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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杯酒去愁

    今夜的城主府里正是热闹非凡,总有一些是想要人庆祝一番,比如说即将到手一柄绝世宝剑,就在这时,米管家带着一封信走来,上面绘有一只银色犀角,是宝兕国王庭才会用的最高级别的加急,他连忙打开一看,双眼圆睁,暗道不好。

    “怎么了?”他的妻子问道

    “中土杀器屠邪已被人所得,今日有人去按例巡查之时,发现屠邪已经不见了,按照活祭的数量,最起码丢了有两个多月了。”

    屠邪本是中土一位大妖的兵器,据说那妖乃是百世不出的剑道天才,本是两个小五境妖修所生,却生而开智,一岁化形,十五岁时已是完成五境,五气朝元,二次化形,四十二岁元婴修成,要知道妖之修行可不比人,妖一出生,就有强大的身体和悠长的寿元,但这些东西也如牢笼般困住了妖的修行之路,修行时间不知要慢上多少倍。等到此妖游历八方之时,是威名赫赫,才横四海,横推九州,未逢敌手,皆誉之为九州小剑神,是当时中土之首,当时中土名为剑神州。本以为是注定要成神的存在,结果不知为何,他扬言剑道已断,自己要为后来者重修一条通神之路,然后汇聚一身剑意于最常用的右臂,然后斩断右臂,从头修行,以剑意为炉,剑气为火,将右臂与一众天材地宝合炼成一柄绝世宝剑,剑出那日,天降风雷火雨四劫,未能毁去,命名为斩劫,再后来,似乎发生了什么大变故,这位剑道天才入了魔道,惹来人怨天怒,天降十方雷劫,万人讨伐,一战之后,万人皆死,只有他一人提着一把正滴着血的黑剑,在中土触天峰上对天嘶吼,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就此千余年,他行走在中土各个地方,每日杀去一人,中土改名为剑魔州,百年前,商家之主强势崛起,于云度山镇杀剑魔,封其剑于云度山,魔剑洞,因为这把剑已经是一把纯粹的杀器了,故命名为屠邪,意为无意识的杀戮,这把剑沐浴天地风雪雨露,露出白色剑身,却仍是那黑色剑刃,那是不知屠戮了多少生灵的鲜血混杂而成,那黑刃乃是众灵怨意杀意凝聚成实质的剑芒。屠邪虽被镇压,但恐其杀性难收,便效仿当年剑魔所为,每日活祭一只生灵供其杀戮。中土各个大王国大世家大城主需轮流每年去检查屠邪的状况两次,并负责这一年的牲畜。

    “即便屠邪出世,远在中土,又与我们何干呢?”

    “今夜,汉疆漠雌雄大盗前往我边境城,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这屠邪。若是屠邪真在我边境城,恐怕就是那柄宝剑了。”

    “这……那这剑我们还是不要了吧,免得徒染是非,宝剑虽好,恐怕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将军摇了摇头,“现在可是由不得我们了,大王那边,也想要这把宝剑。”

    “这屠邪不是据传除非得到此剑认可,否则用之则杀意起,神志泯,堕入魔道,变成只知道屠杀的怪物吗。大王抢它又有何用呢?”

    “王上之意,又岂是你我能随意揣测。且看今夜若是房将军能回来,就再作定夺,若是回不来,就等待大王派来的援兵了。况且那人手上也不一定是那把剑。”

    没过多久,裨将就在下人的搀扶下踉跄走来,他对着将军一拱手。

    “我失败了。”

    将军问了问当时的详细情况,又看了看裨将的伤势。

    “伤而不复,杀气森然,是屠邪无疑了。”

    “那我们到底还拿不拿这屠邪了。”

    将军来回踱步了一会,然后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夺,来人,速传军师来与本将军共商良策。”

    客房里的茅正思一夜未眠,今天他是不打算睡了,他在刚才的交战之中,血气翻涌,经脉通达,已然是真人境了,但这并不是大凡火君给的那条路,他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后续的修练,现在只能尽快塑身,塑身本是水磨工夫,完全没有机巧捷径可言,只是将气在丹田内不断凝实壮大。

    茅正思想要打坐塑身,但却总是难以静下心来,他一闭眼便如同看见了那黑衣人身上的两道伤口,看见了无数生灵在剑下哀嚎,看到了一整片血色的天空。他想起自己莫名升起的杀意,看了看手中的屠邪,深吸一口气,唰的一声拔出,握在手中,并没有杀意涌现,反而是心静了下来,他汲取一些屠邪放出的杀气,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缓缓将屠邪归鞘,舒了一口气。

    茅正思打开木窗,看了看天,今晚的夜真黑啊,就像那天一样。茅正思就这样一直盯着黑夜,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直到天边出现了一线鱼肚白,他在无力的瘫在床上,知道黎明终将划破黑夜,他就放心了,就像……他终将抵达星火城,或许会很迟,或许会很苦,但终将抵达。

