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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重生

    “砰!”

    茶盏大力砸在地上,紧接着十几个太医连滚带爬地撤出乾清宫,一个个脸色惨白,面如死灰。

    乾清宫寝殿内。

    皇帝邵卿洺眯着眼问侍奉的宫人,“这银耳莲子羹怎得净是苦味?”

    “回圣上的话,银耳莲子还未送来,这……这是刚煎好的雪莲和雪蛤补药……”宫人战战兢兢地回道。

    “混账!即便莲心本身清苦,也不至于整盅银耳汤都苦得犹如黄连!说!你们是不是诚心作弄朕!”

    “圣……圣上,此乃雪蛤……”

    “御膳房竟敢如此疏漏,看来是朕平日里过于纵容了!来人,拉下去,各打五十大板!”

    “圣上饶命啊,这是……这是雪蛤,不是银耳……”

    ……

    熙宁索性站在宫门口等李安,见他走来,有气无力地问道,“圣上是跌伤了腿还是磕到脑袋了?亦或是眼睛看不清东西?”

    李安纳闷道,“啊,宁姑娘你在说什么?圣上突患耳疾,似是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本是一碗略苦的雪蛤,可听在圣上耳中却是银耳,御膳房的宫人被拖出去打了五十大板,太医院的王院使因为一句话冲撞,圣上下令要砍了他!宁姑娘,您可得救救他!”

    这次的事情倒是有理有据,比之前几次可信得多。牵扯到的人还不少,自己倒不能不管。

    邵卿洺变着法子的骗自己回去,那自己无法离宫这事,是否也同邵卿洺有关。

    熙宁寻思着,越想越有可能,那就顺他一回心意又能如何。

    李安长长松了口气,连连作揖,“姑奶奶,就拜托你了!”

    熙宁随李安折回去,她倒是要瞧瞧邵卿洺在搞什么鬼。

    邵卿洺躺在软榻上,脸色阴沉不定。

    不就是砍个把人的脑袋,这些下人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大声喘气,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只是熙宁怎么还没回来?

    她当真狠得下心丢下自己不管了?

    邵卿洺刚要发作,却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嘴角勾起几分笑意,脸上的线条渐渐舒展开。

    “圣上,”熙宁福了福身,见龙榻之上的人神情焦躁,看上去不像是装的,心中不觉一紧,“发生了何事?”

    他都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还有什么烦心事?难道是又有人想害他了吗?

    “熙宁,你来了,”邵卿洺露出欣喜之色。

    熙宁刚一上前,就被那俊逸的男子握住了柔荑,“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这群奴才做事不仔细,你不在朕身边,他们只会粗制滥造地敷衍朕。”

    熙宁不动声色地想要挣脱开,却被邵卿洺握得更紧。

    李安喜出望外道,“圣上,您又听得见了?”

    “你说什么?为什么嘴在动,却不出声?可是又在腹诽朕?!”邵卿洺拧起浓眉,问道。

    李安:“……”

    其余宫人也呆滞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熙宁姑娘说话,圣上能听得见,换到他人,圣上却宛如一个聋子。

    “圣上……”熙宁也惊到了。

    “什么事,你说。”熙宁一开口,邵卿洺迅速偏过头,对她笑得犹如春风化雨。

    熙宁:“……”

    这还不是装的吗,哪有听不见旁人声音,就只能听见自己说话的耳聋。

    也就是这些宫人好糊弄,会相信邵卿洺拙劣的演技!

    无妨,反正自己也走不了,就看看他能装到几时。

    她如往常一样站定在邵卿洺身侧,将丹唇凑近他耳畔,声若幽兰,“圣上,您的耳朵似乎出了点小问题,不过无大碍,太医已经在想法子了,相信不需要多久,就可以治好圣上的耳疾。”

    “真的可以吗?”邵卿洺将信将疑道。

    “一定可以,请圣上放宽心,”熙宁顿了顿,“还请圣上放了被您冤枉的王院使,虽然卖相不佳,但那的确是一碗清白无辜的雪蛤。”熙宁抿唇轻笑,一边安慰,边揶揄,“您要是不网开一面,王院使一家怕是要哭成护城河了。”

    “哦,竟是……这么一回事。”

    邵卿洺闻着熙宁身上熟悉又自然的青草香,可比后宫那些女子身上的脂粉香让人心旷神怡的多,他莞尔。

    熙宁猜得没错,他的耳疾确实是假的。

    他曾经同熙宁约定好,等他登基成为皇帝,就放熙宁出宫,如今熙宁请旨出宫,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阻拦。

    可他后悔了!

