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真相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奸商？”朱祁镇看着面前那位面目过于清秀，外披绿色墨边长袍，内衬墨色青边单衣，搭配白色中衣中裤，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这和他想象中的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王德发根本不一样啊！“他是哪个大家族的少爷吗？！不然怎么敢堂而皇之的用青边衣领！”“他……他是洪武年间湖广都司清浪卫王大洪的曾孙。从小身体娇弱但头脑聪颖的他不愿守在湖广为军，便花钱打点了关系，脱了军户，来到京城一带行商，但因为脱离了王家，被视为异己，所以几乎不为王家所认。对了，德发是他母亲死前给他的字，他父亲给他所取的名原为光武……但他离开王家后自己取了个名：怀瑾。但还是很多人叫他德发。”“呵，和你还挺搭配，怀瑾握瑜嘛！”李握瑜听自家皇上拿他们的名字打趣，嘴角抽搐了几下。“总感觉哪里很怪，这个王德发，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让人心动吗？”“陛下！您难道……”“住嘴！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太清秀了！”朱祁镇愤愤地锤了李握瑜一下，随后便在记忆中回忆着被迫旁听的几节心理课，对他试着开始人格划分。但划过来，划过去，就是没有一个男生人格符合……

    啧，怪，按道理自己再怎么学艺不精，也不至于基础的人格划分都划不出来啊……“陛下，王德发……”“王怀瑾。”“是……王怀瑾他关了店铺，准备回去了。”“啧。”“陛下？”李握瑜看了看朱祁镇，不解的问道。

    朱祁镇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李握瑜。”“标下在！”“你平时的工作？”“嗯

    ……值守城门！在陛下御驾前左右守候，与奸诈小人堂而皇之地进行战斗！”“那么，有跟踪这一技能嘛？”“……陛下……这不是金吾卫的职责。”“所以嘛，现在王怀瑾走了，我们不就得跟踪嘛，可你不会，我难道就会？”李握瑜看着自家皇上，低下头想了想，随后说道：“那就直接把他拦下来！”“打草惊蛇了笨蛋！”“标下无能！”朱祁镇叹了口气，随后内心懊恼没多带几个锦衣卫出来。

    “崔永建他怎么还没回来？”“陛下，不用等崔百户。”“哦？”“我们已经调查出王……王怀瑾的住所，我们可以先行一步，潜伏到他家中。”朱祁镇点了点头，思考一会后说道：“李握瑜，你先去附近的店铺买点润喉茶回来，之后我们再去。”李握瑜点了点头，匆匆跑开，在王怀瑾收摊前赶了回来。朱祁镇点了点头，随后就在李握瑜的带领下抄近路直奔王怀瑾家中。

    “陛下，到了。”朱祁镇看了看眼前破败的小院，皱了皱眉。“你确定是这家？”朱祁镇环顾了一圈，发现这是京城中最偏僻的一处胡同。

    这王怀瑾能在那么繁华的地方开店，并且赚了那么多钱，居然就住在这里？难道他天天花天酒地？

    “陛下，确实是这里，我和崔大傻……咳咳，我和崔百户查到这时，确实也吃了一惊，不过他平时不逛青楼，他经常去附近的医房药铺抓药，听掌柜的说一抓就是一大堆，他赚的那些钱基本都花进去了。”朱祁镇听后，细细地回忆王怀瑾的面色，发现他也不是重病体虚之人。“呵，这个商人，还真的有点意思。李握瑜，我们翻进去。”“陛下……是。”李握瑜摇了摇头，环顾了一圈，确定无人后，便与朱祁镇一同翻进了院子。一进院子，朱祁镇并不着急进屋，而是在院子中先环顾一圈，随后才走了进去。

    “陛下，这屋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透风挺好。”李握瑜环顾一圈，看着破旧的窗棂随意地说道。“不。你忘了吗，王怀瑾他一直都在买药，但这边……看不到一丝药渣，而且这屋子的大小，和我们在外面环顾时，有差别……”朱祁镇嘴上说着，内心的那个假设越发显得可信。“李握瑜，找找有没有暗格，往北找。”“是！”李握瑜使劲地嗅了嗅，在北墙书柜上感应到一丝中药气息后，便开始在上面敲敲打打。最终，李握瑜耐心失尽，取出佩刀使劲一砍，将书架一分为二，中药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穿过书架，一个面色苍白，与王怀瑾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满身绷带，静静地躺在床上。“陛下……这里面……”李握瑜一看，面色便变得严肃。

    他是习武之人，跌打损伤必然少不了，因此便从太医那里学了点医术，虽不精湛，但简单的伤痛和病情还是能分辨，而床上这个少年，李握瑜一看就知道，是被刀剑砍伤后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再加上长途奔波，最终使得身体损伤，元气尽失的苦命人。“王怀瑾那么有钱……”“那必然，是因为见不得人。”朱祁镇内心的猜测完全印证，舒服地露出笑容。“把这个书架……”朱祁镇回头看了看那被劈的不成样的书架愣了愣，随后打消了在房中静候的念头，便带着李握瑜走到了院中。“李握瑜。”“标下在。”“会演太监吗？”朱祁镇看了看李握瑜，坏笑一声。李握瑜听后顿时欲哭无泪。

    虽说他为旁支，但他好歹也是开国元勋曹国公府的后裔啊！如今他十七八岁，正好是李文忠大杀四方的年龄，而他现在……居然要演太监！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吗！？但他看着自家皇上那真挚的目光，终究是叹了口气。算了，拼了！这毕竟是给他照拂的皇上啊！演太监，就是像王振一样吧！拼了！

