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稳定的传统
大人物们全都集中到了中间这艘单桅帆船上，空谷神女，盘泥以及叶志成。
神殿侍卫们乘坐最前面那艘在前开路，最后一艘则是行李物资，以及一些带给洛京权贵的“土特产”。叶志成向空谷神女提出由他乘坐第一艘船带队，但神女微笑着拒绝了他。
“志成不必担心，那艘船上有神殿侍卫长青渊坐镇。他是你的同门师兄，你对他的能力不放心吗？”神女说。
“晚辈不是怀疑青渊师兄的能力，只是……好吧，一切听从师叔安排。”
“志成，我和你师父都老了，蛊教的未来还得靠你们年轻人。”空谷神女说，“你和盘泥应该多熟悉熟悉，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们要和衷共济。”
直到进了船内，盘泥才明白叶志成为何为难，他是觉得舱室拥挤，一路上多有不便，却又不好直说。
而师父，则在为他们未来的同盟创造机会。蛊教三部分历来的传统，就是蛊神宫和女神宫结成隐形同盟，制衡神秀谷。
毕竟，神秀谷掌握着黑令的绝大部分武装力量，非得如此才能维持三部分之间微妙的平衡。
说来也怪，似乎历代大祭司和神女都相处融洽，数千年来无数代大祭司与神女都没打破过这个传统。
想到这，盘泥疑惑起来，这不可能是巧合，其中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奥秘。师父说不定知道，但她如果这样去问师父，似乎有八卦她和大祭司暧昧关系的嫌疑。
盘泥可猜不着师父对此会怎样反应，也许只是板起脸来斥责她几句，但也有可能是恼羞成怒，进而大发雷霆。她可不愿去冒这个险，对了，何不去问问他呢？
盘泥在甲板上找了几圈，没有叶志成的身影。便下到船舱，果然在第一间舱室里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叶志成。
舱室很小，人在其中不得不低着头。舱室正中摆着一张矮桌，占去了这个小小空间的大部分，上面放着几本书，矮桌上方挂着一盏油灯。叶志成倚靠在墙角的简易木板床上。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已经翻过一小半的书，盘泥看到背面羊皮纸上写着——芳兰战记，作者署名十兄。奇怪的书名，奇怪的作者名，盘泥在心里嘀咕。
她打量舱室的这会儿，叶志成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显示他似乎处于某种白日梦状态，像只犯迷糊的小狗，盘泥想，一定是读书多了把脑子读坏了。
“师兄，现在天色尚早，何不去甲板上吹吹河风，总好过在这小角落里躺……着好。”她率先开口驱走了沉默，她本来准备说躺尸的。
“啊？哦，我在这里看书。”叶志成干巴巴地回道。将手中的书朝盘泥摆了摆。
我当然知道你在看书，我又不是瞎子。“《芳兰战记》？十兄？好奇怪的名字。”
“十兄是个笔名，他的本名你应该听说过——周尚文，他是黑令历史上有名的学者，是少数毕业于大陆第一学府无极院的黑令籍博士。”叶志成说。
“他还曾以七星坡长老的身份访问过洛京和永冬城，这本书就是他访问永冬城后所著。书里详细叙述了永冬王国的立国之战——芳兰战争，包括它的前因后果和历史意义。虽然不是官方史书，却……”
“我们去甲板上走走吧，盘泥有些事情想向师兄请教。”盘泥微笑着打断他，这家伙一说起书来就没完没了。
她又不关心什么芳兰芬兰战争，只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叶志成嘴巴微张，被自己还没说出口的话噎得够呛。他露出个无奈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请教谈不上，师妹有什么想要了解的，我必定知无不言。”
盘泥在前，叶志成跟在她身后，爬上舱室通往甲板的挂梯，周围一下子变得亮敞，让她不得不用手臂稍稍遮挡。他们来到船楼的二层，在护栏上凭栏而立，望着甲板上为航行而忙碌的水手们。
船长是个强壮的老人，满头银灰色短发，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衣服，腰上插着一把装饰精美的短剑。一看就是上等货，和他身上其他东西形成鲜明对比。