    一来,他对熙宁的心意天地可鉴,之前是碍于自己今日不知明日事,无法确保熙宁的将来,才有了这个承诺。

    二来,他其实已经履行过一次承诺了,结局却惨痛无比。如今重来一次,他必须扭转命运。

    邵卿洺是重生的,前世他乍闻噩耗,悲痛之余,吐血身亡,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刚登基的这一年。

    他顾不上其他事,先询问熙宁的动向。李安告知他,今日便是熙宁出宫的日子。

    他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只想出这么个骗人的点子,也是无奈之举。

    其实他心中也没底,究竟熙宁会如何做。

    好在她还是去而复返,这是不是证明自己在她心底有一席之地,只要自己的耳疾一直不痊愈,她就不会离开自己?

    思及此,邵卿洺阴鸷的眼中,泛起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朕的耳疾当真能治愈?”

    “当然,”熙宁不假思索道,是真心,也是试探,“奴婢新谱了一首曲子,还打算请圣上鉴赏呢。”

    “你还会写曲子?”邵卿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脸的不信,“朕可记得你唱歌常跑调,现在居然还会谱曲了,当真是奇闻呢。”

    “圣上爱听不听,”熙宁撇嘴,眉眼灵动娇俏。

    “不如先让朕给你唱一曲?”邵卿洺清了清嗓子,“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倒是好歌,”熙宁虽是在称赞,却也在挑剔,“可圣上唱得着实不好听,整首曲子都在跑调,可比奴婢厉害多了。”

    “朕可是从不轻易开口的,你这小丫头真没良心,”若不是为了哄熙宁开心,邵卿洺也不会自降身份,他轻轻捏了下熙宁的鼻子,忽又想到了什么,出神地看向远处,“这首歌,是先帝唯一亲自教过朕的。”

    熙宁知道,邵卿洺是想到了那段过往。

    众人眼中宛国的少年天子,幼时不得志,根本不受先帝的重视,却在和十几位皇兄的夺嫡之争中脱颖而出,当上了皇帝。

    外人只以为这位新帝杀伐决断,手段狠戾,才刚登基,上百颗政敌的人头悉数落地,这其中,不乏血脉相连的骨肉兄弟。

    可唯有同他一起长大的熙宁心中最清楚,在这偌大的宫中,要想生存,就必须比旁人的心更狠更硬,这是谁都逃脱不了的宿命。包括位居九五之尊位子上的皇帝。

    “宁儿,”一阵寂静后,邵卿洺这才幽幽开口,“朕耳疾未愈,不知道东边还会做些什么,你能不能答应朕,先不离开?”

    熙宁有些恍惚。

    她明知道邵卿洺在装病,所以才能义无反顾地拒绝李安。可当邵卿洺用这般温柔的口吻请求她时,她实在无法狠下心肠。这么多年来,她同邵卿洺相依为命,这份情感不是旁人能比拟的。

    可不走的话,她又着实有些不甘心。

    两人当初曾说好,待邵卿洺登基之时,就是自己功成身退之际,她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已经生活了十几年,每日在刀尖上行走,哪怕现在不会再和从前一样,可她也不愿再待下去。

    更何况,她无法拒绝宫外的自由,无法拒绝辽阔的天地。

    更或许,那人也在等待自己。

    见熙宁迟迟不说话,邵卿洺有些着急,“宁儿,你也知道,朕现在身边……离不开你。”

    邵卿洺这话一出,熙宁心底的弦被彻底拨动了,轻颤着。

    这些年,她尽自己所能地帮他,照顾他,看起来是他离不开自己。

    可熙宁心中明白,他对自己只不过是种依赖。无论是谁,相处了这么多年,又共同经历过那么多事,总归无法割舍。

    她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念头。

    若她要留下,成为邵卿洺后宫中一员,想必他不会拒绝。

    可她又很清楚,她和邵卿洺之间,天地悬殊。

    邵卿洺身为帝王,迟早三宫六院,自己绝不可能成为他的唯一。与其到时无法接受,不如现在就放弃。

    所以,她将这份细小的,还未成型的爱情,及时化作了亲情。邵卿洺比她还小半岁,自己在一日,就将他当做弟弟对待。

    而那人曾说过,他的心很小,只容纳的下一个女子,今生也只会娶一个女子为妻。如果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自己该有多幸福。

    可自己现在却无法离开这皇宫,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了想,“圣上,奴婢可以暂时留下,但何时离开,奴婢希望能自己做主。”

    邵卿洺的心往下沉了沉,熙宁还是没有放弃出宫的打算。不过好在还有时间,总能想出留下她的法子。他颔首,“好。朕准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