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殒篇·第10章·海冥总协定
史诗级航天母舰大马金刀地横插在喀戎星与冥王星之间。冥王星舰队退缩在近冥轨道，散乱地与海王星常规部队鏖战。海王星舰队的闪电战的确势不可当，但论起持久战，海冥双方的实力未见得相差分明。
尽管文明已经扩张至外恒星系，资源依旧极其宝贵。四五艘巨舰蠕动在数十万公里开外，回收着弥漫星际空间的残骸，现在满太空都是创造GDP的好机会。
蜷缩在冥心的人们充满绝望，即使自己的军队尚未覆灭，即使行星域元首也早已安全地撤入其中。面对外面的彻底封锁，拥挤不堪的人群让地下储备捉襟见肘：只能坚持九个太阳日，毕竟那是两千六百万人！然而，须被疏通的深心通道虽是几百公里，但完成这等工程量却也是遥遥无期——没有工程队敢于迎接与外面相通的那一刻。
元首满脸竖线地沉坐在桌前，凝望着对面岩壁上的相框，里面是自己竞选取胜时的特写镜头。曾经，他觉得自己是多么地无敌与伟岸，因为他是一整个独立行星域的领袖象征，因为他是四千万人共同爱戴的父亲......
现在，他怀疑自己的那份至尊无尚是否已溃困在冥心，一切并非他所意欲！至少结局尚未来临，冥星在上，人民会将侵略者淹没的！
他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进来吧。”元首努力让自己重新精神焕发。
秘书长有些出神地走进房间，直至遇上元首那同样疲惫的相视，他才找回游走的意识：“元首，冥星在上！我不愿再打搅您，但行星总务司的那帮人实不省心。”
元首以为自己上年龄的缘故，总是显得有些无力：“到了这节骨眼，少绕点弯子也好......”
“他们正在谈判投降条件！”
元首听后没有暴跳如雷，只是摆摆手：“意料之中。”他停顿片刻，房间重新陷入死寂，之后再度充满自己的声音，“准备新闻发布会，以我个人名义。”
冥王星独立行星域总务司。
“元首没有到？”在冥心中，总务司只是个密室大小的极简立方体空间，与外面庞大的建筑群相比，缩水得实在过于可怜。总务司仅仅是委派代表，都将这块区域塞得乌烟瘴气。发问的声音在躁动不安的人群中显得羸弱不堪。
“不会来的，他是保守派。”
“那所有该来的......嗯，齐了。”
“海王星方面的通信准备？”
“主动通信权在海方，我们只能等。”
“谈判预案大纲呢？文件都不备一份！”
“临场发挥吧，谁都不知道要谈什么。”
“个人认为关于六颗矮行星的属权问题。”
密室陡然哑掉，似乎表示这里正在进行头脑风暴。
“他们也不敢一举吞并，扶植傀儡政权的目的过于明显！”
“六十段前我曾提议让矮行星‘傀儡式独立’，如果当时各位能听此一言，现在对方也没有借口大肆入侵。”
“又在缅怀往事，我记得当时您还没坚持超过两分钟，就自行否决这项议案，这说明那确实不着边际。”
“嘁，你的目光也就看得见属权这种空名头，控制力才是硬道理！”
“拜托，各位，我们要谈的是海王星......”一道全息影像赫然出现，将散乱的部分人群当场笼罩进去。他们本来是胡乱找的位置，没想到恰好落在投影区中，这让海王星内阁的影像残缺几块人形。他们极其尴尬地退向密室边缘，感到颜面尽失。
只有正司长一直不动声色地坐在原位。此人身形健壮挺拔，以高耸的鹰钩鼻和深色皮肤为个人特征，比起元首年轻相当的时日，却大有可为。其实当局多少都清楚，文官之中已经渗透非常可观的正司长党羽。有人猜测，缺乏军事力量的支持限制住了正司长权势扩增，否则冥王星元首之位早易他手。
“这就是他们的总务司？”海王星内阁的那个矮子自语，“简直就是一窝臭烘烘的耗子！”他还真的感到有些反胃。
海王星内阁长的全身实时投影被替换出来，占据了密室大半的墙壁，显得格外庄严肃穆。“请问冥王星方面是否就绪？”内阁长的声音被强化处理过，瞬间压盖住所有总务司代表的噪声。
“你们的领袖呢？”有人壮胆大声发问。
内阁长摇摇头：“你们的元首也不在，我们讲究外交对等。”事实上，元首来不来都是一码事，他的说辞也就是说辞罢了，在座都心知肚明。
“时间金贵，所以直接切入正题。”内阁长又说。话毕，两星的线上AI立马张罗开工，将在场所有发言以及必要情形进行过滤筛选，整理形成一份重要的会谈记录。
由于议程环境机密程度极高，缺乏细节，后人无法想象并还原真实场景，但这份记录却不会让它的读者感到任何遗憾。
**[密]海冥总协定前会议记录·（1）
〈海王星独立行星域第九届军事内阁〉（海方代表确认签字）；
〈冥王星独立行星域第五期总务司（代表）〉（冥方代表确认签字）；
*注意：代表须在AI感应通讯板上签字并指纹确认传输字体，即时20分钟后生效。
*双方均秉持独立行星域去地心化精神，互相给予平等会谈地位。
|会议时间：第87太阳段第279太阳时~（第87太阳段）第282太阳时|
（海方占据主动提议地位，冥方为被提议协定方）
海方内阁长：鄙人认为首先应将矮行星属权争端提出来，这事关去地心化主义的独立精神是否得以践行的实际问题。
海方大外长：赞同，根据《独立行星域协定》第三条，冥方对六颗矮行星的主权行使正当性存在质疑。
冥方副司长1：冥王星在天文学概念上并不属于行星，这并不符合协定第一条中所规定的“协定条件适用于所有独立行星域”，我们只是“矮行星域”。
海方副外长：在划分独立行星域时，冥方是争取到独立权的，所以完全能将冥王星视为行星，况且协定中的对象是指政治性质上的行星。冥方地位完全符合协定，并且冥方也承认协定。
（冥方人员内部交流，同时要求不作该段记录，海方同意）
冥方正司长：我们冥方的确是争取到了地理划分的地位平等，但只享有独立行星域的部分利益。至少实质上这里仍然是一颗矮行星，并不具有真正天文意义上的行星资源。
冥方副司长2：《独立行星域协定》第二十七条要求保障一切人类群体的发展权，照此而言，剥夺我方对六颗矮行星的属权意味着限制发展，这有违规定。
海方内阁长（举手）：恕鄙人打断，根据冥方自身的经济报告，算上喀戎星、阋神星两颗矮行星，经济系统内生产资源已经接近水星独立行星域......
