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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江南商会火龙案

    石少康上班的路上,看到了有些疯狂的人群。

    在文房店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他们向丧尸一样张牙舞爪,而文房店的老板手持一卷文书,像是拍卖行的拍卖师一样大声疾呼:“三两银子,这位公子出了三两银子,大书法家张昌书写的第一卷《将进酒》,章印俱全,有没有更高的,没有的话...

    好,这位公子出价四两,四两一次,四...

    五两!有公子出了五两,还有没有更高的,如果...

    六两!

    ....”

    石少康有些骄傲地策马路过,可惜古代不比现代,即使写下《将进酒》这样的诗词,认识他的人仍然不多,或许还要发酵一段时间。

    到了刑狱司之后,石少康很明显地发现了众人对自己的态度略有不同,如果说之前的尊敬带了几分对太尉府的忌惮,那么现在,这份忌惮旁边又并列了一份尊重。

    对文采的尊重。

    “大人,这是我连写题写的,能给我签个名吗?”裴迁一脸谄媚笑容地悄悄过来,可惜他的这番表演白给,看到他动身的第一时间,数十人就围了上来,个个目光灼灼地看着石少康,人手一卷画卷一样的文书。

    石少康轻咳了一声,道:“诸位同僚,感谢大家对我的喜爱,但是现在乃是办公时间,希望大家以公事为重,签名之事等午休时再说,如何?”

    “是是是,是极,是我等鲁莽了,诸位且散去吧。”裴迁又是第一个招呼,还率先收起文书向外走。

    其余人见状也都应和着散开了,石少康这才得以来到自己的办公区。

    ...

    古人有一句话,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石少康一开始可能是突然兴起,可真的任职后,他还真就上心了,好像突然就有了社会责任感,仔细想想,当个包青天也不是坏事。

    大夏朝堂党争还挺严重,虽然太尉党和林党的首脑人物都成了石少康的铁杆支持者,可下面的人千丝万缕,暂时不好轻动。

    石少康的计划是借着两派党争的契机,把一些无可救药的去除,再拉拢一批,分化一批,尽可能稳定地让朝堂局势过渡到好的方向。

    其中一个入手点就是刑狱司,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的人自己可以隐藏得很好,可未必能把他周围的亲信也隐藏起来,这些亲信没有足够的自信自律,对局势也缺乏判断,难免嚣张跋扈惹出事来,到时候抓住痛脚猛踹,不信找不出正主漏洞。

    可该从何处入手呢?

    整整一天,除了给窦颖回信一封,给同僚们文书签个名之外,石少康坐在案牍之前翻看了许多卷宗,始终找不到切入点。

    要么这些卷宗被美化过了,要么是被人挑选过,总之,都是些市井小民之间的恩怨情仇,跟官宦人家没有半点联系,哦,也不能说没有,好几卷跟太尉一系牵连颇深,几乎可以说是明牌引导石少康去查了。

    但是石少康装作看不见放了回去,窦武的人自然有林辅国去收拾,他现在是太尉二女婿,目光得落在林党身上。

    日暮,依旧没有头绪的石少康下班回家,跟淑妃睡了一晚上,次日早早起床,先到皇宫附近的延寿路,再从延寿路去上班,刚进入刑狱司便看到同僚们风风火火。

    “发生了什么事情?”石少康问道。

    裴迁见到石少康,顿时大喜迎了上来,道:“员外郎您可算来了,昨日发生了一件大事,江南商会火龙烧仓,死了三个人,快...”

    石少康听完他的讲述之后,转身出门去了都尉府,副都尉蔡严已经带人查了小半夜,可现场烧毁太严重,许多痕迹已经不可查,收获寥寥。

    “现在是什么情况?”

    蔡严回禀道:“大人,经过我们彻夜调查,基本锁定了作案嫌疑人。

    昨夜火龙烧仓之事,外界都传说是老天爷对大夏朝政不满,因此降下天火警示,可我认为,此事应当与江南商会的一名账房张说有关。”

    “哦,详细说说。”石少康一边翻阅刚整理出来的报告,一边听蔡严报告。

    “张说此人来自江南,是太尉同乡,原本老实本分做事认真,深受江南商会会长成因器重,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今年江南商会考核之后,他大概率是要升为总账的。

    可大约一个月前,张说与好友在翠薇居聚会...”

    “翠薇居是何场所?青楼吗?”石少康插嘴问道。

    “翠薇居乃是京师一等一的清倌人卖艺之地,宣称卖艺不卖身,明面上是不提供私密服务的,但要是看上眼了,他们也不管。”蔡严解释完继续说道:“张说在翠薇居结识了清倌人赵燕子,这赵燕子可不便宜,莫说那啥了,就是吃一顿饭喝几杯酒,便要几十两银子。

    张说在江南商会虽然薪资不低,可也禁不住这般消耗,于是便做起了假账,偷偷挪用公款。

    这老小子在江南商会工作多年,熟悉各级流程不说人缘也好,短时间还真没人察觉到异常来。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这入秋之后,商会开始查验账目,这老小子担心暴露,便趁着其他人轮班查账的时候偷偷放火...”

