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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落崖

    峭壁万丈,深邃险峻。刘放端坐其上,怔怔地出神。

    八脉圆满,他已感受到那一层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屏障。

    刘放凝聚了全部的灵力,准备好迎接出道以来的第一道雷劫。

    按照唐昭的说法,木青雷凝聚了风、水、土三种元素,而其中的柔性雷力可助力渡劫修士奠基辟谷、炼化丹田,突破者务必竭力汲取,方可稳基定脉。

    浓云渐聚,刘放盘膝待定,屏气会神,遥望阴雷闷响的层云,喃喃道:“怪了,唐道长说是青色,我为何只看到黑白两色?”

    念头刚落,混元雷破空劈落,霸道的劫力瞬间把刘放的八条经脉连同丹田内尚为雏形的基台炸成了粉末。

    他眼前一黑,登时昏死。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刘放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个声音的呼唤。

    那声音若即若离,带给他一丝朦胧的熟悉感,就如同峡谷尽头的断崖给他的感觉一样。

    忽然间,一个玲珑的轮廓牵住了他的右手,长久的哀怨与温柔的情意一并淡淡传来。

    刘放不明就里,好像在跟着最亲切的朋友前进,任其引领自己的步伐。

    边走着,一阵阵奇异的脉动从刘放的五脏六腑、骨骼筋脉中激发升腾,他从没感受过这种与灵力截然不同的奇异力量,仿佛有整整一百年的沉重压上心头。

    也不清楚到底行进了多久,刘放竟在不远的前方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百草怪,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真实,刘放只觉得百草怪虽然容颜未变,笑容却年轻了许多。

    心心念念的师父就在眼前,刘放如何抗拒来之不易的重逢?他大踏步往前奔走,激动地呼号道:“师父,师父,你先前去哪儿了?我找你找得好苦。”

    几里开外的唐昭看到了轰然而至的混元雷,峡谷中本不该出现这道雷劫。

    他的修为不高,但学识深厚,脑中自然掠过几个像模像样的猜测,而无论哪个猜测都暗含着某个极为可怕的事实。

    无论如何,唐昭总归去看了一眼,然后他就看到了刘放失足坠崖的上一霎那。

    锤炼第八条经脉时,刘放能从七千米的高空落入水中而毫发无损,这世上本再没有能威胁到他的悬崖。

    就算有,踏空而行的唐昭也能在一刻钟内把刘放拉回地表。

    可唐昭偏偏救不了刘放。

    刘放坠落的深渊,是无为观主独自修行的地方,也是无为观绝对的禁地。

    依照无为观主的遗言,每一个无为观的修士都立下了绑定命格的法誓,但凡踏进此地一步,形神俱灭,不得超生。

    无为观主这样做,是不是要守护什么秘密?唐昭不知道也不会去想,他要考虑的事已太多。

    所以,唐昭只能眼睁睁看着刘放消失在结界下,而此时贾励的召集灵音已然传遍了方圆百里的范围。

    拜见圣女同拜见观主,唐昭念起与刘放的点点滴滴,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忽如其来的失重感打破了刘放眼前的幻境,但对他来说,这点小意外断然伤不了他分毫。若是好运,他甚至有机会在半空中抓住凸起的岩壁。

    可惜这次刘放实在不太好运,他不仅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还恰好落在了一柄剑上。

    凡兵破不了刘放的肉身,而这柄剑不是凡兵。

    不是凡兵,也不是灵兵,更不是仙兵。

    刘放只能看到胸前穿出一段染血的剑刃,他健壮的心脏已被这柄插在石缝中、剑刃向上的黑剑贯穿。

    从小到大,刘放历经无数波折,可这却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是我自己落上去的,还是这柄剑自己迎上来的?这竟是刘放最后一个念头。

    短短一天之内休克两次,这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刘放再次失去了知觉,若说上一次他感受到的是痛苦,那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便是无力,直面死亡的无力。

    黄泉的彼岸,渡魂船缓缓驶来,承载着一个个亟待转世的灵魂。

    划船的是鬼,不是人;坐船的是人,不是鬼。

    人本应该怕鬼,但船上却无人害怕。他们知道这只鬼不会害他们,但人会。

    他们之中,岂非就有被人害死的?

