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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染月倾枫3

    帕帕村中央

    士兵们将村民的尸体拖到一堆,其余的不是忙着搜刮屋内的财物,就是在找剩余的活口。他们甚至还会搜刮尸体身上的财物,然后将一干二净的尸体丢在尸堆旁。

    但有一个人例外,在其他人都忙着寻宝的时候,他却在尸体旁边尽可能的清理着尸体的面容,帮助闭上他们的双眼,擦干他们脸上的血迹。每清理完一个尸体后,他就会双手合一,闭眼祷告一次之后,不断重复着。

    他有着眉清目秀的脸庞,微长的金发随风摆动,挂在他脖子上的吊坠跳跃着银白色的月光。

    “哟,这不是大善人恩格尔吗?你也不知道多多少少拿点,让家中的老婆孩子怎么办?”一个背包里满满当当的士兵从他身边路过,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就离去了。

    恩格尔甚至不屑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做着他的事。

    “离远点。”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下一刻,恩格尔整个人都被一只手拎起,然后被轻轻地丢到了后面。

    恩格尔低声咒骂着,但当他抬起头来时,便立刻止住了嘴。动手之人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他穿着黑色的盔甲,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唬人的伤疤,令他不怒而自威。那是今晚突袭队的队长,曼尼普里特的知名人物——安德森,同时也是他的哥哥。

    安德森没有继续理会恩格尔,只见他低声吟唱了一篇咒语,随即便召唤出一团黑色的火焰,在尸堆中熊熊燃烧。

    “安德森队长,所有的工作都做好了,可以撤退了。”一个士兵报告道。

    “赫尔佐格和邦达列夫呢?”

    “报告,他们去做最后的巡查工作了,应该快回来了。”

    “嗯,今天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大家准备一下,赶紧撤退。”他的语气很冰冷,没有丝毫应有的喜悦,甚至可以说很疲惫,“虽然牺牲72个人,重伤了50个人,但我们依旧出色的完成了皇帝陛下所交代的任务。回去以后,我们要办一个盛大的宴会来庆祝一下,顺便祭奠一下我们死去的兄弟们。”

    “噢~~噢!”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起哄着,他们像是一群即将凯旋的英勇战士,但讽刺的是,此刻他们身边到处都是被他们残忍杀害的平民。而村长以及其他守卫者那些真正的英雄早已倒下,在尸堆里化成了灰烬。

    “很遗憾,似乎你们开不了宴会了,因为死人是不能进食的。”一个神秘的男子突然闯入了人群之中,开口打断了士兵们的欢呼。

    “你是谁?”安德森好奇地瞪大了双眼,这个男子竟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看起来你是老大。”夜雨尘丝毫没有想回答他的意思,他接着自顾自地说道,“他们是我的所有,我的唯一。你们这些卑贱的人,怎么敢的!你们也配!”他爆发出黑红色的气息,凶猛得像是要吞噬周围的一切生命。

    “准备动手。”安德森一声令下,除了恩格尔以外的所有人都发起了进攻,并不是对于命令的绝对忠诚,而是对于死亡本能的恐惧惧。

    灵纹·魂噬

    夜雨尘周身暴涨的黑红色气息席卷成了狂风,伴随着一团黑色的雾气,冲上了每一个人。

    恩格尔切实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压迫,他甚至连刀都没有拔出来,只是打开了吊坠,忧郁的看着里面的照片。突然,他笑了,是介乎崩溃与幸福的笑。

    黑雾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所触者皆应声倒下,不一会儿,只剩下那个叫安德森的队长死死支撑着。

    “看来你确实要比那些垃圾强一点。”夜雨尘捡起来掉落在地上的紫晶石,接着恶狠狠地说道,“但说到底也只是个依赖这种东西的废物。”

    夜雨尘也是在刚才杀死赫尔佐格和邦达列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紫晶石里面所蕴含的能量,切身感受一下就知道那是灵纹。所以这些家伙充其量只是灵纹的奴隶,而他则是灵纹的支配者,是这些家伙的天敌。

    安德森不解地盯着胸口已经失去光泽的紫晶石,明明在那名男子发动刚刚那个奇怪的能力之前紫晶石还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可现在黯淡的却像块普通石头。

    他轻舒了口气,接着闭上了双眼。他深知自己已经没有胜算了,因为那个将紫晶石交给他的人说过,‘一旦选择成为灵纹的奴隶,那么就意味着你将断掉与星树的所有联系。’如今失去了紫晶石所带来的微量灵纹,他不过就是一个较为魁梧的男人罢了。

    安德森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但奇怪的是面前的男子迟迟未动手,反而是一直不停地搓揉着自己的头,眉头紧锁,双眼紧闭,看起来有些不适。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想要反击的欲望,一是依然没有胜算,二是心愿已经达成,已经彻底地无欲无求了。

    “你是来复仇的吧,那眼神简直和刚刚的我一模一样。”安德森轻声说。

    “我不在乎你的过往,只想要你为我的挚友,还有所有的村民偿命。”男子微微睁右眼。

    “复仇可得溯源呀,我只是个办事的。为了复仇,我被迫与那些家伙签订了协议,不然以我的实力想要杀死那个老头为我的朋友报仇是不可能的。”

    “他们是谁?说!”夜雨尘凶狠地瞪着安德森。

    “我不能泄密,我还有把柄在他手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一个很恐怖的人,与他为敌可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是对于一个一心只想复仇的人来说,是不会在乎对手的强弱对吧?”安德森说。

    “亲人?”