    “可有实证?”蔡严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前因后果都很清楚,可他毕竟来自后世,对一些事情总是持有怀疑态度,毕竟抢匪入账百万,银行丢失几个亿的新闻报道也不是没听说过。

    “有啊。”蔡严昂首挺胸道:“昨夜我连夜提审了赵燕子。她有一笔账,上面记载了张说这段时间在她身上的花费,数额之大远远超出张说的经济实力。

    人证物证俱全。”

    石少康微微皱眉,这么巧?

    “赵燕子的账本上就记载了张说的花费?”

    蔡严摇头,道:“那倒不是,她也是个妙人,账册上记载的都是些家庭条件一般的人,她也怕自己牵扯到了什么贪污腐败的案子,像一些声名在外的富贵公子她就没有记载。

    除了张说之外,另外还有几个人,我简单查探了一下,要么是偷卖家中藏品的庶子,要么是走远发财的暴发户,还算准确。

    不过做她们这一行的,别的可以没有,眼力见一定不能少,所以也不足为奇。”

    “所以,这案子就这么破了?”

    “还得大人复查。”一般的案子蔡严作为副都尉盖个印就完事了,可这个案子死了人,还跟江南商会,太尉党有所牵连,自然不是他一个小小副都尉所能决定。

    太丝滑了。

    石少康前世也算是探案爱好者,对于如此丝滑就破案的案子抱着本能的怀疑,太顺了,顺得不对。

    “死了三个人,他们叫什么?”

    “张麻、楚寻、赵建安。大人可是还有疑问?”

    “他们做什么的?”

    “啊?查账的,账房啊。”

    “他们跟张说的关系如何?”

    “关系,同僚吧,具体,应该是不错的吧?”

    “让人去查一下他们三人与张说的关系怎么样,另外,张说的踪迹找到了吗?”

    “昨夜案发之后,已经通知城门尉,早上开城门之前交付了画像贴于城门,现在应该还在城里。”

    “张说家中搜查了吗?”

    “差了,妻女老母皆在家中,说是昨晚下班回家吃完饭就出去了,至今没有联系。”

    “派人去他家守着,暗中保护张说家小。”

    “您是说?”蔡严表情凝重地看着前方,手掌轻抚着下巴短须。

    石少康点头道:“不错,我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江南商会这么大一个组织,竟然让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账房把总会给点了,哪怕整个过程看起来再合理,我都很难相信这就是事实。”

    “明白,我这就调派人手。”

    蔡严走后,石少康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会,然后起身,招呼都尉府新来的都尉史宇文默道:“安排一下,我要见赵燕子。”

    “喏!”宇文默下意识要行礼,瞬间又收了回去,领命带人离开了都尉府。

    不一会儿,宇文默将赵燕子带到了都尉府。

    石少康看着这个略施粉黛,眉眼之间带着疲倦,可难掩绝色的女子,不由得暗自感叹;质量确实高!

    不怪张说挪用公款也要亲近。

    “民女赵燕子见过大人。”

    “赵燕子,你可知我为何请你过来?”

    赵燕子苦笑,带着一股惹人垂怜的柔弱道:“凌晨蔡大人刚询问过一遍,民女略知一二。”

    石少康点了点头,道:“我问你,你最后一次见张说是什么时候?”

    赵燕子:“前天晚上。”

    “就你们两个人?”

    赵燕子:“是的。”

    “做了什么?”

    赵燕子:“用膳。”

    “只是用膳?”

    赵燕子:“还喝了点酒。”

    “没做别的事情?”

    赵燕子犹豫了一会,道:“我...”

    “看在你是柔弱女子的份上本官不曾用刑,可你要是藏着掖着,那就别怪本官无情!”

    赵燕子脸色微红,低着头小声回答道:“我见他对我痴情,便,便伺候了他一次。”

    “怎么个伺候法?”

    赵燕子:“这...”

    “嗯?”

    赵燕子:“用脚。”

    “脚?”

    赵燕子:“张说他,有些奇怪,很喜欢我的脚。平时,平时他都帮我洗完脚才走。”

    玩得还挺变态,石少康暗哼了一声,面无异色地说道:“把你鞋袜脱了,本官看看。”

    为了查案,绝不是有什么共同爱好。

    赵燕子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耳朵去掉鞋袜,拎起长裙露出小腿下面一截,石少康必须承认,这一双晶莹剔透的纤纤细足确实有点顶。

    只是想到这双脚伺候过张说乃至更多人,石少康贞洁癖就犯了,道:“穿好吧。他那天可有什么异常?”

    赵燕子穿好鞋袜,试探着回答道:“异常急色算吗?”

    “怎么说?”

    赵燕子:“平时张说都是小酌几杯,然后温声细语请我洗脚,那天他有些急,民女都担心他突然发怒,我从没有见过他那样。”

    ...

