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水过境
初夏，清晨时分，炽烈朝阳一扫连日阴霾，江陵城焕发出久违的勃勃生机，人们往来叫卖、洗晒衣物。
城外，江堤岸，杨柳晓风。
若不是地面的泥泞与杂物，恐怕任谁也想不到，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里有一场差点摧毁江堤的洪水呼啸过境。
沙包堆成的堤口旁，躺着一群七扭八歪精壮汉子。他们是城里官差，昨天半夜那波超高水位把他们折腾的不成人形。直到天气放晴、水位下降，一群人才就地休息。
“这次多亏江宁这小子溃口发现得早，昨儿个再晚来半刻钟，我们都得交代在这。”为首的头儿心有余悸的回想着半夜的场景。
他们赶过来时，远远看着手臂粗细的黄色水流从堤坝的缝隙喷射而出。
火把照射下，水流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如同水晶一般凝固在半空中。
可生在江边长在湖里的他们哪能不知道这个？一瞬间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溃堤！！
一旦溃堤，江陵城地势高大概没事，但整个下游沿岸，刚刚两尺的秧苗，全得淹死，一群人像踩了钉子似的……
好在发现的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等等，江宁那小子呢？不会让水给带走了吧？”为首的精壮汉子，头儿猛然撑起身子，叫了起来。
水大的时候可把他看的死死的，难道退水时出了事？头儿的头皮发麻，惊疑不定。
“没事！头儿！没事，他去那边树荫下躺着了。”旁边汉子解释道。
“太阳出来，他嫌晒。”
头儿找到了江宁，一把拍醒呼呼大睡的少年，粗声道：“这也太不讲究了！这是啥地方？不怕淹死！接下来都没啥大事。回去吧！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成天嚷嚷要上稷下学院。那一个稷下学院的同学会是你这个样子？”
“没事儿，头儿你叫我在这再睡会吧！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少年人嘟囔回应道，一副没睡够的样子，丝毫没有救水之后的心有余悸。
男孩五官俊秀，惺忪睡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纯真。看着少年白色长袍满是泥泞，头发黏在额头上，浑身污垢，头儿心中不免微微一叹，要是郡守在城里，以权柄监察四方。万万不会出现今天的情况。
如今世道变了，再也不复以前安稳年景，要是往些年。郡守说的预测，通常不会出错。可今年郡守临走前的特地以权柄监察，任何迹象都显示最近一段时间都会风平浪静。可天不遂人愿，还是发生了溃堤！
“这次多亏你了才保住大堤，郡守回来少不了你的赏赐。回去换个衣服再好好休息吧！”
江宁答道：“赏啥？赏锦旗一面？哈哈哈，郡守啥样咱还不知道？你那家里都挂满了。好啦，过会就回去，头儿你们让我再歇会吧，先走先走。”
一边说一边将汉子推走，脸上止不住的笑意，睡意都给笑没了。
头儿渐行渐远。江宁却没了睡意。开始默默的运气吐纳。气血游走身体周天。一圈又一圈。不断冲刷身体里的代谢废物。
良久，江宁运功完毕，长长吐一口废气，带走了一夜的疲惫。
这是圣道普及的小周天心法。普通人修炼小周天心法，有强身健体、驱邪护身之效。练到高深之处。元气充盈全身。冲刷身体中的经脉，打通阻塞形成大周天，便可修行下一阶段大***。
小周天心法是时间中最为普遍、简单的修行心法。可即使是最普遍的心法，若是练到高深处，开碑碎石也是不在话下。