    “不是,我唯一的亲人,已经在你才刚刚被你杀了。”安德森忧郁地看着天空,“可他什么都没做错,他仅仅只是因为放心不下我而跟了上来,他甚至没有杀过一个人……”

    “那些被你们屠杀的村民还有我的朋友们也什么都没做错,你有脸在这叫吗?”

    “迫不得已,我的目标始终只有那个老头。”安德森再次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如释负重的坐下,“我已经实现了我的夙愿,此生已无憾。但在这之前,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放过自己吧!以复仇为目标的人生是走不长的,只会让自己在执念中迷失自我。”

    “我不在乎,我只想用你们的鲜血来祭奠他们!他们可是我的唯一!可你们竟然把他们从我的身边夺走了!失去了他们,我还会在乎那些什么狗屁自我?”夜雨尘愤怒地质问着安德森,同时右手已经抬起开始汇聚灵纹能。

    “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垃圾,就应该死的最难看!”夜雨尘将灵纹汇聚成一把刀的形状,顷刻间,安德森的四肢被同时斩断,伤口在一瞬间被灵纹刀的炙热火焰烤熟,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过去。安德森想嚎叫,但紧接着他的喉咙就被夜雨尘一刀割破,鲜血喷涌地像一座大型喷泉。

    夜雨尘将安德森丢进了还在燃烧的黑焰之中,平静的看着他在黑焰中不停的扑腾,看着他扑腾的越来越慢,直到一动不动。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会恐惧的嘛。”夜雨尘冷冷地看着火光中挣扎的人影。

    似乎是还不解气,夜雨尘将安德森再次拎了出来,扔向了空中。他将灵纹汇聚成了一柄长枪,用力地向安德森掷去。

    霎时,灵枪炸裂开来,冲天的火光点亮了黑夜,其产生的冲击波令全村的火焰在瞬间熄灭。枫树的树干都几近折断。黑蒙蒙的云也因此被冲散,月亮再度露出了头,像是危机散尽才得以被释放的人质一般,片刻的恐惧之后,是无尽的安心。

    但它始终是孤独的,茫茫夜空中将无人与它再共享那份安心。

    他转身离去,打算安置朋友们的遗体。但就在路过一个士兵的尸体旁时,他停了下来。那个尸体手上握着一串吊坠,没被拔出鞘的短剑掉落在一旁。

    夜雨尘对那个士兵有印象,因为在他动手前,这个士兵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并且在进攻的时候,这个人也是一动不动的,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吊坠。

    他刚开的吊坠,里面是一张小照片。他有点惊叹,这么落后的世界,竟然还有照片。难不成有相机?照片中是哪个士兵和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他们笑得如沐春风,却不知道自天起,他们就阴阳两隔了。

    毕竟是刚刚获得的力量,夜雨尘没办法,很好的控制它。平直在获得这股力量后,他一直处于一种精神不稳定的状态。杀戮之心与破坏的欲望特别强烈,而在使用这股力量的时候则更甚。

    空中飘落片片枫叶,他们都是由于刚刚强大的风压而被强行吹落的。其中有不少枯叶,它们径直落下,但也有不少本不应该落下的,才微微泛红的叶,在空中似蝴蝶般翩翩起舞。

    夜雨尘盯着那照片看了很久,刚刚坚不可摧的决心在一瞬间动摇了。杀戮为杀戮之人带来快感,为将死之人带来绝望。而当杀戮结束之时还剩下什么呢?剩下一颗空虚的心以及留给活着的人无尽的痛苦。

    如果说随意剥夺他们生命的人是畜牲,那么自己现在起步和那些畜牲一样了,即便不是有意的,悲剧实确实发生了。夜雨尘毕竟只是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又不是什么职业杀手,杀了无辜的人,心里难免会有负罪感。

    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动摇,使得夜雨尘的执念不再足以抵抗灵纹的精神反噬。他的脑中响起一声嘲笑,随即是滔天的疯狂欲念:杀戮,破坏,妒忌,傲慢,暴怒,谎言……他抱着头痛苦的惨叫,感觉被千万把刀不停地砍着,意识几乎被冲散殆尽。

    夜雨尘用拳头疯狂的砸着地面,即便手上的皮都被磨破,露出染红的骨头,也丝毫不能分担他此刻的痛苦。

    卑微的弱者就是这样,连获的力量都要付出远超常人的代价。

    “来了吗,我也算是活该。只可惜时间不能回溯,死者不能……”

    “等等!”

