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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迎春海棠

    到镇上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阿木尔把马车上的货送到店里,收了钱,钱包鼓了,说什么要请傅海棠吃东西。

    傅海棠不肯,哪有让长辈请客的道理。

    “那也没有让不赚钱的小辈儿请长辈吃饭的说法”阿木尔装模作样地吹胡子瞪眼“男人花女人的钱就更不行!”

    “您老这是封建思想,性别歧视”傅海棠给阿木尔扣了一顶大帽子,但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就选了家吃烤饼肉串的路边摊,

    傅海棠趁阿木尔和烤串儿的大胡子聊天的时候去隔壁摊上买羊汤,傅海棠的穿着打扮,外观样貌和略带了些海彦口音的普通话,都和当地人格格不入,引得在摊上喝汤人的注意。别人都是抬头看一眼,看清了讲话的人长得什么样就算了,该喝汤的喝汤,该唠嗑的唠嗑。只有一位穿着花衬衫,头发卷得和绵羊毛似的小青年,凑过来问“小姑娘,哪里人?怎么没见过你呀?交个朋友呗?”

    “去去去,葛二赖,别在这里聊骚!”买汤的大妈,拿着汤勺哄着赖皮赖脸往傅海棠跟前凑的彩色羊毛卷儿。

    傅海棠看他流里流气地,懒得理他,钱包拿出来,见里面没有零钱,就抽了一张五十元的纸币。羊汤摊的老板没有遇到过喝羊汤带这么大票的客人,把钱盒子里的钱都倒出来,又在喝汤的街坊那里借了10元钱才给找了零。

    傅海棠接过沉甸甸的钢镚儿,两个裤袋个放一把,然后指着对面肉串摊儿的方向对老板说“我就在那边儿,一会儿吃好仔还碗。”

    说着就端着两碗热汤,去找阿木尔,全然不知因为露了富,被鬣狗给盯上了。

    傅海棠把羊汤放在桌上时,阿木尔就觉得这孩子有意思,搭她到镇上呢,有烟有酒有肉干地回敬着,请几张饼,一把串儿呢,她立马买点儿别的给找回来,小恩惠,一律不欠着,能还马上还,和她纳卡一样的脾气秉性。

    说话间阿木尔点的饼和串也好了,两人个拉只小板凳坐在低矮的地桌上开始喝汤吃肉,刚烤出来的肉串,还泛着油花儿,焦糖色的孜然,和金黄色的芝麻黏在肉串的表面,混着羊肉的自然香气,只闻着口水就流了一地。

    傅海棠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说“真香!”装模作样地把饼和串儿往阿木尔眼前推了推“您先请!”

    阿木尔哈哈大笑着,说“赶快吃,凉了味儿就不一样了!”

    傅海棠不再客气,拿齐一根串儿,抹去签头的炭灰,两三口就把一根串撸干净了。

    错过了饭点儿,傅海棠早就饿了,几块肉下肚,她觉得不瓷实,拿了一张饼,左右交叉,用插饼的两根签子把饼分开两层,然后塞了三根肉串在里面。香脆的饼皮,浓郁的肉香,傅海棠觉得天下美食也就不过如此。

    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着,忽然一个人影闪了过来,那个在羊汤摊上搭讪傅海棠的羊毛卷儿,拉了个板凳,大拉呼哧地坐了下来,拿过阿木尔面前的汤碗,呼噜呼噜地喝了半碗,然后抹了嘴边的汤汁,对着阿木尔喊了一声“二叔!”

    傅海棠狐疑地看着满脸愁容的阿木尔。

    阿木尔尴尬地说“我大哥家的老三。葛森立!”

    傅海棠略微想了想,点头和羊毛卷儿打招呼“葛三哥!”

    阿木尔无意将傅海棠介绍个自己的痞子侄子,就赶着森立走。

    葛森立对自家二叔的不待见不以为意“二叔,您吃肉,请我这大侄子喝口汤怎么了?”

    说着他把身子探近傅海棠问“这么漂亮的大妞,哪来的?”

