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可知罪
“陈言，你可知罪！”
冰冷的刑堂之上，传来掌刑长老愤怒的声音。
“知罪。”陈言平静的回答，仿佛丝毫不在意在场的诸多长老们身上散发的威压。
面目清秀却衣衫褴褛的少年，此刻正被人死死的按在地上。他的身上仍然沾染着未干的血迹，刚刚经历的一场生死之战让他虚弱无比，眼神却依旧清澈，宛如平静的湖泊。
“我身为杂役弟子，未经师门允许擅自修行，弟子有错。”
掌刑长老微微一怔，旋即厉声喝道：“放肆！你亲手杀害同门师兄七人，为何闭口不提？我天华剑宗自创立以来三千余年，从未出过你这种屠杀同门的孽畜！”
陈言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原来长老你说的是这个啊？”
刑堂上诸位长老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天华剑宗几千年来从未有人胆敢在刑堂之上公然如此放肆！
更何况，陈言只不过是一介杂役弟子，若非杀害同门一事实在过于恶劣，他甚至连被押上刑堂的资格都没有，早在被发现时就应该被就地处决！
陈言辩解道：“可是是他们先动的手啊，他们对我痛下杀手时，只当我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却仍然动用仙家手段，意图置我于死地。
“若不是我实则已经修炼到了筑基境，现在成为尸体的就是我了。我只不过是为了活命才被迫反击，有什么错吗？”
在场的长老们皆神色复杂。
事实上，不光是那几名外门弟子以为陈言毫无修为，就连长老们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从来都默默无闻，仿佛透明人一样的普通杂役弟子，竟然已经拥有了筑基境的修为！
杂役弟子作为一个宗门中最低贱的存在，根本就没有接触修行的资格，藏经阁内的修行秘法不对他们开放，至于长老的指点更是毫无可能。
身为杂役弟子，从未有人传授给陈言修行的法门。可是他身上散发出的灵气波动却做不得假，那么他的修为到底从何而来？
况且即便他有着筑基境的修为，又是怎么独自斩杀七名外门弟子的？他们当中修为最差的也有筑基境，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已经结成虚丹！
疑团如同阴云般压在长老们的心中，脾气暴躁的掌刑长老已经怒骂道：“放你的屁！先不说那几名外门弟子跟你无冤无仇，凭什么跟你一个杂役弟子过不去？还对你痛下杀手？你当我是傻子？
“还有，就算他们真的丧心病狂，真的铁了心要杀你，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五个筑基境，两个虚丹境，即使毫无实战经验，对付你一个刚刚筑基不久的废物，你告诉我你把他们全杀了？”
一股磅礴威压从掌刑长老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压在陈言孱弱的身躯之上。
陈言牙缝里呲出鲜血，重重的趴倒在地上，满面涨红，体内气血翻腾。少年艰难的抬头，倔强的回望向掌刑长老。
掌刑长老作为天华剑宗的掌权人之一，修为仅次于掌门真人，已经是化神境的高手，尽管他已经收敛了气息，仍然将陈言压的喘不过气来。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掌刑长老冷声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抑制不住的杀意，掌刑长老向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对待弟子乃至长老的违反宗规从来都是严厉执行。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陈言亲手杀害同门师兄都是不争的事实，若是陈言无法给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答案，那么他就只能让陈言血债血偿！
陈言手颤抖着伸向腰间，一个破旧的剑鞘就静静的悬在那里。剑鞘上铭刻着模糊而古朴的花纹，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式，显然已经经过了时光漫长的冲刷。