江宁望着天空，陷入沉思，天空只有白云烈日，空无一物。可江宁知道在太阳的光辉下。隐藏着无数群星。
星光带着元气映照着每一寸土地，昨天正是北方星辰元气的变化惊动了江宁，才让他发现溃口。
不过这些事江宁从不敢让让外界知道的，甚至不敢让这个憨厚老实的头儿知道。
这是外道，往往被教书先生称作邪魔外道，与之相对的是内道，内道乃圣人传世，又称圣道，三千圣道并不包含星辰道，圣道之外便是外道。
外道没有圣道的传承有序，权柄彪悍。以往就不受主流待见，如今道系不堪重负，领悟外道会增加道系负担，破坏稳定，更是被严令禁止。
神宗35年便立法，不许再发展外道。一旦研究外道被发现。轻则官府请喝茶。重则去西北苦寒之地挖土豆。
江宁生来只有父亲和兄长两位亲人。父亲从他懂事开始，便研究星辰道，并且那时官府并不禁止外道。
但执着的父亲也是终身郁郁不得志。一生潦倒，在临死之前，握着年幼江宁两兄弟的手。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分心外道。一定要专心于圣道，这样才会有出息。
如今哥哥早已进入稷下学院。也正是因为哥哥在稷下学院，城里的人才会对他高看一眼。才能和在城里有头有面的头儿相交甚欢。
在这种环境影响下，江宁从小就立志考取稷下学院。希望掌权柄、悟圣道，做一方大官成全父亲期望。
可耐不住从小熏陶，江宁在心事不宁烦躁的时候，也养成了观星的习惯。记录星宿坐标、研究星辰运转的规律会让他感到心安，这是对父亲的怀恋。
当然，只是作为一个爱好，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也许是小周天之法凝结出的的一丝元气？
在他家破旧的阁楼上，江宁出于好奇研究这新有的能力，将凝结的第一丝元气投射于星空。
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和星辰产生呼应，元气跳动之间，星光凝结，星辰元气顺流直下，直冲肉身，冲刷经脉、强大血气，这样修炼身体比平时来的更加轻盈自在。
可出于对外道的谨慎，江宁并不敢对老师直言，只得旁敲侧击的问同学老师，但最终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既无坏处，索性就听之任之。
昨天晚上，素来有静气的江宁不知怎么的。拿着手中的圣贤怎么也读不下去！
这是备战州试的关键时刻，所有适龄学生都在复习圣道三千问，或是凝聚气血以期能得到最大提升，江宁也不例外。
但心中止不住的烦闷，让江宁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既然书读不下去，江宁索性开始修炼小周天，于是像往常一样。这冷清萧索的阁楼里，万千星光汇聚，木质地板散发出冷冽的幽光，江宁顺着缕缕星光，感受着星辰律动与元气流转。
就在江宁逐渐沉心于元气壮大，境界提升时，北方的星辰元气中传来一阵阵湿冷。
那是什么？
江宁常年与星辰元气为伴，对这些元气熟悉无比。冬天北方星辰元气强烈，带着寒意，夏天南方星辰元气强烈，带着燥热。
按照经验，初夏应当还是北方星辰的主场，星辰元气会带着阵阵凉意。
可今天，元气里传来的却是阵阵湿冷，充满着喷薄而出的恶寒。
江宁苦苦思索，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但是我绝对经历过的。到底是什么？
星辰元气他无比熟悉，并且元气性质清晰对应时节流转，像这样的异常，一定是很久远的事，才让会他一时间无法记起。到底是什么时候？
开始下雨了！窗外响起雨声，恶意仿佛化作实质从天而降。
雨滴砸碎在青砖绿瓦上，一滴，两滴，无数滴...
