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把地图交出来 » 第十三章 一国一域战一疆

第十三章 一国一域战一疆

    大江之上波涛滚滚,翻涌的浪涛相互击撞,隆隆作响如炸惊雷,萧瑟寒风卷着剑浪拍打在岸边的岩石栈桥上,北域的秋末不比南方,它离开也是真真的想要带走什么,不是枫绿就是苍生。

    初雪还未降下,霜白便挂满了树梢,世间最后一抹伤黄的秋叶在晨风的叹息中也失去了自己,它终于放开紧握的双臂,投入到温柔的死亡之中,大地的怀抱。

    江边的数里之外,有一茅草屋在秋风之中瑟瑟发抖,紧闭的窗门拍打着栓柱,想要放飞自己随风癫狂,即使有与它相互依偎的樵柴作半,也只是在黑夜之中划亮火柴,让可怜变的更加可悲。

    敢在北域的寒秋恶冬中住这种简陋到让人想要重生的破草屋,大抵不是修士就是修死。

    草屋门前数尺处摆有一桌四椅,一男子在房边驻立,并未入坐,他双手拢在袖中,面容沧桑,神情疲惫,枯瘦的身体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秒就会散架成堆,可就是这样一个落魄人,眉眼时而流转的不是自哀而是坚毅,带有恶狠的怒鬼,从他眼中冲出又被他压回心底。

    昏黄的草舍之中,泥坯壁努力的抵挡着每一缕想要破关的风刀,壁上所挂星象之图时而起舞,但多数时间还是安静的沉睡,图画之下是一长到半个茅屋大小的方桌,桌上放满了各类动物的头颅,飞禽走兽比比皆有,按大小排开足足有三十种之多,此时它们的额顶位置皆被打入了一颗深红色的长钉,眼闭口张,舌头长吐,面容安祥到诡异。

    它们的对面,一位高叟盘腿席地,双手掐出特殊的指诀,绕其一周的烛台忽明忽暗,好几只看着马上就要灭掉的蜡烛,突然之间又熊熊燃起,在黄亮的火尖中燃烧那苍蓝的苗芯。

    高叟口中念念有词,时而像壮士高歌时而像婴儿哭泣,终于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羸弱的火苗疯狂癫舞,长桌之上,牛头之口吼出虎啸,苍鹰嘴中吟出鹿鸣,各类头颅相互怪叫,让一切的一切都变的癫狂,像地狱中群魔的宴会。

    这场宴会持续了一刻钟左右,直到烛台燃竭最后一段灯芯,飘袅起青白色烟灰,鲜红的长钉上流出阵阵的污血,恶臭的腥气环环包围住各类兽首,在肉眼可见下将他们腐蚀殆尽,然后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老人猛的吐出一口黑血,在他的眼神之中有一抹精气被无情掠去,一瞬间白发如残草,不比屋外霜稿强。他堪堪撑住将要瘫倒的柴躯,疲惫的大口喘气,将恶臭喘入肺中,侵入五腑。

    这是他欺天应得的报应,二十年阳寿如雨打风吹去,不见埃尘。

    老人略微休息,在他的脸上见不到痛苦与哀惜,只有得逞的嗤笑,笑得狰狞、自得与宽慰。

    身体还未缓和过来的他颤颤巍巍的起身,拿起周边铁树梨花木做成的蛇头拄杖,一瘸一拐的走去开门,他不能再让门外的那位久等了,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等的太久了。

    “嗞嘎~砰。”

    茅屋木门在打开的瞬间就被狂风攻破,它们争前恐后的往屋里冲去,打翻每一个饰品,侵占每一寸土地,将恶臭与尘灰混合在一起,撒的到处都是。但老人并没有去在意这些,无论是秋冬的寒意还是江水翻涌的浪花亦或是刀片一般的烈风,老人都不用在意了。

    门外消瘦男子见老人出来后精神一震,他的身体微微一摇晃,抬脚落地间就是一个趔趄,血液在冻僵的身体中快速流转,进行生机与死气之间的交换,这只是发生在一刹那间的事,等到他赶忙向前迎去时,身体就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虽然面容仍是沧桑羸弱,却已可在其上见到勃勃生气了,他在距离老人数步之外处停下,从容的在寒风中整理衣襟袖口,虽然没有什么效果,但也显得尊重,最后他庄重的双手作揖,然后一拜到底。

    “先生辛苦。”

    消瘦男子敬重对老人说道,若只看外表,男子的样子甚至比老人更加不堪,至少老人还是衣着整洁,而男子在风中凌乱不知多少日,不仅面无血色,两鬓霜白,胡须发髯混搅在一起,随风飘乱,就连身上的一袭黑杉此时也是残败不堪,数处破洞,尘土满满。

    但男子知道,老人这一次的损失太重了,真的太重了,不仅仅是二十年阳寿那么简单,可是老人不言,他便也不多语。

    “城主辛苦。”

    老人一手拄杖,微微鞠躬,并非是他不想行礼,只是他实在是有心无力,岁月长河被他节流而断,垒住的河水便势大如洪,时刻想着决堤溃坝,让他魂气归天。

    此时老人的精气神就犹如一间破败不堪的屋子,比他居住的茅草屋还要残破,屋子四处漏风,房梁主柱皆是虫道蚁穴,若不是有腾蛇相助,阵闭之时他便会与祭品一起化为污骸瘴气。

    “先生可曾看见?”

