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薄暮之光
人造太阳已经熄灭，终于轮到照明灯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几缕寒风顺着破败的街道一路穿梭，旋转，悄悄掀起了艾德的衣角。他点上了一根饭后烟，朝着“大厦”走去。
烟气被风无情的吹散，一齐被吹散的还有艾德体表的热量。冬天虽然还未莅临边缘城，但它的使者已经开始会见友好的居民了。黑色的大厦在风中毫不动摇，看起来像一根古老的石柱，被包裹在里面的除了强大的权力之外，还有什么东西？
艾德不知道答案，至少暂时不知道。亚瑟照例帮他扫了码。“今天天儿挺冷啊，艾德，老板让我告诉你，他在十五楼等你。”
“十五楼有什么，老兄？”
亚瑟耸了耸肩，“我哪儿知道啊。说不定再多干两年，老板就能跟多我说点‘悄悄话’了。”
艾德笑了笑。“未来可期啊，亚瑟，好好干。”
亚瑟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厦内部和艾德上次来时没有任何区别，古董电梯依旧在艰难运作，整个环境依旧破烂不堪。白色的光线在大厅里荡漾，灰尘在灯光下看得一清二楚，它们无不在活跃的舞动。
艾德迈入电梯的时候，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会和轿厢一起坠入地下，至此陷入永生的黑暗。可惜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电梯只是摇晃了几下，便开始稳步上升。
十五层到了。肖博士正在电梯门门口等他。
“艾德，看你四肢健在，我还是挺开心的。”
艾德的嘴角扬了起来。“小吉米意外得挺好说话，除了给了我一剂劣质强心针之外，我几乎没啥大事。”
“你这么会被救世军那帮笨猪给逮住了，艾德，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你应该不会那么不谨慎吧。”
“哎，”艾德叹了口气，“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东西都拿到手之后我都准备撤离了，谁能想到有个女雇佣兵在门口蹲我，她给了我一枪，然后我就昏过去了，毒品也没了。”
肖摸了摸下巴，似乎正在高速思考。“她没杀你，证明她是冲着毒品来的。那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艾德跟肖博士讲述了老维娜的“特制毒品”以及吉米·巴顿的计划。听完后，肖博士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这段时间上面一直流传着一些消息，说霍尼格准备对下面动手了，有人说他准备血洗下层，有人说他要发起另一次‘大改组’，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我不清楚那女人抢走毒品的动机，但我觉得她十有八九是从上面来的。”
艾德点了点头。“但上面为什么要自导自演这样一场闹剧呢？他们有什么好处？”
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不清楚，我只知道委员会内部也并不是钢板一片，反对霍尼格的大有人在。霍尼格是靠着兵权上位的，许多人对这件事已经早有怨言。如果这场毒杀下层人的闹剧是由霍尼格领导的，那他的反对者们一定很乐意抓住他的把柄。”肖博士嗤笑了一声。“只有下层人的生命成为他们政治斗争的工具的时候，才稍微显得有些价值。我要是霍尼格的政敌，我一定会拿那些‘毒’品大做文章，如果能发起全民公投的话，那他委员长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到头来我们只能是上面的棋子。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就是霍尼格主导的，说不定真凶另有其人。”
“的确，艾德，有个小问题，我给你准备的追踪卡，你用上了吗？”
“用上了。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个小玩意了。”
“好极了，这样我就可以调查调查了，说不定能找到背后的真凶。”
“我的事情讨论完了，你是不是该说说自己的事情了。”艾德抱起了双臂，“你从金斯利那买了什么东西。”
肖叹了口气。“那帮金斯利畜生还能卖什么东西。我们边走边说吧。”肖带着艾德在过道中前进，这层被隔成了许多小房间，房间门口和走廊的两头悬挂着蓝色的塑料布。
“你在这搞什么东西，人体实验吗，肖？”艾德的语气有些恼火。
肖无奈的笑了笑。“你基本上猜对了。先别急着发火，如果想尽快制作出对抗辐射病毒的药物，我别无选择。”
“抗病毒药物？你在说什么？”
“字面意思。你心里也应该清楚，抑制剂不是长久之计，只要我们还在用抑制剂维持生命，我们的命根子就被上面的人紧紧握在手里，攥得死死的，我们也永远只能当下等人。我是个生物学博士，但上面的杂碎却把我打发到这里来，做他们的狗腿子。卖抑制剂看似是个好差事，其实就是他妈的流放，我和你其实没有区别，我们都是这座城市的边缘人。”
肖博士看着一个个隔间，说道：“我想金斯利购买了许多买不起抑制剂、无家可归的人，我帮他们续命，然后在他们身上尝试各种药物。只有用这种方法，我们才最有可能找到对抗病毒的特效药。”
“你这样做和上面的人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视生命如草芥？”艾德瞪着肖博士。
“这些人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他们买不起抑制剂，只能在大街上等死。你知道辐射病毒的滋味，艾德，那基本上就是把人活活烧死。你要是在街上见到某个流浪汉因为辐射病而死，我打赌你只会叹叹气，摇摇头，而现在我救了他们，你倒要开始夸夸其谈，宣扬你的仁义道德了？我把他们买下来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好了，他们可以选择到外面去等死，或者在我这配合我的研究。他们通通都接受了。在大厦里，他们有吃有穿，抑制剂也少不了，运气再好一点，也许就连身上的病毒也能治愈。你告诉我，这有什么不好？”
艾德说不出话，他无力的说道：“难道这些人只是你手中的工具吗？”
肖博士笑了，说道：“你要是这么说，也没错。他们是我解放成千上万下层居民的工具，也是让我们摆脱上层枷锁的工具。如果联合委员会的权力天平能被撬动的话，我甘愿成为那根撬棍，哪怕要我粉身碎骨。”
肖博士带他来到了一间稍大的房间，在房间中央，艾德看到了自己拿回来的那个黄色多面体，它被连上了几根细丝，正镶嵌在一个机器里发着光。
“还记着这家伙吗？它是个超级计算机，被称作‘奥丁之眼’。有了它，我就可以高效的模拟组合各类化合物，以此作为药物的根基。用在那些人身上的，都是在理论上不会对人体造成较大损害的‘筛选品’。比起你，我更不希望他们意外死亡——那就意味着我的实验失败了。”
艾德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他想不到任何能反驳肖博士的说辞。身在下层，光是活着就得拼尽全力，更不用说反抗了。虚伪的道德对于反抗压迫来说显然没什么意义。“我们的确没有什么选择了，肖，你的药什么时候能研发出来？”
