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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兄友弟恭

    但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发生斗殴事件,如果不了了之,恐怕学生们会跟风效仿,校风日下。

    不知哪位颇有才华的老师,献计献策,首先让哥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周升旗仪式上,做“国旗下的检讨”,其次让哥以学生代表的身份,每周五下午以“反对校园暴力”“反对家庭暴力”等等为专题,到不同班级组织班会,为期一个学期。

    再后来不知为何又让哥以“家长代表”的身份,以“反对暴力教育,树立科学家庭教育理念为专题”,每周到不同班级号召召开专题家长会。

    所以接下来的几乎整个初中四年,用哥自己的话来形容,就是“在开一些莫名其妙的破会”。

    这个事件有几个后续。

    后续一,据二哥调查分析,当时路过哥身边,接过哥手里作业本的那个姑娘,就是周妙,但这个我是记不住了;

    后续二,哥在各班组织班会,获得了不少芳心;但大都没什么来往;

    后续三,哥在各班家长会上,认识了不少家长,有些不明事情原由的家长,还认真和哥讨论了家庭教育问题,述说了很多家庭教育中的苦恼;于是这些家长成了哥组织的“英语特训班”的第一批支持者;

    但这些后续都和我关系不大,和我关系大些的是:

    哥在和我打架的那天后半夜,被二哥和爸给拎出去打了一顿,立的罪名叫做“不友爱兄弟”。

    我耳力不好,睡沉了之后也听不见什么声音。所以这事儿我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当时,我起床上厕所,看见哥坐在床上在抹眼泪。

    我觉得可能是我眼花,便去细瞧。

    哥见我过来,那眼泪淌得就更快了。从前我见人哭,都是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的,还没见过他这种干流眼泪的。我虽然从来都知道哥是水做的,眼泪多得很,但仍然感觉他这么哭,估计是能哭死。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了半天,对他说,“哥,如果你想离家出走的话,我跟你一起吧。我可以帮你要饭。”

    可能是我的话说得太蠢了,哥被逗笑了。

    但他笑了一下就觉得疼,过了一阵儿,憋了口气问我,“我就又狠毒又刻薄又暴力又嚣张么?我既不尊重老师、又不孝顺父母,也不友爱兄弟?”

    他好不容易说了这一大顿之后,便又疼得说不出话,屏住气,喘气儿都很小心。

    我无言以对。他似乎就是这样的人。但是他也很善良很勤快很努力很聪明。总之我希望他长命百岁、开心快乐。

    哥见我没开口说话,就又赌气,不再理我,大概是恼我没有夸赞他。

    那个周末,哥在家里一直没有说话,看谁都眼烦。既不干活,也不学习,连饭都不怎么吃。一副等死的做派。

    爸不打算立刻就哄他,所以他一直怄气。

    周一的时候,哥没回家。

    我挺失望的,他离家出走都不叫上我。

    但周二他就回家了,不仅开始研究如何提升他的家庭地位,还开始研究变着法来整我。

    哥说,以后每节课都要记笔记,他要检查,作业也不许带回家来做。晚上回家要对我进行“素质教育”。

    我不敢再逆他,于是硬着头皮开始记笔记。

    第一天践行的结果并不理想,他说我字迹潦草,笔记混乱,毫无重点,作业也是随便写完漏洞百出。随后他把我拉到后山,进行了“素质教育”,主题是“武术”。

    第二天,小淼问我为什么脸上有擦伤,我就告诉了她“素质教育”的事情。她没有冲动,只是把我的书本拿了过去,让我安心做作业,她帮我记笔记。当时教数学的郑老师大受震撼,都不知道小淼为何开始爱记笔记了。可惜她的字迹和我不一样,以至于哥马上看出我找人代笔。那天的“素质教育”主题是“跑步”。

    第三天,我早上起床已觉吃力,浑身酸痛,走路也累得慌。爸看我这样也是心窄。但哥拼着命也要与我为难,爸也实在是没辙了。爸思来想去,决定把教案借我抄。不过这些还是被哥看出端倪。那天的“素质教育”主题是“家务”。

    第四天,是个周六,但是我们国庆串休,也是要上学的。我担心“素质教育”还会继续,便开始写检讨书。我写到夜里,用尽我毕生所能,对哥歌功颂德,写的是声泪俱下。我担心我写得太过浮夸,他会说我讽刺他。

    但其实并没有。我呈上我的检讨之后,哥就不再生我气了,还把我写的那检讨书收到他的日记本儿里珍藏了起来。

    这事儿终于算过去了。

    但我其实有点儿撑不住了。我当时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我们学校在国庆假的时候安排了新生军训。我就在新生军训的时候晕倒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爸的怀里,爸抱了我去医院。我好担心爸会再因为我晕倒的事儿再为难哥,就都招了。我说是我不好,是我背地里说哥的坏话在先的。但爸并没有把我扫地出门,只说这都不是事儿,还说哥也经常明的暗的讲他坏话。

    那次我其实并不需要住院,但小淼却因为着急我的事儿而发病住院了。我想在医院照顾她。

    爸不知道我已经和哥和好了,便骗哥说,我被他欺负的都住院了。

    我本来不想骗哥的,但心里希望着他听说我生病,能紧张紧张。

    但哥也没来看我。也没给我送饭。

    我便心里和哥怄气,于是留住在医院,没有回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哥竟一天也没有来看我。

    我感觉哥是心里没我了,小淼那个时候转到普通病房了,听我说了这事儿,也是生足了哥的气:她看我那么在乎哥、但哥就只顾着自己,便认为哥是又任性又自私又跋扈。

    我一气之下没去参加哥看重的第二次月考,一直在医院里泡着,直到小淼出院。

    小淼出院的第二天,爸带二哥、小淼和我去找哥。

    我才知道,原来哥是把爸惹急了,不敢回家,被他陈老师领走了。

    我见到他的时候其实心里正可怜他呢,准备问他陈老师有没有挤兑他。结果他话都没跟我说呢就来打我,大约是怪我没去考试。

    我没收住火儿,便和他打起来了,心中还想着:这回就算是爸因为我和他亲儿子大打出手而把我扫地出门,我也要把这口气出了。

    但爸没有骂我,反而和二哥一起加入战团,对付哥。

    所以那天之后,哥就深恼了我们。他虽然正常上学,但就是不回家、到处乱混,一连好久都是如此。除此之外,他还研究着练习格斗,谁都能看出来他心里憋气。

    爸见他如此,十分懊悔又大伤脑筋,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哥变成个实力强悍的反社会人格。他做足了功课、打算和哥好好谈心。但出爸的预料,哥的态度出奇的好,也不顶撞他,还顺着他。这反而让爸更担心,爸开始纠结于哥是不是恨他了。

    这场面我太熟了,赶紧和爸说,不用担心这个,咱们只管哄哥开心就行了,哥既不会反社会的,也不会恨他的;哥连蚂蚁都不踩,吃斋念佛,肯定是菩萨转世,没那么容易反社会,更没那么容易恨人。爸信了。

    后来多年之后,周妙告诉我,哥当时没来医院照顾我,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可能是肋骨骨裂,天天靠吃去痛片生挺着,但是吃的不好,又总不得养,好得比较慢;后来刚好些,就被我们又打了一顿,一直住在她家,天天哭天抹泪,委屈了好久才缓过来。

    我听到这事儿的时候心里着实难受,想起来哥后来终于肯回家住的时候,还变出了一种钙片儿,说是补身体,给我吃,我还因此犯了回肾结石。如今回想起来,他那钙片是他自己寻来治他骨头的吧;那段日子,真是又难过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