“轰！”
雷雨声穿透尘封的记忆。
江宁记忆来到了一个雷雨交加的黑夜。那时哥哥还没有去京城。破屋子也没有得到修缮。在雷雨中不停地漏着水，外面是狂风暴雨，里面是夹杂着生活寒酸的凄风苦雨。
两兄弟靠在一起瑟瑟发抖，江宁运转刚刚学会的小周天，想暖和一下身体，可刚运转，就被元气中传来的恶意吓坏了。
轰隆一声闪电，江宁扯起嗓子哇哇大哭，惹得两兄弟转身抱在一起吓得大叫。
“也是这个方向！”
江宁反应过来了！
没错的，像是某种庞大的生物，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你。
神宗38年洪水！没错，就是那一天，也是这种恶寒的感觉！
那一年，年景还没有糟糕到像今天这个地步，突如其来的洪水淹了三百里地。
但有各方资助，江陵城才堪堪度过，没有饿死人，像江家两兄弟这样的孤儿也幸运地平安度过。
可如今局势糜烂，要是遭了灾，周遭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援助江陵，一年歉收的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江宁陡然站起，大步迈出，从阁楼一跃而下，顺势在地上翻滚卸力起身，一气呵成的向门外跑去。
这是平时练习小周天的功用，强身健体不必说，飞檐走壁也不在话下。
咚咚咚！
暴雨声夹杂着急切的敲门声，卫所的士兵睡眼惺忪地开门。
“啥呀？大晚上的敲啥呢？”
“刘哥，有事！西面大堤马上就要出问题了！”
“江宁？是你小子！你可别在这胡言乱语，郡守大人走的时候说了，最近一段时间会很安稳，不是防范重点。”
“真的，真的，我不会骗你们的。我先去，你们马上过来！”
“可…”
也不等刘哥把话说完，江宁边噔噔噔的向江堤跑去。
青石板溅起来的水，糊上了刘哥一脸。
一刻钟后
披着蓑衣的卫所众人找到了淋成落汤鸡的江宁。
头儿把蓑衣的帽子往江宁脸上一扣，问道：“小子，你说的问题在哪儿？”
江宁抹掉脸上一把雨水，回道：“就在这个方向，我们好好找找有没有溃口或者冒水的地方。”
头儿盯着江宁，江宁也紧张的盯着头儿，看着他神色不似作假。头转头对众人大声道：“兄弟们，一人负责一百米，仔细看一下有没有溃口的位置。一刻钟之后集合汇报结果！”
接着便是之后的事了，大家发现溃口，奋力修补才堵住缺口。
回到现在，江宁发了会呆，起身走至河岸，对着江水洗漱了一下。
与来时不同，江宁背着手，向江宁城走去，虽然长袍上沾满泥泞，可却显得从容自在，心底弥漫出满足，这是帮助人的满足。
“没有什么比太平安全更珍贵了吧。”
江宁如是想着。
慢悠悠走回江陵城，已至中午时分。
“江宁，你要行好运了，知道吗？”城门口的侍卫对江宁喊道。
“啥，咋啦”
“你不知道吗？头儿一早回来就飞书上报郡守，郡守回书，刺史大人也知道了你们的事迹，说保卫父老财产，你们应该大大赏赐。准备亲自过来”
“真的假的喔？”
江宁一时间有点发懵，这个消息有些出人意料，不是郡守的表面工作，来实打实的好处？
侍卫笑道：“你心心念念的稷下学院，说不定能因为这件事给你特殊渠道招生！回去偷着乐吧！”
“真的？这…你在开我玩笑吗？”
江宁还是呆呆的，不知道如何回应，考入稷下是他一直以来生活的全部，本来已经是机会渺茫，可现在突然得到消息，他有些不可置信，可侍卫反复向他保证，绝不像说笑的样子。
江宁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木木地往前走，可刚走不远，又被侍卫喊住。
“江宁！”
“啊？”
“谢谢你！我们都听头儿说了，多亏你提醒，不然今天我们可惨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没事…应该的。”
呆呆走进江宁城角落的家里，江宁只觉口干舌燥，在水缸里取一瓢水，咕咕灌下。
