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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人间八月飘雪的美景

    八月已是初秋,但此刻的鲁国临安府,却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也是收获的时候。

    站在城头,极目而视,城外农田是一片金黄色的海洋;

    而正在割麦子的农人,是海洋里映日的粼粼波光。

    正午初刻,骄阳如火。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在田间忙活的农夫们,也就中午吃饭的时候,能休息一会儿。

    “大,你歇会吧,大菊快送饭来了,这些俺和明富干就成。”

    “对,爷,你歇着吧,俺和俺大一会就把这垄地割完了。”

    “没事,明富,爷不累,咱快点割,下晌还得割那垄呢。”

    在老赵家地里,赵天仁、赵德善、赵明富爷孙仨人,依然忙的不亦乐乎,仿佛天上那个滚烫的大火炉,一点也挡不住他们收获的热情。

    赵家爷仨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赵明富的媳妇张彩霞快生了,爷仨都想着快点把地里的活计忙完,尤其是赵明富,急着回家照顾媳妇儿,似乎等不及要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美好生活了。

    “你们别忙了,快点过来吃,不急这一会。”赵德善媳妇张大菊扯着嗓子道。

    她这一天可忙活了,既要照顾怀孕的儿媳,又要给这仨劳力做饭送饭,但依然高兴得紧。

    赵德善道:“快啰快啰,割完这点。”

    张大菊将饭菜放到阴凉处,跑进地里,去抢赵天仁手里的镰刀:“他爷,我来干,你先去吃。”

    “没事,他媳妇,就这一点了,你别上手了。”赵天仁紧攥着镰刀道。

    张大菊吆喝赵德善:“他大,这么热,吃完饭再割吧,你不热咱大也热啊。”

    赵德善停下活计,随便抹了一把汗:“吃饭,吃饭再割。”

    赵天仁不乐意:“就差一点,割完呦。”

    “爷、大,你们去吃,这些我两镰刀就完了。”赵明富加快了速度。

    “你们仨呀。”

    张大菊无奈叹气,抬头看了看太阳,一粒白色的晶体落在她眉头:“噫,这是下雪了吗?”

    田间忙活的农夫们也奇怪的抬头看天。

    太阳逐渐隐去,更多的雪花飘下。

    赵德善深吸一口气:“好凉快。”

    “怎么回事?”

    “下雪了......下雪了......”

    “好冷啊......”

    很快,雪花如鹅毛飘洒,烈日杲杲瞬息地冻天寒。

    农人们惊奇、着忙,纷纷往家赶,穿棉衣。

    赵德善拉赵天仁:“大,快点走,雪下大了。”

    赵天仁看着逐渐被雪花覆盖的小麦,痛苦道:“庄稼,庄稼,这一冻就坏了。”

    他弯下腰,想尽量多的抱一些割好的小麦回家。

    赵德善爷俩急着拉赵天仁走。

    赵德善道:“走吧,大,走吧。”

    在拉扯过程中,赵天仁突然气急晕厥。

    赵明富急忙背上爷爷,一家人快速往家跑。

    雪越下越大,整个临安府很快就被白雪覆盖。

    和农人的惊惶不同,衍圣镇书商张非福家却是另外一幅光景。

    刚一下雪,张非福便关了书坊,带着宋掌柜和伙计们回了家,婢女们将冬天的棉衣取出,一家上下那是穿得暖暖和和呀。

    管家张二亩惊讶的发现,原来库房还存了好多煤炭,一面暗怪自己记性不好,一面带着伙计将煤炭取出,把家里每口炉子都烧得旺旺的。

    室内温暖如春,宋妙文抱着张玄明站在窗边,窗子开了一道细缝,母子俩在饶有趣味的赏雪。

    张玄明兴致很高,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试图将窗户开的更大一点。

    宋妙文阻止他:“玄明乖,不要动,外面凉。”

    她害怕儿子着凉,将小家伙的手拢在怀里,准备将他抱回床上。

    小家伙不高兴了,哇哇哭了起来。

    “好好好,不哭不哭,看雪雪,看雪雪。”

    宋妙文无奈,继续抱着儿子赏雪:“玄明看,那是雪,是雪雪。”

    “雪雪......雪雪......”小家伙咿呀学语。

    听到儿子说话,宋妙文非常激动,这是小家伙第一次说话,她继续引导:“看雪雪,和娘一起看雪雪,和娘一起看雪雪。”

    小家伙挥舞着小手:“雪雪......娘......娘......雪雪......”

