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秋色到空闺
予夺和童彤实在没想到,陈掌柜一家子的做派,会比唱戏还热闹。
“哟,表小姐来了!”刚敲开大门自报了姓名,开门的小厮就嚷了一嗓子,紧接着从院子里走出两个人,一个少妇一个老妪,两人上前拉着童彤就往屋子里带。
“快进来快进来,路途劳顿,累了吧?咱回房歇着去。”年轻少妇穿着粉红长袍,脸上擦着粉,头上顶着一堆簪子,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分外好看。
“张成,你把表小姐的老乡带进来,咱们都进屋里说话。”老妪稍稍落后几步,一边走一边挥手交代小厮。
“好叻!”小厮答应一声,手脚利落地关了门,一回头,见予夺早就紧跟着童彤她们往后院走了,干脆小跑几步冲到厨房去安排泡茶。
“来来来,都坐着坐着。”一行人进了后院偏房,老妪和少妇拉了童彤坐在窗前小榻上,让予夺搬了椅子坐在旁边。
“咱们商贾人家,没那么大规矩,来都来了,就当是自己家一样,”老妪来回打量着予夺和童彤,笑着聊天,“咱们两家多年未有来往,是我这个当长辈的做得不好。只是我们日子也难过,实在没法子考虑周全。你叫童彤?倒是和你娘出嫁前一模一样,是个标致的好孩子。你这老乡,叫什么予夺?你信里写了,我却记不住。”
“呃,对......”童彤话没说完,予夺看了她一眼,自己接上:“我叫陆雨多,雨多,庄稼人随便取的名字,求个好兆头。”
“哦哦,好名字好名字,”老妪抓着童彤的手,连连点头,“你啊,写了信来,我这才知道你家里出了多大的事。唉,都是命啊,都是命。你既然投奔我来,我这个当祖母的就不能坐视不理,你且安心待着,有我和你舅舅舅母在,肯定亏待不了你。”
“呃,谢谢,谢谢祖母,还有舅妈。”童彤乖巧点头。
“好好好,”少妇笑得满面春风,“要不是娘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老爷家里还有个这么招人疼的小丫头。老爷他常年在外做生意,院子里就我和娘两个人,却是冷清得很。正好你来了,平日里多了个人作伴,也省得我老是打扰娘她老人家休息。”
“你却想着她陪你,”老妪斜了妇人一眼,“下回长顺回来,你多劝劝他,让他多待几天,等你养下孩子,这院子就不怕冷清喽。”
“是是,”少妇讪笑着,转过头去看予夺,“这位小哥是童彤的老乡?这明明也还是个孩子,你们这俩娃娃,这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可怜见的,这衣服怎么还破了?”
少妇伸手就去扯予夺的衣袖,被予夺躲开,给扯了个空。
“行了行了,”老妪冲少妇扬手,“你去厨房,让厨娘多做点吃的来,这会子我也都饿了。咱们今天就在这里吃饭,不去后面了。”
“好好好。”少妇答应着往厨房去了。
等少妇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老妪叹了口气,放开了童彤的手:“我这儿媳妇人不坏,就是嘴上没把门的,夫人交代我的事啊,还只能瞒着她。”
“老太太......”童彤欲言又止。
老妪一抬手:“丫头啊,你要记得,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祖母,梦里都不能叫错了。”
“好的,祖母,”童彤改了口,“求祖母指点。”
老妪点点头,指了指予夺:“他,我知道是要去跟着城外军队,却不知道是何时?”
