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过年
1989年的春节就这样到了，除夕夜下起了大雪，真真照应上大门上贴的那副出自杨清川之手的春联：
“上联——瑞雪银装裹祥云，下联——春风满地万千草；横批——瑞雪兆丰年”。每年春节，几乎小半个村子的人都会带着红纸，跑去找杨清川帮忙写春联，杨清川也是来者不拒，认真应承。
大雪安静的下着，屋里一家人围着电视看春晚，除了沈小婷熬不住去睡了，杨清辉和父母都守岁到凌晨，外边的鞭炮噼里啪啦次第响起，很是热闹。
杨清辉也披着军大衣冒着雪跑到院门外点鞭炮，又迅速反身关门跑回屋里窝进被窝，动作连贯一气呵成。直到躺到床上，自己还在感慨，这场仪式距离上一次做，中间隔了他的一生。
杨清辉躺在松软暖和的被子里，听着窗外或远或近的鞭炮响声，默默祈愿：我愿倾尽所有，换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一生顺遂，平安喜乐。转头看向旁边已经陷入梦乡的沈小婷，终于也在一声声的炮竹声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鞭炮声又次第响起。杨清辉推开门，铺面而来的雾蒙蒙的冷空气裹挟着火药的香气让人精神一震，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看上去松软暄白。雪地上有一排脚印是通往厨房的，那里的灯是亮着，杨母已经烧水做饭了。另一排脚印通向大门外，应该是杨父留下的，平常的这个时候他已经拿着大扫帚开始扫地了，但是今天地上还都是雪。
新年第一餐，扁食下锅是要放炮的，而且要赶早。
杨清辉回头去看沈小婷，她身下垫着一个枕头侧卧着，肚子已经很大了，身形看起来沉重又笨拙。整个人睡得很沉，但是眉头还是微微蹙着。杨清辉看不得这个，上手帮她抚平，却把沈小婷吵醒了。
四目相对，气氛说不清的暧昧。
“起来没，起来我就下扁食了？”杨母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
“都起了，我去放炮。”杨清辉应了一声，在沈小婷脸上亲了一口就跑去外边，留下沈小婷坐在床上捂着脸偷笑，嘴里还要抱怨：“不正经！”
大年初一是不能干活的，尤其忌讳动针线，还有扫地，据说这样会赶走一年的财运。昨天晚上看春晚的时候，一家人嗑瓜子吃蜜饯都是用大盆接着的果壳纸屑，屋子里早都收拾地亮堂堂的了。等大家吃完早饭，就会有关系亲近的人携带家小，走门串户的来拜年。杨母将准备好的红封揣进兜里，将瓜子花生糖果等零嘴装满果盘，等着客人上门。
杨父就坐在院外的墙边，身上穿着沈小婷和杨母给他套的新棉衣，脚下穿的是带着高高木头鞋底的“草窝子”。杨清辉就穿不惯这种鞋，也生怕他一把年纪崴了脚，但是杨父的固执，是杨清辉重生一次仍然搞不定的。
是的，这题太难了，他不会。
太阳刚升起的时候，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到处都是朦朦胧胧的，空气中混着火药的香味，地面上到处还没融化的雪和散落的炮皮，红彤彤的炮皮洇湿后将雪也染成一块块的红色。
最先过来拜年的人是杨默，他和奶奶相依为命，跟其他亲戚隔得远了也渐渐断了来往。今天一大早就被奶奶拿着擀面杖从床上赶了下来，囫囵着吃了饭又被赶来给杨父杨母拜年。
“大爷，新年好啊，给您拜年了！哟，这是嫂子给你置办的新袄子吧，看着就暖和！”杨默最先看到坐在外边的杨父，招呼一声，又掏出香烟递过来，杨父冲他笑着举了举手里的老旱烟，拒绝了。
“小默来了，”杨母听到声音，从院子里迎出来，“啊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
“大娘，新年好新年好！”杨默将装着鸡蛋的竹篮递给杨母，“嫂子快生了，这是自家鸡下的蛋，我奶让拿来给嫂子补补，这是我的任务，您要是不要跟我奶奶说去。”
“行行，快进院子里，你辉哥跟大嫂也在呢。”说着将旁边桌上放的果盘往杨默身前送了送，“抓点，边吃边唠。”
杨默也不客气，伸手就抓了两把装进衣服口袋，嘴里嚷嚷道：“还是大娘心疼我。”
“呵，这是又跑来说你奶奶闲话了，回头我就告状去，看看你回家有没有擀面杖伺候？”
