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入梦芭蕾（2）
八月的上京城是一年中气候最最舒服的时节，教坊司也是一年最热闹的时候。八月里天气舒适，姑娘们穿着自己喜欢的轻罗小衫，练舞也好弹奏也罢，欢声笑语不断。
曲昙是教坊司的独苗苗，虽是个孤儿，却师从林寻宝，林寻宝从前是江南地区声名鹊起的舞娘子，身份地位不高却独有气节，三月一场舞，谁来说谁来劝都不顶用，后来练舞受了伤，便给自己赎了身带着自己的徒弟曲昙北上上京城置办了教坊司，也算是舞艺没有没落。
曲昙年纪一天天的长了，生得越发面若桃李，倒是应了名字，曲昙曲昙，真像是昙花一样漂亮。或许这也是个噱头，林寻宝一年中只是昙花开的那几个晚上让她出演，民间都传着这曲昙莫不是真是个“昙花仙子”了？但实在倾慕，便年年都数着日子的等昙花开。
今年的昙花开得早，上京城七月里，花农养育的第一株昙花开了，民间便奔走相告，曲昙的演出没几天了。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今年的林寻宝借了中秋的美意延年，曲昙的演出便在那日，上京城那晚竟也算得上是万人空巷，曲昙演出的门票也是一票难求，没买到票入内庭的，趴在围墙外看的，爬上教坊司外大桂花树看的，比比皆是。
那时十六岁的曲昙，年少成名，也算是一女百家求，不过因为是个孤儿，林寻宝从小便带在身边，她不舍得，她也不愿嫁。
书生郑水家境贫寒，过着曲昙从没想过的穷苦日子，那日他上上京城赶考，正是中秋，上京城没有宵禁，他饿晕在教坊司后门，被表演完偷溜出门逛街游玩的曲昙捡了，喂了饭后才悠悠转醒。
“姑娘的一饭之恩郑水无以为报，只盼秋日能中榜结草衔环报答姑娘。”郑水看着眼前倾城的少女，心中多是感激。
“小书生，来日高中，你可愿将我娶回家去？我在这教坊司十余年，竟也是呆的腻歪了。”曲昙扣着手上倩丽的蔻丹同郑水说着，这也是她怎么能碰巧捡了郑水的原因。林寻宝待她不差，却管教她极严，不仅是要她名满上京，也是将她当作继承人在养的。
她本是逗逗这文绉绉又礼仪不断的书生，谁料书生郑水一张脸红透，想来从未见过这样直白的姑娘，生得俏丽佳人，嘴上谈及婚姻之男女之事却不见一丝娇羞，天底下哪有女子上赶着让男人娶的。
“小书生，我这样的女子，你竟也是瞧不起吗？罢了罢了，本姑娘容貌如此，上京城求娶我的人，大约从这里排到了你的老家，我可不愁得没人娶。”曲昙似是有些生气的别过脸，假模假样地拿起手绢擦起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
郑水却是急了，“姑娘天人之姿，又生得好心肠，嫁与谁人都只怕是日后受委屈不得，郑水何德何能瞧不起姑娘！”他说的又快又急，生怕是曲昙真真把自己看低了下去。
谁料他这话才说完，曲昙的笑容就堆在脸上，“你答应娶我喽？我从今日起便是你日后高中后的未婚妻子了。”
曲昙似是有些黑心肠的给自己哄了一个未婚夫回来，仿佛郑水才是那朵小小白花。
......
曲昙一有空便溜出门去找郑水，郑水落身于城郊的破庙，他在那里日日苦读，到了放榜之日，榜上却不见有名，想着自己约莫是时候未到罢，如今二十有一，也算不得大年纪，他本想着再考一年，却又认为不该白白让曲昙再等，耽误了好姑娘，他便修书与曲昙，言名自己不曾高中，如今自然曲昙这样的女子不应该再等他，让她好好待在教坊司，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去找他。
书信送到，他又启程回乡苦读。曲昙去破庙找过他几次，次次不在，她本以为只是随意逗逗，后来对书生郑水竟已是情根深种，口中一遍遍地说着
“阿水，我会来寻你。”
“阿水，从前说的种种竟是不作数了吗？”
“阿水，你可是也有自己的苦衷？”
“阿水，我等你来寻我。”
......