冥方副司长1（起身）：喀戎星是我方天然卫星！怎么能算额外矮行星？
（冥方人员部分表示赞成，其余未表态）
海方大外长：冥方的习惯式理解存在误区，根据其他独立行星域的天文学教材，各方一致认定冥方主星属于双星系统，严格意义上喀戎星是伴星。
海方副外长（举手）：就算是卫星再加上一颗矮行星，冥方已从其经济报告中呈现出足够的行星级实力。
海方内阁长：独立星域联合声明第21号文件中，各方均不认可冥方的额外属权，所以海方希望冥方能本着去地心化主义的独立精神，履行遵守协定的义务。
冥方副司长1（退席）：胡扯一通！你们海王星......
（冥方副司长1被强制带下，暂作留察处理）
冥方正司长（鞠躬）：请海方宽恕刚才的无礼行为。
（海方通过投票，确认不对冥方的外交失节进行追责）
冥方正司长：对于六颗矮行星属权问题，冥方总务司正在商议，请海方耐心等待。
......
（商议为内部形式，共计1.2太阳时，此间海方也进行了会谈，笔者不做摘录）
冥方副司长2：本人谨代表冥方作出以下提议。一、冥方要求保留对阋神星、创神星的属权；二、冥方要求对其余四颗矮行星拥有至少10太阳段的独立转接期；三、冥方的提议须在海方撤离所有武装力量之后才能生效。请海方考虑。
（海方商议对冥方公开，但不作AI记录，冥方同意）
海防大外长：首先感谢冥方秉持独立精神。对于第一项内容，海方全票通过；第二项内容中，海方认为转接需要在海方特派观察员的监督下进行；针对第三项，海方认为有必要保证冥方践行提议、落实独立精神，海王星舰队会在未来十个太阳段中逐渐撤军，而提议须在会议结束后即刻生效。
冥方副司长3：啊......请问，海方的做法是否获取各大独立行星域的一致支持？海方这可是在对外驻扎军事势力！冥方在本次会谈中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与牺牲，放弃四颗矮行星的属权已经是极限！
（海方未作回复，外部通讯人员进入内阁对海方内阁长直接作报告）
海方内阁长：十分感谢冥方本着《独立行星域协定》精神，尝试为停战并恢复独立行星域应有秩序做出贡献。在本次会谈之外，海方原本计划与冥方结成不结盟式战略伙伴关系，完成建设“海冥总协定”这一构想，以巩固双方关系，发扬去地心化主义精神！然而，很抱歉——冥方元首的意见与各位大相径庭，海方感到无所适从。希望各位能以统一的、具有代表性的提议作为答复，本次会谈终止。
（海方主动关闭通信）
*AI加密程序启动，于第87太阳段第282太阳时12分5秒将记录存入双方机密档案库，双方高级官员在独立行星域领袖的批允下方可查看本记录。
全息影像突然闪断，留下一房间的死寂。正司长的手心已经布满汗珠，手掌在椅把上抚过去，留下一道水迹，此刻要是将这椅把扔到冥王星表面，可以立刻凝华出厚厚的冰晶。
“四颗矮行星的属权！P的总协定！”正司长突然失态地咆哮，四座皆靡，“元首干了什么，去看啊！”
有人将元首的新闻发布频道调将出来，在元首慷慨激昂的即兴演讲面前，总务司代表们如同即将入殓的死尸，面色没比翻白的鱼肚正常太多，更像是快被吹散的死灰。
（节选自冥星元首著名的末日之战即兴演讲）
“......他们在外边，无休止地掠夺！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居所，每一粒你脚下圣洁的冰晶，都混染上那不幸滞留在外的——一千四百万同胞的血肉！但这还远远不够，他们还要践踏那吸饱鲜血的冰雪，践踏你留足过、亲热过、深爱过的冥星！
“你们也许还有亲人在上面，可能是你的母亲，或许是你的对象，还可能是你正在作战的丈夫或孩子，他们永垂不朽！海王星可不管那是你的谁，他们的眼中只有奴役，你的亲人只会变成低贱的奴隶！万恶的泛地心主义遗种，想要我们卑躬屈膝地去亲吻他那恶臭腌臜的脚底！你们难道愿意看到他们放肆地凌驾于冥星之上？难道允许他们把波塞冬的大旗，蛮横地插在我们两百万士兵誓死捍卫的、红白交错的美丽世界上？不，绝不可能！
“他们试图将我们围困在冥星深处！但围困得住我们的人心吗？苟且偷生方为正道？谁讲过！没哪个独立行星域会如此低三下四地去宣扬：我会去忠实地做条波塞冬手中链条下的舔狗！冥星在上，我们是有鲜血流淌的人！宁愿将动脉向敌人喷张，宁愿将静脉深扎冥星大地，也绝不玷污丝毫血性。汩汩鲜血汇聚成滚滚冥河，让这里成为波塞冬的冥界吧！而我们将与这红色的土壤紧紧融合......”
