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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连续十天的倾盆大雨,横渡长江的活动一再被推迟。这是JASON给陆雨打去的整整第一百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刘森再次编辑了一条短信。

    “是真的吗?转去哪里?能不能接我的电话?”

    坐在屋檐下的书桌上,窗外的大雨偶尔夹杂着闷雷声,刘森感到胸腔堵得慌。他拿起雨伞,就冲出了大门。街上偶尔有缓慢行驶而过的车辆,行人少之又少,一眨眼的功夫,JASON的下半身已经被路面上溅起的雨水淋的湿透了。

    “妈的,走的太急了没带钱。”

    JASON干脆收起雨伞在大马路上狂奔。这一幕像极了众多青春偶像剧里男女主角追寻爱情的戏码,要是不摔一跤都对不起观众。刘森脚底板一滑,整个人仰马翻,手臂狠狠磕在马路牙子上。血水顺着沟渠流进身边的下水道井盖子里,很大一道口子如同被刀割过。他脱下短袖系在了胳膊上,试图去止血。将近半个小时大雨中的奔跑,比学校运动会的长跑比赛更加让人筋疲力竭。

    “陆雨,陆雨!”

    站在陆雨家楼下大喊的JASON引来了街坊邻居的远观,抬起头就会淋到睁不开眼睛。

    “印象中的爱情好像抵不住那时间。”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循环播放着那首老歌,半岛铁盒。

    站在一旁的龚欣怡低下身,用丝巾抹去了JASON眼角泛着的泪。老K在龚欣怡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她就走出了阁楼的门。

    “JASON,我的催眠可比不上毒药的致幻能力。我只能让你维持一段短时间的梦境,且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

    老K把丝巾塞回JASON的口袋。

    “小龚给我讲了很多你们之间的故事。但是我现在想告诉你一些你不愿意相信的事实,你必须面对它。”

    JASON自己怎么会不明白,往往梦中的假象只是人们在真实生活中美好的幻想。

    “这块名牌丝巾是别人送你的吧,上面的血迹是女人的处子血。”

    风铃被路过的风拂过,书架旁传来了琴键声,老宅安静的可怕。

    “那瓶张会计的香水,同样含有你体内的重金属毒素,是更加致命的慢性毒药。”

    JASON睁着眼睛仿佛还在做梦,他不愿从大雨中醒来。

    “这是黑市上正流行的变种肉毒素的原材料,用到的就是你体内的重金属元素。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要收网了。”

    丝巾从口袋滑落,老K没有叫住JASON,他吃力的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大街上,坐上一辆出租车。就在离家不远处,出租车司机就被道路两旁的警察拦了下来。警察拿着手电筒向着车里照过去,更多的警员赶了过来。

    “通知队长,我们已经找到目标人物。根据上面指示,我们会迅速将其拿下押回局里。”

    拿着对讲机的警员拉开了出租车的车门,他递给了司机一张红纸,随即就把JASON从车上请了出来。

    “刘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看到JASON手臂上缠着绷带,身边的警员们动作也相对轻柔了一些。

    “找我有事?”

    JASON没有任何的反抗,他淡定的坐进了警车。围观的群众有些是他的邻居,就连一楼的前台保安也上来凑热闹。大家一致认为,坏了,看来年轻的企业家遇到了空前未有的大危机。

    “警官,我能知道我哪里犯法了吗?”

    坐在警车副驾驶的警员没有过多的解释。

    “我们也是今天上午才收到的指示,说是找到了嫌疑人。”

    JASON坐在后座的中间,一左一右被两名警员夹着。

    “嫌疑人?”

    副驾驶的警员再一次拿起了对讲机。

    “呼叫,张灵一案的重大嫌疑人已经在押送至局里的路上了。”

    老谢悠然自得的坐在办公室里,此刻的心情就如同乞丐在等待着满汉全席的到来。

    “多亏了你啊,老K,不愧是一代神探。”

    话音刚落,胖子就进门了。

    “你怎么不敲门呢?”

