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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神明之上(2)

    直到此刻众人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那老人竟然已经来到他们的身边了。如果此刻他想要暴起伤人的话,他们还真有些不好招架。不过从他的谈吐来看,他应该不是那种喜欢暴力的人,于是众人对他的戒备下降了一点。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豪突然问了句:“我听说你们由庚曾经做了一副山海图?”

    那老人面色一紧,忽然显露出一丝急促,不过很快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由庚,兴于山海,也亡于山海。”

    提起山海图,老人露出了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而九黎众人听到这句话,却有些懵了?

    什么叫兴于山海,又亡于山海?

    老人眸中闪烁,似乎是回想起了曾经生活在由庚的日子。良久,他回过神来,笑着向豪解释道:“所谓山海,其实并不是一副图,而是象。”

    “象?”对山海图有所了解的人都懵圈了,象又是什么东西?

    唯独黎贪,他忽然精神一振,直指天空问道:“是那个象吗?”

    那老人有些惊喜,点了点头问道:“这位小友,你也知道?”

    黎贪有些犹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所知的象,都是黎经曾经告诉他的,但是他也没记住多少,只是粗略有个了解而已。在黎经的口中,“道”可是十分玄妙的东西,是与象共生的系统概念,像他这种一直半解的还真不还好意思拿出手。

    那老人见他不说话,便笑呵呵为众人解释道:“道为万物之始,而象为万物之母,其无形其有形而已,法天象地即为道。”

    他这么一说,众人更听不懂了。什么臭道破象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不过他们已经确定了这个老头对他们没有敌意,所以只想着赶紧把他打发了算了。

    谁承想,这老人却越说越起劲了,继续道:“由庚人奋五世而起,于神农衰落之时冠绝八大族,成为一代霸主。我们所靠的,便是这对道的解读,而这其间又有许多的曲折。”

    “传说啊,上古的圣贤伏羲做八卦以述道,后被嬴水驯马的由庚先祖和姜水旁的初代神农所得,分别做连山和归藏以解,故其能成大事。只是神农误于神而失于人,而由庚执于象术而疏于法,最终都未能成大事。”

    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有几个人干脆就要睡过去了。可是老头却不停止,缠着黎贪道:“小友,你可知何为道?”

    黎贪无奈,他不像跟这个奇怪的老头讨论这些问题,但是他又觉得这老头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他们,而且他看岐的眼神,发现他也在不停示意自己多套他的话,所以他也不敢轻易否决他。没办法,他只能轻轻摇头,想等着这个老人先说完,说爽了之后,自己再专门提问他。

    老人嘛,大多都是好为人师,喜欢故弄玄虚的。说些别人听不懂的,模棱两可的话,收获众人崇拜的目光,这样就能自我肯定他们前半生的经历。

    此刻,只见那老人有着一丝出尘的气质,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好似看破红尘似的。不过他也执着地为黎贪解释着他的思想,试图让他理解。看似是矛盾的,不过细细想来,也没有人是从来只坚定一种想法的,境遇、立场不同,其思想行为往往也不相同。

    “道,还在神明之上!”

    “道之其一,用由庚的话,可以称之为矛盾。所谓‘道可,道非,常道也。’”

    “矛盾?”黎贪重复了一遍。

    “所谓矛,就是攻击用的武器,而盾则是防守用的板子。矛盾,即相反相对之事物。譬如天道与人道,同时存在但又截然不同,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即为矛盾。”

    黎贪第一次听说类似的概念,明显是有些理解不了。不过那老人也不管这些,硬是拉着他继续灌输道:“矛与盾,是世物的两极,而这两极之间,既有中庸,亦有转化。”

    “这便是道之二三,极与易。”

    “物有两仪,人有两面,道亦有两极。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为中庸。而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则为极端。此亦其两极,亦其矛盾。”

    “所谓天之道,如水之流。水之善,只自寻其清净,却可利天下,此即为天道。顺天道便如治水,使其归于本心而已。”

    “而人之道则反之,唯小族寡民能和之,能不相往来。凡归于本心,则必有祸乱争端。故需有法,以规其行。内圣外王,内道外法,此人之所以能通天。”

    “在中庸与极端之间,又有易术。”

    “伏羲之时,曾做世之八卦。其中由庚属艮,崇丘属泽,神农属坤,有熊属乾,白华属坎,华黍属离,南陔属震,由仪属巽。”

    “此八卦者,亦各有其解,曰连山,曰禺疆,曰归藏,曰长生,曰共工,曰祝融,曰丰隆,曰因乎。”

    “八卦八解,八八成道,此即易也。此中变化,非言之所能传,未来能够领会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听到这里,黎贪已经完全傻了。此间仿佛已经成了这个老头的舞台,而他张狂地扮演着一出独角戏,只顾着自己说,却连插嘴提问的机会都没给黎贪。

    黎贪也不明白这个老头究竟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在试图给自己将一些很高深的东西。回头一看,其余人几乎全睡了,只有岐还在靠着信念死撑着没让两眼合上,但显然也是半点没听进去。

    而老头却丝毫不在意,而是大笑道:“小友,多亏你啦。想我由庚之祭司,落魄游于这天地之间,大族视我如洪水猛兽,避我惟恐不及,而小族无人问道。到头来,竟然在你这小友这里传了我之所想。”

    黎贪细细想来,好像却是如此。大族之人自有其道法,同时也有其傲骨,显然不会听一个外族人讲道。而向他这样的小族之人,若非有当时这样的大能出现,亦不会有人去管那所谓的“道”,能吃饱能生孩子就不错了!

    “也罢,也算是没白来这天地一遭。”说着,那老人又从怀里掏出一把薄荷叶。黎贪一看,好家伙,原来这厮还有这么多,看他那样子还以为他没有了呢!只见那老人从一把中抓出半把,想了想后又取其半,刚要伸手,迟疑了一下又取其半。到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从中拿了一片薄荷叶出来,给黎贪递了过去。

    “小友,此物便赠与你吧。”

    看他那吝啬的样子,黎贪忽然觉得他先前论道时那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那么不真实。而下一刻他才看清,那老人起身时竟然还顺走了一个酉,要拿去给他的牛喝水!

    黎贪忙起身,试图夺回他的酉。

    奈何那老头跑得还挺快,三步并作两步就跨到了牛背上,黎贪竟然没追上他。待他上了牛,黎贪就不敢靠近他了,生怕被那巨兽顶到。他只好远远观望着他,明里暗里咒骂着那老头的不要脸,而他却没再搭理黎贪,转身骑上他的牛,自顾自便走了。

    一边走着,他忽然自言自语起来:“呵,道可,道非,常道也!”

    其声音洪亮,抑扬顿挫,像是在唱一首歌曲,和着的是用他的一生所做出来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