正司长颤颤巍巍，手臂青筋暴起：“他是在拿四千万人的性命打水漂吗？！”没有人敢接话。
相当多的家伙还是忠于元首的，指望他们？笑话！放弃四颗矮行星并非空穴来风，在过往的一两个太阳时中，总务司狠劲吵翻了天，几乎将冥心给剥到外太空去。
这到底是算作背叛投降，还是明哲保身？没有定论——因为这还关切着四千万人的身家性命，冥方政府是于心不忍将他们尽数送上战场，全民武装反抗，所以尽量保全！尽量保全！四颗矮行星属权换回四千万人的和平，值吗？正司长选择保留实力最雄厚的两颗矮行星：阋神星和鸟神星；即使自己背上“卖国贼”“投降派”的骂名也在所不惜，正司长坚信自己寻的是冥王星域的活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冥王星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与海王星军事内阁谈判时，他真的是卑躬屈膝，生怕给他们半点诛家灭族的借口，他撤下个副司长，又是接连道歉，在外人的眼中，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他还是忘记一点，元首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
在任何时候，尤其在这般节骨眼上，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选择：要么让步保存实力，要么拼个玉石俱焚！前者可东山再起重铸辉煌，后者能名留史册鼓舞后人。对？错？那要看后人是谁，裁定权不在当下，那是未来的权利！现在要保的是整整四千万、四千万人民！
正司长把心一横，全冥的命运都系在即将与元首的对决上了。
“动手。”一群武装人员应声闯入密室，制服所有预先被列入清单的官员。
“通知元首那边行动。”正司长几乎比元首年轻十九太阳段，眼中却透露出元首所没有的那种不可抗拒的杀气。当元首结束他的演讲，刚准备关闭发布会，警卫扣押了始终护在元首身边的秘书长，随后示意元首本人跟随其后。
恍恍惚惚地迈出一步，略微转身，正要抬腿离去，一记电流便将元首击软在地。正司长舍人其一接过新闻发布的权限，对包括六颗矮行星在内的全冥公开广播：“我们极为清楚自己的处境，内困于此，外败连连，我们希望四千万同胞都能够活下去，不要再做毫无意义的牺牲，不要让冥王星成为冥界！矮行星我们还能再争取，但生命不能重塑，元首因冲动扰乱了理智，愿各位冷静选择我们共同的去路，谢谢！”话毕，他深鞠一躬，竟单膝跪地，双手合十：“冥星在上！去地心化主义永垂不朽！”
短短两个太阳时，正司长的势力基本取代原有元首政府，这无疑验证：此事早有蓄谋。一场完全意义的、没有血腥与硝烟的政变闪电般击中冥王星，迅猛而不可遏制。
冥心内部两千六百万人如坐针毡，他们渴望能够得到命运垂青，就连平时漠不关心时事的宅民们，也对信仰中的上苍产生了动摇：真的，剪不断，理还乱。
热血澎湃者集结起来，他们涌向者上千公里岩层下的封闭街道以示威游行，波浪般的喊震声此起彼伏，要求当局组织全民参战予以反击；镇静超常者安顿自己，静观局势，或是三两家搅在一起，高谈阔论当下局势；拥护上级者竭力宣传，满负载运行的空间定向投影无处不是，他们要求人民冷静思考，配合领导；抑郁悲观者哭天抢地如丧考妣，这是何等末日临头？老子这辈子还没过够呢！或是嫌弃冥王星地层不够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闷坐，像是等待审判，亦像是准备遁入空门；及时行乐者挨家串户，拎着酒瓶香烟醉生梦死，口中念叨着冥星在上......
似乎已经完全混乱。然而就在这般盛况之下，正司长艰难地与海王星军事内阁展开第二次会谈，AI记录详见后文。
**[密]海冥总协定前会议记录·（2）
〈海王星独立行星域第九届军事内阁〉（海方代表确认签字）；
〈冥王星独立行星域第五期总务司(?)〉（冥方代表确认签字）；
*注意：代表须在AI感应通讯板上签字并指纹确认传输字体，即时20分钟后生效。
*双方均秉持独立行星域去地心化精神，互相给予平等会谈地位。
(?):第87太阳段第283太阳时40分左右，冥王星总务司已发生根本性身份变化。
|会议时间：第87太阳段第279太阳时~（第87太阳段）第282太阳时|
（冥方主动提议条件，海方为被提议协定方）
冥方正司长(?)：冥方已暂时统一意见，现在可以进一步与海方谈判。
海方内阁长：冥方确认放弃已选择的四颗矮行星属权？
冥方正司长(?)：形势所迫，冥方是在海方的军事制裁下做出的决定。
海方大外长：冥方正司长的言论徒有偏颇！四颗矮行星的属权本身不具有合法性，海方的制裁也获得了各大独立行星域的一致认可。请冥方注意避免不利于对话的言行。
冥方正司长(?)：时间会判定一切，各位心里清楚。现在，冥方希望就转接期明细作出相关提议，但有一条底线：海方必须一次性撤军。
......