他从没想过主动救水会带给自己什么好处？这是他应该做的。现在说有奖赏，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江宁喃喃自语道：“该不会真有这样的好事吧？”
“稷下毕业，五年县令，十年郡守。”
直到晚上，头儿亲自过来，告诉江宁确有其事。
据郡守说，城里加急的飞书，借由权柄传送，直接传到了郡守参加某个高级会议里，刺史看到，当即决定有所赏赐，并且明天就要与郡守一同回江宁城。
“小子好好准备，明儿个，咱们一起去迎，普通人考稷下天难地难，可对刺史来说，就是小菜一碟，说不好就让你美梦成真了。”
送走头儿后，江宁吃完晚饭，呆坐到夜晚。
今夜大抵是睡不着了！
江宁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准备修炼一晚上。
或许是昨天一夜暴雨，今天的星空特别明亮，连带着星辰元气更加充盈。
江宁盘坐在阁楼上，缓缓运转小周天，阁楼又亮起熟悉的冷冽星光，元气里却没有了令人生厌胆寒的恶意。
一圈两圈，星辉汇成点点光斑没入身体，随血液一起流转全身，照亮身体每一个角落，星辉照耀下，血肉中的杂质渐渐消除，浑身愈发通透。
良久，江宁吐出一口发黑废气，有些不甘，今夜星辰元气较平时格外多，可江宁元气精进依旧有限。
“难道我真的没有天分吗？我自认为每天勤学苦练，虽说体质强度与日俱增，可小周天的元气量，远远达不到冲破经脉，化为大周天的程度。按往年稷下的录取标准，突破大周天是最低要求，虽说悟道方面我已超出一大截。可木桶存在短板，就是装不了水。偏科严重啊！”
江宁心中有着不小挫败感，但他长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
现在又有希望了！
听说蜀州有个学生，因为无意点播了一句大人物，被特招录取。传到江陵城的书院里，大家都在骂他走了狗屎运。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想到这蜀州学生的例子，江宁心潮澎湃。
“我好像也要走好运了，不一定非要是入学机会，只要给我一点点提升元气的天才地宝也是可以的。”
江宁家太穷了，哪怕他经常做工补贴家用，哪怕哥哥已经进入稷下学院，兄弟俩也是活的很拮据。
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财去给江宁开小灶补习或买宝物补充元气。
江宁哥哥天赋是全方位的，仅凭借自己就进入稷下。
而江宁却有一块元气修为的短板，对于穷人家孩子来说，存在短板，大概就无缘稷下了。
可现在有一个天赐良机，只要那些大人物手指里露出一点点来帮助江宁。
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只要补齐元气修为，江宁在悟道方面超出同龄人太多，他只缺一个机会！
想到从天而降的好运。
“父亲，是你在保佑我吗？”
江宁默默想着，本来已无希望，可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让情景柳暗花明。
江宁看着星空，群星仿佛排列成父亲的容貌对他微笑。
他的嘴角不自觉流出微笑，这一刻，心突然安静下来，像孩子被父亲宠溺地揉着脑袋。
第二天凌晨。
江宁早早的起床，洗漱，穿戴整齐。
借着朝阳，往水面一照，虽然衣着朴素，没有饰品，可年轻人整洁的朝气蓬勃。
正出门，碰着了来找自己的头儿。
“我还怕你今天给搞忘记了呢，是我多虑了啊。走吧，小子，看着真精神！”
江宁哈哈一笑道：“谢谢，头儿。郡守大人什么时候到呢？”
“咱们去候着吧，估摸着中午之前吧！“
到了城主府，大家都早早忙碌起来了，一聊起来，江宁这才知道，大家根本不是早起忙碌，而是从昨天开始人员就分两拨。
一波连夜开始准备招待事宜，一波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来做今天的招待任务。