    胖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他一边哆嗦着说话一边点头致歉。

    “师父,我能先回家吗?我老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老谢做了个去吧的手势。

    “小胖,你不会以为我是认可了你的资质才答应你叫我一声师父的吧。”

    胖子看着地板摇头,已经没有了正视的勇气。

    “你要记得你唯一能做到的两个字,忠心。”

    JASON在前些年因为被别的公司起诉,来过几次法院。他对公堂并不陌生,走进警局的时候好似来到了自己的主场。

    “刘先生,在那边的座位上等我们,手机暂时不会归还给你了。”

    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JASON露出卸下了重担一般的笑容。面前站着的是正准备给他做笔录的女警。

    “哟,做笔录的换人啦?我还是习惯那个张牙舞爪的女人审讯我。”

    女警也是刚来的新人,她只能装作没有听见。

    “你别紧张,看你也是实习生吧,只要你们今后别再跟踪我,怎么着都行。”

    过了半个小时,老谢从楼上下来了,警员把JASON带进了审讯室。老谢点起一支烟,指尖已经泛着黄色,是老烟民了。JASON在回答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之后,老谢抽完了手中的第三支烟。

    “你真的有说实话吗?刘先生。”

    JASON面不改色心不跳。

    “警官,不对。该称呼您为谢局吧。”

    在注意到了谢局的肩章后,JASON就改了口。

    “谢局,之前这案子不是已经落下帷幕了吗?怎么现在又怀疑我了呢?”

    谢局淡然自若的把审讯室当成了茶室,一口茶水,一口香烟。

    “我们从你家的厨房检测到了张会计血液里的毒素,没想到你不仅是程序员,化学这方面肯定也是学的也不错。”

    谢局把化验单放到了JASON面前,这一幕像是才刚刚发生过。

    “她这颜色的血,傻子都看得出来有问题吧。”

    JASON轻蔑的笑着。

    “她和我什么关系,你们应该心知肚明,我杀她有什么好处?再说吧,我也是被别人下了毒,不信你验验我的血?”

    就在化验单下,是JASON的体检报告。一切良好,无任何异常几个字格外刺眼。

    “你看到了吧,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JASON未作过多的解释,他看向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又瞄了眼自己的手铐。谢局把烟头在掌心掐灭,就如烟头的火星被握紧在手中,松开手后就没了踪影。

    “刘老板,我再提醒你一句,有时候太过聪明未必是好事,你应该认识不少走火入魔的程序员吧?他们可没少给这个社会添乱。”

    人们害怕看不见的阴影,如果恐怖片的片场开着灯,那极有可能被拍成喜剧片。

    “如果明白了我什么意思,请你好自为之。”

    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JASON音讯全无。为了不让公司自乱阵脚,严卫对同事们宣称JASON出远门休假去了。一定瞒不了太久,以往出差一定会在公司的群里发出告示,这样突然的消失,怎么看都不像是度假。

    严卫在JASON的家门口徘徊,他反复念叨着,怎么办呢。门的另一边,一只耳朵紧贴着门,偷听着严卫的脚步声。猝不及防的手机铃声在空旷的走廊响起,严卫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JASON的来电。

    “喂?老板!你在哪里,公司的同事们都急坏了。”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我....”

    严卫继续问道。

    “你是谁?”

    电话挂断了。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门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是严卫叔叔吗?我叫陈莲。”

    严卫偶尔听JASON提起过这个名字,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本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莲把手机递给了严卫,通讯录上有很多的联系人,但是只分为自己人和陌生人两种备注。每个备注下存着的电话号码全不相同。严卫找到了自己的号码,备注为自己人。

    “JASON叔叔说,找不到他就打电话给你。”

    帽檐压的很低,严卫看不到小莲的眼神,但语气中能感到她的失落。

    “走,小莲,我带你去找他。”

    坐在JASON的副驾驶上,开车的人却是一个陌生人。

    “你上一次见到JASON是什么时候?对了,你的手机号码为什么和JASON的是同一个。”

    小莲的回答总是慢半拍。

    “这是他的手机,我不知道。”

    电池的电量快要耗尽的提示音响了一声,还剩下最后的百分之一。小莲试图把充电线接上手机,但发现接口完全不同。

    “叔叔,送我回一趟家吧,我的充电线没有带在身上。”