（此间，海冥就转接期明细作出具体谈判，笔者不做摘录）
海方大元帅（举手）：敝人谨代表海方军队作出以下决定：海王星舰队将于第87太阳段第600太阳时完全撤离。
海方大外长（举手）：请冥方注意，海方须驻留一批政务人员以监督交接。
冥方副局长2(?)：可以接受，但每批次人数不得超过二十人。
海方内阁长：那么祝贺双方在属权问题上达成一致，去地心化主义永垂不朽！（全体成员随之示礼）现在进入下一个议题，关于冥方军备平民化违规事件。
冥方副司长3(?)：本人已前往交通部门查询，并联系军部提供军备交易记录，对于海方认定的违规星舰，其出厂配置以及购置流程均符合冥王星域法律规定，且无任何相关军备设施流入该舰的记录。另由寒神星方面提供的详细信息可知，之前当事人对此不知情，冥方可以认为当局任由军备泛滥的说法不成立。
海方副外长：在第86太阳段第1072太阳时，海卫二警卫处成功逮捕一个违法商人团体，而经调查证实，该团体隶属于寒神星，海方已验明其成员之一和违规事件当事人李元存在确定亲属关系。该违法商人团体被扣押的一艘星舰中，被发现载有同样的紧急跃迁装置技术信息，但海方所获得的只是部分被人为扭曲过的非完全真实记录，修改痕迹中存在有关冥方军部的嫌疑。进一步筛查该星舰通讯系统时，海方还发现，相关技术信息于第1068太阳时已被发送至不明接收者。因此，海方拥有充足的证据认为，冥方当局拥有重大嫌疑。
（截取的技术信息被共享定序投影）
冥方副司长2(?)（起身）：这是行星域独立战争时期的装置！冥方不可能保留那样久远的技术，虽说不落后，但这真的极不经济！海方应当知晓，早在第45太阳段，冥王星域军部就对自身军备技术及设施进行过大清洗，已销毁相当多的次时代古董。我个人否认该信息的真实性......
海方内阁长：海方不情愿看到的就是军备平民化，这是对独立行星域井然秩序的公然挑战，泛地心****的可怕行为。所以，海方需要事后一同冥方对此进行深入调查，这些任务暂且交由驻冥政务人员完成。我们要共同致力于独立行星域的和平与稳定！（全体成员随之示礼）
海方大元帅：关于军备平民化违规事件就暂时搁置吧，接下来敝人谨代表海方提议协商有关战争赔款的项目，以下是海王星舰队损失清单。
（海方共享定序投影相关损失报告）
......
（此间，海冥就战争赔款与矮行星脱离后分划明细作出具体谈判，海方提出“海冥总协定”构想，笔者不做摘录）
海方内阁长：那么，鄙人将脱离的四颗矮行星暂定分划情况再归纳一遍，待冥方确认无误——寒神星、鸟神星将于海王星独立行星域进行监督管理，亡神星将于土星独立行星域，妊神星将于天王星独立行星域，而冥方选择保留对阋神星和创神星的合法属权。请问是否存在问题？
冥方正司长(?)：没有问题！
海方大外长：另外，冥方域内当下局势并不稳定，请问是否......
冥方正司长(?)：不！不需要，冥方完全能够自治！
海方内阁长：那么，祝贺本次会谈顺利完成！这标志着“海冥总协定”的诞生，将有助于双方构建更加紧密而美好的友好关系，本次会谈到此结束，去地心化主义永垂不朽！（全体成员随之示礼）
（海方主动关闭通信）
*AI加密程序启动，于第87太阳段第287太阳时37分9秒将记录存入双方机密档案库，双方高级官员在独立行星域领袖的批允下方可查看本记录。
正司长的椅把仍可以再次生成一层不薄的冰，他已经完全了解对方的意图。当一个人厚颜无耻地在众人面前高谈信仰，大可不必相信那人的虔诚度；但若是整个社会都在将所谓的信仰高高挂起，即便是顽冥不化的异教徒当面“投诚”，也难能够揭穿那层虚伪的面纱。海冥总协定？可笑，冥王星距离被吞并的厄运已不太远！
他开始痴痴地暗笑，笑自己未早看透，笑海王星那帮人信仰TM的去地心化主义，笑这颗弹丸一般的矮行星怎么不趁早爆炸！他笑出声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笑着走出密室，声音激扬而锐烈。
“哼哈哈.......嘻嘻嘻.......冥王星哈哈哈！”他疯癫地走向隔开动乱人群所使用的警戒线，似乎神志不清。
外边，拥护上级者们和热血澎湃者们正发生着“亲密接触”。热血澎湃者不允许停战这种投降派的做法；拥护上级者认为助战只是非智的冲动，社会需要秩序，秩序才能维持高效。
有人开始狂砸定序投影设备，进而去摧毁任何能够为当须宣传广播的地方，最后将铁拳挥向任何一个有能力去广播的上级拥护者，口中不住大喊：“冥星在上！人民需要民主，决定停战是独裁行为！要民主不要停战！”
拥护上级者们集结武装，被迫武力镇压。而打人的人似乎也感到解气，于是，维护秩序的心愿更加强烈，就愈发用力地清扫这些好战的神经病。也有冲向混乱处以便趁机捞点鸡毛小利的人；还有些不明事向，踏过地上姿势古怪、也不知生死的身体，在混乱中高唱这末世的福音。
正司长穿过警戒线，这里的岗位空空如也，守卫都泡在人群中享受着拳打脚踢。
“我负了冥星，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正司长忘情地张开双臂，仰头疾呼。
有人听到他的呼声，兴致勃然地猛冲开守卫的一角，马不停蹄地快跑过来，对准正司长的脸就是厚赠掌掴和拳击：“畏尾狗也配知道自己负了冥星呀！”瞬间好似打翻了颜料盘，皮开肉绽中大红大紫，白的黄的一股脑儿全都泄将出来。当守卫火急火燎地制服这位示威者，正司长已不省人事，除了正有力地死盯着头顶的双眼。更多的民众加入攻占密室的步伐，守卫堆砌的人墙溃散殆尽，人潮中一股激流径直涌向还没被来得及拉走的正司长。
“海王星的走狗！”“元首把你想得太好了！”“我要亲手把你大卸八块！”“扔到太空去！”“该被诛九族的下九风流！”拳脚相加中怒声响遏行云，然而他们没能占领密室所在地——人肉是挨不过激光烧烤的。
些许太阳时后，人潮才极为不满地退去。正司长已经血肉模糊：裹着扯成絮状的衣服，一滩不明所以的酱，无力地附在零碎的白骨上，没人再认得出那副恐怖的躯体究竟是谁。令人吃惊的是，他那两颗眼球竟被**着保存于眼窝处，仍然顽固地盯着头顶那片看不见的天空。
此间，冥王星届时总务司通过紧急议案，与海王星方面联合发布《海冥总协定临时条约》，外太阳系的新秩序诞生了。
尽管文明已经扩张至外恒星系，资源依旧极其宝贵。四五艘巨舰蠕动在数十万公里开外，回收着弥漫星际空间的残骸，现在满太空都是创造GDP的好机会。
蜷缩在冥心的人们充满绝望，即使自己的军队尚未覆灭，即使行星域元首也早已安全地撤入其中。面对外面的彻底封锁，拥挤不堪的人群让地下储备捉襟见肘：只能坚持九个太阳日，毕竟那是两千六百万人！然而，须被疏通的深心通道虽是几百公里，但完成这等工程量却也是遥遥无期——没有工程队敢于迎接与外面相通的那一刻。
元首满脸竖线地沉坐在桌前，凝望着对面岩壁上的相框，里面是自己竞选取胜时的特写镜头。曾经，他觉得自己是多么地无敌与伟岸，因为他是一整个独立行星域的领袖象征，因为他是四千万人共同爱戴的父亲......