现在正是接班的时候，所以显得人尤其多。
看着这个氛围，江宁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了，从小到大，江宁见的最大的官，就是哥哥考取稷下的那一天，前来祝贺的郡守。
至于州一级的刺史，这还是头一次。
时间流逝，初夏的日上三竿，还是非常燥热的。可城口迎接的众人，没有丝毫不耐，一方面是绝大多数都是练家子，有元气护体，多多少少有点寒暑不侵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这实在是怠慢不得。
城外，江堤岸，杨柳晓风。
若不是地面的泥泞与杂物，恐怕任谁也想不到，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里有一场差点摧毁江堤的洪水呼啸过境。
沙包堆成的堤口旁，躺着一群七扭八歪精壮汉子。他们是城里官差，昨天半夜那波超高水位把他们折腾的不成人形。直到天气放晴、水位下降，一群人才就地休息。
“这次多亏江宁这小子溃口发现得早，昨儿个再晚来半刻钟，我们都得交代在这。”为首的头儿心有余悸的回想着半夜的场景。
他们赶过来时，远远看着手臂粗细的黄色水流从堤坝的缝隙喷射而出。
火把照射下，水流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如同水晶一般凝固在半空中。
可生在江边长在湖里的他们哪能不知道这个？一瞬间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溃堤！！
一旦溃堤，江陵城地势高大概没事，但整个下游沿岸，刚刚两尺的秧苗，全得淹死，一群人像踩了钉子似的……
好在发现的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等等，江宁那小子呢？不会让水给带走了吧？”为首的精壮汉子，头儿猛然撑起身子，叫了起来。
水大的时候可把他看的死死的，难道退水时出了事？头儿的头皮发麻，惊疑不定。
“没事！头儿！没事，他去那边树荫下躺着了。”旁边汉子解释道。
“太阳出来，他嫌晒。”
头儿找到了江宁，一把拍醒呼呼大睡的少年，粗声道：“这也太不讲究了！这是啥地方？不怕淹死！接下来都没啥大事。回去吧！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成天嚷嚷要上稷下学院。那一个稷下学院的同学会是你这个样子？”
“没事儿，头儿你叫我在这再睡会吧！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少年人嘟囔回应道，一副没睡够的样子，丝毫没有救水之后的心有余悸。
男孩五官俊秀，惺忪睡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纯真。看着少年白色长袍满是泥泞，头发黏在额头上，浑身污垢，头儿心中不免微微一叹，要是郡守在城里，以权柄监察四方。万万不会出现今天的情况。
如今世道变了，再也不复以前安稳年景，要是往些年。郡守说的预测，通常不会出错。可今年郡守临走前的特地以权柄监察，任何迹象都显示最近一段时间都会风平浪静。可天不遂人愿，还是发生了溃堤！
“这次多亏你了才保住大堤，郡守回来少不了你的赏赐。回去换个衣服再好好休息吧！”
江宁答道：“赏啥？赏锦旗一面？哈哈哈，郡守啥样咱还不知道？你那家里都挂满了。好啦，过会就回去，头儿你们让我再歇会吧，先走先走。”
一边说一边将汉子推走，脸上止不住的笑意，睡意都给笑没了。
头儿渐行渐远。江宁却没了睡意。开始默默的运气吐纳。气血游走身体周天。一圈又一圈。不断冲刷身体里的代谢废物。
良久，江宁运功完毕，长长吐一口废气，带走了一夜的疲惫。
这是圣道普及的小周天心法。普通人修炼小周天心法，有强身健体、驱邪护身之效。练到高深之处。元气充盈全身。冲刷身体中的经脉，打通阻塞形成大周天，便可修行下一阶段大***。
