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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樊老先生

    樊申严摆了摆手,示意让樊伟光坐下,目光看向李雯茵,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微笑。

    对于这名爱徒,樊申严打心里感到喜欢,说真的,他一生在油画这一领域上,总共教过四个徒弟,其中还包括他的儿子和孙子,要说在这四人当中,资质最好的那个,当属李雯茵,其次是他的儿子樊申浩,再然后是樊伟光,梁茹排最末。

    之所以要把梁茹排在最末,是因为这妮子用心不专,在樊申严看来,梁茹本身的资质并不输于李雯茵,可能是她真的不太喜欢油画这门艺术,或者就像她之前对李雯茵说的那样,从来没想过要在油画上面有什么过人的成就,所以在学习的过程中,总会出现消极怠慢的情绪,从而影响到绘画的能力。

    至于樊伟光,打小时候起就开始接受这门领域的传教,好在还算用功,没几年的功夫,就彻底掌握了绘画的要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小子的心开始逐渐转移,一方面忙于学习,一方面还要坚持在外广交良友,说什么任何行业总得有空闲下来的时候,不能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对着画板发呆,不然早晚有一天会疯掉。

    得知樊伟光的想法以后,樊申严仔细想了想,觉得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么多年,他和樊申浩的确给了樊伟光太多的约束,希望他能够把所有的时间,全部用在绘画上面,争取有朝一日能够在画术上有所成就,成为老樊家第二个宗师级别的画者。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人在被束缚的过程中,往往会出现适得其反的现象,樊伟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备受煎熬,虽然每天都有进行创作,但是再也画不出能够让樊申严觉得粲然可观的作品。

    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得不让樊申严父子进行反思,两人商讨着会不会问题出在他们身上,不是樊伟光不行,而是他们对这小子的期望过高。

    其实真要说起来,以樊伟光现在的绘画水平,可以说是相当高超了,虽然不能跟大师级别的爷爷相提并论,但至少不比樊申浩差多少,寻常的油画创作着,也达不到他的这种境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谈何容易?至于能不能突破瓶颈,一切还要看他的造化。

    意识到这一点,樊申严叮嘱儿子,以后尽量给樊伟光腾出一些空闲的时间,毕竟创作来源于灵感,多出去走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没有了束缚的樊伟光,可以用“无法无天”四个字来形容,在省城他算得上是一个出了名的人物,爷爷是大画师,父亲又在商化路经营着公司,母亲张美琴,则是西城一家投资公司老董的女儿,现为一名钢琴教师。

    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樊伟光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出去胡吃海混,用他的话来说,趁着年轻,就应该做一些偏离正常生活轨道的事情,结识不同领域的人,只有这样,才称得上不辜负青春。

    随着时间的推移,樊伟光开始从原来那个百伶百俐的小男孩,变成一个奸诈不级的坯子,这些通常都是在外跟那些市井无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在家里或者学校里面,他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樊申严久居画室,自然不会察觉到这一点,只知道在最近几年的时间里,樊伟光在画术上始终没什么精进,至于樊申浩,虽然同儿子居住在一个屋檐下,平日里为了打理的公司的事情,已是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没时间管他,只有张美琴察觉到了儿子身上的一些变化。

    作为一名爱煦儿女的慈母,张美琴只是简单的劝慰樊伟光,作为樊家的子孙,切不可流里流气,轻浪浮薄,要做到沉厚寡言,秉节持重,不然必遭白轻元俗之嫌,如来佛抛除私欲,性格稳重,最终才能修成正果,普度众生,诸葛亮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才得以运筹帷幄,功成名就。总之一句话,为人沉稳,稳中求胜。