    宋妙文激动的流泪,对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念薇道:“听到没,他喊我娘了,喊我娘了。”

    念薇也流出眼泪:“听到了,小少爷会说话了,会喊娘了。”

    宋妙文亲吻小家伙脑门:“宝贝儿子,再喊一声,喊娘,娘,娘。”

    小家伙咿咿呀呀:“娘......娘......雪雪......娘......”

    就在这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跑进院子。

    念薇道:“姐,你看,是那条小黑狗。”

    小黑狗冻得瑟瑟缩缩。

    宋妙文此时内心无心温馨,无限柔软,对采薇道:“快把它抱柴房去,这么冷,别冻坏了。”

    念薇跑过去,将小黑狗饱到柴房。

    小黑狗温驯的舔念薇手掌,开始了在张家的美好生活。

    小黑狗得到了温暖,但很多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妥妥的人不如狗。

    正值晌午,总有不少赶路人的,行商、游医、赶考书生、旅游观光人士等等......

    大雪突然而降,气温骤落,这些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且身穿夏服,只能拼命奔跑,寻找可以避雪的地方,最后多数被活活冻死。

    赶考书生王青梧便是其中之一。

    王青梧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是一府主官,爷爷做过吏部侍郎。

    王青梧自幼便有神通之称,十八岁中秀才,二十五岁中举,是王家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更寄托了王家的未来。

    此时正逢鲁国三年一度的会试,王青梧带着书童王明理进京赶考。

    为了这一次考试,他已足足寒窗苦读了十五年;

    为了这一次考试,他已把四书五经背透、圣人道理烂胸。

    他有足够的把握,这次一定能高中。

    王家家风极好,王家人以读书立身,但却不是只知读书的酸儒。

    王青梧想要高中,想要为官,就是为了能为民请命,做一世好官,做一世能官,做一世百姓头上的青天。

    他有这个能力,也有家世背景,他一定能够实现心中宏愿,如果没有这场雪的话。

    此刻的他,已然冻僵,和书童王明理抱着一块,冻僵!

    被冻僵的人,至少不用再忍受痛苦。

    活着的人更可怜!

    赵天仁被背回家后,赵德善将一半的棉被盖在他身上,另一半在怀孕的儿媳妇张彩霞身上。

    他和媳妇、儿子穿上棉衣,却还不住的哆嗦,家里没有煤炭,只能将烧饭用的木材取暖,不消半个时辰,木材已用尽,一家人只能生生忍受寒冷。

    寒冷如刀刮。

    赵天仁慢慢醒转,扭头看外面的大雪,虚弱的嘟囔:“庄稼,我的庄稼,庄稼都没了......”

    对农民来说,庄稼没了,命也就没了。

    值此收获的月份,多数农人家庭陈粮都吃得差不多了,都等着今年的新粮吃饭。

    新粮没了,命还会久吗?

    虽不是腊月穷冬,烈风却呼呼而啸,大雪已深数尺,雪底已埋骸骨,却依然还在霏霏洒洒,完全无视凡间贱民的哀嚎与挣扎。

    像柳絮一般的雪,像芦花一般的雪,像蒲公英带种子一般的雪......

    那名白衣女仙悬立半空,漫天飞舞的雪花沾不到她丝毫,绝美的容颜里透着悲悯之色。

    她伸手接住落下的雪花,狠狠瞪了眼苍穹,然后掐指念诀,一块红色心形石头从她眉心幻出。

    红石虽透明,却并不晶莹,里面烟雾缭绕,似有山川湖泊、陆地大海。

    石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这一场雪中冻死的凡人魂魄、精气,被吸了进去,如同百流入海、万物归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