“花泥鳅，少在那里吹牛皮了，老子可知道你丫还是个老处男，你他妈也好意思说女人如何如何。赶紧去给老子把风帆检查一遍，看还能不能用。”船长朝一个满脸长痘的青年大声吩咐道。
“老五，现在风向正好，一会花泥鳅检查完风帆，能用就升起来，让桨手们省把力气。”
随着船长的大声吆喝，甲板上的人们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盘泥曾经在码头混过不少时间，却是第一次在船上近距离体会这一幕，倒也新鲜。
“志成师兄，大祭司亲自来码头为师父饯行，计通师叔却什么表示也没有。他人眼下好像还在七星坡吧？”盘泥不动声色地说，“而且，为什么不是孙乾川师兄，而是师兄你和我们一起去洛京呢？”
她眼角余光瞥到叶志成茫然地看了自己一眼，面露思索之色，“师妹真的不知道？”沉吟良久后他说，“蛊神宫和女神宫素来就亲近，这是一种传统。”
“拉帮结派的传统？”盘泥问。
叶志成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柔和笑容，“师妹这样说也未尝不可，神秀谷掌握着七星兵团，蛊神宫和女神宫地理位置上隔得近，又面临着同样的压力，日常办公也有很多需要同心协力的地方。天长日久，这个奇妙的三角关系也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并成为了一种传统。”
“就我所知，人类是这世界上最善变的物种，如果我所知不差，这个‘传统’历经数千年，却从没出过哪怕一次意外，出奇地稳定。”盘泥看着叶志成，“师兄不觉得这有违常理吗？”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叶志成眼神的变化，他由起初的满不在乎变成了惊讶，然后是某种复杂的、她暂时还无法理解的眼神。
“你想知道为什么？”
“还望师兄不吝赐教。”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呢？”叶志成又问。
这话倒把她问住了，总不能说直觉告诉我你知道吧。“师兄博览群书，又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呢。”她不得不恭维道。
“比如关于你。”叶志成说。
关于我？关于我什么？你为何对我感兴趣？你不是只对书有兴趣吗？盘泥想。
“在神殿中，空谷师叔说你是战争遗孤。在进入女神宫之前，你是怎样活下来的？一个五岁的女孩。”叶志成像是要看透她一样盯着她，“是如何在这残酷的世界存活下来，并且最终进入女神宫，成为首席弟子的？”
“那么，同样身为首席弟子的师兄，想必是某个世家贵族之后咯？”盘泥毫不退让地和叶志成对视。
许久之后，最终叶志成目光闪动几下，扭开了头，盘泥心里顿时有一种胜利的快感。
“你说得对，这确实有违常理，而且正如你怀疑的，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叶志成伸出手掌，接住了几只大小花纹皆不相同的蜜蜂。
蜜蜂们在他掌间梳理翅膀，随后爬进了他宽大的衣袖。盘泥有时候真怀疑他衣服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巨大的蜂巢，不过从外面又看不出任何异样。
见他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盘泥又说：“如师兄能帮盘泥解答这个疑惑，兴许会知道五岁女孩是如何独自在七星坡生存的。”
就在此时，随着船长一声大喊：“起航！”
船动了起来，朝盘龙河河中央缓缓驶去。码头渐渐远去，随着距离的拉远，七星坡的全貌也得以展现在她的眼前。
无数房屋组成的小黑块像件黑色片甲上的一块块甲片，女神安静地躺在山顶之上，蛊神则坐在七星坡旁边，满脸爱意地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蛊神手中的宇宙权杖在阳光下泛着苍白的光，权杖上唯独第三环没有珠子，显得那么孤独，不和谐。
盘泥能看到神殿一小部分的圆形穹顶，像露出山头的一小朵白云。
她忽然有一种要把权杖和宝珠合二为一的冲动。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她知道那个传闻，如果蛊教三大神器合一，将会有大灾难发生。
奇怪的是，最初，它们不就是一体的吗？她想。
