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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逃生

    劫后余生的邓昌躲在峡沟内一块巨石后面没命地喘着粗气,即便是缓和了很久,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恨凯·文西,恨这个让他飞黄腾达的人。邓昌认为凯·文西的事业能取得如此成功,明明与他的功劳密不可分,但这个西方人却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目空一切,总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但邓昌知道,凯·文西根本就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只是这个时代的潮流让他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富商。他根本不配拥有现在的一切,所以,当大国督常立的说客找到他时,他们一拍即合,邓昌爽快的答应随时向探子汇报凯·文西的行踪,也为大国督常立献计。最终,他们达成交易,邓昌帮助大国督常立铲除凯·文西,大国督常立将让邓昌接手凯·文西在东方五国留下的所有产业。其实,比起得到凯·文西的产业,让他死对邓昌更具诱惑力。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大国督听从了邓昌的伎俩,让扮成峡沟地鼠的皇陵军从峡沟的两侧攻下,而他则趁乱逃脱。邓昌曾经还担心凯·文西不走落日峡谷这条路,但没想到他的欲擒故纵如此奏效。直到真正的峡沟地鼠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搅局,直到那个木灵人居然突然……邓昌想到接下来的画面,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一切都像是命运向他开的一个巨大玩笑,如此多的不可思议居然叠加在了一起。

    邓昌踏着疲倦的步伐往自认为是双牛村的方向走去,脑子里胡思乱想为他带来的负担似乎真真切切地转换成了沉重的重量,他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双脚的存在,只是跟着肌肉记忆不断的重复。现在的他处境很窘迫,他没办法继续在峡沟内等待其他过往的商人带他一程,明白自己必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免节外生枝。他不敢回到自己的住处,回到凯·文西的产业之中,出卖了自己的主家,到底是心虚的。更不知该如何向大国督常立交代峡沟内发生的事情,邓昌听闻过大国督的做派,向来雷厉风行,如果邓昌从实交代,这荒唐的事情多半是没有人相信的,很难预料现在这位独掌大权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如果他选择说谎,事情败露后无异于自杀,邓昌不敢去面对这种风险。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夕阳将世间万物都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辉,原野中的地平线依然在远方嘲笑着这个心如死灰的人,原以为自己能大显身手,却落得这般凄惨。邓昌沉重的步伐偶尔惊扰到正在休息的野兔,野兔跑远后,用怨念的眼神看了这落魄人一眼,就又消失在杂草丛中。邓昌拍了拍藏在外衣下鼓鼓囊囊的腰包安慰自己,即便是去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过隐姓埋名的生活,腰包里面的财富也够他下半生过富足的生活了,更何况,他还在裤衩上缝了两个沉甸甸的金元宝,然后用细线死死将裤衩勒在他的腰间以免下滑。他穿着宽松的裤子,尽管金元宝将他双腿内侧磨的生疼,他仍旧暗自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在与大国督常立达成交易之后,就用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始终埋伏在他的胸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让他在这次事变前为自己准备好了足够多的钱财,这些钱财是他为凯·文西效力的合法收入,此刻他的为自己感到庆幸,至少,他还没有两手空空。

    路,仍然无边无际。可天色已经暗淡下来,绝望的邓昌再也走不动了,他疲倦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准备休息一会。他开始为自己物色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度过即将到来的夜晚,借着暗淡的光线,希望能够看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山洞。天无绝人之路,他居然看到了远方有一连串移动着的黑点,邓昌的脚下立马来了劲,他向那些黑点跌跌撞撞地跑去,果然,是一个人在赶着十几头牲畜,应该是附近村落放羊的农民,邓昌不再思索什么,他大声呼叫着,向那放羊的农民飞奔而去。

    片刻后农民也是听到了邓昌的呼唤,看着邓昌失了魂般向他奔袭而来的身影,也是怔了半天不知该如何是好。

    邓昌终于追上了放羊人,这位憨厚的农民嘴里不干不净地呵斥着责怪邓昌把他的羊吓散了,农民用鞭子吆喝着重新规整羊群,他对邓昌这样的不速之客显然不怀好意。

    “老乡,我在路上遇见了劫匪,好像就是那些挨千刀的峡沟地鼠,我本来是要去龙息城做生意的,货和钱都被这些挨千刀的抢了去,帮帮忙,帮我寻个住处,我日后定有报答。”邓昌陪着笑容,弯着腰,哈巴狗一般祈求着说。

