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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开饭

    “吱——”阴暗的下水道中,庙门忽的打开,又马上关上,门轴扭动的摩擦声与门扇声,顺着比毛线团还乱些的下水道传向四面八方。

    布设着狸将军像指路的主道上,懂行的人听着随阴风传来的声响,向深处望了一眼,之后便又笑着做起了自己污脏的买卖。

    剩下,那些个岔路上,如东阳郡条例下水道篇的描述一般,响起了无数的轻笑声,以及轻微的磨牙声。自然是数之不尽的鼠神仙、鼠崽子。

    有些,腹中无物的,已经开始向社仙庙移动,希望分得只骨片肉了。

    这种事不多见,毕竟来了这的人,都明白那三篇条例在此重合,那自然是险上加险,除有心之人,哪还会有人愣愣的闯进那社仙庙?

    不过不多见,说来倒也无趣,毕竟进去了,下场基本相同,不是没有冲撞到社仙,按条例上说得作,捏住条例之后,安全离开,就是无声的在此消失,一如往常的那些个倒霉蛋。

    社仙庙。

    门口的藏污纳垢两个大白灯笼,幽绿的火更绿了。但庙门紧闭,就好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

    但这只是门口,里头可大不相同。

    里面,那贡桌长得很,摆十个大脸盆那般大的贡品盘都放的下,因为那后头,被屋内诡异白蜡烛的幽绿光照亮的灰社仙像,是基座足有房间大小的超大号。

    那石质基座上面的社仙像,似木似铜,看不出材质,高已经顶到庙顶,大小怕是要几十人环抱。雕的是个站立着但肥硕无比的大老鼠。

    雕刻出的皮肉,仿佛是灌满水的气球,层层叠叠,都看不太出四肢了。整个灰社仙像,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肉山。

    不止如此,尽管这届内只有神像,页桌,两只蜡烛以及小香炉,甚至不知为何连贡品都没有。

    但是,有四个瘦而高的黑长袍神秘人,带着尖嘴的半脸鼠面具,站在贡桌前,正是那四位鼠侍官庙祝。

    李志,手捏条例,等着字迹消失,先前被陆常安忽然拉进庙里,被门槛绊倒,跌了一跤,头划了一道,血直流,也来不及管。

    一看那桌前的,就是当初鼠仙喜宴上的四个侍官,跪地上就开始扣头拜啊:“鼠仙爷啊!您放过我吧,我这趟是上供来的!那小子就是我抓的祭品!您拿上!放我回去吧!”

    他也不敢提什么解盲咒了,就想着走。那喊的叫一个凄厉啊。眼睛也不敢睁,生怕像上次那样,再看瞎一只。

    被人叫到这里要卖掉的陆常安,却是气定神闲,毕竟对他来说,那龙胤也见过,满山遍野的绿眼黄皮子也斗过,还能叫来两个险些五境的大仙上身,这虽然是他进过的最凶的庙,但也不算慌。

    闭上眼少看那邪神塑像,就原地跪下,掏出檀香点上,噤声礼拜了。

    至于身边那个求邪神收下人祭贡品,饶过自己的怂货,家里供着一只蛇仙与黄皮子仙的普通市民陆同学不屑一顾:“怕啥……”

    李志的想法,陆常安听说他是要来这供东西求原谅的时候,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贡什么玩意给邪仙能这么胸有成竹呢…除了我这么个优秀血食,还有啥?”

    能受得住大仙上身的人,血气足,山妖野精喜欢。那李志走过南洋两广,自然知道。

    虽然背后的大仙是他们的背山,但先前上他身的黄阿七,显然没有对抗灰社仙的能力。

    因此,李志选中了陆常安。

    尽管害死人家的弟马,有可能被记仇报负,但李志管不了那么多。

    当初,冲撞仙驾,对鼠仙不敬,罚的蒙上一只眼事小,受惊心咒才重要。

    大半夜,还醉着,看不真切,直面那么些个大妖大邪,李志的心性哪爱得了这些。

    是,他跟着师博走过两广,但说白了,那时有见多识广的师博罩着,那资深说书人领路,哪碰得上这个水平的邪祟?

    说白了直到师博老死,他也是一帆风顺,没见过啥大场面。

    当初让那灰儿仙一吓,现在闭上眼,那尽是幽绿的双眼瞪着他,一吃东西,就怕下一秒呕出只老鼠来。

    眼疾好医,心病难治。让那幻觉后怕折磨个几年,李志也就渐渐疯魔了。

    忍着无尽的恐惧,来这尽是老鼠的地下走一圈,为了以后再也不怕这个。

    可惜了,他学艺不精,本事不够,看不破怨咒蒙蔽,看不出陆常安的底细,倒了还是栽了。

    “吱——”一只老鼠,自那黑皮鼠侍官袖中钻出,跑到举香礼拜的陆常安面前,极通人性的接了香,叼着爬上了页桌,插进了香炉里。

    陆常安捏着那份东阳郡条例,估摸自己应该是没事了。

    事实上呢?那几位收了香,也遵守条例,自然也就是不打算为难陆常安了。

    只不过,实际原因多少有些出入:“这小子…像是个守庙人啊。”鼠侍官看得出他的底细。用同属一脉所以共同掌握的鼠语交流着。

    白面鼠侍官说道:“管他呢,你就是造庙人也没用,大老爹又不看这个。”

    花面鼠侍官:“就是,这小子瘦的挤不出十两油,身上……怨咒下边好像是有功德?我说哪来的味儿呀。”

    “叫上边那个给他领走,快着点!这味也太大了!”鼠待官们对食物的评判标准颇为独特。

    陆常安听不懂,只听一阵老鼠叫声,然后莫名感觉,自己像是被嫌弃了。

    但随后,就听得门轴响动,门扇大开,他肋下被人支起,丢了出去。

    那,李志呢?本来是听得庙门开,欣喜若狂。却又发现身边一阵风吹过,紧闭双眼去摸那庙门,已经关得严实。

    此时,庙里头只剩那四个侍官与他。

    只听得,又是鼠叫一阵:“这个倒是好东西,好像是当初被标记的那个。”

    “那时候就知道是好苗子,下边鼠崽当时说是……叫徒弟扮邪祟唬人收钱,这些年不干那套,又上街碰瓷,还拐了人要来这儿搞人肉血祭,小烂人一个,勉强给个丙上等。”

    “呵呵,不说了,老爹!开饭哪!”

    那李志,与陆常安说的事,都是真假参半。

    弹墨斗泼狗血给人驱邪不假,只是妖祟是他那些徒弟扮的。

    给人开药治风寒也不假,只是他会与药行联手,多开些无用补药坑钱,收抽成罢了。

    现在那碰瓷的手段,倒是小恶了。

    李志见庙门紧闭,脊背发凉,又听周围鼠叫一阵,手碰到了些毛茸茸的东西,下意识拍开之后睁眼,就见那四个鼠侍官微笑的看着他,身后的灰社仙像已经轰然崩解,化成了无数老鼠。

    “咳!!”咳后,李志多年噩梦成真,嘴里咳出只老鼠,低头一看,才发现肚子已经被掏空了,只是这庙里那幽绿的蜡烛,有蒙蔽迷障的效果,所以没看到之前,没什么痛觉。

    没多久,庙外那些个提前守着的老鼠,见庙门大开,一阵血气传出,却是一点骨肉没剩。

    这顿饭,大老爹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