剑鞘其貌不扬，直到陈言将手伸向剑鞘，长老们才把注意力放到它的上面。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掌门真人微微一怔，眉头紧锁，仿佛察觉到了这柄剑的不凡之处。
陈言握住剑柄，银白色的长剑从剑鞘中划出，洁白无瑕的剑身与破旧的剑鞘形成鲜明的对比。
剎那间，摄人心魄的气息牵引着长老们翻涌的剑意，在场的所有长老都为之一滞。
锐利无匹的剑气从剑体散发出来，隐约间有龙吟之声传来，空气间，剑气纵横，漫天剑意在涌动。
长老们腰间悬挂着的长剑都在轻微的颤栗着，那是器灵在面对品级远高于他们的存在时产生的恐惧。
每个人都死死的盯住陈言——准确的说是盯住他手中的长剑。
整座刑堂都在微微震颤，甚至就连护宗法阵都不受控制的激发。整个天华剑宗所有的长老此刻聚集一堂，毫无保留的释放着自己多年苦修而来的精纯剑意。
“一柄仙剑！”一名长老忍不住失声喊道。刑堂上的每名长老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掌刑长老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满腔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惊愕。
天下法器分为四种品级，凡器、灵器、法器、仙器。仙器放眼整个天下，都极为有限，哪怕是天华剑宗这种级别的大势力，镇宗之宝也不过只是一件上品法器。
然而陈言此刻拔出的这把银白色长剑，却赫然散发着凌驾于一切法器之上的气息，是货真价实的仙剑！
陈言默默的握住剑柄，气势仿佛与这柄仙剑融为一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就连掌门真人也无法维持平静，他震声喝道：“陈言，此剑你从何而来？”
陈言将长剑收回剑鞘，无视长老们炙热的眼神。
掌刑长老散发的威压早已散去，陈言站起身，不卑不亢的面对满堂长老，开口解释道：“我修行所用的功法，并非何人主动传授给我，也并非我从藏经阁偷阅而来，而是我在闲暇时间观摩那些外门弟子呼吸吐纳的方式，自行总结出来的一套方式。
“凭借着这套功法，我很快便自己开辟气府。之后，我在练气境停留了两年时间，并在前几日突破到了筑基境。”
“我没问你是怎么踏上修行之路的！我问的是你这把剑的来历！”掌门有些焦急的催促道。
至于陈言身为杂役弟子却偷学功法，违反宗规？如今仙剑就在眼前，谁还在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别说是偷学功法，就算陈言偷了掌门的老婆，他此刻也都顾不得了！
“哦，好吧。”陈言颇有些遗憾的耸耸肩，原本他还想详细讲述一下自己修行时的经历，只不过看着长老们仿佛要把自己生吃活剥了一般的眼神……陈言决定还是先讲正事为重。
“就在我突破到筑基境的当天晚上，我在自己的屋舍内演练剑法，此剑法乃是我自己所创，由于创此剑法的那一天晚上吃的萝卜很是美味，因此我将他命名为萝卜剑法……尽管作为一道剑法它还并不完善，但我相信它未来大有潜力……“
“回归正题！”眼看陈言就要对那什么见了鬼的萝卜剑法夸夸其谈，已经青筋暴起的掌门连忙再次打断他。
不得已，陈言见状只能长话短说。
“就在我全身心沉浸在练剑的美妙感受中时，却感受到不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我顺着吸引传来的方向来到了宗门的剑池，就在剑池的正中央处，我找到了这把剑。”
“只是那群外门弟子得知这个消息后，对此剑心生贪念，意图置我于死地，他们七个堂堂外门弟子，五个筑基境，两个虚丹境，对我一个筑基一重的杂役弟子痛下杀手。
若是单凭借自身实力，我自然不是对手。但是这把剑似乎并非凡品，只要是剑刃对攻，对手的剑必然崩裂，就这样借助兵器之利，他们七个人都死在了萝卜剑法下。”
刑堂上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仅凭观察外门弟子吐纳就领悟出了修行的方法，甚至仅用了两年时间，就达到了寻常弟子五年时间才能达到的仙道高度。听上去令人震惊的成就，在偶然得到一把仙剑的掩盖之下黯然失色。
他的一身剑法到底有多惊世骇俗？能够引起一把仙剑的共鸣，这是多么大的机缘？
