是见鬼!

    每次喝完药,虽然痛的死去活来,但痛到极致,由痛转爽,两股充沛的精元充斥全身,无从发泄,就如这个世界到处晃悠的野猫,猪圈里嗷嗷嘶吼的家猪。

    三年前一战精神耗尽,醒来第一次喝药,龙精虎猛,满地打滚,泥地打桩;适应一些,就满山头乱跑,弄得野鸡飞兔子跳;去年开始,精神暴涨,夜战五蛮,乾龙村十室男人九家空,鱼水之欢何其多。

    久旱逢甘霖,雨露难均沾。动静搞得太大,乾龙村老村长都闻到风声上门警告。

    于是憋坏的鱼正奇身形开始变得奇怪,慢慢往一根棍的方向发展。

    用胖夫子的话讲,相由心生,虚火中烧,一根干柴活活炼成一块精钢。

    乾龙村没得法子,胖夫子把念头打到了小湾镇内边边角角瓦巷,一周一次药,一周上一次小湾镇,勉强应付一段时日,可是身形实在越发诡异,这条路子也被迫断掉。

    鱼正奇的异常症状愈发严重,偶尔暴动,一发不可收拾,好几次周身血液不要钱似的刺破毛孔喷溅,直至意识昏迷为止。

    三个月前,爆发周期最短,三天,那一次被胖夫子从洛龟湖中捞起,鱼正奇就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这一世,熬了十几年,终究是熬不住,也该熬到头了!

    相信夫子!

    生不如死,苦苦十几年非人的煎熬生活,不甘心啊!

    脚尖轻踏在尘土上,有种飘飘欲仙的迷乱感。猛烈的药劲极致爆发过后,身躯精元无从发泄,极致燃烧,这两股极致精元燃烧的血气,将心神催发,达到一种极致玄妙的未知境界。

    这种状态下,鱼正奇感觉自己脱离躯体,像一个被风吹起的风筝。身躯依然在快步疾行,踏出一道烟尘,自己飘荡在身躯之上,好似一叶扁舟,在水中漂流,又似在云端,恍恍惚惚。

    盛极而衰,无根之源,鱼正奇知道,今日一战,极乐城散,今日之劫,过得去,就阳极阴生,重开玄牝之门。

    天时、地利、人和!

    到底是人定胜天,还是顺应天命!终究斗过才知道!

    这种玄之又玄的念头跳出,心头反而豁达,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大恐怖经历多了,生死还是畏惧的,但多了坦然,哪怕下一刻死去,这一秒,该怎么活,还是要该怎么活的。

    活着,就是为了好好活着。

    争朝夕,更争一口长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