肖博士扬了扬眉毛。“三天，三个月，三年都有可能，这是老天爷管的事，我说了不算。但我猜测至少需要几年。就目前所知，这种病毒变异能力极强，除非能找到病毒最原始形态的样本，不然要研发出通用药物一定还要很长时间。不过呢，就算原始样本存在，也肯定存放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不用操这份心了。我们能做的只有让整个研发项目保持低调，上面一旦有所察觉，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艾德突然想到了神秘女人的话，肖博士想要的东西，难道是在说这个“原始样本”吗？但是他要去哪才能找到？他再次对女人的神秘感到厌烦，但她似乎真的有预知一切的能力。她难道真想帮助下层吗？艾德不清楚。
“艾德，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但我更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在这种危急关头，人才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一个人的能量显然太过微弱，不足以和委员会抗衡。实地考察就由你来负责了，我也会打探一下委员会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你要查清楚毒品的事情和上面的阴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别说百战，一战就足以让我们全员毙命了。”艾德比划了一个拇指划过脖颈的动作，“上面要是想解决我们，那还不是和捏小鸡一样简单。我会帮你的，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对付的也不只是委员会。流言传播的速度很快，下层各派人士都在蠢蠢欲动，只需要一点该死的火花，他们就会爆开。如果那些头头们知道了老维娜在毒品里耍的小伎俩，我敢打赌，他们一定不会干看着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消息还没泄露出去。我会想办法稳住他们，你暂时不必为这件事操心。只要别特意激怒他们中的谁就好。哦，对了，我准备给你介绍一个帮手。亚尔薇特，出来，来见见艾德。”肖博士冲着走廊里喊了一声，不一会，一个女孩走进了房间。
她比艾德矮了一个头，留着黑色的短发。一道伤疤从她的右眼下延伸，一直到达了他的鼻梁。她四肢纤细，面颊有些凹陷，带着长期食不果腹的人的体态，但她红褐色的双瞳却十分坚定，甚至露出了一抹凶光。
“肖博士，你找我。”女孩说道。
“以后你就跟着艾德混了，为了我们的大业，好好协助他，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博士。”
艾德一脸不满地盯着肖。“你知道的，我一向单干，而且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能帮我什么忙？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这小妮子厉害着呢。我从金斯利那儿把她买来，她刚到大厦就干翻了我的两个手下，其中一个鼻子还被打折了。留在我身边当试验品是在太过浪费，不如让她跟着你，你好好培养她，说不定能成可用之才。我知道，你的公寓大着呢。”肖拍了拍艾德的后背。
怪不得金斯利会担心肖博士对货不满意，艾德想。他绷着脸，说道：“我对照顾小孩没有一点经验。”
“我不需要人照顾，艾德先生，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我吃的也很少，就算三天不吃饭也没关系，请务必让我跟你学习。”名叫亚尔薇特的女孩坚定地说道。
艾德瞅了一眼肖，他摊开双手，露出了一副“你看吧，她自己要去的”的表情。艾德叹了口气，表情终于舒缓下来。“肖，你欠我一个很他妈大的人情。”
少女坐在艾德摩托车的后座上，她的两只手纠结了一会，最终抓住了艾德的大衣。
“你名叫亚尔薇特是吗？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亚尔薇特是肖博士给我的名字。来到大厦之前，别人都叫我薇。”
“你多大了？”
“快十八岁了。”少女答道。艾德觉得她在刻意夸大自己的年龄。
“你的打架技术是从哪学的？”
“街上。我要是打不过那些男生，就只能饿肚子。”
“你用过枪吗？”
少女迟疑了一下。“没有。”
艾德的脑子思考了一会。“你是怎么落到金斯利手里的？”
“我偷了他们的东西，被抓住了。”亚尔薇特的语气很平静。“很显然我没什么钱能拿来还债，就只能被卖了。”
摩托车的引擎咆哮着，艾德心里扬起一股别样的滋味。“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被肖博士派来监视我的吗？”
女孩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自己的答案。“肖博士并没有特别指示我要这么做，艾德先生，我想他是真心希望我能帮到你。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艾德没有在说话，只是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他们仿佛是在放声大笑。
艾德把亚尔薇特带回了公寓。她表现得十分乖巧，没有多说一句话。艾德不禁在思考，自己如果有个女儿，会是什么样子？也会像她一样可爱而听话吗？在艾德脑子里，他依旧没有排除亚尔薇特是肖博士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这一假设，但肖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做出这种事。
“我只有一张床，所以你只能睡沙发。”艾德像往常一样把皮衣挂在衣架上。“希望你能尽早习惯。”艾德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共住同一屋檐下了，他感到有些不适应，而女孩却显得泰然自若，也把自己的破旧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没问题，它看起来挺软和的，比睡在街边好多了。”亚尔薇特笑着说道，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沙发的表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坐上去。
艾德看着身形瘦弱的女孩，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用复制器制作了一份肉排，放在女孩面前的茶几上。食物散发出了诱人的气息，热气在空气中盘旋。
“吃吧，吃完就睡觉。为了让你尽早派上用场，明天你就要开始训练了。我要是你我就会好好休息。”
亚尔薇特盯着肉排，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咽了咽口水，说道：“艾德先生，我用不着吃这么好的食物，有面包块吃我就很满足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体力也很重要。你要是身体素质跟不上，拖了我的后腿，那后果就很严重了。快吃，你需要这些蛋白质。”