有些长老已经双眼喷火，陈言找到这把仙剑的位置竟然是在天华剑宗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的剑池当中！如此机缘竟然被一个刚刚修行不久的杂役弟子得到了，让长老们目眦欲裂，恨不得杀人取剑。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当众抢夺，只得强忍着出手的欲望听这个名叫陈言的少年扯淡。
深入剑池毫发无伤，同样难以想象！
剑池里蕴含着天华剑宗历代掌门的精纯剑意，在遭到外敌侵犯的时候完全可以当作护宗大阵使用，别说是一个刚刚完成筑基的弟子，哪怕是在场的长老级人物，也绝无可能轻易踏足。
以陈言的修为能够进入其中，即使他的剑术同时得到了所有历代掌门的剑意认可也仍然不够，必然是那把仙剑主动护佑他免受剑气伤害！
换而言之，陈言的剑道天赋之高，甚至有可能已经超越了在场所有的长老。就连掌门本人在天华剑宗修行数百年，也未能感知到这柄藏于剑池中的仙剑。
相较之下，独自斩杀七名外门弟子，这等战绩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拿着这么一把品级高出天际的仙剑，打不过才真是有鬼了。
那七名外门弟子对陈言动手，也有了站得住脚的理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眼中一个毫无修为的废人，却得到了一把看不清底细的好剑，在利益的诱惑下杀人夺宝，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并不罕见。
刑堂上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局势的发展已经出乎了每个人的意料。
陈言左顾右盼，见长老们好像都沉浸在震惊中说不出话，只好把头转向掌刑长老道：“长老大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那几名外门弟子纯粹是咎由自取。”
掌刑长老的面部微微抽搐着，巨大的信息量让他也还未能缓过神来。
思考良久，他沉声道：“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仙剑，做不得假，那我就姑且相信你的说辞……只不过，你的解释还是不够完整。”
“你说你通过观察外门弟子的呼吸吐纳，自己领悟了一套修行的法门，这分明就是无稽之谈。呼吸吐纳对修行来说的确是本源，但是没有与之适配的内功，灵气哪怕进入体内也无法为你所用。别说筑基，怕是就连开辟气府都是一道天堑。那么，你与呼吸吐纳所适配的内功是从何而来？”
掌刑长老锐利的眼神死死的盯住陈言，像是要看透他的掩饰。
当别的长老都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那把仙剑身上时，他仍然维持着身为掌刑长老应有的公正与沉稳。以他化神境剑修的眼力，陈言绝无可能在他面前有所隐藏。
陈言眼看无法瞒过掌刑长老，只得补充道：“先贤曾经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因此我博览群书，从书本中汲取精华，自行归纳出修行的内法。”
掌刑长老神识微动，瞬间笼罩了陈言过去十几年间居住的破旧茅房。如他所言，在床底下的确私藏着大量的书本。掌刑长老只是略微动用灵气，便轻松完成隔空取物，将陈言积攒已久的家底全都掏了出来。
能够提取出修行秘法的典籍，令长老们也颇为好奇。长老们纷纷动用神识，开始浏览。
掌门神识最为强大，自然也最快的将书名都浏览了一遍……然后就绿着脸，如同吃了排泄物一般呆立在原地，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龙傲天的传奇人生》《重生之我在圣宗当杂役》《霸道仙君爱上我》《从被退婚开始的成帝之路》《复活吧！我的爱人》……
卧、操。
掌刑长老看完只觉得自己的整颗道心都受到了污染，恨不得将自己的双眼都抠出来。他对着陈言愤怒的咆哮道：“这他妈就是你所谓的博览群书？！”
陈言无辜的点点头，道：“对啊，要不然呢？那些记载着真正修行方式的功法都是各个宗门的不传之秘，我就是想看也没有机会啊。远不如这些凡间地摊上卖的杂书来的划算，一本书基本只需要三两银子就能搞到手。”
掌刑长老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大吼道：“这种书你特么也能信？里面的主角就算跳崖都能找到奇遇，甚至还有随身老爷爷这种离谱的设定，这些东西分明只是凡人的幻想而已，你他妈告诉我你就从这里面学习修行的内法？！”