    男子面色凝重,在他恢复生气之时脸上气色便已有了红润,即使在严风之中也不受摧残,反观老人,本精神矍铄的高叟已然如雨中残烛,随时摇摇欲坠。

    老人面色同样凝重,墙灰样的眉毛拧固成一团,皱纹如崎岖沟壑盘桓宛转,他回想所见,那是一片遥不见边际的尸山血海,江流枯竭,草木成灰,男人被圈养在牢舍中,女人被摆放在餐桌上,只有那一群大快朵颐的东西在欢悦的进食,目光再往外拉,山河破碎,战火纷飞,九宫之地尽数草莽,群妖舞乱残骸遍野。

    炼狱在人间,恶鬼横其行。

    老人将自己看到的一切悉数说给了男子听,并将这次祭问所求答案也告知了男子。

    北域边界——万里境碎——羌胡妖族。

    嬴权神色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震动,这不是一个沉着冷静的统治者应该有的举动,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将喜怒不形于色而潜藏于心才是他该有的表现。

    但此时的他控制不住自己,心情激荡难以言述,不仅是因为大难来临他们争取到了一线先机,也是因为水镜先生舍生忘死,为民请命,欺天夺术。

    若都是水镜先生这样的人,何愁恶敌犯镜。

    可憎那群庸夫鼠辈只知争权夺利,寻欢作乐,酒林肉池,不知死之将至,如若境破,二疆相战,必死其一!

    不是它们消失,就是我们灭亡!

    绝无姑息。

    狂风还在怒吼,它疯狂拍击着江面,将碎石断木捶打在江河身上,大江也在咆哮,它卷起炮珠浪涛挥入空中,炸裂之后又落入水中,它们的战争不会比两个疆域的更残酷,流血成河,千里缟素岂是虚言?骨作杖,人作粮可为常态?

    若是沦陷,天下便再无人,只剩圈养的牲畜。

    “嬴权替天下苍生再次拜谢先生!”

    沧桑男子脸上尽是感激之色,这是最后一次动容,于是他再一次下拜到底,这既是他对水镜先生的感谢,也是对他的拜别,有腾蛇在,先生或许不会死去,但经此一别,真正是不知他日何时再可有缘相见。

    此久别,无尺素,不得见。

    老人坦然受下了这位未来君王的大礼,他神情萎靡,身板却站立笔直的像棵胡杨,他费力的做出微笑的表情,有气无力的说道:“老朽才是要向城主道谢,让我为守护天下尽了一份绵薄之力。”

    接下来的世界,可能百姓会苦,苍生会苦,地海山河皆会苦,但天下绝不会苦!

    而你,我的陛下,无论战争胜利与否,都必将背尽天下骂名,愿您……不会对苍生失望。

    风渐渐的小了下来,不再如一个暴躁的大人,反而像是一个轻手轻脚的儿童,它悄咪咪的穿过光秃秃的树枝,摇曳着它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一曲摇蓝歌,唱的江面也逐渐归于平静。

    水镜先生鬓角银发随微风轻摇飘摆,蛇头拄杖颤颤抖动,他们的谈话早该结束了,现在的他需要赶快找个安静的地方闭个死关,但他还是强提起一口精气神,缓缓问道:“尘疆北域势力众多,各个城主之间大都不和,合盟攻伐比比皆有,即使表面平静私下也会暗流涌动,嬴城主打算怎样面对这个局面?”

    嬴权会心一笑,他明白水镜先生的用意,他们毕竟不是古人,既无称王之心,也无守天下之责,水镜先生是怕他优柔寡断,处理不好北域境内势力,到时候内外皆乱,大祸临头,必将覆水难收。

    他大手一挥,遥遥指向远方,此时他身上的气势再度一变,既不沧桑也不庄重,而是独属帝王的君威与霸气,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先生可知,嬴权虽不才,尚统二州八郡七十二城,虽为城主,庙堂之上有张子范宇,临阵将帅有白弘蒙屹,各州郡城主,不算还未得名号的,愿降者可称臣,不降者皆打服!”

    嬴权屹立不动,此时他宛如一尊天神,顶天立地,“我便要将这一域化一国,一国战一疆!”

    司马景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慢慢跪倒在地,动作轻缓犹如羽毛飘絮,“那老朽就在此提前祝陛下——万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