    石少康又问了些问题,赵燕子也都一一作答,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于是让她先去偏厅休息。

    “把张说妻女带过来。”

    宇文默领了命令刚出门又回转,在石少康疑惑的目光中回禀道:“陛下不好了,张说家小遇刺,都死了。”

    石少康心中一惊,道:“冷静,在外面叫我大人,带上人手,我们马上去张说家。”

    “喏!”

    张说家在东城区,石少康带着宇文默等人赶到的时候,蔡严已经封锁了现场,正带人搜查。

    “大人,您来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石少康下马,匆匆走向案发现场,只见一个小小宅院里伏尸两具,遍地鲜血,院子外围满了街坊邻居,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我们来的时候人就死了,没有看到凶手,不过据目击百姓所说,是几个年轻人,杀完人就匆匆逃跑了,我让人去追,城门尉回报说人已经出城,派去追的人还没回来。”

    “查清楚他们的身份了吗?”

    “按照百姓的描述,我怀疑是张麻他们几个的儿子侄子,已经派人去问了。”

    “现场情况呢,张说家小都死了吗?”

    “除了长女张倩之外,张说老娘、妻子,长子张谦,七岁的小儿子张慎都死了。”

    “嗯,你继续查,我看看。”石少康踩着仵作规划出来的安全路线四处查看,死的四个人除了最小的张慎之外,都是死在屋外,从地上的血迹来看,这伙人应当是翻墙而入,先是杀害了院子里打扫卫生的张说老娘,接着杀害听到喊声走出厨房的张说妻子,张说妻子尸体不远处有一把菜刀,她应该与对方有过搏斗,菜刀刀口带着浅浅的血迹。

    然后是张说长子张谦,这是个年轻的读书人,看得出来家里人对他很好,很文弱,有股子书卷气,从周围邻居的谈话来分析,张谦自小便是别人家的孩子,是个读书种子,张家跳跃阶级的希望。

    可惜已经魂归冥府。

    幼子张慎也算是聪明伶俐,很受邻居们宠爱,人群中时常有惋惜之声,这家人本应该有美好的未来。

    如果张说没有挪用公款的话。

    想到这,石少康忽然有些讨厌赵燕子,红颜祸水,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张说一家或许...

    摇了摇头,他忽然对自己鄙夷了起来,从前他总是觉得什么红颜祸水,不过是男人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罢了,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大人?”

    “大人?”

    “啊?”石少康转头,是蔡严在叫。

    蔡严道:“大人可有线索?”

    石少康摇头道:“线索倒是没有,伤感却是不少,太可惜了。”

    蔡严:“谁说不是呢,人啊,安稳了一辈子,临到老了走错路,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一家子,可悲可叹!”

    “报!”徭役进入院子,禀告道:“邵大人,蔡大人,基本确认了行凶者的身份,正是张麻之子张超,侄儿张武,楚寻之子楚卫,赵建安之子赵闯。他们凌晨被官府叫去问话,确认了各自父亲叔父死亡后,便结伴不知所踪,消失时间和这伙行凶者正好对上。”

    蔡严转头看行石少康:“大人,怎么办?”

    “抓吧,把张麻三人家小请到都尉府,还有张武,张武家小也请来。”

    “喏!”

    将现场交给仵作之后,石少康与蔡严回到都尉府,分别升堂提审。

    石少康负责张麻、楚寻家小。

    蔡严负责赵建安,张武家小。

    “楚氏,昨夜回家之后,你做了什么,从实招来!”

    楚氏年轻时号称楚美人,即使长子二十出头了,她也还不到四十,仍然可见年轻绝色,听到都尉大人严厉的话语,她心中一慌,泫然若泣道:“大人,亡夫尸骨未寒,妾身回家之后悲恸不已,以泪洗面,家人邻居都可以为我作证。

    大人,妾身不明白,妾身夫君惨死,大人不提审张说那个畜生,为何为难我等未亡人?”

    “休要胡搅蛮缠,本官问你,你儿子张虎现在何处?!”

    楚氏脸色更白,低头哭泣道:“大人,儿大不由娘,他他他...他去何处也不曾跟妾身说过,只是说要去报仇,我实在是不知啊。”

    “是不知还是不愿说?”石少康哼了一声,给这未亡人一定心理压力,然后严厉地说道:“本官不妨跟你说句实话,京畿重地犯下如此重案,上面一定会限期侦破,不然本官难逃责难。

    目前基本确定了张说一家灭口案犯四人,分别是张超、张虎、楚卫和赵闯。你要是故意隐瞒,他们四人会被通缉不说,尔等也难逃罪责。

    可你要是给本官指条明路,那我也不妨给他们定个主次,这群体行凶,谁是主谋谁是从犯,谁动了手,谁只是看,本官还是能够决定的。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沉默,楚卫、赵闯他们的家小也在审理之中,条件是一样的。

    你大可以信任她们。”

    信任她们?

    楚氏低着头,心乱如麻,她们值得信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