“明日城西集合,应该就不回来了。”予夺回答。
“哦,那倒省事,”老妪点头,“这巷子里啊,人多嘴杂,多待一天就多一天风险。丫头你留下住着我倒不担心,但我这院子里都是妇人家,他个半大小子迟早是要搬出去的。”
“老人家您不用考虑我,您就说说,童彤她接下来要怎么办?”予夺追问。
老妪看了看予夺,摆了摆手:“我跟了夫人二十年,我们这些跟着夫人的人,见得再多,夫人都放心把我们放出府,从来不会担心我们多嘴泄露什么秘密。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予夺和童彤同时摇头。
“呵呵,”老妪笑着自问自答,“因为我们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其余一概不知。丫头,我只管你在我这里有吃有喝,时候到了就把你交给将军府的采买。至于住多少天,采买是何时来,我却全然不知,也全然不管。”
予夺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童彤听完却欣然笑了,冲着老妪连连点头:“多谢祖母指点,我有数了。”
予夺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就被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却是少妇从厨房回来,跟着她的小厮还端了凉菜和茶水。
众人入席吃饭,席上闲聊不提。吃完晚饭,少妇让小厮领予夺回房,却被予夺拒绝了。
“童彤睡这里?那我就睡外面坐榻。”予夺往榻上一坐,动也不动。
“这,她个姑娘家......”少妇面露难色。
“他们年纪还小,”老妪看了看予夺,又看了看童彤,“倒也无妨。何况这小子明天就要出征了,他们一路结伴而行,必定感情深厚,临告别有些不舍也是人之常情。闫氏,今日便如此了,今后这丫头的规矩传授,我就交给你,你且上心些。”
闫氏答应一声,带着童彤梳洗收拾停当,就领着小厮走了。
童彤躺在里屋床上,盯着头顶床帐,耳朵竖着听着外间予夺的动静。
“童彤。”予夺突然唤了一声,吓了童彤一跳。
“怎么?”童彤问。
予夺躺在坐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小声说:“这家子倒是有趣。”
“嗯。”童彤应着。
“你说,九哥这会儿在干嘛?”予夺问。
“不知道。”童彤回答。
“你说,那什么左夫人,真能把你送进将军府吗?”予夺又问。
“肯定可以的。”童彤回答。
“你倒真信她。”予夺哼了一声。
“不信她?那我不进将军府,你也不要去当兵,咱们继续跟着九哥闯荡江湖,过自在日子?”童彤反问。
予夺被问住了,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是我不好。”
“哼,你不好的地方多了,改都改不过来。”童彤气呼呼地哼哼。
“童彤。”予夺又唤了一声。
“干嘛?”童彤问。
“我会让九哥给你带信的。”予夺说。
“哦。”童彤应着。
“你也要给我写信,写不来的字就让九哥代笔。”予夺说。
“哦。”童彤应着。
“万事小心,不要勉强。真遇到危险一定先跑,你跑得挺快的。”予夺说。
“哦,你也是。”童彤应着。
“要是有人刁难你,你就让九哥带你出来,大不了不当丫鬟了,咱不跟他们斗气。”予夺说。
“啊,你好啰嗦!”童彤踹了一脚床板,喊了一句。
“不说了不说了。”予夺连声安抚,闭上了嘴。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予夺都快睡着了,才听见童彤埋在被子里说了一句:“你自己也小心些。”
“嗯。”予夺答应一声,昏睡过去。
第二天予夺从陈家出发,去城西驻军点集合。童彤送到城门门口,还要往外走,被予夺赶了回去。
“往后站往后站!都让开都让开!”城门门口车水马龙,不一会儿予夺就被淹没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见了。
童彤呆呆站在路边,双腿像灌了铅,往前往后都异常艰难。等她终于拖着自己回到陈家,天色已将近黄昏。
接下来的几天里,闫氏对童彤可以说是十分热心。一边手把手教她做女红,一边暗地里教她弹琵琶。
“当年老爷就是爱听我弹琵琶,才把我带回千阳城。”闫氏摸着琵琶回忆往事,根本不管童彤是在听还是在发呆。
要不是隔壁王大娘来串门,说了将军府买婢女的事,童彤都怀疑自己要在陈家终老了。
“将军府买婢女?却是少见。王大娘,你看我这丫头如何?进得府去,讨得了贵人欢心么?”陈家老太太笑眯眯拉过童彤,推到王大娘面前。
“娘!”一旁的闫氏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别说话。”陈老太太压住了儿媳妇,继续和王大娘聊:“这丫头是从广洛府来投奔我的,她叫我一声祖母,我自然要替她想得深远些。她留在我这儿,若是我儿回来,她一个姑娘家,说是亲戚又远了些,一家子该如何相处?若是替她寻个人家,这千阳城里,哪个好头脸的能看上我这商户女儿?再加上我儿最近行商不顺,家里处处拮据,我也怕委屈了这孩子。思来想去,还是你给了我一条活路!就让她去将军府上当婢女,好歹是份差事,吃穿用度也不愁,旁人啊,求也求不来。”
王大娘牵过童彤,来回打量了好几番,这才斜眼去看陈老太太:“这孩子看着可人,这城里也有好人家,陈大娘,这将军府可是进去难出来更难,你真舍得?”