陈言理直气壮：“信啊，为什么不信？我不就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一把仙剑吗？”
掌刑长老被噎的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的血管有爆裂的趋势，气急败坏却又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连忙默念几句清心决，告诫自己不要和小辈一般见识。
稍微缓过神来的掌门真人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跟陈言扯皮的时候，他腰间悬挂的那把仙剑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此刻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惩治陈言的想法，哪怕不提这把说不定比整个天华剑宗都来得珍贵的仙剑，单是以陈言展现出来的剑道天赋，他也愿意不计陈言违反的宗规，甚至想要将他收作自己的亲传弟子。
思量片刻，掌门开口道：“陈言，你可愿将这把仙剑交于宗门，代为保管？我愿将你收为亲传弟子，对你倾囊相授。以你的天赋，加之宗门的大力培养，必然能够取得比我更高的剑道成就。”
此话一出，连在场有的长老都冷哼一声。“代为保管”“收为弟子”，言下之意，就是要将这把剑据为己有。
掌门真人自己也知道无法服众，眼下先唬住陈言才是关键。只得向陈言解释道：“你虽然剑道天赋极高，但如今资历尚浅，境界更是刚刚筑基，完全无法独当一面。只要你愿意拜我为师，我保证这把剑未来仍然归你所有。至于你所违背的宗规，也既往不咎。”
陈言却道：“掌门大人，我擅自修行违背宗规，理应被驱逐出宗门，此生不得再度回到宗门。弟子有错在先，被逐出宗门也是咎由自取，弟子甘愿受罚。”
掌门脸色阴晴不定，在场的长老们也是各怀鬼胎。看来陈言并没有被掌门的花言巧语蒙蔽，若是陈言带着这把仙剑就此下山……那么路上就是长老们的机会！想到这里，有的长老已经面露杀意。
陈言自顾自说道：“十几年前，弟子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山脚，被天华剑宗收养，成为一名杂役弟子，这才活了下来。宗门对我有救命之恩，弟子无以为报，还擅自修行，违反了宗规，愧对宗门。弟子侥幸从剑池中得到了这把仙剑，如今还于宗门，就当是报恩了吧。”
陈言安静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长老们猴子看见香蕉一样的炙热眼神。他无声的轻叹，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意，然后在长老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把手中长剑连同剑鞘一起，随手扔到了地上。
剑鞘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刑堂之上。所有长老都呆若木鸡，他们视若珍宝的一柄仙剑，就这样被一个筑基境的弟子像垃圾一样弃之于地？
陈言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剑，只不过是外物而已。如果见了宝物就想占有，反倒忽略了自身的修行，那么就算是一把仙剑，要它又有何用？
陈言剑心极为纯粹，剑对他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因为剑就是他能够与他人平等对话的工具，却也仅仅只是工具，真正能让他拥有尊严的，还是他与生俱来的剑道天赋。
在他没有修为、身为杂役弟子的岁月里，时常遭受外门弟子们的欺凌。直到他手中握起了竹剑，从那时起他才下定决心反抗。
没有人见证那一个个寂静的夜晚，陈言坐在炉火边，费尽心思的思考着如何修行。
没有人见证他手持竹剑，思考着如何挥出才能斩杀对手。
更没有人注意到，当外门弟子们盘坐修行时，远处枯树下手握扫帚的单薄少年，正默默凝望着他们细微至极的呼吸吐纳的动作。
陈言已经毅然走出了刑堂，脚步踉跄，却毫不犹豫的向着山下走去。
只余下满堂长老，看着陈言落寞而坚定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冰冷的刑堂之上，传来掌刑长老愤怒的声音。