现在，他怀疑自己的那份至尊无尚是否已溃困在冥心，一切并非他所意欲！至少结局尚未来临，冥星在上，人民会将侵略者淹没的！
他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进来吧。”元首努力让自己重新精神焕发。
秘书长有些出神地走进房间，直至遇上元首那同样疲惫的相视，他才找回游走的意识：“元首，冥星在上！我不愿再打搅您，但行星总务司的那帮人实不省心。”
元首以为自己上年龄的缘故，总是显得有些无力：“到了这节骨眼，少绕点弯子也好......”
“他们正在谈判投降条件！”
元首听后没有暴跳如雷，只是摆摆手：“意料之中。”他停顿片刻，房间重新陷入死寂，之后再度充满自己的声音，“准备新闻发布会，以我个人名义。”
冥王星独立行星域总务司。
“元首没有到？”在冥心中，总务司只是个密室大小的极简立方体空间，与外面庞大的建筑群相比，缩水得实在过于可怜。总务司仅仅是委派代表，都将这块区域塞得乌烟瘴气。发问的声音在躁动不安的人群中显得羸弱不堪。
“不会来的，他是保守派。”
“那所有该来的......嗯，齐了。”
“海王星方面的通信准备？”
“主动通信权在海方，我们只能等。”
“谈判预案大纲呢？文件都不备一份！”
“临场发挥吧，谁都不知道要谈什么。”
“个人认为关于六颗矮行星的属权问题。”
密室陡然哑掉，似乎表示这里正在进行头脑风暴。
“他们也不敢一举吞并，扶植傀儡政权的目的过于明显！”
“六十段前我曾提议让矮行星‘傀儡式独立’，如果当时各位能听此一言，现在对方也没有借口大肆入侵。”
“又在缅怀往事，我记得当时您还没坚持超过两分钟，就自行否决这项议案，这说明那确实不着边际。”
“嘁，你的目光也就看得见属权这种空名头，控制力才是硬道理！”
“拜托，各位，我们要谈的是海王星......”一道全息影像赫然出现，将散乱的部分人群当场笼罩进去。他们本来是胡乱找的位置，没想到恰好落在投影区中，这让海王星内阁的影像残缺几块人形。他们极其尴尬地退向密室边缘，感到颜面尽失。
只有正司长一直不动声色地坐在原位。此人身形健壮挺拔，以高耸的鹰钩鼻和深色皮肤为个人特征，比起元首年轻相当的时日，却大有可为。其实当局多少都清楚，文官之中已经渗透非常可观的正司长党羽。有人猜测，缺乏军事力量的支持限制住了正司长权势扩增，否则冥王星元首之位早易他手。
“这就是他们的总务司？”海王星内阁的那个矮子自语，“简直就是一窝臭烘烘的耗子！”他还真的感到有些反胃。
海王星内阁长的全身实时投影被替换出来，占据了密室大半的墙壁，显得格外庄严肃穆。“请问冥王星方面是否就绪？”内阁长的声音被强化处理过，瞬间压盖住所有总务司代表的噪声。
“你们的领袖呢？”有人壮胆大声发问。
内阁长摇摇头：“你们的元首也不在，我们讲究外交对等。”事实上，元首来不来都是一码事，他的说辞也就是说辞罢了，在座都心知肚明。
“时间金贵，所以直接切入正题。”内阁长又说。话毕，两星的线上AI立马张罗开工，将在场所有发言以及必要情形进行过滤筛选，整理形成一份重要的会谈记录。
由于议程环境机密程度极高，缺乏细节，后人无法想象并还原真实场景，但这份记录却不会让它的读者感到任何遗憾。
**[密]海冥总协定前会议记录·（1）
〈海王星独立行星域第九届军事内阁〉（海方代表确认签字）；
〈冥王星独立行星域第五期总务司（代表）〉（冥方代表确认签字）；
*注意：代表须在AI感应通讯板上签字并指纹确认传输字体，即时20分钟后生效。
*双方均秉持独立行星域去地心化精神，互相给予平等会谈地位。
|会议时间：第87太阳段第279太阳时~（第87太阳段）第282太阳时|
（海方占据主动提议地位，冥方为被提议协定方）
海方内阁长：鄙人认为首先应将矮行星属权争端提出来，这事关去地心化主义的独立精神是否得以践行的实际问题。
海方大外长：赞同，根据《独立行星域协定》第三条，冥方对六颗矮行星的主权行使正当性存在质疑。
冥方副司长1：冥王星在天文学概念上并不属于行星，这并不符合协定第一条中所规定的“协定条件适用于所有独立行星域”，我们只是“矮行星域”。
海方副外长：在划分独立行星域时，冥方是争取到独立权的，所以完全能将冥王星视为行星，况且协定中的对象是指政治性质上的行星。冥方地位完全符合协定，并且冥方也承认协定。
（冥方人员内部交流，同时要求不作该段记录，海方同意）
冥方正司长：我们冥方的确是争取到了地理划分的地位平等，但只享有独立行星域的部分利益。至少实质上这里仍然是一颗矮行星，并不具有真正天文意义上的行星资源。
冥方副司长2：《独立行星域协定》第二十七条要求保障一切人类群体的发展权，照此而言，剥夺我方对六颗矮行星的属权意味着限制发展，这有违规定。
海方内阁长（举手）：恕鄙人打断，根据冥方自身的经济报告，算上喀戎星、阋神星两颗矮行星，经济系统内生产资源已经接近水星独立行星域......