神殿侍卫们乘坐最前面那艘在前开路，最后一艘则是行李物资，以及一些带给洛京权贵的“土特产”。叶志成向空谷神女提出由他乘坐第一艘船带队，但神女微笑着拒绝了他。
“志成不必担心，那艘船上有神殿侍卫长青渊坐镇。他是你的同门师兄，你对他的能力不放心吗？”神女说。
“晚辈不是怀疑青渊师兄的能力，只是……好吧，一切听从师叔安排。”
“志成，我和你师父都老了，蛊教的未来还得靠你们年轻人。”空谷神女说，“你和盘泥应该多熟悉熟悉，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们要和衷共济。”
直到进了船内，盘泥才明白叶志成为何为难，他是觉得舱室拥挤，一路上多有不便，却又不好直说。
而师父，则在为他们未来的同盟创造机会。蛊教三部分历来的传统，就是蛊神宫和女神宫结成隐形同盟，制衡神秀谷。
毕竟，神秀谷掌握着黑令的绝大部分武装力量，非得如此才能维持三部分之间微妙的平衡。
说来也怪，似乎历代大祭司和神女都相处融洽，数千年来无数代大祭司与神女都没打破过这个传统。
想到这，盘泥疑惑起来，这不可能是巧合，其中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奥秘。师父说不定知道，但她如果这样去问师父，似乎有八卦她和大祭司暧昧关系的嫌疑。
盘泥可猜不着师父对此会怎样反应，也许只是板起脸来斥责她几句，但也有可能是恼羞成怒，进而大发雷霆。她可不愿去冒这个险，对了，何不去问问他呢？
盘泥在甲板上找了几圈，没有叶志成的身影。便下到船舱，果然在第一间舱室里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叶志成。
舱室很小，人在其中不得不低着头。舱室正中摆着一张矮桌，占去了这个小小空间的大部分，上面放着几本书，矮桌上方挂着一盏油灯。叶志成倚靠在墙角的简易木板床上。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已经翻过一小半的书，盘泥看到背面羊皮纸上写着——芳兰战记，作者署名十兄。奇怪的书名，奇怪的作者名，盘泥在心里嘀咕。
她打量舱室的这会儿，叶志成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显示他似乎处于某种白日梦状态，像只犯迷糊的小狗，盘泥想，一定是读书多了把脑子读坏了。
“师兄，现在天色尚早，何不去甲板上吹吹河风，总好过在这小角落里躺……着好。”她率先开口驱走了沉默，她本来准备说躺尸的。
“啊？哦，我在这里看书。”叶志成干巴巴地回道。将手中的书朝盘泥摆了摆。
我当然知道你在看书，我又不是瞎子。“《芳兰战记》？十兄？好奇怪的名字。”
“十兄是个笔名，他的本名你应该听说过——周尚文，他是黑令历史上有名的学者，是少数毕业于大陆第一学府无极院的黑令籍博士。”叶志成说。
“他还曾以七星坡长老的身份访问过洛京和永冬城，这本书就是他访问永冬城后所著。书里详细叙述了永冬王国的立国之战——芳兰战争，包括它的前因后果和历史意义。虽然不是官方史书，却……”
“我们去甲板上走走吧，盘泥有些事情想向师兄请教。”盘泥微笑着打断他，这家伙一说起书来就没完没了。
她又不关心什么芳兰芬兰战争，只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叶志成嘴巴微张，被自己还没说出口的话噎得够呛。他露出个无奈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请教谈不上，师妹有什么想要了解的，我必定知无不言。”
盘泥在前，叶志成跟在她身后，爬上舱室通往甲板的挂梯，周围一下子变得亮敞，让她不得不用手臂稍稍遮挡。他们来到船楼的二层，在护栏上凭栏而立，望着甲板上为航行而忙碌的水手们。
船长是个强壮的老人，满头银灰色短发，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衣服，腰上插着一把装饰精美的短剑。一看就是上等货，和他身上其他东西形成鲜明对比。
“花泥鳅，少在那里吹牛皮了，老子可知道你丫还是个老处男，你他妈也好意思说女人如何如何。赶紧去给老子把风帆检查一遍，看还能不能用。”船长朝一个满脸长痘的青年大声吩咐道。
“老五，现在风向正好，一会花泥鳅检查完风帆，能用就升起来，让桨手们省把力气。”