    邓昌口中的这位老乡约莫四十余岁,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燃着的烟锅,在吞云吐雾之间用审视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在不速之客的身上来来回回。他倒也能从邓昌的穿着上看出此人并非池中之物,更何况单薄的身板和细嫩的脸蛋摆明了就不是受苦之人,如果说邓昌现在就拿出些好处来,哪怕是村中寻不见的稀罕玩意,老乡都是愿意救助他一晚的。但现在这人说他已被劫了个空,老乡是不相信这人会在日后真的回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再来报答他的。

    所以,老乡还是不愿意这么痛快就答应这落魄人,再套套他的底,说不上还有身上携带的玉石什么的,城里的生意人都兴这个,万一最后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住一晚就住一晚,又亏不下个啥。于是老乡轻蔑地哼了一声,说:“我那个地方,穷的怕是住不下个外人。你别跟着我了,还是去别处寻寻吧。”

    邓昌意识到自己在慌乱中说错了话,如果他刚刚从腰包中单独取出一个银币,他非常愿意用一个银币的价格换取一个栖身之地。但他现在在腰包中塞着满满一包银币,其中还掺杂着些许金币。他不敢当着这老乡的面解开自己的腰包。毕竟他孤身一人,而这里穷山僻壤。他砸吧砸吧嘴,对老乡信誓旦旦地说:“我在龙息城卖木炭,生意刚起色,以后还会路过你们这里的,到时候给您送上一马车的木炭,做饭和取暖都比柴火好用!”

    这次老乡咧嘴笑出了声,这肆无忌惮地笑也让邓昌尴尬到了极点,老乡笑罢,也不避讳啥了,敞开了门对邓昌说:“年轻人,看你虚头巴脑的样子吧,你问问我家精明些的羊,听听它相信不相信你说的鬼话。”

    这时,在前面领队的老羊就像是真的听懂了一样,好巧不巧地“咩”了一声,邓昌涨红了脸,羞愧难当,有些急眼地说:“好吧,好吧,我身上是还藏了几个子儿,刚没给您说,是因为它是我最后应急用的,我给您一个银币,您让我住几天,这样行吗?”

    也许是羞愧心作祟,邓昌只好拿出自己的底牌。一个银币的诱惑,直接又让老乡怔住了,老乡两眼放光地说:“行啊,能住个四五天,每天还能管一顿羊肉面片,其余时间玉米面馍馍管够。”

    邓昌赶紧赔着笑脸点头,他终于为自己寻到了住处,棘手的事情以后再说,度过今夜是显得如此迫在眉睫的一件事情。

    老乡清了清嗓子,似乎还不是很信的过这满嘴胡扯的陌生人,他倒也不客气地说:“你得先把那银币给我,第二天我放羊要是找不到你人了,到哪寻你去?”

    邓昌听罢,只好说:“行,那你稍等。”

    邓昌站在了原地,老乡也呵斥着羊群停了下来,呆呆地,毫不避讳地望着邓昌。邓昌尴尬地抛出一个笑容,然后转过身,手从领口伸进外衣内,在腰包中摸索起来。他怕自己摸出一枚金币,虽然概率很小,但这仍然存在可能性。老练的店伙计能够通过触摸的感觉分辨金币与银币,邓昌没能练得这样的能耐,又怕耽搁太久让老乡心存猜疑,索性随便摸出了一枚钱币。他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心里咒骂一声,想啥不来啥,果然摸出一枚金币,他再次尴尬地回头看了眼老乡。那老乡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邓昌赶紧将金币放回了腰包,在掏出一枚,看到泛着银光的反光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又堆砌起笑容,转身将银币送入老乡的手中。

    接下来,老乡带着邓昌向某个方向走去,路上老乡变得沉默寡言。邓昌也开始责备自己的愚蠢,责备自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现在竟然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蹩脚。

