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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石破天惊

    “来将报上名来!”

    没等方楠指派,王之敬拍马举枪冲向刘宗敏。人如风马如龙,转瞬之间就杀到近前,话不多说,钢枪直刺刘宗敏胸口。

    “延庆,王之敬是也”。

    “小毛贼,纳命来吧!”

    王之敬自来到千里营,心里就憋着一口气,总想在战斗中一展所长,回报方楠知遇之恩。经过一番相处,他知道吕三才和小豆子,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能打,自己若不抢先出战,恐怕到最后只能斩杀些小喽啰了。

    刘宗敏见王之敬说话间,身手不停,神态十分傲慢,而且出手就是杀招。顿时心头火起,横矛护住胸口磕开长枪。谁知王之敬只是虚晃一招,枪头向下抖颤,忽然刺向肋部。

    刘宗敏没想到王之敬手上动作这么快,眼见无法躲过这一枪,他把心一横,身体轻扭,将矛尖指向王之敬,准备与他来个同归于尽。

    这个变化,在关键时刻算是救了刘宗敏一命。

    为了躲避横刺而来的长矛,王之敬无奈侧头闪身,手上动作也为之一滞,枪头没有刺入张宗敏左肋,而是在表皮上划过,但也因锋芒锐利,留下条半尺长的血痕。

    “首战伤敌,好彩头,擂鼓,擂大鼓!”

    许鼎臣见王之敬一枪差点要了刘宗敏的小命,神情振奋,立刻指挥几个壮兵,抡起鹅卵粗的鼓锤,猛砸一面直径两米的蒙皮巨鼓。

    话说这种逐对撕杀的场面非常具有观赏性,而且战争中难得一见。

    开场就见血,一众文官武将,在战鼓咚咚的加持声中,个个心潮澎湃,无不对接下来的交锋充满期待。

    刘宗敏忽感肋下一凉,心中顿惊,两马交措之后,立刻伸手触摸,发现伤情不重,这才长嘘了口气,不由眉头深皱,目光之中闪过一瞬狠厉。

    “狗官,今日定要让你尝尝刘爷的手段。”

    刘宗敏调转马头,双腿猛夹马腹,只听唏律律几声长嘶,战马四蹄翻跃,冲向对面杀来的王之敬。

    两马交锋,枪矛上下飞舞,这次二人纠缠到一处。

    王之敬招式精奇,刘宗敏血气旺盛,战马回旋之间,他们杀的到也是旗鼓相当。

    几十回合过去,王之敬枪式依旧刁钻,刘宗敏也不见气衰,方楠在后面观战,渐渐察觉刘宗敏动作偶有迟滞,常会被王之敬杀的手忙脚乱,但却能凭借悍勇之力,分庭抗礼不落下风。

    俗话说的好,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自开战之后,许鼎臣右手始终没离开胡须,不时轻轻捋动。表情也随着枪影矛舞,表现出惊愕,惋惜,各种变化,足见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处于紧张之中。

    而孙传庭此时却是一脸不耐之色,时而举扇遮住阳光,仰头望向天空,像是在察看天色。有时眺望流贼大营,似是在寻找防守薄弱之处。

    方楠目不转睛盯着二人对战,不敢错过一招半式。果然不出他所预料,刘宗敏在四十回合之后,突然伸手在马鞍内侧掏出短弩,乘两匹战马转身回旋之际,抬手向王之敬背后击射。

    “救人!”

    方楠高喝一声,没等王之敬中箭,立刻策马冲出。他观察刘宗敏很久,断定这是蓄谋一击,必然不会落空。

    “方帅且慢,王大哥伤势不重,毫无性命之忧!”

    吕三才一带缰绳,战马猛蹿几步贴靠上方楠的战马。

    “按江湖规矩,王大哥没有战亡,我们不能上阵。”

    吕三才此时表情尴尬,显然内心非常纠结。

    方楠气鼓鼓翻了一个白眼,心说吕三才匪气还很重,战阵之上竟没有忘记江湖规矩。

    好在王之敬甲胄坚厚,背心中箭没有尽没,看起来并无大碍。方楠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时却见王之敬,探身在马鞍皮囊之中抽出一杆手铳,反手向刘宗敏扣动了板机。

    “砰!”

