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海棠花开
太后伸手抚摸着叶凛的发顶，爱怜地看着他，又似乎是透过他，想要看到一丝残留的痕迹。
“哀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接受的呢？现在回想起，琮儿小的时候也很可爱，可他毕竟是储君，从小便被先帝养在身边，哀家虽然是琮儿生母，可母子情分浅薄。
所幸上天垂怜，让凛儿来陪着我。凛儿自小就可爱，还很体贴，对比琮儿，凛儿更像是一个寻常家庭里的孩儿，不够聪明，但很暖心，先帝对他多是置之不理，凛儿陪在我身边十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太后沉浸在记忆中，她一生只有两个孩子，大儿子从小循规蹈矩，努力学习如何做好一位储君，小儿子温柔贴心，慰藉了她大多数的深宫时光。
一切都在叶凛登基以后戛然而止，叶凛是太后宠爱长大的，从小练字就嫌手酸，练武就嫌累要躺，挑食又臭美。
当上帝王以后，就仿佛给叶凛的人生上了重重枷锁，他的无知和无能成为了臣子摆弄的棋子，权势旁落，外戚坐大。
更重要的是，叶凛一点都不开心，他沉湎美色，甚至自暴自弃，纵容自己的欲望。
苦果很快就尝到了，他沉浸在药物带来的短暂快感，将自己杀死在深夜，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而后来的叶凛做错了什么？他原本在公司加班深夜，好不容易回家睡觉，连澡都没洗就睡着了，睡醒就来了这。
“孩子，无须担忧，我只是想了很久没有想通，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凛儿绝无你这般治世才能，大梁有你，是大梁之幸。”太后叹了口气，她心中的郁楚积累已久，今天聊了这么多，验证了心中的猜想，更为苦涩。
可她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她看得到叶凛为大梁做的努力。
她曾经也偷偷窃喜过，凛儿是个上进有才能的，以往没有机会，倒也没有显示出他的才干来。
可慢慢的，她开始心慌，到底是了解自己孩子的，要说他为了好玩去搞一些新鲜玩意，她觉得这很正常，可陛下是为了天下苍生去改变朝局、改变士子选拔、改变技术。
这些明显不属于大梁、不属于叶凛的东西开始频繁出现，她就是想要装聋作哑都不行。
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种下以后便日日折磨她，在叶凛说要亲征的时候，她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又隐隐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
这场谈话因太后入睡而结束，叶凛在殿内静坐良久，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母亲的模样了，一时间他竟然是无比羡慕这个叶凛的，有母亲爱着的感觉是让人那样向往。
自从那日谈话以后，太后像是放下了心结一般，只是身体的衰败仍在继续。
叶凛每日忙完政务便来陪着她，有时候陪她赏花，有时候陪她回忆前事，太后越活越恣意，让叶凛有种她会好起来的错觉。
四月中旬，海棠花开了，太后兴致盎然，在殿门口的海棠花被她日日看着，叶凛看她实在喜欢，选了个时间陪她去庄子上赏海棠花海。
层层叠叠的海棠花熙熙攘攘地开着，太后抬头看着盛开在枝头的海棠花，目光比春天的风还要温柔。
“那年遇见先帝，也是在海棠树下，他那时心中只有这江山，身姿俊朗，眉眼张扬，一见便误了终身。”
只是帝王的宠爱从来都是难得的，叶琮是他培养出来的完美继承人，可却不是她想要的孩子。
叶凛符合她对孩子的一切幻想，却最终还是登上了帝位，为这叶家的江山殚精竭虑，活得不自在。
太后沉浸在回忆里良久，看了一会儿便主动提出要回宫了。
那一日之后，太后的身体便一日比一日差，到最后竟然只能缠绵病榻了。
叶凛想起还躺在塌上昏睡的太后，心中沉痛。叶照凌也越发沉默，他每日都会去太后宫中侍疾，可太后总是在昏睡。
太后睡了长长的一觉，似乎来了点精神，吩咐侍女为她梳妆打扮，最新的胭脂水粉往脸上扑上，凤钗和头面戴在头上，还换上了一身红色的礼服。
这是她最喜欢的打扮了。
只是打扮完她却没有了迈出宫门的力气，侍女们都在偷偷抹泪，医士摇摇头，派人去告知陛下。
叶凛赶来的时候，太后的面容像是焕发了神采，叶凛抬眼去看医士，后者摇了摇头。