冥方副司长1（起身）：喀戎星是我方天然卫星！怎么能算额外矮行星？
（冥方人员部分表示赞成，其余未表态）
海方大外长：冥方的习惯式理解存在误区，根据其他独立行星域的天文学教材，各方一致认定冥方主星属于双星系统，严格意义上喀戎星是伴星。
海方副外长（举手）：就算是卫星再加上一颗矮行星，冥方已从其经济报告中呈现出足够的行星级实力。
海方内阁长：独立星域联合声明第21号文件中，各方均不认可冥方的额外属权，所以海方希望冥方能本着去地心化主义的独立精神，履行遵守协定的义务。
冥方副司长1（退席）：胡扯一通！你们海王星......
（冥方副司长1被强制带下，暂作留察处理）
冥方正司长（鞠躬）：请海方宽恕刚才的无礼行为。
（海方通过投票，确认不对冥方的外交失节进行追责）
冥方正司长：对于六颗矮行星属权问题，冥方总务司正在商议，请海方耐心等待。
......
（商议为内部形式，共计1.2太阳时，此间海方也进行了会谈，笔者不做摘录）
冥方副司长2：本人谨代表冥方作出以下提议。一、冥方要求保留对阋神星、创神星的属权；二、冥方要求对其余四颗矮行星拥有至少10太阳段的独立转接期；三、冥方的提议须在海方撤离所有武装力量之后才能生效。请海方考虑。
（海方商议对冥方公开，但不作AI记录，冥方同意）
海防大外长：首先感谢冥方秉持独立精神。对于第一项内容，海方全票通过；第二项内容中，海方认为转接需要在海方特派观察员的监督下进行；针对第三项，海方认为有必要保证冥方践行提议、落实独立精神，海王星舰队会在未来十个太阳段中逐渐撤军，而提议须在会议结束后即刻生效。
冥方副司长3：啊......请问，海方的做法是否获取各大独立行星域的一致支持？海方这可是在对外驻扎军事势力！冥方在本次会谈中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与牺牲，放弃四颗矮行星的属权已经是极限！
（海方未作回复，外部通讯人员进入内阁对海方内阁长直接作报告）
海方内阁长：十分感谢冥方本着《独立行星域协定》精神，尝试为停战并恢复独立行星域应有秩序做出贡献。在本次会谈之外，海方原本计划与冥方结成不结盟式战略伙伴关系，完成建设“海冥总协定”这一构想，以巩固双方关系，发扬去地心化主义精神！然而，很抱歉——冥方元首的意见与各位大相径庭，海方感到无所适从。希望各位能以统一的、具有代表性的提议作为答复，本次会谈终止。
（海方主动关闭通信）
*AI加密程序启动，于第87太阳段第282太阳时12分5秒将记录存入双方机密档案库，双方高级官员在独立行星域领袖的批允下方可查看本记录。
全息影像突然闪断，留下一房间的死寂。正司长的手心已经布满汗珠，手掌在椅把上抚过去，留下一道水迹，此刻要是将这椅把扔到冥王星表面，可以立刻凝华出厚厚的冰晶。
“四颗矮行星的属权！P的总协定！”正司长突然失态地咆哮，四座皆靡，“元首干了什么，去看啊！”
有人将元首的新闻发布频道调将出来，在元首慷慨激昂的即兴演讲面前，总务司代表们如同即将入殓的死尸，面色没比翻白的鱼肚正常太多，更像是快被吹散的死灰。
（节选自冥星元首著名的末日之战即兴演讲）
“......他们在外边，无休止地掠夺！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居所，每一粒你脚下圣洁的冰晶，都混染上那不幸滞留在外的——一千四百万同胞的血肉！但这还远远不够，他们还要践踏那吸饱鲜血的冰雪，践踏你留足过、亲热过、深爱过的冥星！
“你们也许还有亲人在上面，可能是你的母亲，或许是你的对象，还可能是你正在作战的丈夫或孩子，他们永垂不朽！海王星可不管那是你的谁，他们的眼中只有奴役，你的亲人只会变成低贱的奴隶！万恶的泛地心主义遗种，想要我们卑躬屈膝地去亲吻他那恶臭腌臜的脚底！你们难道愿意看到他们放肆地凌驾于冥星之上？难道允许他们把波塞冬的大旗，蛮横地插在我们两百万士兵誓死捍卫的、红白交错的美丽世界上？不，绝不可能！
“他们试图将我们围困在冥星深处！但围困得住我们的人心吗？苟且偷生方为正道？谁讲过！没哪个独立行星域会如此低三下四地去宣扬：我会去忠实地做条波塞冬手中链条下的舔狗！冥星在上，我们是有鲜血流淌的人！宁愿将动脉向敌人喷张，宁愿将静脉深扎冥星大地，也绝不玷污丝毫血性。汩汩鲜血汇聚成滚滚冥河，让这里成为波塞冬的冥界吧！而我们将与这红色的土壤紧紧融合......”