    渐渐的,房间里只剩少年酣睡的呼吸声,却显得更加安静了。

    傍晚时分,茅正思才终于醒来,看了看窗外,夕阳未落,红霞满天,熔金万里,又闻飞鸟惬鸣。他看了看怀中的钱袋,真好,还在,可以下去吃碗阳春面,再叫几个小菜。

    客栈里的客人总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不过还是那个熟悉的店老板和那几个熟悉的小厮,今天的客栈倒是没什么人,他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点了一碗叫饺子的东西,据说是从人间州传过来的好东西,一叠咸水花生,一小碗水煮毛豆,便一个人吃了起来。

    店老板提着个酒壶,端着一盘羊肉坐了过来。

    “点了这么多下酒菜,不来点酒。”掌柜笑眯眯的看着茅正思。

    茅正思和他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没事,不收你钱,这壶酒还有这盘羊肉,送你的。”说着,他让小二去取两个杯子过来。“喏,先干为敬了。”

    茅正思便学着掌柜的样子,一口将酒闷下,却是呛了几下,但还是忍着咽下肚去。

    “年少时饮酒,若不是向往江湖快马,就是真的愁了。”掌柜的呵呵笑到,“不知少侠有何愁,莫不是被自己喜欢的姑娘给厌了。”

    少年摇了摇头。

    “哦,看来是另有原因了,能和我说说吗。”

    少年还是摇头。

    “不能说?”

    “不知道怎么说,”少年深吸一口气,“我觉得好些人都怪怪的,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有什么意思,总是有些莫名奇妙。”

    “比方说?”

    “比如城墙边找我要钱的狗头士兵,比如说多少钱都不卖草药给妖的墨侠,比如只偷了我上钱却没偷我其他钱的不知名小偷,明明很在意我的剑,却又一心要取我钱袋的黑衣人,半夜总是敲门的牛头店小二,”茅正思往一个店小二身上瞟去,“还有明明是店小二却又当乞丐向客人乞讨。”

    听到这里老板也有些尴尬,“嘿嘿,小本生意嘛,要不挣些个外快,难不成饿死他们。倒是你,就这么直接和我说了,你就不怕,我也是那样的怪人。”

    茅正思摇了摇头,“没什么怕的,我明白这些事可能都很正常,只是我不明白罢了,但我不傻,我能感觉到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哦,那我是好人喽。”

    茅正思嗯了一声。

    “我可不是好人,不久前,我还为难过两个别人眼里的好人。不过你这事倒也没什么好愁的,能以赤诚之心看世间尔虞我诈,蝇营狗苟,不去看低,不去羡慕,甚至不知道别人想干什么,其实也是一种好事。”掌柜又是杯酒下肚,“你这么些许小愁算个什么,几杯酒下肚便没了这些烦恼。”

    “其实你的那枚上钱没被偷,只是你不小心搞丢了,这不,我给你找回来了。”看到茅正思又是闭着眼睛闷下一口,掌柜的递出一枚上钱,其实掌柜的也有些想告诉他,那个狗头士兵是想诈他的钱,那个半夜敲门的不是店小二,是个动了歪心思的房客吧了,偷你钱的人或许是坏,但对很多人来说,他都是好人,若说“怪”,谁比得过他这个商家嫡传,是人是妖都在传,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但他不敢,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打破了茅正思用命换来的规划——茅正思应该是死了的,否则无论如何不会将屠邪交给一个少年。他不知道那汉子的规划有多大,或者什么都没有,他怕是不是茅正思希望他自己去看这个世界,一旦他说出来了,就是另一番景象,甚至耽误一门学说的诞生。

    茅正思看着掌柜,并没有去接那枚上钱。

    “这不是我的钱,我不会要。”

    “哦,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钱?”

    “我的钱并不是完整的上钱,我曾使用过它纳气修练。”

    “这样啊,那这就当作我给你的补偿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难道你在我的店里丢了钱我还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茅正思沉默了一会,“我知道,没有什么天经地义的事,要不然我不会拿着这把剑,走到这里带着这把刀的人也不会是我,有好些人出生就在星火城,但他们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哪有那么多天经地义,不过是有人在代我受苦,甚至死后还在保护着我们。”茅正思想到了阿二,想到了大凡火君,想到了阿茅。“这钱你给他们吧,你刚才不还说要挣些外快养活他们吗?这枚上钱应该够了,我不想要他们去通过乞讨的方式挣些钱,因为那些妖,甚至是人,看他们时的眼神,就像在看垃圾,就和那些妖看待人圈中的人一样,不是一个和他们并坐的人,而是牲口。”

    掌柜的沉默了,他没说商家挣钱自然是多多益善,顾客在他们眼里就是神明,卑微一些怎么了,有时候不卑微一些,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他只是攥紧手中的那枚上钱,抬起酒杯,一口闷下,心中暗道:受教了。

    妈的,本来是听听这小子的烦心事乐呵乐呵的,怎么这酒越喝越愁呢?茅正思,你害人不浅。也不知道他抱怨的是面前的茅正思,还是已故的阿茅。

    “吆,喝酒呢?正好我也愁的很,不如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