郑水二十四岁这年，从乡试开始一路顺风，竟考上了殿试，成了当今探花郎，一时间官胜无极，风光无限。
他牵挂着三年前与曲昙的书信，想到如今再回去找她，她见了他高中探花郎，想必便不再生他当年的气了，如今的他，想必也是配得上曲昙了，他也曾后悔当初不应该抛下曲昙，如今回去，便向她赔罪罢。
他一路驰千里足回到上京城，回到他认为曲昙一直在的那个教坊司，他步伐匆匆忙忙，赶到阳春街头，却见教坊司破败无比，足足是烧毁的痕迹，他询问路边的老伯，只听得都是惋惜，
“这位公子想必许久不曾来我上京城了罢，这教坊司也就是去年的事了，听闻林寻宝娘子昔日结的仇家，找到了这上京，一把火将教坊司烧了，那日大雪天寒，大家发现时救火根本来不及，可惜了里面的人都死光啦...”
郑水目眦尽裂，林寻宝的仇家，何至于会连累整个教坊司，
“老伯，那曲昙呢，曲昙活着吗？”
老人摇头，“那仇家下手极其残忍，林寻宝结仇竟是让这教坊司灭门绝户了，曲昙娘子也没有幸免于难，说来真真遗憾，想着昙花仙子，竟真是昙花一现...”
“说起曲昙娘子...真是昙花一现啊，人人都以为她能这么跳一辈子的舞，不想正是好年纪好风光，让那林寻宝连累害惨...”老伯一遍遍的念着“昙花一现”，说着曲昙大概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渡劫来的，王母娘娘开恩早早让她回去了。
郑水一时竟不知道该干什么，心痛的无以复加，他让曲昙不再等他，如今他回来却见曲昙这个后果，皇帝有意向让他成为公主驸马，他却一心只想曲昙。
他张了张嘴，“老伯，官府不曾...不曾管吗，如今天家不至如此罢。”
老人摇头，“官府抓到了凶手，这案已经结了，只是可惜了二位娘子呀！”
老人摸着自己的胡子走了，留下郑水一人，他本以为自己此番回来能给曲昙一个好结果，不想却听得这样结果。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后来郑水放弃了官位，自请回乡，当了一位花农，种了许许多多的昙花，可是昙花还不曾开放，他便慨叹世间疾苦得了心疾去了。
郑水和曲昙，约莫天上见了吧。
（未完）
曲昙是教坊司的独苗苗，虽是个孤儿，却师从林寻宝，林寻宝从前是江南地区声名鹊起的舞娘子，身份地位不高却独有气节，三月一场舞，谁来说谁来劝都不顶用，后来练舞受了伤，便给自己赎了身带着自己的徒弟曲昙北上上京城置办了教坊司，也算是舞艺没有没落。
曲昙年纪一天天的长了，生得越发面若桃李，倒是应了名字，曲昙曲昙，真像是昙花一样漂亮。或许这也是个噱头，林寻宝一年中只是昙花开的那几个晚上让她出演，民间都传着这曲昙莫不是真是个“昙花仙子”了？但实在倾慕，便年年都数着日子的等昙花开。
今年的昙花开得早，上京城七月里，花农养育的第一株昙花开了，民间便奔走相告，曲昙的演出没几天了。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今年的林寻宝借了中秋的美意延年，曲昙的演出便在那日，上京城那晚竟也算得上是万人空巷，曲昙演出的门票也是一票难求，没买到票入内庭的，趴在围墙外看的，爬上教坊司外大桂花树看的，比比皆是。
那时十六岁的曲昙，年少成名，也算是一女百家求，不过因为是个孤儿，林寻宝从小便带在身边，她不舍得，她也不愿嫁。
书生郑水家境贫寒，过着曲昙从没想过的穷苦日子，那日他上上京城赶考，正是中秋，上京城没有宵禁，他饿晕在教坊司后门，被表演完偷溜出门逛街游玩的曲昙捡了，喂了饭后才悠悠转醒。
“姑娘的一饭之恩郑水无以为报，只盼秋日能中榜结草衔环报答姑娘。”郑水看着眼前倾城的少女，心中多是感激。
“小书生，来日高中，你可愿将我娶回家去？我在这教坊司十余年，竟也是呆的腻歪了。”曲昙扣着手上倩丽的蔻丹同郑水说着，这也是她怎么能碰巧捡了郑水的原因。林寻宝待她不差，却管教她极严，不仅是要她名满上京，也是将她当作继承人在养的。
她本是逗逗这文绉绉又礼仪不断的书生，谁料书生郑水一张脸红透，想来从未见过这样直白的姑娘，生得俏丽佳人，嘴上谈及婚姻之男女之事却不见一丝娇羞，天底下哪有女子上赶着让男人娶的。
“小书生，我这样的女子，你竟也是瞧不起吗？罢了罢了，本姑娘容貌如此，上京城求娶我的人，大约从这里排到了你的老家，我可不愁得没人娶。”曲昙似是有些生气的别过脸，假模假样地拿起手绢擦起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
郑水却是急了，“姑娘天人之姿，又生得好心肠，嫁与谁人都只怕是日后受委屈不得，郑水何德何能瞧不起姑娘！”他说的又快又急，生怕是曲昙真真把自己看低了下去。
谁料他这话才说完，曲昙的笑容就堆在脸上，“你答应娶我喽？我从今日起便是你日后高中后的未婚妻子了。”
曲昙似是有些黑心肠的给自己哄了一个未婚夫回来，仿佛郑水才是那朵小小白花。
......
