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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荒野

    人若骤然经历大起大落,更多的不是悲伤,而是麻木与晕懵,青落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不幸的是,夜幕降临,他依旧处于这荒原之中,没有人烟,也没有寻得食物,几个月的颠簸,他已经疲惫不堪,白天那场战役,更让他筋疲力尽。

    他沿着河走,饥肠辘辘,每一步都很艰难,恍惚之下,踩进了一个小水坑,一个没站稳,便摔倒在地,他顺势便躺了下来,也不管泥草是否溅了一身,因为他实在是走不动了,只能说躺下了,那就躺下吧。

    青落就这样于夜色之中一个人躺在了大河之畔,疲惫至极。

    一阵清爽的凉风拂过,带着点点荧光,青落进入了梦境。

    那是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日月无光,天地震颤,巨大的黑色漩涡高悬于天际,疯狂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漩涡之下,一位少女,正炼化着天地五彩精石,一枚一枚投入黑色漩涡之中,泛起通贯苍穹的道道光柱,金色光柱所至,黑暗的大地重获光明,江河重流,草木重新,蛰伏于大地之中的人们开始重新走出洞穴,搭房建舍……

    第一百零八枚精石投入,翻腾的黑轮逐渐弥合,大地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位少女,早已面色苍白,飘然跌落于云端,那一袭白衣素身,裹挟着缕缕清云,宛如毫无生色的白纸,于天地之间摇曳。

    此时,一位紫衣少年踏云而来,稳稳的接住了少女,抱在怀里。

    少女睁开眼,眉心金色的神印若隐若现。

    “哥,我好累……”

    少年目光坚毅,神色哀伤,轻轻抚慰着少女,长发滑落,衣袂飘飘。

    “哥知道,哥抱你回去。”

    ……

    春去秋来,日升月落,世间再次繁华,三界再次生息,只是不知过了多少年岁,那轮幽黑的漩涡再一次在天际泛起,比上一次更深,更快。

    黑轮再现,天地震颤,世间惊恐,世人焚香祷告,祈求苍天。

    少女的身影又一次出现。

    少年又一次抱住她,心如刀割。

    ……

    周而复始,代复一代,而每一次消弥黑轮之后,少女的神印都会暗淡许多,即使修炼,也难以恢复如从前。

    ……

    第五次黑轮再一次出现,比第一次出现足足大了五倍,恐怖如斯,天地惊恐,那少女还没有从上一次的消弥中恢复过来,便拖着孱弱的身躯,再一次来到了黑轮之前。

    “如果这是我的命,我亦无悔,哥,愿有来生,再与你相见。”

    少年怜悯,一把拉住少女的手,微微一笑。

    “星图,这一次,哥替你挡。”

    少女被一道极强的灵力送回了宫殿,她本就孱弱,又被少年用灵力封住,丝毫无法动弹。

    此时的天空,突然幻化出万朵金莲,闪耀的光芒,将整个大千世界染成了金色,一道强劲的金色光柱,裹挟着天地间无尽的力量,直接冲进了黑轮之中,黑轮顿起燃烧起来,无数金莲花瓣飞速旋转,也乘势冲向黑轮,黑轮仿佛从未感受过如此巨大的力量,迅速压缩,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哥,不要……”

    少女被封印在宫殿,发出低柔的声音,她哭泣了起来了,亿万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哭泣。

    一滴眼泪滑过,封印也自然解开了,因为封印她的那位少年,已陨落了。

    天空再一次恢复了湛蓝,三界众生,从惊骇中回醒过来,仰望天空,只见苍穹之中,万千金色花莲,悠然飘零,若隐若现,尔后,这些灵力幻化的金莲,足足持续了十年有余。

    “这就是传说中的昊天涅槃吧,也只有幻海界的帝尊涅槃,才有如此般的恢宏壮阔。”

    “不知是哪位帝尊?”