女孩犹豫着坐了下来。“艾德先生，你不吃点吗？”
“我吃过晚饭了，现在一点也不饿。我不知道肖是怎么对你的，但他既然把你交给了我，你就必须听我的安排。”
“你说的对，我听你的。”女孩终于慢慢地将肉排送进嘴里，艾德看到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开心神色，自己也感到有些欣慰。
“吃完把盘子丢进清洗槽就行，渴了就自己接水。我要去睡觉了。”艾德走进了房间。
亚尔薇特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晚安，艾德先生！”她说道。
“叫我艾德就行。”他关上了房门。
这一夜艾德睡得很安稳，他没有做梦，就算有，也在他醒来的时候烟消云散了。他走出房间，看见亚尔薇特坐在沙发上，一时间竟有点恍惚，不记得她是谁。
“早上好，艾德。”女孩笑着说道。
“早，年轻人的精力就是旺盛。”艾德环顾了一下四周，“你把房间给收拾了？”
女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希望你不会介意我乱动你的东西。”
艾德摆了摆手，“我一点也不在乎。客厅里看起来亮堂多了，我甚至都有点不适应。”女孩乖巧得有些可怕，艾德能感觉到她在极力讨好自己。或许这就是怕被抛弃的感觉吧，艾德想，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这样的孩子。
二人吃过简单的早餐，艾德便带着她出了门。他给欧费茵打了个电话。
“在吗？”
“在。咋了？”艾德听见她打了个哈欠。
“九点钟，‘靶场’，有空吗？”
“你是哪根筋不对了要大清早去靶场，又喝了一晚上酒？”
“没，这次是正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欧费茵发出了一阵不悦的喘息。“行吧，但你要请我喝酒。”
“行，没问题。”艾德挂断了电话。
“‘靶场’在哪？我们现在就要过去吗？”亚尔薇特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们得先给你搞点装备，你这身行头可当不了雇佣兵。”
艾德带着她来到了老王的店铺。
“咦，艾德，今天怎么还带人来了，还是个小妮子，我提前跟你说啊，我不好这口，也没有更多情报能透露给你了。”老王说，一边皱起了眉头。
艾德笑了，掏出了一根卷烟，递给了老王。“别紧张，老王，这次来不是要给你添麻烦的，我带她来买点东西，要好货，地下室里的货。你明白吧？”
老王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个咧着嘴的笑容。“要是这样的话那当然没问题，今天也算开张了。”他拨动了柜台下的一个机关，然后把身后的展示柜往里一推，露出了一排楼梯。“二位，请。”
微弱的黄色光线照亮了台阶，让人得以看清脚下的路。亚尔薇特走在前面，艾德则跟在她身后。老王唤醒地下室的白色灯光之后，整个空间才变得豁然开朗。
整个地下室看起来偌大无比，看起来至少有十五米见方。一个个货架整齐地排列着，货架之间的走道都有将近一米宽。放眼望去，陈列在货架上的几乎都是黑色的塑料箱，他们被打上了各种各样的标签。
“艾德，准备买点什么？”老王叉着腰问道。
“手枪，还有她能穿的战斗服。”
“来，我带你们一样一样挑。”
二人跟着老王在货架之间穿行。艾德这里已经轻车熟路，亚尔薇特则在四下打量这个超级储物空间，仿佛走进了某种奇妙的展览馆。
“这些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她问道。
“大多是和这座城市的罪恶有着莫大关系的东西。”老王轻描淡写地答道。
他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箱子，几支形态各异的崭新手枪正躺在里面。“这几支比较适合新手，后坐力小，当然，威力也不会太大。”
艾德拿起了其中一支，顺着它的机械瞄具向外看了看。“做工还不错，手感也还算轻巧。亚尔薇特，来，看看你喜欢哪一把。”
女孩往箱子里面看去，最终拿出了一把黑灰配色的精巧手枪。
“小姑娘，眼光不错啊，这是几把里面最好的，看你这么会挑的份上，我给你打折。”
艾德微微一笑，“行，那我们就要这把了。还有消音器和额外弹匣，子弹也不能少。”
“没问题，都是老熟人了，肯定给你安排明白。接下来就是战斗服了吧，”老王瞥了一眼亚尔薇特，“女士款我进货很少，但应该还有那么几件库存。艾德，我先说好，这玩意可不好弄，付钱的时候可别说我坑你。”
“你就赶快找吧，我什么时候差过你钱。”
亚尔薇特抬眼看了看艾德，咬住了嘴唇，说道：“艾德先生，在我身上花这么多钱合适吗？我现在的衣服就挺合身的，我想应该不会影响到工作。”
“会不会影响是我说了算。而且，我的钱都是肖博士给的，他把你交给我，就代表你很值得投资，而他的眼光一般都很准。”
亚尔薇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啊，找到了。”老王从箱子里抽出了一套黑色衣物，“这玩意才是真的牛货，要不是你们来，我都把它忘了。弹力超强的纤维质地，包裹性很好，关节处做了特化，运动一点也不受影响。衣服表面还有特殊涂层，防寒保暖，甚至能屏蔽一些弱鸡扫描。它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不能防弹，但如果面对的是壮汉的拳头，它甚至还能吸收一部分能量。要我说，它完完全全就是个尤物，除了在这里，其他地方不可能买得到。”
“老王，你的推销水平见长啊，最近生意不好？”艾德接过了衣服，递给了亚尔薇特，“穿上试试。”
亚尔薇特眨了眨眼睛，接过了衣服，然后走向了另一条过道。
不一会，她便走了回来，身上已经穿好了黑色的紧身战斗服。艾德这才发现她的身材已经十分具有女人味，衣服勾勒出了她的身材。
“怎么样，艾德先生，”她问道，“会不会有点紧？”
“你活动一下四肢，看看有没有束缚感。”
亚尔薇特听话地照做了，“完全没有，艾德先生，穿着很舒适。”
“行，那就这件了。”
“真是个小美人啊，”老王感叹道，“艾德，你难道要这样的小姑娘来替你战斗吗？虽然我不想多说，但这实在有点不合适了吧。”
艾德点上了一根卷烟。“我不希望她替我战斗，我希望她自己也能战斗。这年头的小姑娘只要稍加培养，也能让人刮目相看。就这一点来说，我相信她。”
出了老王的店，二人继续乘着摩托车飞驰。
“艾德，老王说我选中了最好的一把，是真的吗？”亚尔薇特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凌乱。
“无论你选哪一把，他都会这样说的。”
“好吧。”女孩的声音显得有些失落。
“但是呢，你确实选中了最好的一把。为此，他狠狠地收了我一笔钱。”艾德有些调侃的说。“希望你能好好用它。”
“我会的。”亚尔薇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喜色。
摩托车飞快地向东方奔驰。到目前为止，艾德愿意相信亚尔薇特只是个天真的小女孩，而不是某些人实现阴谋的工具。我不是肖的敌人，他没理由针对我。艾德想。
边缘城的垃圾场坐落于城市的最东边，而“靶场”则位于垃圾场的旁边。艾德带着亚尔薇特跨越了一道断裂的围栏，穿过了一间由塑料板搭成的废弃小屋，便来到了这个被称作“靶场”的地方。