    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点醒了夜雨尘,他的意识渐渐清晰了起来。“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内脏再生,灵魂抽取,灵魂操控……这些能力与书上记载的世界规则相违背,星纹不能复活已逝之人,没说过灵纹不行。就算灵纹不行,也许还存在其他办法,总之,我现在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活下去!我要活下去!一旦死了什么都没可能了!”

    夜雨尘咬紧牙齿,顶着撕裂般的痛苦,仅靠那一点执念与脑中的种种癫狂欲念对抗,将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的抢回来。

    就算痛得汗如雨下,痛得泪流不止,痛得喘不过气,夜雨尘也没有丝毫的动摇。对于他来说,他的那些朋友就是他的一切。他就是玩命,也要把他们给抢回来。

    就这样过了三个小时,夜雨尘终于完全夺回了意识,成功压制住了精神反噬。他大口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全湿了。

    此时正值深夜,周围寂静的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村庄地狱般的场景,放眼望去,全村仅有半个活人。

    夜雨尘清醒休息了几分钟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临走前,顺便将那个吊坠放入了自己的兜中。

    他将米特的尸体抱到了云倾他们这,起初,他还想尝试像治愈自己的伤口一样将他们的伤口愈合,但最终以失败告终了。那股力量,似乎只对灵纹使有用。他尝试着将他们的灵魂牵引出来,却发现他们的体内已空洞无物。

    他有点失望,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不停的摸索。夜雨尘用灵纹将他们的尸体冰封了起来,然后在小屋的后面挖了一个很深的坑,将他们一个个安稳地放了进去。

    这种冰不同以往的冰一样,除非是遇到超高温,不然不会融化哪怕一丁点。

    他没有急着将土掩上,而是坐在一旁自说自话。

    “米特,很抱歉。但是,我不后悔回来了,因为它给了我复活你们的希望。我们两个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吧,过往那么相似,如果时间再长一点……我会让你吃上我做的早饭的,我保证。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看星星。”

    “江染,有你这个铁哥们真好,有你在,没人会欺负我。就算我受委屈了,你也会第一个帮我出头。即便你那么有钱,也从来不在我面前显摆,反而一直资助我上学。虽然你平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你挡在我前面的背影,真的帅炸了!”

    “蓝月语,你真像我姐一样,在我难受的时候,总是第一个来安慰我。明明比我小,却总跟我讲这一些大道理。教我如何开朗的面对一切,告诉我哪怕世界以残酷待我,我仍要以温柔待它。虽然那句话当时听起来很蠢,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有点道理的。如果没有你,我的三观一定会跑偏吧!”

    “云倾,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是黑暗无光的,那段时间真的很痛苦,很煎熬。但当我遇到你以后,一切都变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但感觉从那以后,我的人生仿佛有了意义。我深知我配不上你,所以我选择了放手。这不是懦弱,而是有自知之明。我总不能可能一个人一直霸占着太阳,别人也渴求她的光芒,而她也希望能照耀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总之,真的很谢谢你。”

    “聂逐枫,我其实挺嫉妒你的,这有什么办法呢,我比不过你是事实,你是我兄弟也是事实。打架的你会第一个护着我,考试没过关你会马上拉着我复习,篮球赛输了你是第一个来安慰我的。虽然你总是那个表情,但我知道你只是不善于表达。你明明那么喜欢云倾,却让她一点都不知情。你们两个真该天生一对,都是天然呆。别人喜欢你你不知道,她被别人喜欢她也不知道……你做的很好,在最后抱住了她,没有抛弃她。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们再次相拥的。”

    “还有还有,我们过去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呢……”

    他就这么讲着,时而大笑,时而潸然泪下,讲到深处,便是嚎啕大哭。

    他说完便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依依不舍地掩上了土。

    他太累了,坐在被烧焦的小屋旁打了个小盹。即便是在梦里,他还想着今后的道路该怎么走。忽然,梦中浮现了一片山,那山散发着紫色的幽光。接着又浮现出了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却散发着孤傲与威严,他手指着那座山,嘴里说着:“到那去,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夜雨尘一下子惊醒过来,而让他惊悚的是,眼前的高耸入云的巨山正发着诱人的紫色幽光。那山夜雨尘在书中看到,是莱伯特的第一高山,伊斯塔露尔山。传说那里是被神诅咒的地方,任何人在那都无法使用星纹之力。

    不仅如此那里也是科纳文特的天然屏障之一。横穿大陆的河流,塞西河的源头也在那儿。

    确实谜团重重,但希望也正是在一个个谜团中诞生的。

    此刻,太阳微微升起,一缕晨光照射到了他的脸上,世界再度迎来光明。

    可夜雨尘仍然处在黑夜之中,他的太阳没有升起,而是等待着他去拯救。在那之前,他将一直孤独的在黑夜中行走,哪怕穷尽一生。

    破晓万丈拨云海,离人独孤叹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