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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篇·第3章·散尽一树铅华

    这是多段以前,海王星域内几乎家喻户晓的往事。

    身旁簇拥的贵族子弟们少了大半。

    少了些狗腿子也好,帕博雷尔·慎全然如此认为:耳边清静点了——每当周遭渐渐平静,自己的内心便悄然沸腾起来——学业上快刀斩乱麻的愉悦,实验室里千奇百怪的花样设想,对,还有研发那种戒指的计划......他挺渴望那么一种美观又实用,应该是过分实用的戒指。

    想象下成功的那一刻,又一个精巧的小玩意儿便会从自己的手中问世。帕博雷尔十足幽绿深沉的族戒太过于晦暗,这种戒指怎么能用来象征婚约呢?

    晴空霹雳猛地劈将下来,他怔了怔:刚才那么多的计划,或是想法,无一留存,全被她的身影从脑海中给驱赶出去。当然,这是他心中的捏造的、残存的身影,不是本人驾临。

    海王星上线条婉转的云气正高高悬在头顶,深邃的大黑斑风暴在其中翻滚,却意外给普罗秋斯平添一份别样的静谧。

    没人敢指责自己在早恋,这本来就是婚约的分内事,但也没人敢说他是不是真的上心。上心了吗?只有帕博雷尔·慎自己最清楚,离权力中心不远的他,其一言一行对于外界都是无法自信解读的。

    帕博雷尔·慎不自禁抿嘴暗笑,他甚至都无法为自己找到真要上心的理由。那就像是要他回答,为何此时此刻身后有一株榕树般枝繁叶茂的樱丛一样,这没有答案。

    低重力环境中生长的大型乔木,再刻意辅助以机械设备,完全能够茁壮地生长成一座别致的宫殿,还报其所能触及的空间。所以,这株樱树长成了樱丛,本是一株,却如喷泉上顶而又天女散花般朝四周涌开。倘若立马让樱花绽放,普罗秋斯的夜空中便会仿佛倒悬着一只粉色水母,绚烂而偌大,无数柔触将要在这星辰墨潭中徐徐游动。

    最后一名纨绔子弟行礼道别,离去,维尔洛夫胖乎乎的身躯出现在不远处,全身便服,不太稳地走下一架无人星舰。帕博雷尔·慎笃定是他,即使再隔上几层星际服,这遮不住的身形还是会将这位少主私人管家全然暴露。

    樱丛当下是茂密葱郁的,还远没有到达绽放的季度。可能要再过十几个太阳段才行?谁也不知道,生长在其他星球上的植物,你摸不准它的时令感,开花,还真要看它的喜怒哀乐、看它的眼色行事。

    怎样才能让它们早早盛开?

    帕博雷尔恍惚了,他从没去操心过让樱丛提早开花,这种事一般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他觉得自己的确变得奇怪了,整个世界仿佛多了条若隐若现的游丝,羁绊不倒心灵,却又有相当的束缚力。她也变得奇怪了,有时觉得她与自己挺合得来,谈笑生风;有时又感觉,她与自己隔着不浅的沟壑,难以跨越。

    到底是谁变得奇怪了?

    距离晚间饭点还有些时段,他若有所思地踱进了私人实验台,那里整齐划一地摆放着戒指的设计草案。他眯了眯眼,扫视几下台面,调整思绪准备搞研究——看吧,自动扰频器的内置容器,体积不能超过两百立方纳米,否则......打开磁悬浮微距定位仪,升高台面,定好无影灯,选好材料——今天是第三百七十次核心部件合并组试验,应要解决扰频器的布局难题,还得保持智能模块的兼容性。移动......好,嵌进这块......对,看上去没毛病......

    他忽然闪过一丝念头,这些自然科学类问题,为什么在某种程度上,就可以使用归纳法加以解决,并得到特定的普适规律?而且似乎只须解决者足够熟练,总会有点搞头。但人文类问题,为什么就没有一种相对固定的、类似的途径来理解?人吧,每当你试图套他时,总会遇到套路突然失灵的时候。倘若尝试使用“抽象的方式”去理解她的想法,但除了能分析社会影响,剩下的什么也感受不了......他想到了关系管道,然后嫉妒起来。

    就是嘛,谁来帮我解释下,为什么她就如此捉摸不透?感觉好像她喜欢自己,却感觉这又有些无可触及......

    “啪”的声爆鸣,已经合并五组核心部件的模块糊掉了,扰频器意外触发,烧掉了整个模块。第三百七十七次试验再次以失败告终,帕博雷尔·慎随手在记录末尾写上:失败由分心所致。他对此没太大感觉,只是总有个谜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渴望答案......