    一声爆响之后,只见刘宗敏右腿轻颤,显然是被弹子击中,不过看他仍能操控战马,估计也只是个皮肉之伤。

    方楠正要开口,让吕三才上阵替回王之敬,但谁也没想到,小豆子却跳下战马,一手持盾,一手拎着把亮银钢锤冲向战场。

    他这把钢锤,名曰八楞混元锤,是昨连夜打制出来的,锤头像个哈密瓜,重三十斤,上面均匀排列八条楞脊,柄杆三尺长,一看就知道这玩意是专门用来砸人的,透着满满的暴力气息。

    这几年小豆子气力不断增长,此时已强过大川和黄得功,武器也由重剑,逐步过渡成钢斧。见吕三才一身行头极其亮眼,软磨硬泡之下,方楠无奈,只好给他打造了这柄锤子。

    小豆子也想骑跨战马上阵撕杀,怎奈“小豆芽”是挽马的身板,直线冲阵威力无比。可论起速度和灵活性那就差了些,根本就不适合逐对撕杀,所以他只能下马步战。

    百步距离,对小豆子来说真不算什么,让过王之敬后,见刘宗敏还要追赶,小豆子好胜心起,左手握了握钢盾手柄,提起钢锤猛然加速,向刘宗敏一人一马对冲过去。

    “哪来这么一个傻小子,竟还徒步上阵,别看你包裹的像个铁粽子,岂能抵得过战马撞击?”

    刘宗敏轻蔑的看了一眼小豆子,双腿狠夹马腹迎头便撞。

    小豆子见战马冲来,不禁微微一笑,边跑边放下面罩,身体前躬将钢盾举至与头部同齐。

    “杀!”

    小豆子大喊一声,身体重心下移,双腿微弯猛蹬地面迎向战马。

    二十步,十步,刘宗敏与小豆子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这时无论流贼还是官军,呐喊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震惊于小豆子,居然要与战马对撞,变得目瞪口呆,在众人眼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任何人都知道,刘宗敏所乘战马不下千余斤,冲起来后的撞击力,两匹战马份量都不止,即便使用长矛拒马,被撞断三两根都未必能够阻挡,何况是普通的血肉之躯。虽然小豆子有重甲护身,但那种冲击力,仍然可以将人撞飞,震碎筋骨内脏。

    方楠此时也为小豆子捏了一把汗,不由在马背上欠了欠身。

    他知道小豆子力量过人,而且常与坐骑小豆芽撕闹,但那都日常耍着玩,而眼下这可是在战场上,刘宗敏正一门心思琢磨怎么杀人,两者境况有着天壤之别,稍有不慎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战场之上,此时落针可闻。罗汝才和高迎祥惊异于小豆子的勇悍,竟敢硬撞战马,但他们都能感觉到,战场之上,毕将出现惊天一幕的场景。

    俗话说的好,没有金钢钻,就别揽瓷器活,小豆子敢于硬抗,就说明人家有那个底气。

    这个道理二人心里都清楚,只是他们仍然不敢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会有那种猛人。以至于目不转睛看向战场,等待结果打开的那一刻。

    其他流贼头领,专注的神态也和他俩差不多,区别在于有的人斜眼观望,认定小豆子必然丧身于马蹄之下。

    许鼎臣亲眼目睹小豆子纵马冲阵,那种舍我其谁,睥睨一切的气势,早已在他心里留下烙印。所以此时他比任何人都对小豆子充满信心,挺胸深吸一口气,似是要振臂呐喊。

    “这也行,这能行嘛?人的体力怎么能与战马相抗?”

    孙传庭看到战场上的情景有些傻眼,在他的见识中,根本无法构勒出人把战马撞翻那种景像,不禁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六米,五米……。

    此时,刘宗敏已经能看到小豆子面甲之后,那对眸子闪烁出的精光,透出一股坚如磐石般的决心和无畏。

    就在此时,方楠眼中的场景突然加快,只见小豆子猛然前跨一步,左脚仿佛钉入土里,与大地焊成了一体。钢盾小幅前顶,像是在倾刻间灌注了巨大力量,撞向战马前胸。就在这一刻,战马眼神中突然闪过惊惶之色,就连马背上的刘宗敏,此时也感觉到,一股无坚不可摧的气势迎面扑来。

    “杀!”

    小豆子怒目圆睁厉声大吼,惊得战马鬃毛悚然飘立。

    “砰”

    沉闷的撞击声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战场中传出,却使人人可闻。

    “唏律律……”

    战马昂头长嘶,四肢腾空发出一阵悲鸣,殷红的鲜血,瞬间由战马眼睛,耳朵和鼻孔中渗出,千余斤的马身腾起向后坐倒。

    刘宗敏此时已经应声飞起,仰面摔落在地面上。出于条件反射,他双手迅速支撑身体,腰腹用力跃身站立。当看到战马软倒,马身不停颤抖时,刘宗敏目光呆滞,仍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虎……虎……虎……。”

    “威武……威武。”

    “好……。”

    不只许鼎臣振臂高举,孙传庭也被这幕场景所震憾,不由自主举起扇子随众人欢呼。

    城上城下所有官军都神情振奋,扯起嗓不停呐喊。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种血肉之躯间的凶狠对决,人马对撞的振憾场景,刺激了每个人的神经,使之热血沸腾情绪激奋。

    “这他娘的就不是个人,简直就是一头牲口!”

    王忠敝了敝嘴,轻声在艾万年耳边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