    傅海棠不确定阿木尔和葛森立之间是什么样的叔侄关系,刚才忍着不喜欢出于礼貌打了招呼,现在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地以一副流氓姿态越过了她的安全距离,依小六爷的脾气一个巴掌扇过去也不过分,可碍于阿木尔的面子傅海棠只是蹬着地面连同坐着的凳子一起滑出去了一米多的距离,站起来对阿木尔说说“我再去要几根串儿!”

    葛森立也不介意傅海棠一脸的嫌弃,就手拿起了傅海棠没吃完的肉串咬了一口,对着傅海棠的背影蹬鼻子上脸地喊“再拿瓶啤酒过来!”

    “你要干什么?还不快走!”阿木尔轰着葛森立。

    葛森立见阿木尔忌讳他,就越发地得寸进尺“二叔,您这是又在国家的林子里得便宜了是吧,这次卖了多少,借您侄子点儿吃饭钱呗!”

    “你别胡说!上山采山货出来卖,是舒队允许的!”这要是搁在前几年,扣个占国家便宜的帽子,是要被游街的,阿木尔是经历过那个时期的人;虽然现在国家鼓励个人发家致富,得了场里批准,在舒锦川的监管下是可以允许村民适当地就地取材创收。但说他是占国家便宜,等同于是说他在挖社会主义墙角,这么大的罪名,就算是莫须有,也吓出他一身冷汗!

    “我不管谁允许,您那工作,房子,要不是我老爸没了,怎么也轮不到您吧,便宜不能您一个人占!”葛森立一边吃着串儿,一边吐沫星子横飞地放着厥词,“您也好一阵子没接济我们孤儿寡母了,今儿刚好遇上,一起补上?”

    城里的儿子买房子缺钱,娶媳妇也要钱,好的山货不好挖,能卖上钱的都在野兽横行的区域,阿木尔冒着危险采山货也是为了贴补自己家的孩子,平时一分钱掰开两半花,如今遇到这泼皮无赖是真的没办法。

    他在怀里摸了半天,估摸着扯出一小半儿厚的钱,拍在桌子上说“钱给你,你快走吧!”

    看阿木尔掏钱的动作,这泼皮就知道,人还没榨干,他把桌上的钱拿在手里数了数揣在兜里,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掂量着阿木尔怀里的数目。

    “行咧!”他拍拍手,站起来假意要走,趁着阿木尔不注意,就扑了过去,按着人就往怀里掏“我看您藏着掖着,您这里怕不是有座金山吧!”

    阿木尔没提防被他直接按到了地上,本能地护住怀里的钱,死死地按着胸口的衣襟。

    “你个老不死的,劲儿还挺大!”葛森立露了原型也不就不再装什么叔侄情深,伸手去掰扯阿木尔护在前胸的手的同时,下面没轻没重地踹了阿木尔几脚。

    旁边的人忌惮葛森立这个出了名的流氓混混,又知道他们是两叔侄的关系,一时规劝声四起,却没人上来把两人分开。

    葛森立觉得再掰开一根手指,老头儿就玩完了,正在暗自窃喜,侧肩处就遭到了一记重袭,人被忍无可忍的傅海棠一脚就踹得横飞了出去,砸在了邻座的桌子上,好巧不巧被弹起的铁托盘锋利的边缘在脸上划出一道口子。

    那泼皮本来以为遇到高手,正想求饶,转头一看是傅海棠这个姑娘家,又摸到脸上的血,人立马就欢实起来。一骨碌爬起来,操起板凳就往傅海棠面前冲过来。

    肉串儿摊老板,见事儿要闹大,忙伸手拉住了葛森立。

    阿木尔这时也站起来护在傅海棠身前“她是舒锦川的嫡亲外甥女,你要是不要命,你就过来!”

    葛森立被舒锦川的名头振住,这一带但凡提到舒穆鲁家的人,都要礼让三分,更别提舒锦川,但是他嫉恶如仇,手段狠辣不说,当年舒锦川给妻儿报仇的事儿,给大家长压下来,没有多少人知道事情,但越是不明实情,猜测和杜撰就越邪乎,最后连武松打虎的情节都出了,还是三只头顶上写着王字的老虎。

    葛森立去村里闹事,到林场偷猎,没少受舒锦川收拾,早就是闻风色变的程度了,如今知道打自己的是舒家人,还是舒锦川的亲外甥女,找不到台阶也得出溜下来。

    他虚虚地挣着摊主的拉扯,人在前后半米的距离忽前忽后,嘴巴里找着面子“你们舒家就是仗势欺人,你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在老子头上动土,仗什么,TMD,就仗就是舒锦川那个杀人犯,神经病吗?”