    JASON被关在一个单人的牢房里,天窗,洗手池,马桶,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他坐在床上,靠着墙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这里也许是整座城市最安静的地方,偶尔会有经过的脚步,自己的呼吸声也格外清晰。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只是片刻。

    “刘先生,这是有个人让我递给你的。”

    门上开了一扇小窗,一张纸片被扔了进来。JASON一眼便知这是谁的笔记。

    “JASON,你应该十分享受现在大脑中的空白时期吧。你一个人呆在里面,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的回忆起所有曾经发生的一切。虽然发射性的毒素对你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但是能解开一切死结的人只有你了。”

    看完就放到了一边,JASON没有把老K的话当一回事。

    太阳落山了,严卫带着小莲走遍了JASON有可能去到的所有地点。这样古老的寻人方式,严卫也无可奈何。每当他拿起手机想要报警,就会想起JASON的那一句,有关于他的事情全都不要让警察知道。

    “严叔叔,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两人徒步走下长江大桥,就到了江堤上。

    “严叔叔,你看那里。”

    小莲指向了最靠近岸边的那个桥墩。潮汐已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夕阳依然明亮。严卫走近仔细一看,没错,这就是JASON的字迹。他用手机拍下几张照片,仔细的查看。

    “请确保小莲的安全。”

    只有这一句话,是用粉笔写上去的。

    “小....莲,你方便去我那里吃晚饭吗?”

    小莲点头。二人离开时,她回头看向桥墩,四周不见饼伯的摊子。

    “严叔叔,能把车载音响打开吗?”

    严卫打开了音响,小莲反复切歌,播放器里放着JASON拷贝的黑胶碟。在切换到一首法文歌时,小莲问道。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严卫当然不会知道,这首歌是从老K那里的听来的。

    “真好听,是一个凄美的故事。”

    车渐渐驶离喧闹,上到了通往市郊的高速。开车都得一个多小时到公司,如果乘坐公共交通,严卫必须每天五点钟就起床。在一个颇具年代感的公寓楼下,严卫停好了车,回家吃饭是生活中最激动人心的环节,他打开家门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的说。

    “媳妇儿,我回来啦,今天有客人。”

    萧晴从厨房探出身子。

    “哟,这是哪家的小美女呢。”

    换上拖鞋,小莲从严卫的身后走到了沙发上坐着,她对着萧晴打招呼。今天恰巧做了小孩最喜欢吃的酸甜口的锅包肉,严卫正在厨房帮衬。他小声在萧晴的耳边说。

    “这小女孩是我老板的亲戚,他最近忙,就拜托我来照顾。”

    萧晴把菜端上桌的时候,小莲早就迫不及待的坐在了桌边的座位上,她的肚子咕咕叫唤了老久。严卫从冰箱里拿出橙汁,给小莲和萧晴满上。

    “小莲,多吃点,我对我们家的菜的味道还是有自信的。”

    准夫妻二人不停在给小莲的碗里夹菜。萧晴问道。

    “你住的很远吧?哈哈,不是,应该说我们的家离哪里都很远。”

    小莲点头。

    “那你今天就住我们家吧,刘老板对严卫平时也是照顾有加。放心的休息,明天我让严卫早点起来送你去上学。”

    浴室的衣架上放着肖晴给自己准备好的大T恤,她光着脚走进淋浴间,解开了衣领。脖子后的莲花刺青在满是雾气的半身镜上渐渐隐去。

    半夜三点钟,小莲被一通电话吵醒,来电显示的是陌生人。

    “喂?你是?”

    电话里熟悉的声线。

    “我是龚欣怡,你是JASON的什么人?”

    小莲停顿了片刻。

    “龚姐姐?我是小莲啊。”

    在解释了为什么拨打JASON的手机会转接到这里后,龚欣怡挂了电话。她坐在JASON家里的沙发上,扛了几天没有睡觉,灌了铅的眼皮在大脑短路前彻底合上。平板电脑还在播放着某平台的直播,女主播也在和观众告别。

    “亲爱的大大们,我要去度假一段时间了。等我回来哈,么么哒。”

    夜光下的客厅,就算有暖气烘托,还是冷的让人心里发怵。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呼吸声也随之弯起了嘴角,从阴影中降临的寒意打破了宁静。龚欣怡从沙发上弹起,左右手交替把眼前的目标紧紧锁住,就连膝盖也锁死了对方,不能动弹。

    “说,你是谁。这个香味,你还有狡辩的余地吗?”