这里位于穹顶的边缘，一些真正太阳光线能慢悠悠的斜射进来，照亮了土黄色的地面。二人面前是一大块空地，四周则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大件垃圾。一架被砸烂的一食通复制器静静的躺在一旁，上面的卡通人物也失去了那股神气劲，仿佛是接受了它的命运。整个地方似乎是被某人特意整理成这样的，但很显然，他不再需要这里了。
欧费茵正坐在一个巨大的塑料集装箱上，她亮丽的红发依旧光芒四射、格格不入。
她看到亚尔薇特后，立马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哟，艾德，新找了个女朋友？你居然喜欢这种类型吗？”
艾德不为所动。“你不觉得我对她来说有些太老了吗？”他看了一眼亚尔薇特，女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亚尔薇特，她叫欧费茵，是我的好朋友。”
“欧费茵小姐，你好。”亚尔薇特慢慢说道，生怕读错了音。
欧费茵从箱子上一跃而下，走到了亚尔薇特面前。“亚尔薇特是吗？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她伸手去摸少女的脸颊，用拇指慢慢抚过她脸上的伤疤，“战斗的痕迹让你看起来更美了。”
亚尔薇特没有说话，只是羞红了脸。艾德见状，便说道：“肖博士把她交给我，希望我能好好培养她。这孩子底子不错，只是不会用枪。所以今天叫你来，是希望你能教教她。”
欧费茵插起了腰。“你自己不会教吗？非要我来。”
“我没有教人的天赋。而且某些人当年是以警校第一的成绩毕业的，我可不想浪费这大好资源。”艾德挑衅地扬了扬眉毛。
欧费茵撅起了嘴。“好吧，看在小美女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她拍了拍亚尔薇特的后背，“拿上枪，美人儿，我们这就开始。”
欧费茵带着亚尔薇特走向空地的中央，艾德则靠在了一块大件垃圾上。
“首先，如果你想精准的射击目标，你得好好感受自己的武器，来吧，先把它握在手里，感受它的分量。”欧费茵站在她身后，帮助她把手摆成了标准的握枪姿势。“你手上的是一把ZX-200型高性能手枪，它没有外置保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扳机保险装置。你应该能感受到它的扳机由两部分组成，同时扳动它们到一定程度，才会击发。”
欧费茵托着亚尔薇特的手，让手枪瞄准荒野。“三，二，一，准备好，然后，射击。”
她扣下了扳机。手枪发出了响亮的爆鸣声，亚尔薇特被吓得颤抖了一下。
欧费茵摸了摸她的头。“开枪就是这种感觉，对耳朵不太友好，是吧？不过多耍几次就习惯了。这把枪使用的是九毫米的弹药，威力不大，但足以让一个成年人丧失行动能力。我相信好心的艾德一定给你买了抑制器吧？”
亚尔薇特从腰间把抑制器掏了出来，“很好，把它旋转安装在枪口上，然后再射一次。”
少女模仿欧费茵的刚才的操作，朝着荒野里开了一枪。枪声被削弱了很多，听起来更像是压缩气体被喷出来的声音。
“很好。你现在已经学会射击了。抑制器能降低射击的声音，减少枪口的火光，是悄无声息消灭敌人的最好方式。但是装上抑制器后，子弹的弹速会被降低，射程也会变短，瞄准目标就显得尤为重要。接下来，咱们就来学学怎么瞄准。”
艾德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为自己点上了一支香烟。他当年经常和欧费茵比赛射击，而欧费茵总是能略胜一筹。
“哈哈，你又输了，晚饭算在你头上啦。”她总是这样叫嚣着。艾德拿她没一点办法，她一直是大家眼中的天才少女。每次艾德用这个昵称调侃欧费茵的时候，她总是摆摆手，“他们只是给自己的无能找个借口罢了，没人生来就是天才。把我当成天才能让他们有个台阶下。艾德，你每次都只输给我一点点，你难道也是天才吗？”
“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欧，我拿出全部实力都追不上你，而你呢，你甚至有所保留。我心里清楚，我离你还差得远呢，还得继续努力。”
欧费茵没对他的话做出回应，只是咯咯的笑了几声。“行，欢迎你来挑战我，可能到毕业之前我都不用自己买晚饭了。”
二人漫步在警校的空中回廊里，橙红色的夕阳温柔地洒下，留下了一片余晖。
“艾德，艾德！”欧费茵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艾德能听出她激动的语气。“无论你是从哪找到的这个女孩，你都捡到宝了。如果有谁称得上是‘天才射手’的话，那一定是她。”
艾德有些半信半疑，“怎么听起来这么夸张，你认真的？”
“来，亲眼看看你就知道了。”欧费茵把一个塑料摆件放在不远处的破烂架子上，“小薇，给艾德表演一下。”
亚尔薇特举起手枪，瞄准，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穿过了塑料摆件，摆件在冲击力的作用下飞了出去，然后静悄悄地落了地。
“嗯，作为第一次拿枪，这表现挺不错的。”
“还没完呢，”欧费茵从身旁捡起了另外几个物件，逐一抛向空中。啪，啪，啪，消音手枪的声音在场地间回荡，空中的物件被子弹击穿后疯狂旋转，然后滚落在一旁。
艾德沉下脸，走到了亚尔薇特身旁。“这真的是你第一次拿枪？”
“是的，艾德先生。”
“以前从来没有人教过你怎么瞄准，怎么射击？”
“没错。我还在街上的时候，对丢石子倒是挺在行的。”亚尔薇特腼腆一笑。
艾德舔了舔嘴唇，思考了片刻。“欧，我想你是对的，这孩子的确有前途。”
欧费茵露出了一脸得意的表情。“要我说，她就是天生的杀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想教她一些格斗技巧，冷兵器最好也能学学。怎么样，小薇，有兴趣吗？”
亚尔薇特用力地点了点头。
“想不到啊，我记得有人说她不想当老师来着，人的态度转变真能这么快吗？”
“我并没有考虑到现在这种情况。想想看，我正在培养一位美少女杀手，说不定以后她将血洗下层，一统各帮，那时候我就功不可没了。”
“行吧，就让亚尔薇特做你的首席大弟子吧。希望她尽快能跟我出任务。”
“你那些烂活小薇一个人就能办完，你在家躺着睡觉就行了。”
“欧费茵小姐，我的这点小伎俩跟艾德先生比起来还差得远呢，我也打算跟他多学习，争取早日变得有用，能帮上艾德先生的忙。”亚尔薇特说。
“多听话的孩子啊，我都想认她做女儿了。给我好好照顾她，艾德，我可不想她的漂亮脸蛋上留更多伤疤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把她训练的越厉害，她受伤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以，加油吧。”
“那事不宜迟，小薇，我们继续。”欧费茵说道。
就在这时，艾德的通讯器响了，他下意识认为是那个神秘女人打来的，片刻后他才意识到，发出响声的是自己的通讯器。
是托尼的来电。
“喂，托尼。”
“艾德，你上次让我帮你找的人有消息了。至少，其，其中一个有消息了。那个化学家，我的线人告诉我他被关在了老熊酒吧，现在还有一口气。你要是想让他活命的话，最好动作快点。”
“老熊酒吧？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北方人的地盘？”
“我只负责提供情报，艾德，要是他还活着的话，你可以亲自问他。”
艾德眉头紧锁。“我明白了。有女人的消息吗？”
“暂，暂，暂时没有，但我会紧盯着的。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打给你。”
“行。麻烦你了，托尼。”艾德挂断了电话。