“哎哎哎，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大娘，大年初一我这挨打也不好吧。”
“哼，不告诉你奶奶也行，你老实说前两天见的对象处得咋样？我听说人姑娘可俊了……”
“唉，大娘，我听见辉哥喊我了，我去看看哈……”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窜出去老远了。
“这孩子…”杨母被逗乐了。
“年轻人的事别管，大过年的，让他消停消停吧”杨父闷声闷气地提醒杨母。
“我就问问怎么了，我又不是别人！”杨母还不乐意了，这个杨石头，平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一说话还真不如不说呢！
“对了，这大过年的，你也开开金口，招呼招呼人，别光杵在这当门神！”
说完，杨母转身进了院子，留下杨父面无表情地继续坐在墙角当门神。
堂屋里，杨默正说得高兴。“孙二胜去的是广东，那边有一个香港老板在搞什么床垫，据说有什么磁，什么保健，反正很牛B的东西。他想跟着这老板混，可惜人家不愿意带他玩，他就跟人打了包票，说回来能在内地拉投资……”
“你从哪知道的？”沈小婷对孙二胜也没有好感，这个人又懒又馋，还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让人恶心。
孙二胜的媳妇李桂芬跑了的时候，沈小婷还暗暗佩服李桂芬真是有胆识，有魄力，反正自己是肯定不敢的，她连市里都没去过呢，更何况是孤身一人远走他乡。
“那个王三炮说的，嫂子你知道吧？”杨默得意洋洋给沈小婷解释，抖着腿，拨了下略长的头发，很是自得，像是等着两人夸他面子大。
杨默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下意识知道沈小婷肯定听说过这个人。果然，沈小婷点了点头，扶着肚子站起身说，“屋里闷，我到院子里转转，你俩聊吧。”
杨清辉扶着她到院子才折身回来。
“啧啧，”杨默打趣他，“你干脆把自己拴在嫂子裤腰带上算了。”
“你这种单身狗懂什么”杨清辉掀开杯盖，吹了吹。
“单身狗？”杨默没听过这个词，但是并不妨碍他理解这不是个好词。
“上联——瑞雪银装裹祥云，下联——春风满地万千草；横批——瑞雪兆丰年”。每年春节，几乎小半个村子的人都会带着红纸，跑去找杨清川帮忙写春联，杨清川也是来者不拒，认真应承。
大雪安静的下着，屋里一家人围着电视看春晚，除了沈小婷熬不住去睡了，杨清辉和父母都守岁到凌晨，外边的鞭炮噼里啪啦次第响起，很是热闹。
杨清辉也披着军大衣冒着雪跑到院门外点鞭炮，又迅速反身关门跑回屋里窝进被窝，动作连贯一气呵成。直到躺到床上，自己还在感慨，这场仪式距离上一次做，中间隔了他的一生。
杨清辉躺在松软暖和的被子里，听着窗外或远或近的鞭炮响声，默默祈愿：我愿倾尽所有，换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一生顺遂，平安喜乐。转头看向旁边已经陷入梦乡的沈小婷，终于也在一声声的炮竹声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鞭炮声又次第响起。杨清辉推开门，铺面而来的雾蒙蒙的冷空气裹挟着火药的香气让人精神一震，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看上去松软暄白。雪地上有一排脚印是通往厨房的，那里的灯是亮着，杨母已经烧水做饭了。另一排脚印通向大门外，应该是杨父留下的，平常的这个时候他已经拿着大扫帚开始扫地了，但是今天地上还都是雪。
新年第一餐，扁食下锅是要放炮的，而且要赶早。
杨清辉回头去看沈小婷，她身下垫着一个枕头侧卧着，肚子已经很大了，身形看起来沉重又笨拙。整个人睡得很沉，但是眉头还是微微蹙着。杨清辉看不得这个，上手帮她抚平，却把沈小婷吵醒了。
四目相对，气氛说不清的暧昧。
“起来没，起来我就下扁食了？”杨母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
“都起了，我去放炮。”杨清辉应了一声，在沈小婷脸上亲了一口就跑去外边，留下沈小婷坐在床上捂着脸偷笑，嘴里还要抱怨：“不正经！”