“知罪。”陈言平静的回答，仿佛丝毫不在意在场的诸多长老们身上散发的威压。
面目清秀却衣衫褴褛的少年，此刻正被人死死的按在地上。他的身上仍然沾染着未干的血迹，刚刚经历的一场生死之战让他虚弱无比，眼神却依旧清澈，宛如平静的湖泊。
“我身为杂役弟子，未经师门允许擅自修行，弟子有错。”
掌刑长老微微一怔，旋即厉声喝道：“放肆！你亲手杀害同门师兄七人，为何闭口不提？我天华剑宗自创立以来三千余年，从未出过你这种屠杀同门的孽畜！”
陈言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原来长老你说的是这个啊？”
刑堂上诸位长老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天华剑宗几千年来从未有人胆敢在刑堂之上公然如此放肆！
更何况，陈言只不过是一介杂役弟子，若非杀害同门一事实在过于恶劣，他甚至连被押上刑堂的资格都没有，早在被发现时就应该被就地处决！
陈言辩解道：“可是是他们先动的手啊，他们对我痛下杀手时，只当我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却仍然动用仙家手段，意图置我于死地。
“若不是我实则已经修炼到了筑基境，现在成为尸体的就是我了。我只不过是为了活命才被迫反击，有什么错吗？”
在场的长老们皆神色复杂。
事实上，不光是那几名外门弟子以为陈言毫无修为，就连长老们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从来都默默无闻，仿佛透明人一样的普通杂役弟子，竟然已经拥有了筑基境的修为！
杂役弟子作为一个宗门中最低贱的存在，根本就没有接触修行的资格，藏经阁内的修行秘法不对他们开放，至于长老的指点更是毫无可能。
身为杂役弟子，从未有人传授给陈言修行的法门。可是他身上散发出的灵气波动却做不得假，那么他的修为到底从何而来？
况且即便他有着筑基境的修为，又是怎么独自斩杀七名外门弟子的？他们当中修为最差的也有筑基境，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已经结成虚丹！
疑团如同阴云般压在长老们的心中，脾气暴躁的掌刑长老已经怒骂道：“放你的屁！先不说那几名外门弟子跟你无冤无仇，凭什么跟你一个杂役弟子过不去？还对你痛下杀手？你当我是傻子？
“还有，就算他们真的丧心病狂，真的铁了心要杀你，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五个筑基境，两个虚丹境，即使毫无实战经验，对付你一个刚刚筑基不久的废物，你告诉我你把他们全杀了？”
一股磅礴威压从掌刑长老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压在陈言孱弱的身躯之上。
陈言牙缝里呲出鲜血，重重的趴倒在地上，满面涨红，体内气血翻腾。少年艰难的抬头，倔强的回望向掌刑长老。
掌刑长老作为天华剑宗的掌权人之一，修为仅次于掌门真人，已经是化神境的高手，尽管他已经收敛了气息，仍然将陈言压的喘不过气来。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掌刑长老冷声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抑制不住的杀意，掌刑长老向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对待弟子乃至长老的违反宗规从来都是严厉执行。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陈言亲手杀害同门师兄都是不争的事实，若是陈言无法给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答案，那么他就只能让陈言血债血偿！
陈言手颤抖着伸向腰间，一个破旧的剑鞘就静静的悬在那里。剑鞘上铭刻着模糊而古朴的花纹，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式，显然已经经过了时光漫长的冲刷。
剑鞘其貌不扬，直到陈言将手伸向剑鞘，长老们才把注意力放到它的上面。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掌门真人微微一怔，眉头紧锁，仿佛察觉到了这柄剑的不凡之处。
