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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七:夜宴会

    虽说荀懿看得开,苏瑞却很有些不爽,原是在她的地头上,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变化,她竟什么都不知道,倒连累荀懿等白白地被人偷窥一次,好像自家受了欺侮一般。

    于是辞别那天,她借着要替荀懿送东西的名头,去问了静观师太:“师太怎的不告诉我,这地方已经是程君溪的产业了?”

    静观道声“阿弥陀佛”,才道:“我也忘了小瑞久不在歙县,不知道这程大官人的本事,他这四五年来,借了兵祸停止的机会,大肆扩张他的生意,一边做了不少的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过是一处而已。哎,乐善好施,敬畏神佛,本是好事,我哪里想到这些枝杈?”

    苏瑞听了,也不好说些什么,她隐隐觉得这程君溪的扩张已经有些过分,但想着他要支撑这淮上的几支义军,似乎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只道:“那师太觉得,此人如何呢?”

    静观想了一想,也说不出什么来,只道:“原是在生意场上有名的人物,偶尔才到这里来散散心,我也看不出什么的。”

    苏瑞叹气,她也已经预料到这程君溪必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了,隐隐想着他和荀懿碰上,又觉得很是有趣,两个深藏不露的到一块儿,只怕有好戏看。

    当夜恰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天气,那程君溪是当地的大户,自然是派了仆役马车来接,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依旧是轻装简行地去了。

    那院落原是个三进的大宅院,宅子古朴里透着精致,最难得的还是依山而建,后院里掘了一方清池,种了松竹梅,恰逢了时节,梅花一阵阵地飘香,胡铨不禁开口问了一句:“阿衡看看,是这梅花香,还是你身上佩的那香?”

    谢衡到底少年名士,又是个难得的风雅人,自然道:“自是天然去雕饰的好,但只这梅花香,也得了些神韵了。”

    苏瑞笑道:“阿衡可真是个好徒弟!”她知道谢衡不愿意说荀懿的不好,便是比较起来,也不轻易松口的。

    谢衡刚要说什么反驳她,却见荀懿道:“我觉得也是。”这可真是真真切切的夸奖了,谢衡也终于哭笑不得一回,叫了一声:“君上。”

    几人便都笑起来,那程君溪早已经换了身庄重的墨绿色长衫,也做出儒士模样来,只对他们道礼:“几位光临贱地,真是蓬荜生辉。”一边说着,就一边把他们往宴饮的地方带。

    那是个极为精致的八角亭,三面都垂下厚重的帘幕来,只一面对着池水花树,因了不是风向,亭内点了炉火,分外暖和,隔了水池的是个大戏台,一班乐姬已经坐在上头,只待主人开口下令。

    桌子上已摆了些冷菜果子,众人入了宴席,那悠扬的乐声便慢慢而起,在这精致的乐声之中,程君溪亲自捧了酒壶,给荀懿杯上添了第一杯酒:“君上远道而来,在下聊表心意。”

    荀懿却不受:“胡大人在此,程大官人当先敬胡大人才是。”

    胡铨一笑:“不必不必,君上远道是客,我也一直不曾略尽地主之谊,倒是程大官人替我做了。”

    程君溪惶恐地向胡铨谢礼:“着实是小生唐突,见着佳人,忘了大人,若大人不弃,小生愿意自罚三杯,再给大人敬酒。”

    胡铨觉得他话中有意,略瞥了瞥苏瑞,做了个暗示。苏瑞心领神会,开口笑道:“这赔酒只怕不用,只是有一条,怎么不见嫂夫人出来呢?”

    她这话就是试探,试探这程君溪到底对他们是个什么态度,若是诚心结交,那让家眷出来自然是应当的礼数,若是另有所谋,便能见得他推脱了。

    程君溪笑道:“小生的夫人逝世一年有余,生前之时,我们倒也琴瑟和鸣,故而我一直没有续弦,家里是个侍妾主事,哪里能让她来拜见几位?”

    苏瑞“嗯”了一声,她并不知道程夫人去世的事情,但这样也等于程君溪绕过了她的问题,她起身道了个礼:“我久在外乡漂泊,不知这些事情,还请程大官人见谅。”

    程君溪满脸笑意:“苏女侠何必如此,我倒与黄山派常来常往,一直敬重掌门的仁义的。”说罢,便要罚那三杯,他喝了三杯,还是给胡铨倒了一杯:“还望大人不要介怀小生一时忘情。”

    胡铨笑道:“我原是个闲散人,朝廷贬谪了的罪官,本就不该当得起这头杯酒的。只是荀君上谦让罢了。”

    因了安西都护府在宋太祖时,按前唐的旧例一一封下,所以身为都护府长史的荀懿应当是正五品上,在这小小歙县之中,已经算得是高官,更别说还是个封疆大吏。所以胡铨对程君溪先荀懿而后他的行为也没什么意见:

    这里头却又有个缘故,徽州人行商,素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只有两件,是愿意铺张浪费也要达成的:一是“乌纱帽”,商人本就处四民之下,本就有种种,都是官场可盘剥的,故而徽商喜欢与多方官员结交,道是个“背靠大树好乘凉”。

    二是“红绣鞋”,德才貌三者兼备的女子,他们也是不计成本地要得到的,说是得一贤女子,可永保家事平安。

    胡铨是对民情了解的人,自是知道程君溪有些花花肠子的,但这商人逐利,本是天性,他也不会去怪。程君溪再劝个一两句,他就满饮了那一杯酒,一喝就喝出这是葡萄酒,只叹这程君溪是花了功夫了。

    他喝了酒,荀懿也起身受了程君溪的酒,程君溪便笑道:“我敬君上,君上何必起身呢。”荀懿道:“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如此推脱一番,到底还是站着把这酒喝了,程君溪便问她:“君上从安西来,觉得这酒如何?”

    荀懿道:“我在安西不太喝酒的,只闻着这酒香,只怕是程大官人花了心思了。”

    程君溪便笑道:“那就拜托君上给我个面子如何?这程大官人来,程大官人去,生生叫得我心生惶恐。我商贾人,君上只管直呼其名,叫一声君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