“不舍得,却又如何?”陈老太太摇头,“这丫头身世清白、模样标致,真给了那寻常百姓家,倒是糟蹋了。”
“哈哈哈,你倒想得开。我问问,丫头,你自己愿意吗?”王大娘看着童彤。
童彤点点头:“我听祖母的。”
“行,那你收拾收拾,这就跟我走。那管家媳妇都跟我提了好一阵子了,我还真没找到合适的,谁知道来你家能有这收获,却是有缘。”王大娘催童彤。
“祖母,舅妈,那我去了。”童彤忙着给陈家两位行礼。
“去吧,做事且细心些。”陈老太太交代着。
“怎么这就要走了?我却舍不得。”闫氏眼圈都红了。
“大奶奶不用伤心,要实在想了,我带您去将军府里走一圈,娘俩谈谈心,也就是了。”王大娘在一旁劝。
童彤回房包了几件衣服,跟着王大娘就出了门,留下闫氏和陈老太太在院子里吵嘴。
将军府离内河包裹着的王府不远,而陈家却在接近外城的城墙旁边,从陈家去将军府要穿过大半个城区,童彤跟着王大娘走了好半天,才终于在一扇院门前停了下来。
“叩叩叩。”王大娘上前叫门。
“哟,王大娘,什么风把您吹来啦?”开门的小厮笑嘻嘻行礼。
“这不带个人给见喜媳妇么,她都求了我半个月了,她却在哪儿?快让我进去!”王大娘拉着童彤就往里走。
“管事娘子该在奶奶那儿呢,您先别忙,我去给您叫去。”小厮关了门,急匆匆往回走。
“辛苦你去,别扰了她的事,我且在后花园走廊那儿等她。”王大娘冲小厮背影喊。
“好叻,王大娘你得了赏,记得分我个铜板。”小厮连头也不回,穿过一道院门后就看不见了。
“嘿,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王大娘啐了一声,带着童彤绕过门口的影壁,往约好的后花园走去。
这将军府比童彤想象的还要更大,她跟着王大娘穿过了两道院门,经过了无数厢房,给十几个人行过礼,才总算看到了一片碧绿水塘,和一座座由流水串起来的白玉小桥。
“来,坐这儿歇着。”王大娘拍着水塘边走廊上的石凳,招呼童彤。
童彤刚要坐下,就有人急匆匆从前面小桥上跑过,一边跑一边冲童彤她们大喊:“二公子又逃出来了!你们快别在外面待着,去常武媳妇那儿集合!”
“什么?”王大娘站了起来,满脸疑问。
“王大娘,快来!快来!”有人在背后喊着。
童彤转身去看,却是一个穿着禾绿色长裙的年轻女子,正站在水塘旁边,朝王大娘和童彤招手。
“夏绿姑娘,你怎么来了?”王大娘一边沿着水塘往前走,一边跟那女子打招呼。
“先别说了,你快跟我来!”夏绿连连招手,急得直跺脚。
“哟,这是怎么了?来了来了!”王大娘快走几步,又回头叫童彤跟上。
童彤正要答应,只见就在夏绿面前的水塘里,水花突然炸开,从漫天的水花中,竟然窜起来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啊!”夏绿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可连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落下的黑影给缠住了。
黑影里伸出两只惨白的手臂,一只箍住了夏绿的腰,一只卡住了夏绿的脖子,不管夏绿如何挣扎,这两只手臂都毫不放松,甚至越收越紧。
“你知道这水有多冷吗?”黑影在夏绿耳边恶狠狠地问,声音如生锈的铁链滑过地面。
“你知道这水有多冷吗?!”黑影没得到回答,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
夏绿挣扎得越来越慢,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怎么办?”童彤着急地去看王大娘,却发现她早已经瘫在地上动不了了。
“这边这边,快快快!”四面八方隐隐传来无数脚步声,童彤下定决心,往前走了几步。
“喂!”童彤冲黑影大喊一声。
黑影毫无反应。
童彤四下里看了一圈,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一个个往黑影身上砸去。
有一两块砸中了,其他的都掉在黑影脚边。
“喂!”这回再喊,黑影就看过来了。
童彤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这时候再想跑,是来不及了。
黑影扔下夏绿,朝童彤走了过来。
“你知道这水有多冷吗?”黑影边走边问。
童彤不敢有大动作,只能跟着黑影的脚步一步步往后退。
“你知道这水有多冷吗?!”黑影大吼一声,往前一窜,双手朝童彤的脖子抓去。
童彤猛地蹲下,抱着头大喊:“我知道!”然后顺势往旁边打了个滚,再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前狂奔。