陈言握住剑柄，银白色的长剑从剑鞘中划出，洁白无瑕的剑身与破旧的剑鞘形成鲜明的对比。
剎那间，摄人心魄的气息牵引着长老们翻涌的剑意，在场的所有长老都为之一滞。
锐利无匹的剑气从剑体散发出来，隐约间有龙吟之声传来，空气间，剑气纵横，漫天剑意在涌动。
长老们腰间悬挂着的长剑都在轻微的颤栗着，那是器灵在面对品级远高于他们的存在时产生的恐惧。
每个人都死死的盯住陈言——准确的说是盯住他手中的长剑。
整座刑堂都在微微震颤，甚至就连护宗法阵都不受控制的激发。整个天华剑宗所有的长老此刻聚集一堂，毫无保留的释放着自己多年苦修而来的精纯剑意。
“一柄仙剑！”一名长老忍不住失声喊道。刑堂上的每名长老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掌刑长老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满腔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惊愕。
天下法器分为四种品级，凡器、灵器、法器、仙器。仙器放眼整个天下，都极为有限，哪怕是天华剑宗这种级别的大势力，镇宗之宝也不过只是一件上品法器。
然而陈言此刻拔出的这把银白色长剑，却赫然散发着凌驾于一切法器之上的气息，是货真价实的仙剑！
陈言默默的握住剑柄，气势仿佛与这柄仙剑融为一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就连掌门真人也无法维持平静，他震声喝道：“陈言，此剑你从何而来？”
陈言将长剑收回剑鞘，无视长老们炙热的眼神。
掌刑长老散发的威压早已散去，陈言站起身，不卑不亢的面对满堂长老，开口解释道：“我修行所用的功法，并非何人主动传授给我，也并非我从藏经阁偷阅而来，而是我在闲暇时间观摩那些外门弟子呼吸吐纳的方式，自行总结出来的一套方式。
“凭借着这套功法，我很快便自己开辟气府。之后，我在练气境停留了两年时间，并在前几日突破到了筑基境。”
“我没问你是怎么踏上修行之路的！我问的是你这把剑的来历！”掌门有些焦急的催促道。
至于陈言身为杂役弟子却偷学功法，违反宗规？如今仙剑就在眼前，谁还在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别说是偷学功法，就算陈言偷了掌门的老婆，他此刻也都顾不得了！
“哦，好吧。”陈言颇有些遗憾的耸耸肩，原本他还想详细讲述一下自己修行时的经历，只不过看着长老们仿佛要把自己生吃活剥了一般的眼神……陈言决定还是先讲正事为重。
“就在我突破到筑基境的当天晚上，我在自己的屋舍内演练剑法，此剑法乃是我自己所创，由于创此剑法的那一天晚上吃的萝卜很是美味，因此我将他命名为萝卜剑法……尽管作为一道剑法它还并不完善，但我相信它未来大有潜力……“
“回归正题！”眼看陈言就要对那什么见了鬼的萝卜剑法夸夸其谈，已经青筋暴起的掌门连忙再次打断他。
不得已，陈言见状只能长话短说。
“就在我全身心沉浸在练剑的美妙感受中时，却感受到不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我顺着吸引传来的方向来到了宗门的剑池，就在剑池的正中央处，我找到了这把剑。”
“只是那群外门弟子得知这个消息后，对此剑心生贪念，意图置我于死地，他们七个堂堂外门弟子，五个筑基境，两个虚丹境，对我一个筑基一重的杂役弟子痛下杀手。
若是单凭借自身实力，我自然不是对手。但是这把剑似乎并非凡品，只要是剑刃对攻，对手的剑必然崩裂，就这样借助兵器之利，他们七个人都死在了萝卜剑法下。”
刑堂上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仅凭观察外门弟子吐纳就领悟出了修行的方法，甚至仅用了两年时间，就达到了寻常弟子五年时间才能达到的仙道高度。听上去令人震惊的成就，在偶然得到一把仙剑的掩盖之下黯然失色。
他的一身剑法到底有多惊世骇俗？能够引起一把仙剑的共鸣，这是多么大的机缘？
有些长老已经双眼喷火，陈言找到这把仙剑的位置竟然是在天华剑宗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的剑池当中！如此机缘竟然被一个刚刚修行不久的杂役弟子得到了，让长老们目眦欲裂，恨不得杀人取剑。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当众抢夺，只得强忍着出手的欲望听这个名叫陈言的少年扯淡。