大年初一是不能干活的，尤其忌讳动针线，还有扫地，据说这样会赶走一年的财运。昨天晚上看春晚的时候，一家人嗑瓜子吃蜜饯都是用大盆接着的果壳纸屑，屋子里早都收拾地亮堂堂的了。等大家吃完早饭，就会有关系亲近的人携带家小，走门串户的来拜年。杨母将准备好的红封揣进兜里，将瓜子花生糖果等零嘴装满果盘，等着客人上门。
杨父就坐在院外的墙边，身上穿着沈小婷和杨母给他套的新棉衣，脚下穿的是带着高高木头鞋底的“草窝子”。杨清辉就穿不惯这种鞋，也生怕他一把年纪崴了脚，但是杨父的固执，是杨清辉重生一次仍然搞不定的。
是的，这题太难了，他不会。
太阳刚升起的时候，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到处都是朦朦胧胧的，空气中混着火药的香味，地面上到处还没融化的雪和散落的炮皮，红彤彤的炮皮洇湿后将雪也染成一块块的红色。
最先过来拜年的人是杨默，他和奶奶相依为命，跟其他亲戚隔得远了也渐渐断了来往。今天一大早就被奶奶拿着擀面杖从床上赶了下来，囫囵着吃了饭又被赶来给杨父杨母拜年。
“大爷，新年好啊，给您拜年了！哟，这是嫂子给你置办的新袄子吧，看着就暖和！”杨默最先看到坐在外边的杨父，招呼一声，又掏出香烟递过来，杨父冲他笑着举了举手里的老旱烟，拒绝了。
“小默来了，”杨母听到声音，从院子里迎出来，“啊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
“大娘，新年好新年好！”杨默将装着鸡蛋的竹篮递给杨母，“嫂子快生了，这是自家鸡下的蛋，我奶让拿来给嫂子补补，这是我的任务，您要是不要跟我奶奶说去。”
“行行，快进院子里，你辉哥跟大嫂也在呢。”说着将旁边桌上放的果盘往杨默身前送了送，“抓点，边吃边唠。”
杨默也不客气，伸手就抓了两把装进衣服口袋，嘴里嚷嚷道：“还是大娘心疼我。”
“呵，这是又跑来说你奶奶闲话了，回头我就告状去，看看你回家有没有擀面杖伺候？”
“哎哎哎，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大娘，大年初一我这挨打也不好吧。”
“哼，不告诉你奶奶也行，你老实说前两天见的对象处得咋样？我听说人姑娘可俊了……”
“唉，大娘，我听见辉哥喊我了，我去看看哈……”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窜出去老远了。
“这孩子…”杨母被逗乐了。
“年轻人的事别管，大过年的，让他消停消停吧”杨父闷声闷气地提醒杨母。
“我就问问怎么了，我又不是别人！”杨母还不乐意了，这个杨石头，平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一说话还真不如不说呢！
“对了，这大过年的，你也开开金口，招呼招呼人，别光杵在这当门神！”
说完，杨母转身进了院子，留下杨父面无表情地继续坐在墙角当门神。
堂屋里，杨默正说得高兴。“孙二胜去的是广东，那边有一个香港老板在搞什么床垫，据说有什么磁，什么保健，反正很牛B的东西。他想跟着这老板混，可惜人家不愿意带他玩，他就跟人打了包票，说回来能在内地拉投资……”
“你从哪知道的？”沈小婷对孙二胜也没有好感，这个人又懒又馋，还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让人恶心。
孙二胜的媳妇李桂芬跑了的时候，沈小婷还暗暗佩服李桂芬真是有胆识，有魄力，反正自己是肯定不敢的，她连市里都没去过呢，更何况是孤身一人远走他乡。
“那个王三炮说的，嫂子你知道吧？”杨默得意洋洋给沈小婷解释，抖着腿，拨了下略长的头发，很是自得，像是等着两人夸他面子大。
杨默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下意识知道沈小婷肯定听说过这个人。果然，沈小婷点了点头，扶着肚子站起身说，“屋里闷，我到院子里转转，你俩聊吧。”
杨清辉扶着她到院子才折身回来。
“啧啧，”杨默打趣他，“你干脆把自己拴在嫂子裤腰带上算了。”
“你这种单身狗懂什么”杨清辉掀开杯盖，吹了吹。
“单身狗？”杨默没听过这个词，但是并不妨碍他理解这不是个好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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