黑影扑了个空,却没有马上继续攻击,而是看着童彤跑远,嘴里含糊不清地笑着,如同蓄势待发的猎人。
“二公子!”就在黑影又要动作的瞬间,一支利箭擦着黑影划过,一群举着弓箭和长枪、身穿铠甲的兵士们,朝着黑影围拢过来。
“二公子!夫人说了死活不论,您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吧!不要让我们难做!”兵士对着黑影喊着。
“夫人?娘?”黑影问,声音向上拐了弯。
“对,夫人,您还记得夫人吗?”兵士越走越近。
“哈哈哈,娘?!她知道这水有多冷吗?!”黑影暴起夺过兵士手中长枪,反手就抡了一圈,将众人逼退。
再起势时,黑影脚下不动,手中长枪飞舞,突刺、上挑、斜砍、横劈,每一枪都撂倒一个围攻的兵士,不一会儿,包围圈就被他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拉开距离拉开距离!弓箭手上上上!”兵士们调整着方位,一支支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中间的黑影。
黑影身上中了几箭,动作逐渐缓慢下来,兵士们趁机打掉了黑影手中长枪,再一哄而上,将黑影死死压在地上。
“放开放开,快放开!真死了咱们也没法交差!”有人拿了铁链来,将黑影手脚都给绑住,然后抬走了。
童彤躲在远处的大树后面,看到黑影倒下,这才敢跑回来。
夏绿还倒在岸边,王大娘已经趁乱爬到了走廊石凳后面,这会儿都还蜷缩在地上不停发抖。
“夏绿夏绿!”一群花花绿绿的姑娘们哭喊着朝水塘跑来,围在了夏绿身边。
“别吵!”穿着红色长裙的姑娘跪在地上,把夏绿的头抱在怀里,拿手去试探夏绿的鼻息。
“没事,还活着!”红裙姑娘长出了口气,指挥着其他人把夏绿抬回房间。
童彤跟着也松了口气,她这会儿才发现自己两条腿都软了,根本走不动路,只能靠在走廊的柱子上。
“这位小妹妹,”红裙姑娘走到童彤面前,深鞠一躬,“年纪不大,却是胆识过人!你一定要留下来,等夏绿醒了,让她对你当面道谢!”
童彤却不敢受了这一拜,连忙也回了一礼,嘴里说着:“姐姐言重了,我只是见机行事罢了,而且救人的是那群军爷,我不过是一时冲动,连退路都没想好。要不是那群军爷及时赶到,我差点就把我俩的命都搭进去了。”
红裙姑娘摇着头笑:“一时冲动也是热血天性,说明妹妹心善。我叫春红,是这府上的大丫鬟,妹妹叫什么?来将军府做什么?”
“春红姐姐好,”童彤跟着笑,“我叫童彤,是王大娘带来府上当婢女的。”
“王大娘?”春红疑惑。
“喏。”童彤指向石凳后面的王大娘。
“哎,快来人,扶王大娘去房间休息。”春红憋着笑,指挥小厮把王大娘带走了。
“童彤?你跟我来。”春红牵着童彤往内院走,左拐右拐几进几出不一会儿就把童彤给转晕了。
“你是哪里人?家里父母何处?有没有兄弟姐妹?为什么要到将军府上当丫鬟?”一路上,春红把童彤的身世背景问了个清清楚楚,就连父母名姓都问了好几遍。
等童彤实在快走不动了,春红总算停了下来:“好了,到了。你且在门外等着,听到叫你再进来。”
春红掀开门帘进去了,童彤这才有机会四处打量:她站在一处厢房的门口,正对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园,另外两边都是二层小楼;小楼是石墙木门,白色墙面衬着红色门窗,透着干净明亮。
“童彤?你快进来。”春红在房里唤了一声。
“哎。”童彤答应着,也掀开门帘往里走。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坐在扶手椅上,凤眼剑眉、身姿挺拔,看面容觉得年纪不大,看鬓边却已经白发丛生;另一个就是春红,正站在一旁冲童彤笑着。
“快,见过夫人。”春红给童彤打手势。
童彤会意,走上前跪下磕头:“给奶奶问好。”
“快起来,”赵夫人声音也似宝剑,清凉凌厉,“我听春红说了,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胆识,却是难得。你,不怕死吗?”
童彤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怕的,怕到后来连腿都软了。”
“哈哈哈,”赵夫人开怀大笑,指着旁边的椅子让童彤坐下,“倒是个心直口快的。那你可知道,今天那人是谁?”
童彤犹豫着,不敢开口。
赵夫人叹了口气:“你不敢说,就是猜到了。其中缘由,有机会让春红讲给你听。我只问你:经此一事,你还愿意待在将军府吗?”
童彤看向春红,轻声问:“愿意怎么说?不愿意怎么讲?”