深入剑池毫发无伤，同样难以想象！
剑池里蕴含着天华剑宗历代掌门的精纯剑意，在遭到外敌侵犯的时候完全可以当作护宗大阵使用，别说是一个刚刚完成筑基的弟子，哪怕是在场的长老级人物，也绝无可能轻易踏足。
以陈言的修为能够进入其中，即使他的剑术同时得到了所有历代掌门的剑意认可也仍然不够，必然是那把仙剑主动护佑他免受剑气伤害！
换而言之，陈言的剑道天赋之高，甚至有可能已经超越了在场所有的长老。就连掌门本人在天华剑宗修行数百年，也未能感知到这柄藏于剑池中的仙剑。
相较之下，独自斩杀七名外门弟子，这等战绩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拿着这么一把品级高出天际的仙剑，打不过才真是有鬼了。
那七名外门弟子对陈言动手，也有了站得住脚的理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眼中一个毫无修为的废人，却得到了一把看不清底细的好剑，在利益的诱惑下杀人夺宝，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并不罕见。
刑堂上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局势的发展已经出乎了每个人的意料。
陈言左顾右盼，见长老们好像都沉浸在震惊中说不出话，只好把头转向掌刑长老道：“长老大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那几名外门弟子纯粹是咎由自取。”
掌刑长老的面部微微抽搐着，巨大的信息量让他也还未能缓过神来。
思考良久，他沉声道：“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仙剑，做不得假，那我就姑且相信你的说辞……只不过，你的解释还是不够完整。”
“你说你通过观察外门弟子的呼吸吐纳，自己领悟了一套修行的法门，这分明就是无稽之谈。呼吸吐纳对修行来说的确是本源，但是没有与之适配的内功，灵气哪怕进入体内也无法为你所用。别说筑基，怕是就连开辟气府都是一道天堑。那么，你与呼吸吐纳所适配的内功是从何而来？”
掌刑长老锐利的眼神死死的盯住陈言，像是要看透他的掩饰。
当别的长老都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那把仙剑身上时，他仍然维持着身为掌刑长老应有的公正与沉稳。以他化神境剑修的眼力，陈言绝无可能在他面前有所隐藏。
陈言眼看无法瞒过掌刑长老，只得补充道：“先贤曾经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因此我博览群书，从书本中汲取精华，自行归纳出修行的内法。”
掌刑长老神识微动，瞬间笼罩了陈言过去十几年间居住的破旧茅房。如他所言，在床底下的确私藏着大量的书本。掌刑长老只是略微动用灵气，便轻松完成隔空取物，将陈言积攒已久的家底全都掏了出来。
能够提取出修行秘法的典籍，令长老们也颇为好奇。长老们纷纷动用神识，开始浏览。
掌门神识最为强大，自然也最快的将书名都浏览了一遍……然后就绿着脸，如同吃了排泄物一般呆立在原地，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龙傲天的传奇人生》《重生之我在圣宗当杂役》《霸道仙君爱上我》《从被退婚开始的成帝之路》《复活吧！我的爱人》……
卧、操。
掌刑长老看完只觉得自己的整颗道心都受到了污染，恨不得将自己的双眼都抠出来。他对着陈言愤怒的咆哮道：“这他妈就是你所谓的博览群书？！”
陈言无辜的点点头，道：“对啊，要不然呢？那些记载着真正修行方式的功法都是各个宗门的不传之秘，我就是想看也没有机会啊。远不如这些凡间地摊上卖的杂书来的划算，一本书基本只需要三两银子就能搞到手。”
掌刑长老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大吼道：“这种书你特么也能信？里面的主角就算跳崖都能找到奇遇，甚至还有随身老爷爷这种离谱的设定，这些东西分明只是凡人的幻想而已，你他妈告诉我你就从这里面学习修行的内法？！”
陈言理直气壮：“信啊，为什么不信？我不就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一把仙剑吗？”
