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启程

    没有痛感，心中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有的只是无尽的坠落感和包裹着周身的无边黑暗，轩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一种摆烂的心态油然而生，然后，他看见了星核，一颗是月亮的，另一颗是这个他曾生活的星球的，耀眼，温暖，又明亮，仿佛是一对眼眸。

    不，那确实是眼眸，或者说，那即是星核，又是一对巨大的眼眸。这是一双轩看不透的眼眸，来自一种他从未见过，甚至未曾存在过的生命体。

    “砰”“呃哦......”

    这回是真疼了，地板和鼻子亲密接触挤压带来的酸痛感让轩瞬间清醒，睁眼看到的并不是那双神秘的眼睛，而是自家斑驳发霉的地板。他挤掉眼角因鼻子酸痛被逼出来的眼泪，揉着鼻子走到落地窗前。

    没有巨大的太阳，也没有伫立在地上的太阳能电池板，大地起伏但并不缺失，飞鸟依旧在天空翱翔，一切与往常并无区别。

    这个星球如一颗脆弱的水晶球般破碎的景象轩早就不记得了，梦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缥缈而虚幻的，但是唯独那一双眼睛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很想搞清楚那双眼睛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在窗前沉思了许久，最终只能作罢。

    打开地图，轩开始计算自己所能抵达的最远的城市，“铁马”的弊端在这种长途的旅程中难以掩饰，轩不得不减少自己的配给来携带更多的火油，这就意味着他在路上必须花更多的时间来搜集水和食物，好在，现在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不过，马吗......”事实上，马才是这个世界主要的脚力，“铁马”这种早就被淘汰的东西，且不说多么的可遇不可求，就算是求到了，又有多少火油够它挥霍的呢？就连轩自己的“铁马”，也是在仓库里沉寂了许久，才遇到“店长”这座加油站的。相较之下，马虽载货不如“铁马”，但是好找，所求不过一捧青草，就算需要花费时间去抓捕与驯服，又如何，反正人们不需要上班，将其权当消遣也不错。但是轩不喜欢骑马，那种前后上下的颠簸感无法为他带来安全感，绝不是因为他骑术差。

    “姑且能过一天是一天吧。”“铁马”终究是要淘汰的，而轩只能希望那一天能晚点到来。

    收起地图，轩已经规划好了作为下一个目的地的城市，但是在出发之前，他还想在这个古旧，腐朽，却又令人安心的书房里消磨一段时间。环顾四周，都是他熟悉的东西，古籍，笔砚，以及象戏。铁木制成的的象戏翻着油润的光泽，算是在末世里仅存的几项娱乐，轩的目光并没有在圆润的兵相仕帅上面停留，他只是盯着中间的逐鹿与姬水，他的下个目的地，一个远比他家书房古老的地方。他有点想把这幅象戏带上，求个好兆头，但是考虑到铁木的厚重，还是放弃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推开门，即使门前挂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轩仍能感受到正午那刺眼的阳光。虽说轩所居住的小镇背靠经济中心，但并没有隔壁大城市那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冲劲，换而言之，隔壁疯狂内卷，这边却安然躺平，岁月静好。正因如此，怀揣梦想的年轻人纷纷选择离开去外发展，这里成为了一处人少，但是适合休养生息的绝佳去处，也不知是悠闲的人蕴养出的这一股悠闲的气息，还是这一股悠闲的气息催生出这一群悠闲的人。

    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谢老爷子在人少的地方买了栋房子，即使它老旧，交通不便，但是，没有“噬魂者”。在经历久旱的摧残与瘟疫的肆虐之后，这个人烟稀少的小城镇显得更加凋零，但也未必是坏事，至少现在不是，起码轩能安心整理他的包袱，不需要担心有“人”来打扰。

    燃料，食物，水，弩和箭，还有从“店长”那边刚到手的药物，各种物品在“铁马”上挂了个满满当当，逐鹿位于帝国的东南方，路程远比帝熊城或是杜康要远得多，或许在过去，两地之间往返只需几个时辰，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轩估摸着，就算自己日夜兼程，也要个一两周的时间，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准备的这一车资源还是少了，可看着挂的满满的“铁马”，他只得作罢。跨坐上自己的车，随着机械的轰鸣声，那个宁静祥和的小镇被抛在了身后。

    不是每个地方都和小镇子一样安宁的。车轮滚动，把一些不讨人喜欢的东西也一齐带进了视野里，比如一群疯狂的噬魂者。这群没有智力的家伙追不上高速飞驰的铁马，却也不妨碍他们对车上留有理智同胞的狂热，即使轩知道这群疯子追不上自己，也不由得心惊胆寒，而这种令人胆寒的追逐戏码正在不断变多。不过这种噩梦般的游戏终于迎来了结束，在经历了近四个小时的逃窜，越野与绕路之后，他终于看见了那座过去恢宏高大的钢铁拱门，那是越城的空中公路入口。

    云汉幅员辽阔，在各个城市间往来并不容易，为此，云汉人特意花大价钱建造了一条大道，希望它能横跨东西，贯穿了整个国家，将其中各个城市连接了起来，遗憾的是，因为技术与经济原因，最终，这条空中的大道仅连通了十几个大省城，省城之下的那些城市依旧只能依靠匍匐在大地上的普通公路来往。

    这座耗资巨大的空中公路当然有不少优点，比如快，比如宽敞，但是在现在，它有个最为重要的优点——安全。钢铁巨龙徜徉在空中，地上的植物无法触及，那么它对地上其他的芸芸众生便毫无吸引力了，至于那些噬魂者，不是早就被饿死在公路上，就是浑浑噩噩地从路上掉下去了。

    天色渐晚，疾驰了一整天的铁马终于停了下来，轩决定趁着夕阳，把过夜的东西都收拾收拾，他可不想摸黑打火搭帐篷。

    简易的铁架上挂着一个有些年头的搪瓷锅，里面的肉汤正在嘟嘟冒泡，散发出蒸汽与浓郁的肉香。轩把手中的饼子撕成小块丢进汤里，然后摸索出一只卷烟，悠然地抽了起来。今晚的月亮还算明亮，月光洒在地上亮晶晶的，煞是好看，更令人感动的是那零星几颗拖着长尾巴的流星。今夜月明星稀，透过飘散的烟雾能清晰地看见流星飞向远方，不知落往何处。

    据说向着坠落的星星许愿，愿望也会如星星一般落地，可惜轩没什么愿望，所以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流星飞远。烟灰落地，他的目光从浩瀚的夜空移回眼前那一锅肉汤，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星辰大海远不如这填饱肚子的肉汤。

    简单地解决了晚饭，轩起身准备去放置几对红外线警报器，两远两近，两前两后，这种成对使用的小设备依靠发射与接收红外线进行工作，只要接收端没有接收到发射端发出的信息就会大声报警，虽说容易误触，但是胜在傻瓜便捷。轩对于这个从店长手里换到的小玩意儿一直青睐有加，托他的福，轩可以不守夜安安稳稳地睡一整晚......虽然误触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花费了一整天，才刚起步，”天不冷，轩把睡袋当做垫子垫在身下，“上了公路路程应该能快点吧，也不知道油够不够。”他放空脑袋，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之后，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