    母亲的话,樊伟光还是愿意听的,虽然他从来不在乎外人对他的评价,但是父母这边,却是不得不考虑。

    从樊伟光出生的那天起,樊申严父子就已经替他的人生做好了规划,二人一致认为,作为樊家的一份子,樊伟光就应该继承他们的衣钵,只有张美琴觉得不妥,用她的话来说,不是所有人通过努力,就一定能够达到樊申严的那种高度,想要一家三代人在画术上有着杰出的成就,这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当时的樊申浩,正值年轻,加上在画术上名声大噪,哪里肯听张美琴的意见,三人僵持不下,求大同,存小异,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樊伟光在画术上的天资堪称“卓越”,这一点,樊申严坚定不移,只是成人之后的他,在外面经历的多了,认识的人也多了,慢慢开始变得无法专攻这门艺术,从而使得画术停滞不前,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虽然没有做到像樊申严期望的那样伟大,但是在同龄人眼里,樊伟光的画术,足够用“精湛”二字来形容。

    几个月前,莫氏集团的太子爷莫少冲,曾委托樊伟光替他新交的女朋友画一张肖像,说是只要让他满意,自当给予丰厚的报酬。樊伟光当场就拒绝了,理由很简单:画术不精,难以胜任。

    其实,樊伟光不是不能画,而是不想。

    在省城,没有人不知道莫少冲的大名。这位莫氏集团的太子爷,仗着家里有钱,谁都不放在眼里,虽然他的确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但是樊伟光绝不会因此而违背他做人的原则,即便两人之间,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交集。

    莫少冲之所以找樊伟光替他新交的女朋友作画,无非是因为两点,一来两人早就认识,二来在省城水准较高的画师当中,除了樊申严,就数樊伟光的画术,能够真正称得上高超。当然了,其中还包括樊伟光的父亲,只是莫少冲不想找他罢了。

    樊伟光素来瞧不起这位莫大少爷,明明出身豪门,骨子里却是一副小人姿态,风流成性不说,还净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去年在KG酒吧,莫少冲看上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富家小姐,搭讪不成,居然心生歹计,串通酒吧的伙计,下药将对方给强奸了。从那以后,樊伟光再也不跟莫少冲来往。

    对于樊伟光的拒绝,莫少冲多少有些意外,但是并没有因此生气,说是朋友一场,怎么着也要给个面子。

    眼看着拒绝不成,樊伟光觉得,或许可以趁着这次机会,狠狠地敲诈一下这位阔少,反正他家里有的是钱,最后开出条件,一口价,三十万,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行。

    听到这个数字,莫少冲当场傻眼,他不是没有找过画师替人画画,最贵的不过才花了几万块,这家伙居然给他要三十万,这不是坑人嘛!对此,樊伟光解释说,不是他狮子大开口,而是决定用最上等的材料进行绘画,都是些进口货,价钱相当昂贵,另外,只有用最上等的颜料,才能够画出最栩栩如生的作品。

    听樊伟光这么一解释,莫少冲坑坑巴巴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最后咬了咬牙,豁了出去,三十万就三十万,但前提必须是在他满意的情况下。

    为了赚取莫少冲这三十万,樊伟光花了一个礼拜的功夫,才画出让他觉得满意的作品,当他把这幅画呈现在莫少冲眼前的时候,这位省城年轻一辈中的风云人物,彻底被震撼到了,于是直接转给樊伟光三十万,然后搂着女友的小蛮腰,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那一次堪称是樊伟光自创作以来,赚钱最多的一幅作品,也只有像莫少冲那样的纨绔少爷,才会为了一个女人,从而傻不拉几的转给他三十万这么一笔不小的数目。

    “茵茵,你这丫头倒是有心,居然带这么多东西来看望我这个糟老头子,不枉你我师徒一场。”静静地看着李雯茵,樊申严一脸欣慰。

    “一直在忙,未能抽出时间看望您老人家,我心里其实也挺过意不去。”

    “关于你的事情,伟光都已经跟我说了,你们年轻人忙,这些我都理解。”

    “对了,听伟光说,您的身体不太好,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李雯茵关心道。

    “咳,年纪大了,毛病自然也就越来越多,没啥大不了的。你呀,别听伟光这小子胡说八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真不知道他一天天都在外面搞些什么。”

    “对了,你旁边这位是?”樊申严瞧了方少昀一眼,觉得陌生。

    不等李雯茵开口,樊伟光抢先道:“方少昀,茵茵的男朋友。”

    听到这个消息,樊申严感到有些诧异,这才一年没见,想不到李雯茵居然交了男朋友。

    “樊老先生,早在来之前,我便听茵茵提起过您,说您是省城赫赫有名的油画大师,一生执着于艺术,说句心里话,我对您可是敬佩的很呢!”