掌刑长老被噎的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的血管有爆裂的趋势，气急败坏却又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连忙默念几句清心决，告诫自己不要和小辈一般见识。
稍微缓过神来的掌门真人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跟陈言扯皮的时候，他腰间悬挂的那把仙剑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此刻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惩治陈言的想法，哪怕不提这把说不定比整个天华剑宗都来得珍贵的仙剑，单是以陈言展现出来的剑道天赋，他也愿意不计陈言违反的宗规，甚至想要将他收作自己的亲传弟子。
思量片刻，掌门开口道：“陈言，你可愿将这把仙剑交于宗门，代为保管？我愿将你收为亲传弟子，对你倾囊相授。以你的天赋，加之宗门的大力培养，必然能够取得比我更高的剑道成就。”
此话一出，连在场有的长老都冷哼一声。“代为保管”“收为弟子”，言下之意，就是要将这把剑据为己有。
掌门真人自己也知道无法服众，眼下先唬住陈言才是关键。只得向陈言解释道：“你虽然剑道天赋极高，但如今资历尚浅，境界更是刚刚筑基，完全无法独当一面。只要你愿意拜我为师，我保证这把剑未来仍然归你所有。至于你所违背的宗规，也既往不咎。”
陈言却道：“掌门大人，我擅自修行违背宗规，理应被驱逐出宗门，此生不得再度回到宗门。弟子有错在先，被逐出宗门也是咎由自取，弟子甘愿受罚。”
掌门脸色阴晴不定，在场的长老们也是各怀鬼胎。看来陈言并没有被掌门的花言巧语蒙蔽，若是陈言带着这把仙剑就此下山……那么路上就是长老们的机会！想到这里，有的长老已经面露杀意。
陈言自顾自说道：“十几年前，弟子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山脚，被天华剑宗收养，成为一名杂役弟子，这才活了下来。宗门对我有救命之恩，弟子无以为报，还擅自修行，违反了宗规，愧对宗门。弟子侥幸从剑池中得到了这把仙剑，如今还于宗门，就当是报恩了吧。”
陈言安静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长老们猴子看见香蕉一样的炙热眼神。他无声的轻叹，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意，然后在长老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把手中长剑连同剑鞘一起，随手扔到了地上。
剑鞘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刑堂之上。所有长老都呆若木鸡，他们视若珍宝的一柄仙剑，就这样被一个筑基境的弟子像垃圾一样弃之于地？
陈言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剑，只不过是外物而已。如果见了宝物就想占有，反倒忽略了自身的修行，那么就算是一把仙剑，要它又有何用？
陈言剑心极为纯粹，剑对他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因为剑就是他能够与他人平等对话的工具，却也仅仅只是工具，真正能让他拥有尊严的，还是他与生俱来的剑道天赋。
在他没有修为、身为杂役弟子的岁月里，时常遭受外门弟子们的欺凌。直到他手中握起了竹剑，从那时起他才下定决心反抗。
没有人见证那一个个寂静的夜晚，陈言坐在炉火边，费尽心思的思考着如何修行。
没有人见证他手持竹剑，思考着如何挥出才能斩杀对手。
更没有人注意到，当外门弟子们盘坐修行时，远处枯树下手握扫帚的单薄少年，正默默凝望着他们细微至极的呼吸吐纳的动作。
陈言已经毅然走出了刑堂，脚步踉跄，却毫不犹豫的向着山下走去。
只余下满堂长老，看着陈言落寞而坚定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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