他轻叹了一口气。“亚尔薇特，欧费茵，恐怕训练要暂停了。我们有个紧急任务要做。”
烟气被风无情的吹散，一齐被吹散的还有艾德体表的热量。冬天虽然还未莅临边缘城，但它的使者已经开始会见友好的居民了。黑色的大厦在风中毫不动摇，看起来像一根古老的石柱，被包裹在里面的除了强大的权力之外，还有什么东西？
艾德不知道答案，至少暂时不知道。亚瑟照例帮他扫了码。“今天天儿挺冷啊，艾德，老板让我告诉你，他在十五楼等你。”
“十五楼有什么，老兄？”
亚瑟耸了耸肩，“我哪儿知道啊。说不定再多干两年，老板就能跟多我说点‘悄悄话’了。”
艾德笑了笑。“未来可期啊，亚瑟，好好干。”
亚瑟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厦内部和艾德上次来时没有任何区别，古董电梯依旧在艰难运作，整个环境依旧破烂不堪。白色的光线在大厅里荡漾，灰尘在灯光下看得一清二楚，它们无不在活跃的舞动。
艾德迈入电梯的时候，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会和轿厢一起坠入地下，至此陷入永生的黑暗。可惜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电梯只是摇晃了几下，便开始稳步上升。
十五层到了。肖博士正在电梯门门口等他。
“艾德，看你四肢健在，我还是挺开心的。”
艾德的嘴角扬了起来。“小吉米意外得挺好说话，除了给了我一剂劣质强心针之外，我几乎没啥大事。”
“你这么会被救世军那帮笨猪给逮住了，艾德，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你应该不会那么不谨慎吧。”
“哎，”艾德叹了口气，“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东西都拿到手之后我都准备撤离了，谁能想到有个女雇佣兵在门口蹲我，她给了我一枪，然后我就昏过去了，毒品也没了。”
肖摸了摸下巴，似乎正在高速思考。“她没杀你，证明她是冲着毒品来的。那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艾德跟肖博士讲述了老维娜的“特制毒品”以及吉米·巴顿的计划。听完后，肖博士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这段时间上面一直流传着一些消息，说霍尼格准备对下面动手了，有人说他准备血洗下层，有人说他要发起另一次‘大改组’，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我不清楚那女人抢走毒品的动机，但我觉得她十有八九是从上面来的。”
艾德点了点头。“但上面为什么要自导自演这样一场闹剧呢？他们有什么好处？”
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不清楚，我只知道委员会内部也并不是钢板一片，反对霍尼格的大有人在。霍尼格是靠着兵权上位的，许多人对这件事已经早有怨言。如果这场毒杀下层人的闹剧是由霍尼格领导的，那他的反对者们一定很乐意抓住他的把柄。”肖博士嗤笑了一声。“只有下层人的生命成为他们政治斗争的工具的时候，才稍微显得有些价值。我要是霍尼格的政敌，我一定会拿那些‘毒’品大做文章，如果能发起全民公投的话，那他委员长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到头来我们只能是上面的棋子。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就是霍尼格主导的，说不定真凶另有其人。”
“的确，艾德，有个小问题，我给你准备的追踪卡，你用上了吗？”
“用上了。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个小玩意了。”
“好极了，这样我就可以调查调查了，说不定能找到背后的真凶。”
“我的事情讨论完了，你是不是该说说自己的事情了。”艾德抱起了双臂，“你从金斯利那买了什么东西。”
肖叹了口气。“那帮金斯利畜生还能卖什么东西。我们边走边说吧。”肖带着艾德在过道中前进，这层被隔成了许多小房间，房间门口和走廊的两头悬挂着蓝色的塑料布。
“你在这搞什么东西，人体实验吗，肖？”艾德的语气有些恼火。
肖无奈的笑了笑。“你基本上猜对了。先别急着发火，如果想尽快制作出对抗辐射病毒的药物，我别无选择。”
“抗病毒药物？你在说什么？”
“字面意思。你心里也应该清楚，抑制剂不是长久之计，只要我们还在用抑制剂维持生命，我们的命根子就被上面的人紧紧握在手里，攥得死死的，我们也永远只能当下等人。我是个生物学博士，但上面的杂碎却把我打发到这里来，做他们的狗腿子。卖抑制剂看似是个好差事，其实就是他妈的流放，我和你其实没有区别，我们都是这座城市的边缘人。”
肖博士看着一个个隔间，说道：“我想金斯利购买了许多买不起抑制剂、无家可归的人，我帮他们续命，然后在他们身上尝试各种药物。只有用这种方法，我们才最有可能找到对抗病毒的特效药。”
“你这样做和上面的人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视生命如草芥？”艾德瞪着肖博士。
“这些人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他们买不起抑制剂，只能在大街上等死。你知道辐射病毒的滋味，艾德，那基本上就是把人活活烧死。你要是在街上见到某个流浪汉因为辐射病而死，我打赌你只会叹叹气，摇摇头，而现在我救了他们，你倒要开始夸夸其谈，宣扬你的仁义道德了？我把他们买下来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好了，他们可以选择到外面去等死，或者在我这配合我的研究。他们通通都接受了。在大厦里，他们有吃有穿，抑制剂也少不了，运气再好一点，也许就连身上的病毒也能治愈。你告诉我，这有什么不好？”
艾德说不出话，他无力的说道：“难道这些人只是你手中的工具吗？”
肖博士笑了，说道：“你要是这么说，也没错。他们是我解放成千上万下层居民的工具，也是让我们摆脱上层枷锁的工具。如果联合委员会的权力天平能被撬动的话，我甘愿成为那根撬棍，哪怕要我粉身碎骨。”
肖博士带他来到了一间稍大的房间，在房间中央，艾德看到了自己拿回来的那个黄色多面体，它被连上了几根细丝，正镶嵌在一个机器里发着光。
“还记着这家伙吗？它是个超级计算机，被称作‘奥丁之眼’。有了它，我就可以高效的模拟组合各类化合物，以此作为药物的根基。用在那些人身上的，都是在理论上不会对人体造成较大损害的‘筛选品’。比起你，我更不希望他们意外死亡——那就意味着我的实验失败了。”
艾德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他想不到任何能反驳肖博士的说辞。身在下层，光是活着就得拼尽全力，更不用说反抗了。虚伪的道德对于反抗压迫来说显然没什么意义。“我们的确没有什么选择了，肖，你的药什么时候能研发出来？”