    “所以说,三小姐应该清楚自己的责任了吧。”军事内阁的沟通者对桌子斜侧的奥尔施卡德三千金讲道,句末“责任”两字语气很重。

    “我......唔......”她感觉自己半天噎不出话来,支支吾吾。

    “没事,你只需释怀,”沟通者的笑容看上去很和蔼,不像有何种目的,“你到此尘世来,只需静享荣华即可,其他没必要的,都不必在意。你要学会做一个旁观者,洞察世界。”

    “我知道‘旁观者清’,但慎他们真的是......?”她没问完就被打断。

    “请宽恕在下的打断,三小姐。”沟通者依然保持微笑,“经过自己思考的结果往往最可靠,请你观察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男性吧,你会明白的。”

    “好的......”她也充满了疑问,沟通者一连来了不下五次,讲授的人生指导内容竟是如此令人意外。

    帕博雷尔·慎还剩下一百二十八个太阳时,便迎来自己三十五段的生日。他不准备发送太多的请柬,挤破头的场面不甚受自己喜欢。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敬爱的柳妈妈,尽管已快离世二十个太阳段,但她仍在自己的记忆里无比清晰地活着。

    好像是第三十多段的样子,她曾牵着自己的左手,走到樱丛下面。一簇与她的手一样纤柔的樱枝被轻托起来,微笑不语,然后缓缓放开儿子的小手,从腰间寻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紫色小瓶,在柔软的枝条上倾出些许闪闪的液体。

    第二天再会,这枝条已经粉艳欲滴……

    他激灵上身,从座上蒸汽弹射般立起,上升的视线,正好与前门进来的她对上。

    “你好。”帕博雷尔·慎,突然心底热浪滚滚,裹挟着刚才的激动,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笑得跟小朋友一样。

    她对他的笑法之夸张,感到诧异:“你……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收住目光,安静地坐到那即将开展植物学的前排座位上。帕博雷尔·慎就立在后排,端详着她的背影: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旁边的同学提醒他,快坐下,教授已经进来了。其他几人在窃笑——谁不知道这个婚约,帕博雷尔·慎的一举一动自然瞩目。

    “打扰了。”帕博雷尔·慎叫住欲课后快步离去的她,“请问,你知道女生们喜欢的哪种小玩意儿,可以让植物生长期很快改变?嗯……肯定要比常用的植物调节剂作用快得多?”

    她以为他准备回去做实验,这堂植物学刚好讲繁殖:“我有一瓶,但不多了。”她看上去蛮舍不得的。

    “谢谢你了,一滴就可以。”他向她眨眨眼睛,而后者努力压住情绪,从腰间小包里掏出一小瓶闪闪发光的液体,脸颊微红。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那一抹红十分动人。

    “干什么呀?你怎么想到女生有这个?”她喜欢照顾自己,间里的一小盆多肉植物,小瓶子里的液体以不同的浓度,可以让多肉异彩纷呈,谱出些许五彩的生活曲调,略微褪去内心的枯燥和乏味。

    她是贵族小姐,所以她还能有对男性质问的权利。而在海王星域其他阶层的女性中,恐怕难有。

    “元帅夫人教我用过。”公共场合只能使用母亲的官方称呼,直称“母亲”有失海王星域的贵族体统。帕博雷尔·慎,打开手心中事先准备好的微小器皿,仔细地接过一滴:“而且,其他一般的女生也应该不会有。”

    其他一般的女生?她忽然想起一些沟通者的话语,心里有一些不舒服。其他一般的女生?他怎么知道其他女生很少有,这种细节,只有女生之间晓得才对!沟通者仿佛从心底钻了出来,旋即念咒似的重复所讲,生怕她记不住。

    “嗯,好……我还……有点事,再见,不谢哈。”她突然收回小瓶子,弯腰鞠躬,飞快地离开了。

    帕博雷尔·慎,傻乎乎地愣住。又踩中了什么雷区?看来今天是处于一种疏远的状态吗?……怎么这么难?

    沟通者按时到达军事内阁的矮子府上,礼施三毕,没等他开口,座上的矮子笑道:

    “人生引导课程嗯……教学质量应该不错吧?”

    沟通者看上去依旧是那么和善,让人觉得值得信赖:“不用想,三小姐这个年龄的心理,最容易受到外界影响。”

    “你讲的有多少是假话,啊?哈哈——”矮子咧开了一排整齐的牙齿。

    “其实我讲的都是实情,海王星域的社会现状。”沟通者也浮出笑容,“但我只讲完真话的其中一半。您肯定知道,半真的话比假话更恐怖。”

    “阿姆,您能不能给我讲讲以后的生活?……”她有些胆怯,阿姆平日里总摆着一张面瘫似的表情,很是吓人。

    “恕在下不能解答。我不是您,也不是占卜师,三小姐。”阿姆的语气里充满了麻木,她木头一般杵在旁边。

    “那……阿姆,您可不可以讲讲您的经历?”