赵夫人点点头:“此事虽是赵家机密,却也只是家丑,传出去不好听而已,影响不了赵家的根基。经此一事,你若不愿意留下,就去库房领百两纹银,找个远离千阳城的地方,购置田地,好好生活。你若还愿意留下,一样可领百两纹银,却当不了婢女了。”
“那奶奶要我做什么?”童彤问。
“做我的剑,”赵夫人看着童彤,“女子不是只能端茶倒水,童彤,只要你想,我可以把你打磨成这世上最锋利的剑。”
童彤看着赵夫人,一时有些喘不上气。
“你不愿意么?”赵夫人问。
“不,”童彤狠狠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活过来了。”
“哟,表小姐来了!”刚敲开大门自报了姓名,开门的小厮就嚷了一嗓子,紧接着从院子里走出两个人,一个少妇一个老妪,两人上前拉着童彤就往屋子里带。
“快进来快进来,路途劳顿,累了吧?咱回房歇着去。”年轻少妇穿着粉红长袍,脸上擦着粉,头上顶着一堆簪子,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分外好看。
“张成,你把表小姐的老乡带进来,咱们都进屋里说话。”老妪稍稍落后几步,一边走一边挥手交代小厮。
“好叻!”小厮答应一声,手脚利落地关了门,一回头,见予夺早就紧跟着童彤她们往后院走了,干脆小跑几步冲到厨房去安排泡茶。
“来来来,都坐着坐着。”一行人进了后院偏房,老妪和少妇拉了童彤坐在窗前小榻上,让予夺搬了椅子坐在旁边。
“咱们商贾人家,没那么大规矩,来都来了,就当是自己家一样,”老妪来回打量着予夺和童彤,笑着聊天,“咱们两家多年未有来往,是我这个当长辈的做得不好。只是我们日子也难过,实在没法子考虑周全。你叫童彤?倒是和你娘出嫁前一模一样,是个标致的好孩子。你这老乡,叫什么予夺?你信里写了,我却记不住。”
“呃,对......”童彤话没说完,予夺看了她一眼,自己接上:“我叫陆雨多,雨多,庄稼人随便取的名字,求个好兆头。”
“哦哦,好名字好名字,”老妪抓着童彤的手,连连点头,“你啊,写了信来,我这才知道你家里出了多大的事。唉,都是命啊,都是命。你既然投奔我来,我这个当祖母的就不能坐视不理,你且安心待着,有我和你舅舅舅母在,肯定亏待不了你。”
“呃,谢谢,谢谢祖母,还有舅妈。”童彤乖巧点头。
“好好好,”少妇笑得满面春风,“要不是娘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老爷家里还有个这么招人疼的小丫头。老爷他常年在外做生意,院子里就我和娘两个人,却是冷清得很。正好你来了,平日里多了个人作伴,也省得我老是打扰娘她老人家休息。”
“你却想着她陪你,”老妪斜了妇人一眼,“下回长顺回来,你多劝劝他,让他多待几天,等你养下孩子,这院子就不怕冷清喽。”
“是是,”少妇讪笑着,转过头去看予夺,“这位小哥是童彤的老乡?这明明也还是个孩子,你们这俩娃娃,这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可怜见的,这衣服怎么还破了?”
少妇伸手就去扯予夺的衣袖,被予夺躲开,给扯了个空。
“行了行了,”老妪冲少妇扬手,“你去厨房,让厨娘多做点吃的来,这会子我也都饿了。咱们今天就在这里吃饭,不去后面了。”
“好好好。”少妇答应着往厨房去了。
等少妇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老妪叹了口气,放开了童彤的手:“我这儿媳妇人不坏,就是嘴上没把门的,夫人交代我的事啊,还只能瞒着她。”
“老太太......”童彤欲言又止。
老妪一抬手:“丫头啊,你要记得,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祖母,梦里都不能叫错了。”
“好的,祖母,”童彤改了口,“求祖母指点。”
老妪点点头,指了指予夺:“他,我知道是要去跟着城外军队,却不知道是何时?”