    “臣……会演……”

    “……不知两位因何事擅闯寒舍，若是要买货，今日货物已空，还望海涵，往二位公子明天再来前门外大街等候。”

    推开院门的王怀瑾发现二位不速之客，面上一惊，但还是压着性子，有礼貌地发出“逐客令”。“呵呵……不是买货，就是问问……你那屋子躺着的人……”李握瑜露出阴森的笑容。朱祁镇跟在李握瑜的身后，假装在观察环境，实际上在竭尽全力憋笑。

    这不是演的很好吗，刚刚还说自己不会。

    王怀瑾一听对方发现自己的秘密，又发现院中那股中药味传了出来，顿时面色煞白，颤抖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说咱家是什么人？”李握瑜又是一笑，将太监的贱演到了极致。“王公子请勿着急，还请饮一杯茶，随后再细细谈论。”朱祁镇走了出来，装作内侍，递出了那买好的润喉茶。王怀瑾没有多想，心中只焦急自己被抓中了把柄，便接过茶一口喝了下去。“咳咳。”喝完后，王怀瑾顿时觉得嗓子难受，咳了几下后继续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但刚一开口，李握瑜便吃惊地张开了嘴巴。王怀瑾看着似笑非笑的朱祁镇，也反应了过来。

    “你……你……你的声音怎么是女子！你到底……”李握瑜忘记了太监人设，从背囊中取出佩刀，挡在了自家天子面前。“绣春刀……你是宫中侍卫……不是太监……”王怀瑾发现自己男扮女装暴露后，眼中急出了眼泪。“李握瑜，不要急，答案估计……马上就能揭晓。”朱祁镇刚说完，院外便传来马蹄声，随后崔永建带着一干锦衣卫便匆匆地冲了进来。崔永建刚冲进来，就看到了朱祁镇对他不断使眼色，便立马行礼道：“臣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兼宦官乱政专项调查组组长，崔永建，叩问正统皇帝圣躬安！”“叩问皇帝圣躬安！！”崔永建身后的十名小旗与一旁的李握瑜也赶忙行正礼。“朕安。”“谢皇上！”崔永建回答后，众人才起身称谢。“陛下……王怀瑾一事，臣派去湖广都司调查的人已经查明回来了。”崔永建回头看了看在十名小旗两个五人阵包围下而不知的王怀瑾，舒了口气，随后说道：“臣等查明，湖广都司清浪卫王氏家族确实有一位名德发的嫡长子不愿为军，出来谋生……但他并未来此，或者说并没有活着来到此地！此人已经于正统三年就客死于苏州！”李握瑜听后，看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王怀瑾，内心五味杂陈。“臣随后便去此人入档处调户，并查询王德发公子熟人后才发现，此事可以立案！”“哦？继续说下去。立什么案？”“臣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崔永建，参锦衣卫北镇抚司都指挥使马顺，司礼监太监王振，钦天监正彭清德，苏州监军王永，金山卫指挥使赵鼎等人官宦勾结，作威作福，自宣德年间便开始横行霸道，以监军、监督为名谋害正义之士，搜刮民脂民膏！此案关系重大，望陛下明鉴！而王怀瑾，就是此案众多受害者之一！”崔永建满面通红地报出一干名字，心脏加速地仿佛要冲破他的胸膛。

    大案，绝对的大案，这可能是继洪武三案后又一个能记录在史册上的大案！关键是此案牵扯众多，包括陛下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自己告自己的上司，还真的刺激！

    “哼！好啊，好啊！王振把自己的爪子，都伸到朕的眼皮子底下来了！朕就是找个商人，本觉得她有故事，吃个瓜，结果吃瓜吃到自己的头上来了！王振今天结党营私，明天是不是就要朕的头了！崔永建！”“标下在！”“朕现在升你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带着你所有能带着的人！先去禀报太后！然后带着不想要我人头的御林军，旗手卫，给我把锦衣卫北镇抚司、各个太监控制起来！该抓的抓，该杀的杀！”“是！”崔永建匆匆领命，便急忙忙地冲了出去。“李握瑜。”“标下在！”“你安排的人呢？”李握瑜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说道：“标下下属的两个总旗已经与范百户换了班，分散在前门大街至此处之地，只要一发信号，便能立马出现！”“发信号。”“是！”李握瑜从怀中掏出火引子一点，一个信号弹便发射了出去，不到三分钟，身着便服，佩绣春刀的金吾卫便纷纷涌了过来。“金吾卫百户李握瑜。”“标下在！”“护送王怀瑾兄妹与朕，回乾清宫！”“遵旨！”说完，朱祁镇便回过头对王怀瑾说道：“你兄妹二人遭受的不公，天下百姓遭受的不公，朕今日，必将为你们鸣冤！”“终于……终于等到了……”王怀瑾噙着泪珠，身体一晃，晕了过去。一旁的李握瑜见状立马扶住了她。“李握瑜。”“标下在！”“诺，抱起来。”朱祁镇努了努嘴，用手示意了一下，随后在金吾卫的护卫下便走出了院门，只留下满面通红，扶着王怀瑾的李握瑜呆在原地。“百户，该走了！”直到几名抬着屋子中少年的金吾卫提醒，李握瑜才缓过神来。“好……”李握瑜咬紧牙关，终究是抱起了王怀瑾。

    好轻，好香……李握瑜偷偷地想着。

    朱祁镇回头看了一眼，满足了磕cp的想法后，放声一笑。

    本想着秋后再找太监们算账，看来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