    邓昌开始没话找话地发问,比如你家几口人啊,妻子和孩子都什么情况啊,家里还有几亩田地啊等等。老乡回答的很迟钝,远不及刚刚那么从容,这也让邓昌感到深深的不安。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哪怕半夜逃走,也起码能是个有人的地方。可接下来,邓昌不安的情绪更加加重了,天色已经全黑,还是完全看不到村落的影子,按理说,牧羊人会在天色全黑之前赶回家的。不安的想法在他的胸腔内碰撞,疲惫的身躯让他更加沮丧。

    “年轻人,是我对不住你了!”邓昌突然听到老乡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不由他反应些什么,眼前一花,就闷哼着倒在了地上。

    当邓昌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随着他一同苏醒的,还有后脑勺那剧烈的疼痛,这痛感像是刚下锅的活泥鳅一样,顺着全身血脉到处钻。但邓昌有意识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把手伸向了自己腰包的位置,他心里像刀割了一般绞了一下,果然,腰包已经不见了踪影。

    邓昌怔怔地睁开自己充满血丝的双眼,这个初生的世界在围绕着他疯狂旋转,血液在全身上下奔腾着,鬓角的血管随着脉搏汹涌着。几秒过后,突然想起来什么的邓昌又抓狂似的摸向自己的裆部,毫不意外,那里藏着的金子也早已空空如也。邓昌开始绝望的嘶吼,他再次两手空空,就如他初到这个世界时一样,缺氧的他很快又倒了下去。

    很快,邓昌又重新振作了起来,要活下去!这四个字成为了他新的信条。邓昌发现了自己身旁有一个灰色的破烂布袋,他打开布袋,里面有一枚银币和一颗苹果。邓昌不再多想什么,忍着剧痛,吃掉了苹果,又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哪枚银币。这时,他才想起看看自己的伤势,他用手试探性地去摸自己的后脑勺,发现血已经在头发上结了痂。不管怎样,要活下去,这是最重要的。

    邓昌吃力地站了起来,仍然处在陌生的荒地,好在他能看到远方有农民在田间劳作,于是就拖着躯壳,向农民的方向走去。他大口呼吸,寻找着早已丢失的魄力与勇气,他清醒的认为,自己丢失的财物就忘了吧。没办法报官,因为他无法交代自己的真实身份,大国督现在一定在找他,报官无异于自投罗网。那个放羊的老乡现在怕是已经远走高飞了,凭自己孤身一人,就是找到这奸诈之人,又能如何?他也无法投靠自己在邓家镇的父母与亲戚,他不想把自己的厄运带给家人们。

    太阳开始逐渐释放它的光辉,为这片土地重新带来生命力。这对于在田间劳动的人来说,依旧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这次,邓昌只是问了最近的村落在哪里,然后就匆匆顺着农民所指的方向走去,不再多说一句话。

    终于,邓昌来到了三水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落日峡沟多远。他认为自己无法在这里久留,就在这村子唯一的面店吃饱喝足,还购买了少许干粮后稍作休息准备离开。这时候的他,身上仅剩店家找回的78文铜钱。

    他问好了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像个流浪汉一样在这片大地之间的村落与县镇辗转,他惊恐地发现,在这些偏僻的穷村落,也开始有成群结队的官兵出现,他们行色匆匆,眼神犀利,见到谁都想多瞅两眼。吓得邓昌感觉低下头窜入人群,不用说,邓昌认为这些官兵就是来找他的。

    他提醒自己要像个老鼠一样活下去。粮食自然很紧张,但致命的是那些开始变得无处不在的官兵,他用几文铜钱买些烤土豆充饥。加入路上很多像是在逃难的队伍,他们表情哀伤,面如死灰,还有不少身上带着伤,甚至有用板车搭载着亲人遗体一同流离失所的。打问过邓昌才知道,原来是起义军在前些天攻占了万朝国离龙息城最近的城市——寒水城。仅仅用了一瞬间,邓昌就明白了寒水城将会是他行程的终点,被起义军占领的城市,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