“明日城西集合,应该就不回来了。”予夺回答。
“哦,那倒省事,”老妪点头,“这巷子里啊,人多嘴杂,多待一天就多一天风险。丫头你留下住着我倒不担心,但我这院子里都是妇人家,他个半大小子迟早是要搬出去的。”
“老人家您不用考虑我,您就说说,童彤她接下来要怎么办?”予夺追问。
老妪看了看予夺,摆了摆手:“我跟了夫人二十年,我们这些跟着夫人的人,见得再多,夫人都放心把我们放出府,从来不会担心我们多嘴泄露什么秘密。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予夺和童彤同时摇头。
“呵呵,”老妪笑着自问自答,“因为我们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其余一概不知。丫头,我只管你在我这里有吃有喝,时候到了就把你交给将军府的采买。至于住多少天,采买是何时来,我却全然不知,也全然不管。”
予夺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童彤听完却欣然笑了,冲着老妪连连点头:“多谢祖母指点,我有数了。”
予夺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就被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却是少妇从厨房回来,跟着她的小厮还端了凉菜和茶水。
众人入席吃饭,席上闲聊不提。吃完晚饭,少妇让小厮领予夺回房,却被予夺拒绝了。
“童彤睡这里?那我就睡外面坐榻。”予夺往榻上一坐,动也不动。
“这,她个姑娘家......”少妇面露难色。
“他们年纪还小,”老妪看了看予夺,又看了看童彤,“倒也无妨。何况这小子明天就要出征了,他们一路结伴而行,必定感情深厚,临告别有些不舍也是人之常情。闫氏,今日便如此了,今后这丫头的规矩传授,我就交给你,你且上心些。”
闫氏答应一声,带着童彤梳洗收拾停当,就领着小厮走了。
童彤躺在里屋床上,盯着头顶床帐,耳朵竖着听着外间予夺的动静。
“童彤。”予夺突然唤了一声,吓了童彤一跳。
“怎么?”童彤问。
予夺躺在坐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小声说:“这家子倒是有趣。”
“嗯。”童彤应着。
“你说,九哥这会儿在干嘛?”予夺问。
“不知道。”童彤回答。
“你说,那什么左夫人,真能把你送进将军府吗?”予夺又问。
“肯定可以的。”童彤回答。
“你倒真信她。”予夺哼了一声。
“不信她?那我不进将军府,你也不要去当兵,咱们继续跟着九哥闯荡江湖,过自在日子?”童彤反问。
予夺被问住了,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是我不好。”
“哼,你不好的地方多了,改都改不过来。”童彤气呼呼地哼哼。
“童彤。”予夺又唤了一声。
“干嘛?”童彤问。
“我会让九哥给你带信的。”予夺说。
“哦。”童彤应着。
“你也要给我写信,写不来的字就让九哥代笔。”予夺说。
“哦。”童彤应着。
“万事小心,不要勉强。真遇到危险一定先跑,你跑得挺快的。”予夺说。
“哦,你也是。”童彤应着。
“要是有人刁难你,你就让九哥带你出来,大不了不当丫鬟了,咱不跟他们斗气。”予夺说。
“啊,你好啰嗦!”童彤踹了一脚床板,喊了一句。
“不说了不说了。”予夺连声安抚,闭上了嘴。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予夺都快睡着了,才听见童彤埋在被子里说了一句:“你自己也小心些。”
“嗯。”予夺答应一声,昏睡过去。
第二天予夺从陈家出发,去城西驻军点集合。童彤送到城门门口,还要往外走,被予夺赶了回去。
“往后站往后站!都让开都让开!”城门门口车水马龙,不一会儿予夺就被淹没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见了。
童彤呆呆站在路边,双腿像灌了铅,往前往后都异常艰难。等她终于拖着自己回到陈家,天色已将近黄昏。
接下来的几天里,闫氏对童彤可以说是十分热心。一边手把手教她做女红,一边暗地里教她弹琵琶。
“当年老爷就是爱听我弹琵琶,才把我带回千阳城。”闫氏摸着琵琶回忆往事,根本不管童彤是在听还是在发呆。
要不是隔壁王大娘来串门,说了将军府买婢女的事,童彤都怀疑自己要在陈家终老了。
“将军府买婢女?却是少见。王大娘,你看我这丫头如何?进得府去,讨得了贵人欢心么?”陈家老太太笑眯眯拉过童彤,推到王大娘面前。
“娘!”一旁的闫氏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别说话。”陈老太太压住了儿媳妇,继续和王大娘聊:“这丫头是从广洛府来投奔我的,她叫我一声祖母,我自然要替她想得深远些。她留在我这儿,若是我儿回来,她一个姑娘家,说是亲戚又远了些,一家子该如何相处?若是替她寻个人家,这千阳城里,哪个好头脸的能看上我这商户女儿?再加上我儿最近行商不顺,家里处处拮据,我也怕委屈了这孩子。思来想去,还是你给了我一条活路!就让她去将军府上当婢女,好歹是份差事,吃穿用度也不愁,旁人啊,求也求不来。”
王大娘牵过童彤,来回打量了好几番,这才斜眼去看陈老太太:“这孩子看着可人,这城里也有好人家,陈大娘,这将军府可是进去难出来更难,你真舍得?”