    一只见证无数生死的鬼站在船头,静静审视着无所适从的刘放。

    它带着一顶硕大的斗笠,帽檐下的相貌不像人间画卷所载的那样青面獠牙,但那萧杀肃穆的煞气却有过之而不及。

    撑船鬼看到了刘放胸口插着的黑剑。

    自莫晓生独闯轮回界以来,总计有四个灵魂逃下渡魂船,而他们无一例外全是剑修。

    因此,每当一位剑修堕入轮回界,这只撑船鬼都要细细地检查一遍,防止出现什么差错。

    鬼也会犯错,因为大多数鬼本就是人变过来的。二者只有一点区别:鬼没有心,也没有情感,所以它们犯的错是完全理性的错误。

    这一次,撑船鬼没有犯错,而刘放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剑修。

    但他依然成为了第五个迈出轮回界的人。

    刘放自己当然无法挣脱那神秘的枷锁,是撑船鬼主动解开的,它亲手将刘放的魂魄连同一丝宝贵的命格送回了他的躯壳。

    撑船鬼自己当然也没有做这种决定的权力,驱动它暗箱操作的不过是简单的几个字罢了。

    那几个字是什么?讲话的是谁?就算这些问题暂时得不到解答,我们也至少可以明白一件事:即便是铁面无私的鬼,也有迫于淫威、公事私办的时候。

    峡谷中的深谷,很少能得到阳光的宠幸。只有在一天正午的片刻,珍贵的日光才能直射到这幽静的谷底。

    刘放苏醒之时,正好看到了悬在头顶的一轮模模糊糊的太阳。

    他四下查看,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万丈深渊之中,恰如井底之蛙。周围的岩壁光滑坚硬,刘放攀而不得,以掌全力击之,也没留下丝毫痕迹,好似其上早有术式布置,预防外人破坏。

    待眼睛适应了这柔和的黑暗,刘放定了定神,看到不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子。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信步踏入,边走边念道:“叨扰,叨扰。”刘放并非礼貌,更多是在为自己壮胆。

    屋内没人,刘放点起桌上的油灯,借着昏黄的光芒细细检查一番,也不晓得这是何地。

    房间简陋,但一张大床格外显眼,虽落了不少灰,可柔软的被褥还是透露着温暖的气息。微弱的灯光映照出被褥上微微泛黄的花纹,让整个房间弥漫着宁静和安逸的氛围。

    刘放放下油灯,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手指抚过床榻的轻绒,突然感到分外踏实,倒头就睡。

    修士本无需睡眠,可此时的刘放基台方成,灵力空虚,浑身疲意不解,又刚历生死厄难,是以很快见了周公。

    再度醒来,丹田与经脉内的灵力已然充沛。刘放打个哈欠,起身揉眼,惊奇地发觉本来灰蒙蒙的视线变得无比明朗,正是筑基修士耳聪目明的表征。

    他推门而出,仰首望天,自言自语着叹道:“好个高崖,着实惊人。唯有等炼丹之后,再御空而上了。”

    若无丹药辅佐,单凭吐纳晋升炼丹,哪怕是天赋异禀之人,也得三五载时间。刘放只觉得分外头痛,转念又想:“师父走后,我本无依无靠,筑基又不用吃饭,在上在下又有什么分别?唐道长日理万机,想必也不会特别挂念。”

    考虑到这儿,他豁然开朗,已默认要在崖底生活上一段岁月。

    既做了长居久安的打算,刘放不急修行,先绕着地界走了一圈,将这方小天地的情况打探了个大概,见到些许痕迹,心里有了数,猜测道:“这里以前住过人,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愈想愈好奇,刘放欲寻蛛丝马迹,回到小屋,上下打量,终于把目光锁定在角落那其貌不扬的柜子上。

    他拉开抽屉,果然有了收获。只见两本薄薄的册子静静地躺在案角,泛黄的封面上分别写着工整的小篆。

    刘放虽口舌迟钝,但强于背记,把过去学来的知识从脑海里重新翻找出来,也能读个七七八八。原来其中一本写着“神风剑法纲要”,另一本则封以“灵河注别注”,均系普通笔墨宣纸,无法以灵力感通,与那万象剑法的卷轴截然不同。

    他盯着“神风剑法”四个字,只感觉尤为眼熟,似乎听谁讲过,越想越头疼,只能作罢;而“灵河注”三个字,刘放更是毫无印象。

    翻开纲要一阅,是一部剑法的大体脉络与练习方法,全书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刘放不由沉浸在著者的奇异境界中无法自拔,一口气读到结尾,方才幡然醒悟,奇道:“剑怎能这么练?闻所未闻。”

    话虽如此,刘放毕竟百无聊赖,想着不如一试,暗忖道:“有剑法,一定就有剑。”他先不读另一本书,重审这一览无余的小小房间,眼前一亮,翻到床底去找,吃下一肚子灰,果真摸到一把其貌不扬的大剑。

    这柄剑通体石质,无刃无锋,剑体宽厚,比寻常铁剑钢剑重上不少。

    刘放舞了几下,从怀里取出万象剑法,正要练练手,又对神风剑法中的诸多描写念念不忘,两难之间,干脆同时展开两部剑法,一并练习。

    神风剑法纲要中几乎没有具体的剑招剑诀,更多记载的是大体的剑意;而万象剑法则全为面面俱到的一招一式,在刘放以筑基灵力催动卷轴后更是展开了近万倍的体量。

    二者刚好互补,刘放以万象剑法之招入神风剑法之意,忘乎所以地练起剑来。但凡有滞涩之处,他便弃剑吐纳,一边运灵一边思考。

    至于那本“灵河注别注”,刘放读后一头雾水,实因此书对读者的数学水平要求太高。作为《自然灵力之一般原理》的前身,《灵河注》本就极为抽象,再加上后代高人提炼后的别注,刘放是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