正司长颤颤巍巍，手臂青筋暴起：“他是在拿四千万人的性命打水漂吗？！”没有人敢接话。
相当多的家伙还是忠于元首的，指望他们？笑话！放弃四颗矮行星并非空穴来风，在过往的一两个太阳时中，总务司狠劲吵翻了天，几乎将冥心给剥到外太空去。
这到底是算作背叛投降，还是明哲保身？没有定论——因为这还关切着四千万人的身家性命，冥方政府是于心不忍将他们尽数送上战场，全民武装反抗，所以尽量保全！尽量保全！四颗矮行星属权换回四千万人的和平，值吗？正司长选择保留实力最雄厚的两颗矮行星：阋神星和鸟神星；即使自己背上“卖国贼”“投降派”的骂名也在所不惜，正司长坚信自己寻的是冥王星域的活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冥王星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与海王星军事内阁谈判时，他真的是卑躬屈膝，生怕给他们半点诛家灭族的借口，他撤下个副司长，又是接连道歉，在外人的眼中，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他还是忘记一点，元首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
在任何时候，尤其在这般节骨眼上，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选择：要么让步保存实力，要么拼个玉石俱焚！前者可东山再起重铸辉煌，后者能名留史册鼓舞后人。对？错？那要看后人是谁，裁定权不在当下，那是未来的权利！现在要保的是整整四千万、四千万人民！
正司长把心一横，全冥的命运都系在即将与元首的对决上了。
“动手。”一群武装人员应声闯入密室，制服所有预先被列入清单的官员。
“通知元首那边行动。”正司长几乎比元首年轻十九太阳段，眼中却透露出元首所没有的那种不可抗拒的杀气。当元首结束他的演讲，刚准备关闭发布会，警卫扣押了始终护在元首身边的秘书长，随后示意元首本人跟随其后。
恍恍惚惚地迈出一步，略微转身，正要抬腿离去，一记电流便将元首击软在地。正司长舍人其一接过新闻发布的权限，对包括六颗矮行星在内的全冥公开广播：“我们极为清楚自己的处境，内困于此，外败连连，我们希望四千万同胞都能够活下去，不要再做毫无意义的牺牲，不要让冥王星成为冥界！矮行星我们还能再争取，但生命不能重塑，元首因冲动扰乱了理智，愿各位冷静选择我们共同的去路，谢谢！”话毕，他深鞠一躬，竟单膝跪地，双手合十：“冥星在上！去地心化主义永垂不朽！”
短短两个太阳时，正司长的势力基本取代原有元首政府，这无疑验证：此事早有蓄谋。一场完全意义的、没有血腥与硝烟的政变闪电般击中冥王星，迅猛而不可遏制。
冥心内部两千六百万人如坐针毡，他们渴望能够得到命运垂青，就连平时漠不关心时事的宅民们，也对信仰中的上苍产生了动摇：真的，剪不断，理还乱。
热血澎湃者集结起来，他们涌向者上千公里岩层下的封闭街道以示威游行，波浪般的喊震声此起彼伏，要求当局组织全民参战予以反击；镇静超常者安顿自己，静观局势，或是三两家搅在一起，高谈阔论当下局势；拥护上级者竭力宣传，满负载运行的空间定向投影无处不是，他们要求人民冷静思考，配合领导；抑郁悲观者哭天抢地如丧考妣，这是何等末日临头？老子这辈子还没过够呢！或是嫌弃冥王星地层不够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闷坐，像是等待审判，亦像是准备遁入空门；及时行乐者挨家串户，拎着酒瓶香烟醉生梦死，口中念叨着冥星在上......
似乎已经完全混乱。然而就在这般盛况之下，正司长艰难地与海王星军事内阁展开第二次会谈，AI记录详见后文。
**[密]海冥总协定前会议记录·（2）
〈海王星独立行星域第九届军事内阁〉（海方代表确认签字）；
〈冥王星独立行星域第五期总务司(?)〉（冥方代表确认签字）；
*注意：代表须在AI感应通讯板上签字并指纹确认传输字体，即时20分钟后生效。
*双方均秉持独立行星域去地心化精神，互相给予平等会谈地位。
(?):第87太阳段第283太阳时40分左右，冥王星总务司已发生根本性身份变化。
|会议时间：第87太阳段第279太阳时~（第87太阳段）第282太阳时|
（冥方主动提议条件，海方为被提议协定方）
冥方正司长(?)：冥方已暂时统一意见，现在可以进一步与海方谈判。
海方内阁长：冥方确认放弃已选择的四颗矮行星属权？
冥方正司长(?)：形势所迫，冥方是在海方的军事制裁下做出的决定。
海方大外长：冥方正司长的言论徒有偏颇！四颗矮行星的属权本身不具有合法性，海方的制裁也获得了各大独立行星域的一致认可。请冥方注意避免不利于对话的言行。
冥方正司长(?)：时间会判定一切，各位心里清楚。现在，冥方希望就转接期明细作出相关提议，但有一条底线：海方必须一次性撤军。
......
（此间，海冥就转接期明细作出具体谈判，笔者不做摘录）
海方大元帅（举手）：敝人谨代表海方军队作出以下决定：海王星舰队将于第87太阳段第600太阳时完全撤离。
海方大外长（举手）：请冥方注意，海方须驻留一批政务人员以监督交接。
冥方副局长2(?)：可以接受，但每批次人数不得超过二十人。
海方内阁长：那么祝贺双方在属权问题上达成一致，去地心化主义永垂不朽！（全体成员随之示礼）现在进入下一个议题，关于冥方军备平民化违规事件。
冥方副司长3(?)：本人已前往交通部门查询，并联系军部提供军备交易记录，对于海方认定的违规星舰，其出厂配置以及购置流程均符合冥王星域法律规定，且无任何相关军备设施流入该舰的记录。另由寒神星方面提供的详细信息可知，之前当事人对此不知情，冥方可以认为当局任由军备泛滥的说法不成立。
海方副外长：在第86太阳段第1072太阳时，海卫二警卫处成功逮捕一个违法商人团体，而经调查证实，该团体隶属于寒神星，海方已验明其成员之一和违规事件当事人李元存在确定亲属关系。该违法商人团体被扣押的一艘星舰中，被发现载有同样的紧急跃迁装置技术信息，但海方所获得的只是部分被人为扭曲过的非完全真实记录，修改痕迹中存在有关冥方军部的嫌疑。进一步筛查该星舰通讯系统时，海方还发现，相关技术信息于第1068太阳时已被发送至不明接收者。因此，海方拥有充足的证据认为，冥方当局拥有重大嫌疑。
（截取的技术信息被共享定序投影）
冥方副司长2(?)（起身）：这是行星域独立战争时期的装置！冥方不可能保留那样久远的技术，虽说不落后，但这真的极不经济！海方应当知晓，早在第45太阳段，冥王星域军部就对自身军备技术及设施进行过大清洗，已销毁相当多的次时代古董。我个人否认该信息的真实性......