“不舍得,却又如何?”陈老太太摇头,“这丫头身世清白、模样标致,真给了那寻常百姓家,倒是糟蹋了。”
“哈哈哈,你倒想得开。我问问,丫头,你自己愿意吗?”王大娘看着童彤。
童彤点点头:“我听祖母的。”
“行,那你收拾收拾,这就跟我走。那管家媳妇都跟我提了好一阵子了,我还真没找到合适的,谁知道来你家能有这收获,却是有缘。”王大娘催童彤。
“祖母,舅妈,那我去了。”童彤忙着给陈家两位行礼。
“去吧,做事且细心些。”陈老太太交代着。
“怎么这就要走了?我却舍不得。”闫氏眼圈都红了。
“大奶奶不用伤心,要实在想了,我带您去将军府里走一圈,娘俩谈谈心,也就是了。”王大娘在一旁劝。
童彤回房包了几件衣服,跟着王大娘就出了门,留下闫氏和陈老太太在院子里吵嘴。
将军府离内河包裹着的王府不远,而陈家却在接近外城的城墙旁边,从陈家去将军府要穿过大半个城区,童彤跟着王大娘走了好半天,才终于在一扇院门前停了下来。
“叩叩叩。”王大娘上前叫门。
“哟,王大娘,什么风把您吹来啦?”开门的小厮笑嘻嘻行礼。
“这不带个人给见喜媳妇么,她都求了我半个月了,她却在哪儿?快让我进去!”王大娘拉着童彤就往里走。
“管事娘子该在奶奶那儿呢,您先别忙,我去给您叫去。”小厮关了门,急匆匆往回走。
“辛苦你去,别扰了她的事,我且在后花园走廊那儿等她。”王大娘冲小厮背影喊。
“好叻,王大娘你得了赏,记得分我个铜板。”小厮连头也不回,穿过一道院门后就看不见了。
“嘿,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王大娘啐了一声,带着童彤绕过门口的影壁,往约好的后花园走去。
这将军府比童彤想象的还要更大,她跟着王大娘穿过了两道院门,经过了无数厢房,给十几个人行过礼,才总算看到了一片碧绿水塘,和一座座由流水串起来的白玉小桥。
“来,坐这儿歇着。”王大娘拍着水塘边走廊上的石凳,招呼童彤。
童彤刚要坐下,就有人急匆匆从前面小桥上跑过,一边跑一边冲童彤她们大喊:“二公子又逃出来了!你们快别在外面待着,去常武媳妇那儿集合!”
“什么?”王大娘站了起来,满脸疑问。
“王大娘,快来!快来!”有人在背后喊着。
童彤转身去看,却是一个穿着禾绿色长裙的年轻女子,正站在水塘旁边,朝王大娘和童彤招手。
“夏绿姑娘,你怎么来了?”王大娘一边沿着水塘往前走,一边跟那女子打招呼。
“先别说了,你快跟我来!”夏绿连连招手,急得直跺脚。
“哟,这是怎么了?来了来了!”王大娘快走几步,又回头叫童彤跟上。
童彤正要答应,只见就在夏绿面前的水塘里,水花突然炸开,从漫天的水花中,竟然窜起来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啊!”夏绿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可连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落下的黑影给缠住了。
黑影里伸出两只惨白的手臂,一只箍住了夏绿的腰,一只卡住了夏绿的脖子,不管夏绿如何挣扎,这两只手臂都毫不放松,甚至越收越紧。
“你知道这水有多冷吗?”黑影在夏绿耳边恶狠狠地问,声音如生锈的铁链滑过地面。
“你知道这水有多冷吗?!”黑影没得到回答,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
夏绿挣扎得越来越慢,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怎么办?”童彤着急地去看王大娘,却发现她早已经瘫在地上动不了了。
“这边这边,快快快!”四面八方隐隐传来无数脚步声,童彤下定决心,往前走了几步。
“喂!”童彤冲黑影大喊一声。
黑影毫无反应。
童彤四下里看了一圈,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一个个往黑影身上砸去。
有一两块砸中了,其他的都掉在黑影脚边。
“喂!”这回再喊,黑影就看过来了。
童彤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这时候再想跑,是来不及了。
黑影扔下夏绿,朝童彤走了过来。
“你知道这水有多冷吗?”黑影边走边问。
童彤不敢有大动作,只能跟着黑影的脚步一步步往后退。
“你知道这水有多冷吗?!”黑影大吼一声,往前一窜,双手朝童彤的脖子抓去。
童彤猛地蹲下,抱着头大喊:“我知道!”然后顺势往旁边打了个滚,再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前狂奔。
黑影扑了个空,却没有马上继续攻击,而是看着童彤跑远,嘴里含糊不清地笑着,如同蓄势待发的猎人。
“二公子!”就在黑影又要动作的瞬间,一支利箭擦着黑影划过,一群举着弓箭和长枪、身穿铠甲的兵士们,朝着黑影围拢过来。