得到这个回应，叶凛沉下心来，太后却挣扎着起来朝他招了招手：“凛儿，到娘这边来。”
叶凛顺从地坐在了榻前，太后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娘老了，眼睛都不好使了，凛儿不会嫌弃为娘吧？”
“不会的。凛儿不会的。”叶凛闷声回答。
太后舒了一口气：“别怕，孩子，娘来了。”
叶凛再也忍不住，泪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滴落在太后的掌心。
“别哭，人都是有这一遭的，娘只是先走一步。”太后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说这些话已经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娘不怪你，不怪的......往后你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娘再也陪不了你啦！”
叶凛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他看到太后的手垂落下来，双目悄然合上，心中大恸：“母后！”
伺候在一旁的老崔泪眼婆娑，高声喊道：“太后娘娘，薨逝！”
随即大片宫人跪倒在地，痛哭不已。
殿外的海棠树仍在开着花，花瓣掉落在地上，被风吹走，像是在为逝去的魂魄送行。
太后的丧礼按照国丧进行，叶凛命人在陵园外种了大片的海棠树，他知道太后喜欢海棠花，就好像她当初喜欢先帝一般，虽如同飞蛾扑火，那就是她热烈的一生。
叶凛一直回想着太后的遗言，她在最后还是选择了原谅自己这个不明来历的人，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就连最宠爱的儿子都在她不经意间消散不见。
她懊悔、痛恨。
可最后还是选择了原谅，她知道一切非叶凛所愿，世上的爱与恨都需要力气，而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风吹散了海棠花，将花瓣送到了宫墙外，就像是被松开了禁锢的灵魂，得到了自由。
“哀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接受的呢？现在回想起，琮儿小的时候也很可爱，可他毕竟是储君，从小便被先帝养在身边，哀家虽然是琮儿生母，可母子情分浅薄。
所幸上天垂怜，让凛儿来陪着我。凛儿自小就可爱，还很体贴，对比琮儿，凛儿更像是一个寻常家庭里的孩儿，不够聪明，但很暖心，先帝对他多是置之不理，凛儿陪在我身边十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太后沉浸在记忆中，她一生只有两个孩子，大儿子从小循规蹈矩，努力学习如何做好一位储君，小儿子温柔贴心，慰藉了她大多数的深宫时光。
一切都在叶凛登基以后戛然而止，叶凛是太后宠爱长大的，从小练字就嫌手酸，练武就嫌累要躺，挑食又臭美。
当上帝王以后，就仿佛给叶凛的人生上了重重枷锁，他的无知和无能成为了臣子摆弄的棋子，权势旁落，外戚坐大。
更重要的是，叶凛一点都不开心，他沉湎美色，甚至自暴自弃，纵容自己的欲望。
苦果很快就尝到了，他沉浸在药物带来的短暂快感，将自己杀死在深夜，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而后来的叶凛做错了什么？他原本在公司加班深夜，好不容易回家睡觉，连澡都没洗就睡着了，睡醒就来了这。
“孩子，无须担忧，我只是想了很久没有想通，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凛儿绝无你这般治世才能，大梁有你，是大梁之幸。”太后叹了口气，她心中的郁楚积累已久，今天聊了这么多，验证了心中的猜想，更为苦涩。
可她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她看得到叶凛为大梁做的努力。
她曾经也偷偷窃喜过，凛儿是个上进有才能的，以往没有机会，倒也没有显示出他的才干来。
可慢慢的，她开始心慌，到底是了解自己孩子的，要说他为了好玩去搞一些新鲜玩意，她觉得这很正常，可陛下是为了天下苍生去改变朝局、改变士子选拔、改变技术。
这些明显不属于大梁、不属于叶凛的东西开始频繁出现，她就是想要装聋作哑都不行。