小周天心法是时间中最为普遍、简单的修行心法。可即使是最普遍的心法，若是练到高深处，开碑碎石也是不在话下。
江宁望着天空，陷入沉思，天空只有白云烈日，空无一物。可江宁知道在太阳的光辉下。隐藏着无数群星。
星光带着元气映照着每一寸土地，昨天正是北方星辰元气的变化惊动了江宁，才让他发现溃口。
不过这些事江宁从不敢让让外界知道的，甚至不敢让这个憨厚老实的头儿知道。
这是外道，往往被教书先生称作邪魔外道，与之相对的是内道，内道乃圣人传世，又称圣道，三千圣道并不包含星辰道，圣道之外便是外道。
外道没有圣道的传承有序，权柄彪悍。以往就不受主流待见，如今道系不堪重负，领悟外道会增加道系负担，破坏稳定，更是被严令禁止。
神宗35年便立法，不许再发展外道。一旦研究外道被发现。轻则官府请喝茶。重则去西北苦寒之地挖土豆。
江宁生来只有父亲和兄长两位亲人。父亲从他懂事开始，便研究星辰道，并且那时官府并不禁止外道。
但执着的父亲也是终身郁郁不得志。一生潦倒，在临死之前，握着年幼江宁两兄弟的手。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分心外道。一定要专心于圣道，这样才会有出息。
如今哥哥早已进入稷下学院。也正是因为哥哥在稷下学院，城里的人才会对他高看一眼。才能和在城里有头有面的头儿相交甚欢。
在这种环境影响下，江宁从小就立志考取稷下学院。希望掌权柄、悟圣道，做一方大官成全父亲期望。
可耐不住从小熏陶，江宁在心事不宁烦躁的时候，也养成了观星的习惯。记录星宿坐标、研究星辰运转的规律会让他感到心安，这是对父亲的怀恋。
当然，只是作为一个爱好，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也许是小周天之法凝结出的的一丝元气？
在他家破旧的阁楼上，江宁出于好奇研究这新有的能力，将凝结的第一丝元气投射于星空。
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和星辰产生呼应，元气跳动之间，星光凝结，星辰元气顺流直下，直冲肉身，冲刷经脉、强大血气，这样修炼身体比平时来的更加轻盈自在。
可出于对外道的谨慎，江宁并不敢对老师直言，只得旁敲侧击的问同学老师，但最终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既无坏处，索性就听之任之。
昨天晚上，素来有静气的江宁不知怎么的。拿着手中的圣贤怎么也读不下去！
这是备战州试的关键时刻，所有适龄学生都在复习圣道三千问，或是凝聚气血以期能得到最大提升，江宁也不例外。
但心中止不住的烦闷，让江宁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既然书读不下去，江宁索性开始修炼小周天，于是像往常一样。这冷清萧索的阁楼里，万千星光汇聚，木质地板散发出冷冽的幽光，江宁顺着缕缕星光，感受着星辰律动与元气流转。
就在江宁逐渐沉心于元气壮大，境界提升时，北方的星辰元气中传来一阵阵湿冷。
那是什么？
江宁常年与星辰元气为伴，对这些元气熟悉无比。冬天北方星辰元气强烈，带着寒意，夏天南方星辰元气强烈，带着燥热。
按照经验，初夏应当还是北方星辰的主场，星辰元气会带着阵阵凉意。
可今天，元气里传来的却是阵阵湿冷，充满着喷薄而出的恶寒。
江宁苦苦思索，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但是我绝对经历过的。到底是什么？
星辰元气他无比熟悉，并且元气性质清晰对应时节流转，像这样的异常，一定是很久远的事，才让会他一时间无法记起。到底是什么时候？
开始下雨了！窗外响起雨声，恶意仿佛化作实质从天而降。
雨滴砸碎在青砖绿瓦上，一滴，两滴，无数滴...