“二公子!夫人说了死活不论,您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吧!不要让我们难做!”兵士对着黑影喊着。
“夫人?娘?”黑影问,声音向上拐了弯。
“对,夫人,您还记得夫人吗?”兵士越走越近。
“哈哈哈,娘?!她知道这水有多冷吗?!”黑影暴起夺过兵士手中长枪,反手就抡了一圈,将众人逼退。
再起势时,黑影脚下不动,手中长枪飞舞,突刺、上挑、斜砍、横劈,每一枪都撂倒一个围攻的兵士,不一会儿,包围圈就被他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拉开距离拉开距离!弓箭手上上上!”兵士们调整着方位,一支支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中间的黑影。
黑影身上中了几箭,动作逐渐缓慢下来,兵士们趁机打掉了黑影手中长枪,再一哄而上,将黑影死死压在地上。
“放开放开,快放开!真死了咱们也没法交差!”有人拿了铁链来,将黑影手脚都给绑住,然后抬走了。
童彤躲在远处的大树后面,看到黑影倒下,这才敢跑回来。
夏绿还倒在岸边,王大娘已经趁乱爬到了走廊石凳后面,这会儿都还蜷缩在地上不停发抖。
“夏绿夏绿!”一群花花绿绿的姑娘们哭喊着朝水塘跑来,围在了夏绿身边。
“别吵!”穿着红色长裙的姑娘跪在地上,把夏绿的头抱在怀里,拿手去试探夏绿的鼻息。
“没事,还活着!”红裙姑娘长出了口气,指挥着其他人把夏绿抬回房间。
童彤跟着也松了口气,她这会儿才发现自己两条腿都软了,根本走不动路,只能靠在走廊的柱子上。
“这位小妹妹,”红裙姑娘走到童彤面前,深鞠一躬,“年纪不大,却是胆识过人!你一定要留下来,等夏绿醒了,让她对你当面道谢!”
童彤却不敢受了这一拜,连忙也回了一礼,嘴里说着:“姐姐言重了,我只是见机行事罢了,而且救人的是那群军爷,我不过是一时冲动,连退路都没想好。要不是那群军爷及时赶到,我差点就把我俩的命都搭进去了。”
红裙姑娘摇着头笑:“一时冲动也是热血天性,说明妹妹心善。我叫春红,是这府上的大丫鬟,妹妹叫什么?来将军府做什么?”
“春红姐姐好,”童彤跟着笑,“我叫童彤,是王大娘带来府上当婢女的。”
“王大娘?”春红疑惑。
“喏。”童彤指向石凳后面的王大娘。
“哎,快来人,扶王大娘去房间休息。”春红憋着笑,指挥小厮把王大娘带走了。
“童彤?你跟我来。”春红牵着童彤往内院走,左拐右拐几进几出不一会儿就把童彤给转晕了。
“你是哪里人?家里父母何处?有没有兄弟姐妹?为什么要到将军府上当丫鬟?”一路上,春红把童彤的身世背景问了个清清楚楚,就连父母名姓都问了好几遍。
等童彤实在快走不动了,春红总算停了下来:“好了,到了。你且在门外等着,听到叫你再进来。”
春红掀开门帘进去了,童彤这才有机会四处打量:她站在一处厢房的门口,正对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园,另外两边都是二层小楼;小楼是石墙木门,白色墙面衬着红色门窗,透着干净明亮。
“童彤?你快进来。”春红在房里唤了一声。
“哎。”童彤答应着,也掀开门帘往里走。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坐在扶手椅上,凤眼剑眉、身姿挺拔,看面容觉得年纪不大,看鬓边却已经白发丛生;另一个就是春红,正站在一旁冲童彤笑着。
“快,见过夫人。”春红给童彤打手势。
童彤会意,走上前跪下磕头:“给奶奶问好。”
“快起来,”赵夫人声音也似宝剑,清凉凌厉,“我听春红说了,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胆识,却是难得。你,不怕死吗?”
童彤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怕的,怕到后来连腿都软了。”
“哈哈哈,”赵夫人开怀大笑,指着旁边的椅子让童彤坐下,“倒是个心直口快的。那你可知道,今天那人是谁?”
童彤犹豫着,不敢开口。
赵夫人叹了口气:“你不敢说,就是猜到了。其中缘由,有机会让春红讲给你听。我只问你:经此一事,你还愿意待在将军府吗?”
童彤看向春红,轻声问:“愿意怎么说?不愿意怎么讲?”
赵夫人点点头:“此事虽是赵家机密,却也只是家丑,传出去不好听而已,影响不了赵家的根基。经此一事,你若不愿意留下,就去库房领百两纹银,找个远离千阳城的地方,购置田地,好好生活。你若还愿意留下,一样可领百两纹银,却当不了婢女了。”
“那奶奶要我做什么?”童彤问。
“做我的剑,”赵夫人看着童彤,“女子不是只能端茶倒水,童彤,只要你想,我可以把你打磨成这世上最锋利的剑。”
童彤看着赵夫人,一时有些喘不上气。
“你不愿意么?”赵夫人问。
“不,”童彤狠狠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活过来了。”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