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种下以后便日日折磨她，在叶凛说要亲征的时候，她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又隐隐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
这场谈话因太后入睡而结束，叶凛在殿内静坐良久，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母亲的模样了，一时间他竟然是无比羡慕这个叶凛的，有母亲爱着的感觉是让人那样向往。
自从那日谈话以后，太后像是放下了心结一般，只是身体的衰败仍在继续。
叶凛每日忙完政务便来陪着她，有时候陪她赏花，有时候陪她回忆前事，太后越活越恣意，让叶凛有种她会好起来的错觉。
四月中旬，海棠花开了，太后兴致盎然，在殿门口的海棠花被她日日看着，叶凛看她实在喜欢，选了个时间陪她去庄子上赏海棠花海。
层层叠叠的海棠花熙熙攘攘地开着，太后抬头看着盛开在枝头的海棠花，目光比春天的风还要温柔。
“那年遇见先帝，也是在海棠树下，他那时心中只有这江山，身姿俊朗，眉眼张扬，一见便误了终身。”
只是帝王的宠爱从来都是难得的，叶琮是他培养出来的完美继承人，可却不是她想要的孩子。
叶凛符合她对孩子的一切幻想，却最终还是登上了帝位，为这叶家的江山殚精竭虑，活得不自在。
太后沉浸在回忆里良久，看了一会儿便主动提出要回宫了。
那一日之后，太后的身体便一日比一日差，到最后竟然只能缠绵病榻了。
叶凛想起还躺在塌上昏睡的太后，心中沉痛。叶照凌也越发沉默，他每日都会去太后宫中侍疾，可太后总是在昏睡。
太后睡了长长的一觉，似乎来了点精神，吩咐侍女为她梳妆打扮，最新的胭脂水粉往脸上扑上，凤钗和头面戴在头上，还换上了一身红色的礼服。
这是她最喜欢的打扮了。
只是打扮完她却没有了迈出宫门的力气，侍女们都在偷偷抹泪，医士摇摇头，派人去告知陛下。
叶凛赶来的时候，太后的面容像是焕发了神采，叶凛抬眼去看医士，后者摇了摇头。
得到这个回应，叶凛沉下心来，太后却挣扎着起来朝他招了招手：“凛儿，到娘这边来。”
叶凛顺从地坐在了榻前，太后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娘老了，眼睛都不好使了，凛儿不会嫌弃为娘吧？”
“不会的。凛儿不会的。”叶凛闷声回答。
太后舒了一口气：“别怕，孩子，娘来了。”
叶凛再也忍不住，泪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滴落在太后的掌心。
“别哭，人都是有这一遭的，娘只是先走一步。”太后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说这些话已经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娘不怪你，不怪的......往后你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娘再也陪不了你啦！”
叶凛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他看到太后的手垂落下来，双目悄然合上，心中大恸：“母后！”
伺候在一旁的老崔泪眼婆娑，高声喊道：“太后娘娘，薨逝！”
随即大片宫人跪倒在地，痛哭不已。
殿外的海棠树仍在开着花，花瓣掉落在地上，被风吹走，像是在为逝去的魂魄送行。
太后的丧礼按照国丧进行，叶凛命人在陵园外种了大片的海棠树，他知道太后喜欢海棠花，就好像她当初喜欢先帝一般，虽如同飞蛾扑火，那就是她热烈的一生。
叶凛一直回想着太后的遗言，她在最后还是选择了原谅自己这个不明来历的人，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就连最宠爱的儿子都在她不经意间消散不见。
她懊悔、痛恨。
可最后还是选择了原谅，她知道一切非叶凛所愿，世上的爱与恨都需要力气，而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风吹散了海棠花，将花瓣送到了宫墙外，就像是被松开了禁锢的灵魂，得到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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