“轰！”
雷雨声穿透尘封的记忆。
江宁记忆来到了一个雷雨交加的黑夜。那时哥哥还没有去京城。破屋子也没有得到修缮。在雷雨中不停地漏着水，外面是狂风暴雨，里面是夹杂着生活寒酸的凄风苦雨。
两兄弟靠在一起瑟瑟发抖，江宁运转刚刚学会的小周天，想暖和一下身体，可刚运转，就被元气中传来的恶意吓坏了。
轰隆一声闪电，江宁扯起嗓子哇哇大哭，惹得两兄弟转身抱在一起吓得大叫。
“也是这个方向！”
江宁反应过来了！
没错的，像是某种庞大的生物，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你。
神宗38年洪水！没错，就是那一天，也是这种恶寒的感觉！
那一年，年景还没有糟糕到像今天这个地步，突如其来的洪水淹了三百里地。
但有各方资助，江陵城才堪堪度过，没有饿死人，像江家两兄弟这样的孤儿也幸运地平安度过。
可如今局势糜烂，要是遭了灾，周遭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援助江陵，一年歉收的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江宁陡然站起，大步迈出，从阁楼一跃而下，顺势在地上翻滚卸力起身，一气呵成的向门外跑去。
这是平时练习小周天的功用，强身健体不必说，飞檐走壁也不在话下。
咚咚咚！
暴雨声夹杂着急切的敲门声，卫所的士兵睡眼惺忪地开门。
“啥呀？大晚上的敲啥呢？”
“刘哥，有事！西面大堤马上就要出问题了！”
“江宁？是你小子！你可别在这胡言乱语，郡守大人走的时候说了，最近一段时间会很安稳，不是防范重点。”
“真的，真的，我不会骗你们的。我先去，你们马上过来！”
“可…”
也不等刘哥把话说完，江宁边噔噔噔的向江堤跑去。
青石板溅起来的水，糊上了刘哥一脸。
一刻钟后
披着蓑衣的卫所众人找到了淋成落汤鸡的江宁。
头儿把蓑衣的帽子往江宁脸上一扣，问道：“小子，你说的问题在哪儿？”
江宁抹掉脸上一把雨水，回道：“就在这个方向，我们好好找找有没有溃口或者冒水的地方。”
头儿盯着江宁，江宁也紧张的盯着头儿，看着他神色不似作假。头转头对众人大声道：“兄弟们，一人负责一百米，仔细看一下有没有溃口的位置。一刻钟之后集合汇报结果！”
接着便是之后的事了，大家发现溃口，奋力修补才堵住缺口。
回到现在，江宁发了会呆，起身走至河岸，对着江水洗漱了一下。
与来时不同，江宁背着手，向江宁城走去，虽然长袍上沾满泥泞，可却显得从容自在，心底弥漫出满足，这是帮助人的满足。
“没有什么比太平安全更珍贵了吧。”
江宁如是想着。
慢悠悠走回江陵城，已至中午时分。
“江宁，你要行好运了，知道吗？”城门口的侍卫对江宁喊道。
“啥，咋啦”
“你不知道吗？头儿一早回来就飞书上报郡守，郡守回书，刺史大人也知道了你们的事迹，说保卫父老财产，你们应该大大赏赐。准备亲自过来”
“真的假的喔？”
江宁一时间有点发懵，这个消息有些出人意料，不是郡守的表面工作，来实打实的好处？
侍卫笑道：“你心心念念的稷下学院，说不定能因为这件事给你特殊渠道招生！回去偷着乐吧！”
“真的？这…你在开我玩笑吗？”
江宁还是呆呆的，不知道如何回应，考入稷下是他一直以来生活的全部，本来已经是机会渺茫，可现在突然得到消息，他有些不可置信，可侍卫反复向他保证，绝不像说笑的样子。
江宁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木木地往前走，可刚走不远，又被侍卫喊住。
“江宁！”
“啊？”
“谢谢你！我们都听头儿说了，多亏你提醒，不然今天我们可惨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没事…应该的。”
呆呆走进江宁城角落的家里，江宁只觉口干舌燥，在水缸里取一瓢水，咕咕灌下。
他从没想过主动救水会带给自己什么好处？这是他应该做的。现在说有奖赏，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江宁喃喃自语道：“该不会真有这样的好事吧？”
“稷下毕业，五年县令，十年郡守。”
直到晚上，头儿亲自过来，告诉江宁确有其事。
据郡守说，城里加急的飞书，借由权柄传送，直接传到了郡守参加某个高级会议里，刺史看到，当即决定有所赏赐，并且明天就要与郡守一同回江宁城。