海方内阁长：海方不情愿看到的就是军备平民化，这是对独立行星域井然秩序的公然挑战，泛地心****的可怕行为。所以，海方需要事后一同冥方对此进行深入调查，这些任务暂且交由驻冥政务人员完成。我们要共同致力于独立行星域的和平与稳定！（全体成员随之示礼）
海方大元帅：关于军备平民化违规事件就暂时搁置吧，接下来敝人谨代表海方提议协商有关战争赔款的项目，以下是海王星舰队损失清单。
（海方共享定序投影相关损失报告）
......
（此间，海冥就战争赔款与矮行星脱离后分划明细作出具体谈判，海方提出“海冥总协定”构想，笔者不做摘录）
海方内阁长：那么，鄙人将脱离的四颗矮行星暂定分划情况再归纳一遍，待冥方确认无误——寒神星、鸟神星将于海王星独立行星域进行监督管理，亡神星将于土星独立行星域，妊神星将于天王星独立行星域，而冥方选择保留对阋神星和创神星的合法属权。请问是否存在问题？
冥方正司长(?)：没有问题！
海方大外长：另外，冥方域内当下局势并不稳定，请问是否......
冥方正司长(?)：不！不需要，冥方完全能够自治！
海方内阁长：那么，祝贺本次会谈顺利完成！这标志着“海冥总协定”的诞生，将有助于双方构建更加紧密而美好的友好关系，本次会谈到此结束，去地心化主义永垂不朽！（全体成员随之示礼）
（海方主动关闭通信）
*AI加密程序启动，于第87太阳段第287太阳时37分9秒将记录存入双方机密档案库，双方高级官员在独立行星域领袖的批允下方可查看本记录。
正司长的椅把仍可以再次生成一层不薄的冰，他已经完全了解对方的意图。当一个人厚颜无耻地在众人面前高谈信仰，大可不必相信那人的虔诚度；但若是整个社会都在将所谓的信仰高高挂起，即便是顽冥不化的异教徒当面“投诚”，也难能够揭穿那层虚伪的面纱。海冥总协定？可笑，冥王星距离被吞并的厄运已不太远！
他开始痴痴地暗笑，笑自己未早看透，笑海王星那帮人信仰TM的去地心化主义，笑这颗弹丸一般的矮行星怎么不趁早爆炸！他笑出声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笑着走出密室，声音激扬而锐烈。
“哼哈哈.......嘻嘻嘻.......冥王星哈哈哈！”他疯癫地走向隔开动乱人群所使用的警戒线，似乎神志不清。
外边，拥护上级者们和热血澎湃者们正发生着“亲密接触”。热血澎湃者不允许停战这种投降派的做法；拥护上级者认为助战只是非智的冲动，社会需要秩序，秩序才能维持高效。
有人开始狂砸定序投影设备，进而去摧毁任何能够为当须宣传广播的地方，最后将铁拳挥向任何一个有能力去广播的上级拥护者，口中不住大喊：“冥星在上！人民需要民主，决定停战是独裁行为！要民主不要停战！”
拥护上级者们集结武装，被迫武力镇压。而打人的人似乎也感到解气，于是，维护秩序的心愿更加强烈，就愈发用力地清扫这些好战的神经病。也有冲向混乱处以便趁机捞点鸡毛小利的人；还有些不明事向，踏过地上姿势古怪、也不知生死的身体，在混乱中高唱这末世的福音。
正司长穿过警戒线，这里的岗位空空如也，守卫都泡在人群中享受着拳打脚踢。
“我负了冥星，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正司长忘情地张开双臂，仰头疾呼。
有人听到他的呼声，兴致勃然地猛冲开守卫的一角，马不停蹄地快跑过来，对准正司长的脸就是厚赠掌掴和拳击：“畏尾狗也配知道自己负了冥星呀！”瞬间好似打翻了颜料盘，皮开肉绽中大红大紫，白的黄的一股脑儿全都泄将出来。当守卫火急火燎地制服这位示威者，正司长已不省人事，除了正有力地死盯着头顶的双眼。更多的民众加入攻占密室的步伐，守卫堆砌的人墙溃散殆尽，人潮中一股激流径直涌向还没被来得及拉走的正司长。
“海王星的走狗！”“元首把你想得太好了！”“我要亲手把你大卸八块！”“扔到太空去！”“该被诛九族的下九风流！”拳脚相加中怒声响遏行云，然而他们没能占领密室所在地——人肉是挨不过激光烧烤的。
些许太阳时后，人潮才极为不满地退去。正司长已经血肉模糊：裹着扯成絮状的衣服，一滩不明所以的酱，无力地附在零碎的白骨上，没人再认得出那副恐怖的躯体究竟是谁。令人吃惊的是，他那两颗眼球竟被**着保存于眼窝处，仍然顽固地盯着头顶那片看不见的天空。
此间，冥王星届时总务司通过紧急议案，与海王星方面联合发布《海冥总协定临时条约》，外太阳系的新秩序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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