    “你说谁呢!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傅海棠手里拿着一瓶没开的啤酒,她扬手一磕,瓶身就从中间破开,啤酒玻璃碴溅了一地,她拿着半只酒瓶子,被个尖锋出都闪着阴森森的光。

    葛森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傅海棠红了眼睛,拼命三郎的架势,吓得直接退出摊外,逃之夭夭前丢了几句狠话“一个杀人犯带个神经病,两人早晚都是神经病,杀人犯,你个老东西,给我等着!”

    一场风波过后,傅海棠两人再没吃饭的心情。

    阿木尔直接带傅海棠找到了镇里的木匠巴图。

    如傅海棠所预料的一样,不仅是这种双鹤齐鸣的图案已经过时很久了,就是炕琴也很少有人做了。所以现成的彩绘琉璃基本没什么选择的余地,订制要等上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要现货,只有木匠收二手家具留下来的老琉璃。

    傅海棠看着那龙凤呈祥的图案有些气馁,但有比没有强,运气也不是一直不好,巴图那里居然有一摸一样的铜锁叶,要装门,锁头连着的两扇门肯定要分开,连琉璃都换了小舅舅那里一定是瞒不住的,那么再换把锁也不什么大不了的事。

    巴图在修两扇门的时候,傅海棠便饶有兴致地看巴图做好的成品家具。还别说巴图的手艺是真不错,家具的样式不拘一格,做工流畅简洁,原木纹的衔接选择得也恰到好处。最有特点是各式各样的镂刻,飞禽走兽,花草树木,日月星辰,春夏秋冬都有不同的诠释。

    傅海棠东摸摸,西看看,最后眼睛被一只胡桃木的首饰盒吸引过去了,首饰盒本身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样式中规中矩的长方型的翻盖盒子,精彩的地方是盒盖上的那块手绘琉璃。那是一丛丛,一簇簇地的六只花瓣的小花,依在嫩绿色的新叶上,一层层,灿烂得如春日阳光,中间的花蕊星星点点,仿佛精致的笑脸,在不经意的绽放,挑扰着整个春天。

    傅海棠在海彦初春的时候见过这种花,当时小春带着她去植物园,说是去看海棠花,结果去得早了,还不到海棠的花期,到是见到了这一簇簇,一层层的花,先没觉得好看,首先撞到心里的感觉是高兴,觉得这花本身就是快东的,如欢乐乐章里跳跃的音符,急不可待地雀跃着,欢唱着春天来了。

    小春当时有些沮丧,但听得有些诗情画意的花农说,春心海棠是如期而至的,迎春后面紧紧相随的就是海棠开心得不得了,拉着傅海棠走在花田里,手臂前后摆动的幅度都大起来,小步跳着,小曲哼着,宛如一只欢脱的小白兔。

    叶纯忻从小就喜欢收藏一切,可以说明她和傅海棠之间关于缘份的东西,比如她们的农历生日是一天,比如她们耳廓后面都有一颗小黑痣,比如她们都是在七岁时过小年的时候掉的门牙,又比如傅海棠被豁了虎口那次,她在教室里莫名地觉得手痛。她琢磨着自己的名字,大名纯忻,谐音就是春心,小名又叫小春,那么无论是春心海棠,还是海棠和迎春形影相随,冥冥中原来大自然早就在海晏这个地方绘出了她和傅海棠此生的缘分。

    “这只手饰盒卖吗?”傅海棠把盒子拿起来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巴图抬起头看清傅海棠手里拿的盒子,忙起身上前拿了回来,“这个不卖!”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唐突了,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带欠意地说“这是要送我对象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另外再做一只。”

    “对象呀。”傅海棠插口袋的手,摸到自己的那块帕子,若有所思地说,“我到不是很想要这款手饰盒,只是喜欢这上面的手绘,您有草稿吗?方便送我一张吗?”

    这些天傅海棠一直在琢磨送小春的帕子绣什么好,可想到什么都觉得不尽满意,原来不是不满意,是因为就应该是春心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