“小子好好准备，明儿个，咱们一起去迎，普通人考稷下天难地难，可对刺史来说，就是小菜一碟，说不好就让你美梦成真了。”
送走头儿后，江宁吃完晚饭，呆坐到夜晚。
今夜大抵是睡不着了！
江宁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准备修炼一晚上。
或许是昨天一夜暴雨，今天的星空特别明亮，连带着星辰元气更加充盈。
江宁盘坐在阁楼上，缓缓运转小周天，阁楼又亮起熟悉的冷冽星光，元气里却没有了令人生厌胆寒的恶意。
一圈两圈，星辉汇成点点光斑没入身体，随血液一起流转全身，照亮身体每一个角落，星辉照耀下，血肉中的杂质渐渐消除，浑身愈发通透。
良久，江宁吐出一口发黑废气，有些不甘，今夜星辰元气较平时格外多，可江宁元气精进依旧有限。
“难道我真的没有天分吗？我自认为每天勤学苦练，虽说体质强度与日俱增，可小周天的元气量，远远达不到冲破经脉，化为大周天的程度。按往年稷下的录取标准，突破大周天是最低要求，虽说悟道方面我已超出一大截。可木桶存在短板，就是装不了水。偏科严重啊！”
江宁心中有着不小挫败感，但他长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
现在又有希望了！
听说蜀州有个学生，因为无意点播了一句大人物，被特招录取。传到江陵城的书院里，大家都在骂他走了狗屎运。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想到这蜀州学生的例子，江宁心潮澎湃。
“我好像也要走好运了，不一定非要是入学机会，只要给我一点点提升元气的天才地宝也是可以的。”
江宁家太穷了，哪怕他经常做工补贴家用，哪怕哥哥已经进入稷下学院，兄弟俩也是活的很拮据。
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财去给江宁开小灶补习或买宝物补充元气。
江宁哥哥天赋是全方位的，仅凭借自己就进入稷下。
而江宁却有一块元气修为的短板，对于穷人家孩子来说，存在短板，大概就无缘稷下了。
可现在有一个天赐良机，只要那些大人物手指里露出一点点来帮助江宁。
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只要补齐元气修为，江宁在悟道方面超出同龄人太多，他只缺一个机会！
想到从天而降的好运。
“父亲，是你在保佑我吗？”
江宁默默想着，本来已无希望，可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让情景柳暗花明。
江宁看着星空，群星仿佛排列成父亲的容貌对他微笑。
他的嘴角不自觉流出微笑，这一刻，心突然安静下来，像孩子被父亲宠溺地揉着脑袋。
第二天凌晨。
江宁早早的起床，洗漱，穿戴整齐。
借着朝阳，往水面一照，虽然衣着朴素，没有饰品，可年轻人整洁的朝气蓬勃。
正出门，碰着了来找自己的头儿。
“我还怕你今天给搞忘记了呢，是我多虑了啊。走吧，小子，看着真精神！”
江宁哈哈一笑道：“谢谢，头儿。郡守大人什么时候到呢？”
“咱们去候着吧，估摸着中午之前吧！“
到了城主府，大家都早早忙碌起来了，一聊起来，江宁这才知道，大家根本不是早起忙碌，而是从昨天开始人员就分两拨。
一波连夜开始准备招待事宜，一波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来做今天的招待任务。
现在正是接班的时候，所以显得人尤其多。
看着这个氛围，江宁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了，从小到大，江宁见的最大的官，就是哥哥考取稷下的那一天，前来祝贺的郡守。
至于州一级的刺史，这还是头一次。
时间流逝，初夏的日上三竿，还是非常燥热的。可城口迎接的众人，没有丝毫不耐，一方面是绝大多数都是练家子，有元气护体，多多少少有点寒暑不侵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这实在是怠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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