    “这……”阿姆的目光终于褪去一点点麻木,浮现出难言的神色,“也许大家都一样——但三小姐您应该会过的不错的……”

    也许都一样?

    沟通者的一席话又从心底不受控制地涌将出来,似乎真的没有半点问题。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并不顾自己。

    帕博雷尔·慎看看日程表,又过去了五百太阳时。另有一个特殊的日子被鲜艳的记号圈点着,它近在咫尺。十个太阳时!他有些小激动。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停止了戒指的研发,转而去扩增那一小滴闪闪的液体,倾注所有认真,满怀期待。他抽出一张黄色的牛皮纸,看上去像刚出厂一般,但仔细一想,太阳段纪元不生产这东西——纸张在这个时代算是古董。

    ——第830太阳时,希望你能有空,帕博雷尔·慎诚挚邀请你来樱丛之下!祝,生日快乐!(相当华丽的手写体)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这封由一个可爱的迷你AI送来的手写信,字体的工整优雅,透出满满的认真与期望。

    太阳段纪元里,能送纸质信的可能也就他一个了!真的,很特别......

    她将信紧紧攥在手中,内心也是那样的矛盾。她似乎成了被绑在悬崖峭壁上的普罗米修斯,警惕心让她不敢相信恶鹰会有善意,然而她也想挣脱锁链,和那只鹰在天上翱翔。

    沟通者引导她切实履行作为一名海王星域女性的“义务与责任”,放下一切,静观世事,但她的本心却又渴望邂逅这尘世。自己真的就需要“提前老去”吗?这种心态看上去是阿姆该有的才对,但自己,也才不过大概四十段的光景。

    自己真的喜欢他吗?但好多人都告诉她,这种喜欢,对于她这种女性自然是不允许的,而那些男性也不需要、不欣赏她的欢喜。这是一种多余的情感......

    纠结了好久,她还是竭力说服自己去,他肯定又是要送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礼物了,就像以前那样......那,那收下就是了。

    她压根忘了,自己曾给过他一滴亮晶晶的液体。

    沟通者在城市的另一端暗自嘲讽:“嘁,套路言情。”——套路还不可以打败套路么?

    樱丛四周空无一人,漆黑的天空笼罩着除了树的一切,本应有的繁星仿佛被吞噬殆尽,横亘天际的壮阔银河早已消失——它们都早已被璀璨的樱丛所遮盖!

    开花了!水平投影占地一万多平米的巨树焕然一新,褪去往日千篇一律的闷绿,披上无边无际的粉艳。零星散布在树冠中的投影灯,错落有致地射出柔和的金色光芒,为即将溢出眼眶的浓妆艳抹,平添几道轻盈的金饰,在黑不见底的太空怀抱中,荧煌流转,正如银河垂地,一并点燃淡红的熊熊火焰。

    她从没见过如此繁盛烂漫的樱丛,过往的开放季,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坦诚而言,自己虽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但大受震撼。

    小瓶子!她恍然大悟,帕博雷尔·慎在五百多太阳时之前,向她索要药水,就是在暗示自己!他完全可以自己动用资源的......她禁不住在心底惊叹。

    被眼前的盛景所淹没,轻轻走入闸间,穿过将樱丛与真空隔开的玻璃巨穹,终于置身在这一树铅华之下。她身着桃红的星际服,形如一袭长裙,与樱丛的万般璀璨交相辉映,融入这个小世界。

    一树,一人,千万繁花。

    忽地闪出几十道激光,交织于樱丛顶部,随后星辰流转一般奇炫变化,本就熠熠生辉的千朵万花更加夺人眼目。不知从何处拂来一阵轻风,倒是有了蒙络摇缀之感,许多“弱不禁风”的樱瓣就天女散花地洒下,纷纷扬扬,悬空飘翻。

    她备受触动地伸出手,都竟然已经忘了何为左右,干脆双手合拢,试图搂住那些从天而降的粉色精灵,看它们在自己手心中静卧。

    隔着星际服,她隐约感觉,有只手很轻很轻地,放在了左肩上。于是,她从左边回首后顾,不用多想,缔造者就在身边。

    帕博雷尔·慎换上了自己最庄重的星际服套装,虽是气质淳高的海王星蓝,但在樱丛的照映之下,也不由带上一抹浅粉,混在那显眼的蓝里面。她努力张大自己那双发光的眸子,拼命端详着这位贵族男子,似乎要用目光将他脸上的每个毛孔都发掘出来——她真不敢信,沟通者描述的海王星贵族男性,会特意为她准备这么一个梦境般的......不会是梦呢?