    她取下了黑色口罩,长发挡住了大半张脸。

    “可乐,你这盘棋下的不错啊。”

    龚欣怡见她没有反抗的意思,慢慢放松了手掌的力度。

    “你不能说话吧,大主播。真的替那些送你礼物的痴心男人们感到可惜。”

    可乐抬头看着天花板的烟雾报警器,那个微微亮着光的红色针孔摄像机,她笑了。

    “你笑什么?你马上就要跟我走一趟了。”

    可乐拿出手机,发出了类似于SIRI的声音。

    “抱歉,还未到时候。”

    窗口,沙发,茶几,一个红点慢慢朝向龚欣怡。千钧一发,龚欣怡靠着本能纵身一跃。一颗子弹打穿了玻璃窗,地板也随之被劈开一道口子。可乐转身就从大门逃走了,剩下龚欣怡躲在橱柜后瑟瑟发抖。看不见的敌人最可怕,一不留神就让明处的人自身难保。

    “任务终止。”

    话音刚落,龚欣怡轻轻放下手机,身体还在打着寒颤。在悄悄向后探头,在反复确认看不见的狙击手有可能已经撤离后,她才缓缓站起身。

    “呼叫,目标已经跟丢了。我现在返回局里。”

    小莲睡的安稳,睁开眼时门外已经飘来阵阵香气。还不到清晨六点,萧晴就准备好了精致的早餐,她看见站在房门口的小莲,笑容就像面对着自己可爱的学生们。

    “醒啦,严卫已经吃完下楼去洗车了。你快来,趁热吃吧。”

    窗外的大雾,能见度不到五米,又是看不清方向的一天。小莲饱餐一顿就背起书包下楼去了,萧晴隔着窗户只能隐约看见缓缓驶离的车,在看不见的道路尽头闪烁着转向灯。

    “小莲,你们学校管的严吗?”

    严卫开的很慢,前方的车全部都打着双闪。

    “为什么这么问?”

    小莲看着窗外的雾气,她拿手指轻轻的触碰车窗玻璃。

    “哦,哈哈,没什么。就是我看你话一直很少,想和你聊聊天罢了。”

    指尖在窗户上的水汽勾勒着花瓣的形状。

    “严叔叔,有时候英文单词只差一个字母,意思就截然不同了。我觉得BLOOM这个单词很美,可是我在英语考写作的时候写成了BROOM。唉,绽放过就该被扫清吧。”

    严卫愣是没听明白小莲想要表达的意思,为了缓解自己身为高材生还弄不懂小学生语境的尴尬,他打开了车载收音机。FM83频道播放着熟悉的早间国际新闻,伦敦东区最近发生了九起袭人致死的恶性案件。主持人操着浓厚的英伦强调惊呼,开膛手杰克重生了。

    “严叔叔,你就把我放在前面那一条路吧,接下来我自己走去学校就好了。”

    看着小莲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雾里,严卫也调头去了公司的路。小莲没有朝着学校的方向走,而是一步一步走上了江堤。她摘下了鸭舌帽,放到了饼伯摆摊的地方。说起来,饼伯已经没有摆摊的很多天了,这确实会让路过的看似熟客的人们都感到惊讶。他们会左右徘徊片刻,四顾环视后也不见附近有摊位,也就走了。

    江面退去了很多,离最近的那支桥墩还有一段距离,原本一直被淹没的底部也全部露了出来。小莲拿着手里的紫光灯照射着墙面,指纹写下的几行字清晰可见。

    “好久不见,小莲,你的生日后六个数字就是银行卡密码。虽然爷爷也不知道你是何时出生的,全当就是那一天吧。这是爷爷最后一次给你留言了,请你收好爷爷的礼物,再见。”

    所谓血立方实验,就是实验主体若能够完美演绎目标潜意识里所有的由起始血型构成的生命体,那么目标就有更大的几率复制主体的思维细胞。成为近似于主体的克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