肖博士扬了扬眉毛。“三天，三个月，三年都有可能，这是老天爷管的事，我说了不算。但我猜测至少需要几年。就目前所知，这种病毒变异能力极强，除非能找到病毒最原始形态的样本，不然要研发出通用药物一定还要很长时间。不过呢，就算原始样本存在，也肯定存放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不用操这份心了。我们能做的只有让整个研发项目保持低调，上面一旦有所察觉，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艾德突然想到了神秘女人的话，肖博士想要的东西，难道是在说这个“原始样本”吗？但是他要去哪才能找到？他再次对女人的神秘感到厌烦，但她似乎真的有预知一切的能力。她难道真想帮助下层吗？艾德不清楚。
“艾德，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但我更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在这种危急关头，人才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一个人的能量显然太过微弱，不足以和委员会抗衡。实地考察就由你来负责了，我也会打探一下委员会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你要查清楚毒品的事情和上面的阴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别说百战，一战就足以让我们全员毙命了。”艾德比划了一个拇指划过脖颈的动作，“上面要是想解决我们，那还不是和捏小鸡一样简单。我会帮你的，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对付的也不只是委员会。流言传播的速度很快，下层各派人士都在蠢蠢欲动，只需要一点该死的火花，他们就会爆开。如果那些头头们知道了老维娜在毒品里耍的小伎俩，我敢打赌，他们一定不会干看着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消息还没泄露出去。我会想办法稳住他们，你暂时不必为这件事操心。只要别特意激怒他们中的谁就好。哦，对了，我准备给你介绍一个帮手。亚尔薇特，出来，来见见艾德。”肖博士冲着走廊里喊了一声，不一会，一个女孩走进了房间。
她比艾德矮了一个头，留着黑色的短发。一道伤疤从她的右眼下延伸，一直到达了他的鼻梁。她四肢纤细，面颊有些凹陷，带着长期食不果腹的人的体态，但她红褐色的双瞳却十分坚定，甚至露出了一抹凶光。
“肖博士，你找我。”女孩说道。
“以后你就跟着艾德混了，为了我们的大业，好好协助他，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博士。”
艾德一脸不满地盯着肖。“你知道的，我一向单干，而且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能帮我什么忙？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这小妮子厉害着呢。我从金斯利那儿把她买来，她刚到大厦就干翻了我的两个手下，其中一个鼻子还被打折了。留在我身边当试验品是在太过浪费，不如让她跟着你，你好好培养她，说不定能成可用之才。我知道，你的公寓大着呢。”肖拍了拍艾德的后背。
怪不得金斯利会担心肖博士对货不满意，艾德想。他绷着脸，说道：“我对照顾小孩没有一点经验。”
“我不需要人照顾，艾德先生，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我吃的也很少，就算三天不吃饭也没关系，请务必让我跟你学习。”名叫亚尔薇特的女孩坚定地说道。
艾德瞅了一眼肖，他摊开双手，露出了一副“你看吧，她自己要去的”的表情。艾德叹了口气，表情终于舒缓下来。“肖，你欠我一个很他妈大的人情。”
少女坐在艾德摩托车的后座上，她的两只手纠结了一会，最终抓住了艾德的大衣。
“你名叫亚尔薇特是吗？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亚尔薇特是肖博士给我的名字。来到大厦之前，别人都叫我薇。”
“你多大了？”
“快十八岁了。”少女答道。艾德觉得她在刻意夸大自己的年龄。
“你的打架技术是从哪学的？”
“街上。我要是打不过那些男生，就只能饿肚子。”
“你用过枪吗？”
少女迟疑了一下。“没有。”
艾德的脑子思考了一会。“你是怎么落到金斯利手里的？”
“我偷了他们的东西，被抓住了。”亚尔薇特的语气很平静。“很显然我没什么钱能拿来还债，就只能被卖了。”
摩托车的引擎咆哮着，艾德心里扬起一股别样的滋味。“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被肖博士派来监视我的吗？”
女孩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自己的答案。“肖博士并没有特别指示我要这么做，艾德先生，我想他是真心希望我能帮到你。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艾德没有在说话，只是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他们仿佛是在放声大笑。
艾德把亚尔薇特带回了公寓。她表现得十分乖巧，没有多说一句话。艾德不禁在思考，自己如果有个女儿，会是什么样子？也会像她一样可爱而听话吗？在艾德脑子里，他依旧没有排除亚尔薇特是肖博士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这一假设，但肖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做出这种事。
“我只有一张床，所以你只能睡沙发。”艾德像往常一样把皮衣挂在衣架上。“希望你能尽早习惯。”艾德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共住同一屋檐下了，他感到有些不适应，而女孩却显得泰然自若，也把自己的破旧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没问题，它看起来挺软和的，比睡在街边好多了。”亚尔薇特笑着说道，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沙发的表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坐上去。
艾德看着身形瘦弱的女孩，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用复制器制作了一份肉排，放在女孩面前的茶几上。食物散发出了诱人的气息，热气在空气中盘旋。
“吃吧，吃完就睡觉。为了让你尽早派上用场，明天你就要开始训练了。我要是你我就会好好休息。”
亚尔薇特盯着肉排，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咽了咽口水，说道：“艾德先生，我用不着吃这么好的食物，有面包块吃我就很满足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体力也很重要。你要是身体素质跟不上，拖了我的后腿，那后果就很严重了。快吃，你需要这些蛋白质。”
女孩犹豫着坐了下来。“艾德先生，你不吃点吗？”
“我吃过晚饭了，现在一点也不饿。我不知道肖是怎么对你的，但他既然把你交给了我，你就必须听我的安排。”
“你说的对，我听你的。”女孩终于慢慢地将肉排送进嘴里，艾德看到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开心神色，自己也感到有些欣慰。