    “我这一生,除了痴迷画画之外,别无长处,小时候喜欢活泼可爱的卡通画,长大之后更加专注于诗情雅韵的水彩画,在我的收藏室里,总共收藏了三千六百一十八幅作品,都是在不同时间段里画的一些东西。”在樊申严心里,绘画是一门高深的艺术,一种精美的无可挑剔的艺术,能够给心灵带来无穷的乐趣,但是他没有告诉方少昀,在他收藏的那些作品当中,并不缺乏一些高级的存在。

    “伟光,傻愣着干什么,把你孙世伯从国外寄回来的高级水果,拿出来给客人尝尝。”樊申严素来好客,活了一大把年纪,觉得做人就应该遵守圣经基督教里面的黄金法则:待人真诚,公正待人。

    “瞧我这记性,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说完这句,樊伟光跑到里厅,提着一个水果篮出来:“喏,不久前才收到的高级水果,算你二人有口福。”

    李雯茵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里面有澳芒、山竹、红提、释迦、油柑子、薜荔果、杈杷果、红啤梨等等……都是些进口货,在国内很难买到。

    “茵茵,这两年你的画术应该大有长进吧?”以樊申严对李雯茵的了解,这丫头一定会勤研画术,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她处在了什么水平。

    “比两年前强了不少呢!”樊申严点了点头:“你是一个知上进的人,跟梁守诚家的丫头不同,即便没有人在你身边督促,你也一样会做到努力,这一点,很是值得表扬。”

    樊伟光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聆听着二人的对话,偶尔也会和方少昀唠上几句,后来觉得没意思,索性把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吃上面,先是油柑子,再是山竹,最后又啃了两个红啤梨。

    吃了一肚子水,樊伟光跑到厕所嘘嘘一趟,感觉整个人舒服了许多,当他回到沙发上,听见李雯茵在向樊申严讲述这两年自学的心得时,忍不住接道:“茵茵,距离上次你我在画室切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时间,那次可是你输了哦,不知道现在的你,又处在什么水平呢?”

    李雯茵愣了一下,樊伟光这么说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再和她切磋一次?这时候,她注意到樊伟光脸上的表情,心中的想法,也就得以证实:“惭愧啊惭愧,纵然我精研了几年画术,也才勉强达到像师哥您这样的境界呢!”

    方少昀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在他看来,李雯茵这句话反驳的简直无可挑剔,虽然没有比樊伟光要强的意思,可也没说比他差啊,毕竟李雯茵接触油画这门艺术不过才四年时间,然而就是在这种差距之下,李雯茵居然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追赶上樊伟光,甚至还会有将其超越的可能性,如此惊人的天赋,甭说是他,就连樊申严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作为师哥的樊伟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传授李雯茵和梁茹关于绘画入门的基本要领和技巧,以及对不同颜料色彩上的掌握,从中对二人的天赋也是有所了解。记得第一次看到李雯茵绘画的时候,樊伟光就觉得这妮子天赋异禀,正如樊申严所说,是一颗很好的苗子,倘若用心栽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那个时候,樊申严同样这么认为,但是他没有想到,李雯茵居然只用了四年时间,便达到了樊伟光的这种水平,如果只是嘴上说说倒也罢了,一旦事情属实,那么她在画术上的造诣,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听到入门比自己晚了十年的李雯茵,扬言画术不在自己之下,樊伟光漆黑的眼眸,流露出一股离奇的色彩,不过他更加相信,李雯茵只是跟他开了玩笑,不然的话,羞愧到家不说,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跟前这位对他赋予极高期望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