曲昙一有空便溜出门去找郑水，郑水落身于城郊的破庙，他在那里日日苦读，到了放榜之日，榜上却不见有名，想着自己约莫是时候未到罢，如今二十有一，也算不得大年纪，他本想着再考一年，却又认为不该白白让曲昙再等，耽误了好姑娘，他便修书与曲昙，言名自己不曾高中，如今自然曲昙这样的女子不应该再等他，让她好好待在教坊司，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去找他。
书信送到，他又启程回乡苦读。曲昙去破庙找过他几次，次次不在，她本以为只是随意逗逗，后来对书生郑水竟已是情根深种，口中一遍遍地说着
“阿水，我会来寻你。”
“阿水，从前说的种种竟是不作数了吗？”
“阿水，你可是也有自己的苦衷？”
“阿水，我等你来寻我。”
......
郑水二十四岁这年，从乡试开始一路顺风，竟考上了殿试，成了当今探花郎，一时间官胜无极，风光无限。
他牵挂着三年前与曲昙的书信，想到如今再回去找她，她见了他高中探花郎，想必便不再生他当年的气了，如今的他，想必也是配得上曲昙了，他也曾后悔当初不应该抛下曲昙，如今回去，便向她赔罪罢。
他一路驰千里足回到上京城，回到他认为曲昙一直在的那个教坊司，他步伐匆匆忙忙，赶到阳春街头，却见教坊司破败无比，足足是烧毁的痕迹，他询问路边的老伯，只听得都是惋惜，
“这位公子想必许久不曾来我上京城了罢，这教坊司也就是去年的事了，听闻林寻宝娘子昔日结的仇家，找到了这上京，一把火将教坊司烧了，那日大雪天寒，大家发现时救火根本来不及，可惜了里面的人都死光啦...”
郑水目眦尽裂，林寻宝的仇家，何至于会连累整个教坊司，
“老伯，那曲昙呢，曲昙活着吗？”
老人摇头，“那仇家下手极其残忍，林寻宝结仇竟是让这教坊司灭门绝户了，曲昙娘子也没有幸免于难，说来真真遗憾，想着昙花仙子，竟真是昙花一现...”
“说起曲昙娘子...真是昙花一现啊，人人都以为她能这么跳一辈子的舞，不想正是好年纪好风光，让那林寻宝连累害惨...”老伯一遍遍的念着“昙花一现”，说着曲昙大概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渡劫来的，王母娘娘开恩早早让她回去了。
郑水一时竟不知道该干什么，心痛的无以复加，他让曲昙不再等他，如今他回来却见曲昙这个后果，皇帝有意向让他成为公主驸马，他却一心只想曲昙。
他张了张嘴，“老伯，官府不曾...不曾管吗，如今天家不至如此罢。”
老人摇头，“官府抓到了凶手，这案已经结了，只是可惜了二位娘子呀！”
老人摸着自己的胡子走了，留下郑水一人，他本以为自己此番回来能给曲昙一个好结果，不想却听得这样结果。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后来郑水放弃了官位，自请回乡，当了一位花农，种了许许多多的昙花，可是昙花还不曾开放，他便慨叹世间疾苦得了心疾去了。
郑水和曲昙，约莫天上见了吧。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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