随着船长的大声吆喝，甲板上的人们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盘泥曾经在码头混过不少时间，却是第一次在船上近距离体会这一幕，倒也新鲜。
“志成师兄，大祭司亲自来码头为师父饯行，计通师叔却什么表示也没有。他人眼下好像还在七星坡吧？”盘泥不动声色地说，“而且，为什么不是孙乾川师兄，而是师兄你和我们一起去洛京呢？”
她眼角余光瞥到叶志成茫然地看了自己一眼，面露思索之色，“师妹真的不知道？”沉吟良久后他说，“蛊神宫和女神宫素来就亲近，这是一种传统。”
“拉帮结派的传统？”盘泥问。
叶志成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柔和笑容，“师妹这样说也未尝不可，神秀谷掌握着七星兵团，蛊神宫和女神宫地理位置上隔得近，又面临着同样的压力，日常办公也有很多需要同心协力的地方。天长日久，这个奇妙的三角关系也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并成为了一种传统。”
“就我所知，人类是这世界上最善变的物种，如果我所知不差，这个‘传统’历经数千年，却从没出过哪怕一次意外，出奇地稳定。”盘泥看着叶志成，“师兄不觉得这有违常理吗？”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叶志成眼神的变化，他由起初的满不在乎变成了惊讶，然后是某种复杂的、她暂时还无法理解的眼神。
“你想知道为什么？”
“还望师兄不吝赐教。”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呢？”叶志成又问。
这话倒把她问住了，总不能说直觉告诉我你知道吧。“师兄博览群书，又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呢。”她不得不恭维道。
“比如关于你。”叶志成说。
关于我？关于我什么？你为何对我感兴趣？你不是只对书有兴趣吗？盘泥想。
“在神殿中，空谷师叔说你是战争遗孤。在进入女神宫之前，你是怎样活下来的？一个五岁的女孩。”叶志成像是要看透她一样盯着她，“是如何在这残酷的世界存活下来，并且最终进入女神宫，成为首席弟子的？”
“那么，同样身为首席弟子的师兄，想必是某个世家贵族之后咯？”盘泥毫不退让地和叶志成对视。
许久之后，最终叶志成目光闪动几下，扭开了头，盘泥心里顿时有一种胜利的快感。
“你说得对，这确实有违常理，而且正如你怀疑的，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叶志成伸出手掌，接住了几只大小花纹皆不相同的蜜蜂。
蜜蜂们在他掌间梳理翅膀，随后爬进了他宽大的衣袖。盘泥有时候真怀疑他衣服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巨大的蜂巢，不过从外面又看不出任何异样。
见他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盘泥又说：“如师兄能帮盘泥解答这个疑惑，兴许会知道五岁女孩是如何独自在七星坡生存的。”
就在此时，随着船长一声大喊：“起航！”
船动了起来，朝盘龙河河中央缓缓驶去。码头渐渐远去，随着距离的拉远，七星坡的全貌也得以展现在她的眼前。
无数房屋组成的小黑块像件黑色片甲上的一块块甲片，女神安静地躺在山顶之上，蛊神则坐在七星坡旁边，满脸爱意地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蛊神手中的宇宙权杖在阳光下泛着苍白的光，权杖上唯独第三环没有珠子，显得那么孤独，不和谐。
盘泥能看到神殿一小部分的圆形穹顶，像露出山头的一小朵白云。
她忽然有一种要把权杖和宝珠合二为一的冲动。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她知道那个传闻，如果蛊教三大神器合一，将会有大灾难发生。
奇怪的是，最初，它们不就是一体的吗？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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