“吃完把盘子丢进清洗槽就行，渴了就自己接水。我要去睡觉了。”艾德走进了房间。
亚尔薇特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晚安，艾德先生！”她说道。
“叫我艾德就行。”他关上了房门。
这一夜艾德睡得很安稳，他没有做梦，就算有，也在他醒来的时候烟消云散了。他走出房间，看见亚尔薇特坐在沙发上，一时间竟有点恍惚，不记得她是谁。
“早上好，艾德。”女孩笑着说道。
“早，年轻人的精力就是旺盛。”艾德环顾了一下四周，“你把房间给收拾了？”
女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希望你不会介意我乱动你的东西。”
艾德摆了摆手，“我一点也不在乎。客厅里看起来亮堂多了，我甚至都有点不适应。”女孩乖巧得有些可怕，艾德能感觉到她在极力讨好自己。或许这就是怕被抛弃的感觉吧，艾德想，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这样的孩子。
二人吃过简单的早餐，艾德便带着她出了门。他给欧费茵打了个电话。
“在吗？”
“在。咋了？”艾德听见她打了个哈欠。
“九点钟，‘靶场’，有空吗？”
“你是哪根筋不对了要大清早去靶场，又喝了一晚上酒？”
“没，这次是正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欧费茵发出了一阵不悦的喘息。“行吧，但你要请我喝酒。”
“行，没问题。”艾德挂断了电话。
“‘靶场’在哪？我们现在就要过去吗？”亚尔薇特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们得先给你搞点装备，你这身行头可当不了雇佣兵。”
艾德带着她来到了老王的店铺。
“咦，艾德，今天怎么还带人来了，还是个小妮子，我提前跟你说啊，我不好这口，也没有更多情报能透露给你了。”老王说，一边皱起了眉头。
艾德笑了，掏出了一根卷烟，递给了老王。“别紧张，老王，这次来不是要给你添麻烦的，我带她来买点东西，要好货，地下室里的货。你明白吧？”
老王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个咧着嘴的笑容。“要是这样的话那当然没问题，今天也算开张了。”他拨动了柜台下的一个机关，然后把身后的展示柜往里一推，露出了一排楼梯。“二位，请。”
微弱的黄色光线照亮了台阶，让人得以看清脚下的路。亚尔薇特走在前面，艾德则跟在她身后。老王唤醒地下室的白色灯光之后，整个空间才变得豁然开朗。
整个地下室看起来偌大无比，看起来至少有十五米见方。一个个货架整齐地排列着，货架之间的走道都有将近一米宽。放眼望去，陈列在货架上的几乎都是黑色的塑料箱，他们被打上了各种各样的标签。
“艾德，准备买点什么？”老王叉着腰问道。
“手枪，还有她能穿的战斗服。”
“来，我带你们一样一样挑。”
二人跟着老王在货架之间穿行。艾德这里已经轻车熟路，亚尔薇特则在四下打量这个超级储物空间，仿佛走进了某种奇妙的展览馆。
“这些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她问道。
“大多是和这座城市的罪恶有着莫大关系的东西。”老王轻描淡写地答道。
他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箱子，几支形态各异的崭新手枪正躺在里面。“这几支比较适合新手，后坐力小，当然，威力也不会太大。”
艾德拿起了其中一支，顺着它的机械瞄具向外看了看。“做工还不错，手感也还算轻巧。亚尔薇特，来，看看你喜欢哪一把。”
女孩往箱子里面看去，最终拿出了一把黑灰配色的精巧手枪。
“小姑娘，眼光不错啊，这是几把里面最好的，看你这么会挑的份上，我给你打折。”
艾德微微一笑，“行，那我们就要这把了。还有消音器和额外弹匣，子弹也不能少。”
“没问题，都是老熟人了，肯定给你安排明白。接下来就是战斗服了吧，”老王瞥了一眼亚尔薇特，“女士款我进货很少，但应该还有那么几件库存。艾德，我先说好，这玩意可不好弄，付钱的时候可别说我坑你。”
“你就赶快找吧，我什么时候差过你钱。”
亚尔薇特抬眼看了看艾德，咬住了嘴唇，说道：“艾德先生，在我身上花这么多钱合适吗？我现在的衣服就挺合身的，我想应该不会影响到工作。”
“会不会影响是我说了算。而且，我的钱都是肖博士给的，他把你交给我，就代表你很值得投资，而他的眼光一般都很准。”
亚尔薇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啊，找到了。”老王从箱子里抽出了一套黑色衣物，“这玩意才是真的牛货，要不是你们来，我都把它忘了。弹力超强的纤维质地，包裹性很好，关节处做了特化，运动一点也不受影响。衣服表面还有特殊涂层，防寒保暖，甚至能屏蔽一些弱鸡扫描。它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不能防弹，但如果面对的是壮汉的拳头，它甚至还能吸收一部分能量。要我说，它完完全全就是个尤物，除了在这里，其他地方不可能买得到。”
“老王，你的推销水平见长啊，最近生意不好？”艾德接过了衣服，递给了亚尔薇特，“穿上试试。”
亚尔薇特眨了眨眼睛，接过了衣服，然后走向了另一条过道。
不一会，她便走了回来，身上已经穿好了黑色的紧身战斗服。艾德这才发现她的身材已经十分具有女人味，衣服勾勒出了她的身材。
“怎么样，艾德先生，”她问道，“会不会有点紧？”
“你活动一下四肢，看看有没有束缚感。”
亚尔薇特听话地照做了，“完全没有，艾德先生，穿着很舒适。”
“行，那就这件了。”
“真是个小美人啊，”老王感叹道，“艾德，你难道要这样的小姑娘来替你战斗吗？虽然我不想多说，但这实在有点不合适了吧。”
艾德点上了一根卷烟。“我不希望她替我战斗，我希望她自己也能战斗。这年头的小姑娘只要稍加培养，也能让人刮目相看。就这一点来说，我相信她。”
出了老王的店，二人继续乘着摩托车飞驰。
“艾德，老王说我选中了最好的一把，是真的吗？”亚尔薇特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凌乱。
“无论你选哪一把，他都会这样说的。”
“好吧。”女孩的声音显得有些失落。
“但是呢，你确实选中了最好的一把。为此，他狠狠地收了我一笔钱。”艾德有些调侃的说。“希望你能好好用它。”
“我会的。”亚尔薇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喜色。
摩托车飞快地向东方奔驰。到目前为止，艾德愿意相信亚尔薇特只是个天真的小女孩，而不是某些人实现阴谋的工具。我不是肖的敌人，他没理由针对我。艾德想。
边缘城的垃圾场坐落于城市的最东边，而“靶场”则位于垃圾场的旁边。艾德带着亚尔薇特跨越了一道断裂的围栏，穿过了一间由塑料板搭成的废弃小屋，便来到了这个被称作“靶场”的地方。
这里位于穹顶的边缘，一些真正太阳光线能慢悠悠的斜射进来，照亮了土黄色的地面。二人面前是一大块空地，四周则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大件垃圾。一架被砸烂的一食通复制器静静的躺在一旁，上面的卡通人物也失去了那股神气劲，仿佛是接受了它的命运。整个地方似乎是被某人特意整理成这样的，但很显然，他不再需要这里了。
欧费茵正坐在一个巨大的塑料集装箱上，她亮丽的红发依旧光芒四射、格格不入。