    她使劲闭眼又迅速睁开,那蓝色并没有从眼帘中消失。然后,两人在相隔许多太阳段之后,终于再次长久地对视而上,眼神是一切交流的语言:

    你为我做的吗?

    那我要为谁做呢?

    我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但我真的做到了。

    你真的是用心的吗?

    是的,真的,我确信!

    我真不敢相信......

    希望你能喜欢。

    她意外地发现自己热泪盈眶了,沟通者描述的这个利益至上的世界,几乎快要被樱丛那粉艳而炽热的焰火所消融,化为热泪填充在心灵的窗口。

    似乎,在哪里复燃了一簇火苗。

    “婚约是长辈的意愿,”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坚定却很温柔,“但我的意愿,是把选择权交还与你。”帕博雷尔·慎缓缓张开双臂:“这次没有海王星的礼节了,嗯,回归本真吧,用人类最原始却最真挚的方式。”

    她略略愣了下,然后几乎快埋入那双臂的怀抱......

    气闸升减压的轰鸣声忽地刻薄响起,俩人侧身外顾,发现玻璃巨穹之外早已黑压压地围拢了成群的机械,它们不约而同地将反光镜面对准樱丛四处。一架极速飞行的记者AI载体利箭般,倏地从才刚眯缝的气闸扣射入,几乎把一环碗口般的镜头杵到帕博雷尔·慎的脸上,一阵噼里啪啦的闪光倾泻而出,俩人的空间定序投影立刻出现在海王星各处。

    直播开始了。

    又一架载体飞驰而来,一支话筒几近塞到帕博雷尔·慎的嘴里,同时冒出一股脑韵味怪异的提问:“请问帕博雷尔少主,你如此悉心安排,是出于什么目标?你是在担心婚约的效力吗?这是您计划的一部分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慌,这是从所未有的。心中只猛然砸下两个字,“遭起”!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扭头回望,她的眼中已悄然填满了莫名的厌恨,一种难以言明的反感——沟通者的话......她的惊喜全然化为子虚乌有——再精美的礼物不过就是哗众取宠的手段罢了。

    喜欢礼物?可以!人,绝不可能!

    又一架AI横插于两人之间,遮挡双方的视线。

    他看不到她的双眼了。

    “哎!帕博雷尔少主?您是没有听清楚吗?您没有回答问题哦~那么,请允许我再重复一遍......”

    帕博雷尔·慎避开那伸出的话筒,拨开那悬浮在眼前的载体,极力寻找着那双被遮挡的眸子,却无奈于那双眸早已背向他,只剩星际服的头罩背面,一抹伤悲的粉色,开始从视野边缘汩汩流入自己的眼底。

    他要迈出一步,试图去抓住她星际服的一褶,抓住他的希望......

    她也迈开了脚步,在不断涌入巨穹内的AI载体中,在引擎轰鸣的此起彼伏中,向气闸口飞奔。

    他没有抓住任何一褶。

    她没有回首任何一次。

    AI载体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希望都将消逝。

    “......这是您计划的一部分吗?......”

    “滚啊!”帕博雷尔·慎怒火中烧,此刻她已经离开了樱丛。

    沟通者半路拦住了她,并将星舰停靠下来:三小姐怎么走路回家啊?上来吧,顺路送你回去。

    她两道泪痕地登上了星舰。

    “你讲的不假。”她第一句话就显得万分冰冷。

    “这便是人生,慢慢适应吧。”沟通者投以笑容,和蔼可亲。

    不到五个太阳时,这种违反生物节律的盛花期便彻底结束,那弥漫无际的粉色轰然崩塌,散尽一树铅华......

    而恰好是第四百次,帕博雷尔·慎的戒指研制成功,同时宣告着对整个海王星域的决绝:

    世界已崩溃,心如死灰,阑干冰崖万仞坠,浩瀚星辰千里陨;

    烈日之爆裂,灼我心田,弥留盘虬之陋痕,随枯焦一同幻灭!

    苍茫宇宙,未有曙光,黎明仅是弱光点,亿万光年,视而不见!

    黑暗中仍黑暗,残酷里剩残酷!

    置于死地,不得复生!

    欲之毁灭,在所不辞!

    饕餮一切,永不满足!

    何为信任?何为希望?

    死掉一颗心,教会其决绝!

    你在哪里——

    沉渊?

    天际?

    又有何关?

    离弃往昔之所有,孤闯未来之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