    “还能是哪位,整个幻海界,只有两位帝尊,星图女帝尊一直孱弱,这般灵力,肯定是她的兄长星落帝尊了”

    也不知是仙界的哪位老者,首先开始了感慨,从此三界,都开始传唱,幻境帝尊星落,一己之力,舍身救世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

    而唯有那位少女,日日端坐云端,冥神探寻,于着万千世界之中,四处寻找着少年,哪怕只剩有一丝残存的神识。

    这一晃,便又是数十万年。

    ……

    青落看着这般斗转星移的梦境,仿佛是自己经历了一般,望着眼前这位少女,青落忍不住心中感慨,这么多年,她应该很想念她哥吧。

    青落伸手过去,想抚摸少女,少女回头,眼神充满淡淡的惊喜,那是久违的等待初见希望,如玉冰洁般的脸,透着摄人心魄的芳华,仿佛世间最美的皎月,最清澈的春波,明眸婉转,柔情万千,青落被看得傻傻一愣,而数万年来,少女也在那一瞬间,露出了笑意。

    忽然之间,梦境开始幻化,少女淡去,悬崖骤现,一排排阴森的峭壁峡谷,像极了夜色中的阳谷绝壁,而且正极速向青落压来,峭壁之上,闪着一双双幽亮的绿光,仿佛还有一张张隐匿的血盆大口,正迫不及待的要将青落吞灭。

    ……

    “快醒醒!青落!”

    ……

    绝望之中,青落猛的被少女的呼唤之声惊醒,此时清风徐徐,明月高悬,他一声叹息,庆幸还好只是梦,只是顷刻间,便又发现,这旷野之上,并不宁静,在他周围,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犹在,而不远处的高地上,一只健硕的黑色狼影,正朝着月光,仰天长嚎,那应是在呼唤着更多的同伴。

    显然,它们是发现了青落这个猎物。

    屋漏偏逢连夜雨,青落极力起身,身体却老不听使唤,眼见群狼逼近,青落不由得苦笑,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号称是这片土地上的王,今天却要大半夜的,丧命于这片土地上的恶狼之口,真是讽刺!

    就这档口,其中一只恶狼,似乎吃准了青落的软弱,率先发难,它甚至连狼猎食前该有的低调都懒得伪装,直接龇咧着嘴,恶狠狠的,冲上来就咬。

    青落情急,刚刚才爬起一半,来不及拔剑,只得急忙握着剑鞘,挥手去挡,这一挡,重重的撞在了狼颈之上,那恶狼虽被撞得踉踉跄跄,但又岂是善茬,借着被撞歪的势,扭头反咬,便在青落手臂上划出了一道狼牙血印,尔后死死拖住了手臂上的衣袍。

    既已见血,群狼开始狂欢。

    那十几头狼,乘着夜色,如魅影般迅速朝青落冲来,獠牙映着皎月,神色更加凶残。

    青落惊骇,冷汗直冒!

    他过惯了前呼后拥的日子,哪有像今天这样孤身一人,而且还是孤身一人面对如此多饥饿的野兽,之前在豫灼的带领下,倒是见过帝国斗兽场里的勇士搏杀狮子和老虎,但那时只觉得好玩,万万没想到今天自己竟也会沦为像斗兽场中的猎物一般,任野兽宰割。

    惊骇之下,人总是会精神一抖,青落完全没有了疲惫与疼痛,猛得站起身来,一手拔出佩剑,反手朝咬住不放的狼头狠狠砍去,那狼绿油油的眼睛被剑深深划中,面部血肉绽放,疼得翻个身,便朝旁边逃了去。

    杀退了一头恶狼,青落终于起得身来,紧紧握住长剑护身,望着四周正在冲来的幽影,惊恐与愤怒油然而生,他剑一挥,一声大喝,试图喝退群狼,只是黑色旷野之中,声音嘶哑且显无力,但是那道剑光,映着月色,确实充满了寒意。

    狼群显然有所震慑,剑光一晃,纷纷放缓了脚步,牙绷得更紧,嘴龇得更咧,只是停顿不下片刻,又开始发出嘟噜噜的沉吟声,缓缓跺步逼来,眼神更加凶狠!

    青落望着皎美的明月,突然明白,今天不是这群恶狼死,就是自己亡。

    这一明白,手里的剑,便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