她看到亚尔薇特后，立马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哟，艾德，新找了个女朋友？你居然喜欢这种类型吗？”
艾德不为所动。“你不觉得我对她来说有些太老了吗？”他看了一眼亚尔薇特，女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亚尔薇特，她叫欧费茵，是我的好朋友。”
“欧费茵小姐，你好。”亚尔薇特慢慢说道，生怕读错了音。
欧费茵从箱子上一跃而下，走到了亚尔薇特面前。“亚尔薇特是吗？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她伸手去摸少女的脸颊，用拇指慢慢抚过她脸上的伤疤，“战斗的痕迹让你看起来更美了。”
亚尔薇特没有说话，只是羞红了脸。艾德见状，便说道：“肖博士把她交给我，希望我能好好培养她。这孩子底子不错，只是不会用枪。所以今天叫你来，是希望你能教教她。”
欧费茵插起了腰。“你自己不会教吗？非要我来。”
“我没有教人的天赋。而且某些人当年是以警校第一的成绩毕业的，我可不想浪费这大好资源。”艾德挑衅地扬了扬眉毛。
欧费茵撅起了嘴。“好吧，看在小美女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她拍了拍亚尔薇特的后背，“拿上枪，美人儿，我们这就开始。”
欧费茵带着亚尔薇特走向空地的中央，艾德则靠在了一块大件垃圾上。
“首先，如果你想精准的射击目标，你得好好感受自己的武器，来吧，先把它握在手里，感受它的分量。”欧费茵站在她身后，帮助她把手摆成了标准的握枪姿势。“你手上的是一把ZX-200型高性能手枪，它没有外置保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扳机保险装置。你应该能感受到它的扳机由两部分组成，同时扳动它们到一定程度，才会击发。”
欧费茵托着亚尔薇特的手，让手枪瞄准荒野。“三，二，一，准备好，然后，射击。”
她扣下了扳机。手枪发出了响亮的爆鸣声，亚尔薇特被吓得颤抖了一下。
欧费茵摸了摸她的头。“开枪就是这种感觉，对耳朵不太友好，是吧？不过多耍几次就习惯了。这把枪使用的是九毫米的弹药，威力不大，但足以让一个成年人丧失行动能力。我相信好心的艾德一定给你买了抑制器吧？”
亚尔薇特从腰间把抑制器掏了出来，“很好，把它旋转安装在枪口上，然后再射一次。”
少女模仿欧费茵的刚才的操作，朝着荒野里开了一枪。枪声被削弱了很多，听起来更像是压缩气体被喷出来的声音。
“很好。你现在已经学会射击了。抑制器能降低射击的声音，减少枪口的火光，是悄无声息消灭敌人的最好方式。但是装上抑制器后，子弹的弹速会被降低，射程也会变短，瞄准目标就显得尤为重要。接下来，咱们就来学学怎么瞄准。”
艾德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为自己点上了一支香烟。他当年经常和欧费茵比赛射击，而欧费茵总是能略胜一筹。
“哈哈，你又输了，晚饭算在你头上啦。”她总是这样叫嚣着。艾德拿她没一点办法，她一直是大家眼中的天才少女。每次艾德用这个昵称调侃欧费茵的时候，她总是摆摆手，“他们只是给自己的无能找个借口罢了，没人生来就是天才。把我当成天才能让他们有个台阶下。艾德，你每次都只输给我一点点，你难道也是天才吗？”
“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欧，我拿出全部实力都追不上你，而你呢，你甚至有所保留。我心里清楚，我离你还差得远呢，还得继续努力。”
欧费茵没对他的话做出回应，只是咯咯的笑了几声。“行，欢迎你来挑战我，可能到毕业之前我都不用自己买晚饭了。”
二人漫步在警校的空中回廊里，橙红色的夕阳温柔地洒下，留下了一片余晖。
“艾德，艾德！”欧费茵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艾德能听出她激动的语气。“无论你是从哪找到的这个女孩，你都捡到宝了。如果有谁称得上是‘天才射手’的话，那一定是她。”
艾德有些半信半疑，“怎么听起来这么夸张，你认真的？”
“来，亲眼看看你就知道了。”欧费茵把一个塑料摆件放在不远处的破烂架子上，“小薇，给艾德表演一下。”
亚尔薇特举起手枪，瞄准，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穿过了塑料摆件，摆件在冲击力的作用下飞了出去，然后静悄悄地落了地。
“嗯，作为第一次拿枪，这表现挺不错的。”
“还没完呢，”欧费茵从身旁捡起了另外几个物件，逐一抛向空中。啪，啪，啪，消音手枪的声音在场地间回荡，空中的物件被子弹击穿后疯狂旋转，然后滚落在一旁。
艾德沉下脸，走到了亚尔薇特身旁。“这真的是你第一次拿枪？”
“是的，艾德先生。”
“以前从来没有人教过你怎么瞄准，怎么射击？”
“没错。我还在街上的时候，对丢石子倒是挺在行的。”亚尔薇特腼腆一笑。
艾德舔了舔嘴唇，思考了片刻。“欧，我想你是对的，这孩子的确有前途。”
欧费茵露出了一脸得意的表情。“要我说，她就是天生的杀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想教她一些格斗技巧，冷兵器最好也能学学。怎么样，小薇，有兴趣吗？”
亚尔薇特用力地点了点头。
“想不到啊，我记得有人说她不想当老师来着，人的态度转变真能这么快吗？”
“我并没有考虑到现在这种情况。想想看，我正在培养一位美少女杀手，说不定以后她将血洗下层，一统各帮，那时候我就功不可没了。”
“行吧，就让亚尔薇特做你的首席大弟子吧。希望她尽快能跟我出任务。”
“你那些烂活小薇一个人就能办完，你在家躺着睡觉就行了。”
“欧费茵小姐，我的这点小伎俩跟艾德先生比起来还差得远呢，我也打算跟他多学习，争取早日变得有用，能帮上艾德先生的忙。”亚尔薇特说。
“多听话的孩子啊，我都想认她做女儿了。给我好好照顾她，艾德，我可不想她的漂亮脸蛋上留更多伤疤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把她训练的越厉害，她受伤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以，加油吧。”
“那事不宜迟，小薇，我们继续。”欧费茵说道。
就在这时，艾德的通讯器响了，他下意识认为是那个神秘女人打来的，片刻后他才意识到，发出响声的是自己的通讯器。
是托尼的来电。
“喂，托尼。”
“艾德，你上次让我帮你找的人有消息了。至少，其，其中一个有消息了。那个化学家，我的线人告诉我他被关在了老熊酒吧，现在还有一口气。你要是想让他活命的话，最好动作快点。”
“老熊酒吧？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北方人的地盘？”
“我只负责提供情报，艾德，要是他还活着的话，你可以亲自问他。”
艾德眉头紧锁。“我明白了。有女人的消息吗？”
“暂，暂，暂时没有，但我会紧盯着的。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打给你。”
“行。麻烦你了，托尼。”艾德挂断了电话。
他轻叹了一口气。“亚尔薇特，欧费茵，恐怕训练要暂停了。我们有个紧急任务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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