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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等柳云醒来已是夜半时分,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柳云揉了揉眼睛,看着柳阳正在收拾东西,帐篷内的物件都已收拾的差不多了。

    柳阳转过头来,看到醒来的柳云,笑道:“看你睡得正香,就没打扰你。”

    “怎么收拾东西了?”

    “那位前辈的吩咐,说是要我们尽快离开,他有一些预感,追兵就快要到了。”柳阳沉默片刻,开口道。

    “嗯。”柳云没有多说什么,起床穿好衣服,走到帐篷外,正看到那老者靠在树上平静的看着收拾物资的人群。

    看到柳云出来,他招了招手,柳云也赶忙跑过去,问道:“前辈,情况很紧急吗?”

    老者叹了口气,解释道:“如我所料,它们并不想太招摇,而是打算悄无声息的解决我们这些出逃的人。”

    “究竟为何?让我们错估他们的实力?”柳云实在是想不明白,全面封锁消息这种事,即便是人类战争中也是很难做到的,出逃的人去往四面八方,想要在分散实力的情况下赶尽杀绝,那魔兽此次出动的兵力恐怕远超想象了。但一个落云城,值得吗?

    “大概后续会有什么大动作吧,不过老家伙是看不到了,咳咳……”老者咳了两声,转向柳云,轻轻的问道:“这次你帮了老家伙这么大的忙,真该好好谢谢你啊。”

    “帮忙不敢说,只是这等大势面前,我们总得团结起来不是吗。”柳云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生了个好家庭,身边又有像柳阳这般宠溺他的人罢了。

    “是啊,若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想,魔兽又有何惧哉。”

    “天性如此罢了,老前辈也不要太较真,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相信,帝国甚至是邻国都会抛弃之间的嫌隙,一同抵御外敌的。”

    “希望如此吧。”老者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恐怕老夫是看不到那光景了。小子,准备出发吧。”

    柳云应声起身,朝着老者拜了一拜,说道:“那时,我会替老前辈看上一看的。”

    灿烂的笑容自那满是皱纹的脸上裂开,郑重的说道:“若是如此,那老夫便又要欠你一个人情了。”

    “我也不是那般计较之人,这事,可以算作送你的,就当是作为我们今日相见的礼物。”柳云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是萍水相逢,错有错着,至少两人也算是敞开心扉了不是吗。

    “公子,该走了。”柳阳来到柳云身边,轻声道。那老者也摆了摆手:“赶紧走吧,别忘了你说的。”

    柳云点点头,却不再看那老者一眼,转身朝着那准备妥当的马匹而去,柳阳朝着老者行了一礼,便跟着一起走去。

    “小兄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柳云翻身上马,朝后摆了摆手,大声道:“柳云!”说完便一拍马屁股,纵马而去。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老者挪了挪身子,似乎是想让自己靠的舒服一些:“柳云,云从龙,风从虎,王兄,他和你,可真像啊。”

    ……

    战虎手下的佣兵团,将那些孩子抱在怀里,虽然马上颠簸,但却不见丝毫醒转的迹象。

    似乎是感应到柳云的目光,战虎解释道:“应该是那位前辈的手段,估计是怕这些孩子又哭又闹的不愿意离开吧。”

    柳云点了点头,感慨道:“按照那前辈所说,他们只是从落云城出逃的其中一股,便已遭受了两次阻截,这眼下还有第三次,我们这些日子要尽快赶路了,争取早日将消息带回主城方面,好有所准备。”

    战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柳云面露诧异,一路上战虎并未对太多的事发表看法,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了。

    “我觉得战虎老大说的不错,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柳阳这时也提了一句,倒是弄的柳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你俩搁这打哑迷呢。

    柳阳看着皱起眉头的柳云,忙解释道:“战虎老大的意思,是那老…老前辈的状态,完全可以找个人类城市庇佑。”

    “可是不还是有山儿这些孩子们吗?”柳云自然是能理解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就算是自己这个外行来看,那老者残余的实力用来自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是的,有这些孩子们。”丝毫不在意柳云也还只是个少年,却说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柳阳默默的看向了马背上的山儿。

    “可我若是说,那老者有实力能带着这些孩子一同离开呢?”战虎接着说道,他原先也是如同柳云一样,觉得老者是被这群孩子所牵绊。但昨日他展现出一部分压力后,感受着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力,让战虎不得不重新考量老者的真实实力。

    “那为何,不带着他们离开呢?”

    “大概是,担心祸水东移吧。”战虎的声音并不大,但听在柳云的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魔兽的来势当真如此凶猛吗?

    柳云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问道:“那些追击的魔兽,在杀掉那前辈之后,会怎么样?”

    “若那前辈所言不虚,大概会离开吧,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它们并没有大举进攻的趋势。”

    死局,不论是怎样都难逃一死的死局,山儿等人自是不配作为这场局里的变数。如此来看,此般封锁消息只是明面上的做法,威慑人类势力才是他们更想要的结果。

    “可是,它们真的会有如此深远的考量吗?”柳云苦笑,他心底里不愿相信魔兽能有这般深沉的心思,若是像人类一样,有善于谋略者,再加上其压倒性的力量,则加玛帝国矣。

    “公子恐怕也未曾听说过,能悄无声息的拿下一座人类城市,而消息还几乎不泄露的吧。”

    “柳云。”战虎的声音响起,他是第一次直呼其名,让柳云有些诧异,也随即调整了情绪,等待着他的下文。

    “乱世将起,这是帝国甚至是大陆的浩劫,恐怕之后的数年里,各方隐藏势力皆会浮出水面,柳家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壮大到能顶得住各界压力的程度……”

    战虎的话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到那时候,所谓的炮灰,便是这些小家族了。

    跟在后面的黑狼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战虎,嘴角一翘,老大这是准备押宝了啊。

    朝阳初升,东方天际泛红,近一个时辰的赶路,虽说山路崎岖,但也至少有着百里的路程了。

    即便如此,仍是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空气的紊乱,四周的林子里鸟儿飞起,迟迟不敢落于枝头。

    “果然如战虎大哥所说,那前辈的余力竟也如此强悍。”柳云驻马观望,而后下马朝着那方向拜了一拜。按照战虎老大所分析,虽然生死已成定局,但他至死不入城便也受的起柳云一拜。

    柳云忽有感应,转过身来发现赤狐怀里的山儿不知何时醒来,呆呆地看着西南方向斗气肆虐的山林,不哭不闹,安静异常。

    沉默片刻,柳云开口了:“以后,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嗯。”山儿不再像昨日那般开朗,虽然对柳云的话语有所回应,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到,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他想起昨日楚爷爷对他所说,跳下马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黝黑的纳戒,递给柳云,说道:“这是楚爷爷许你的报酬。”

    柳云却不伸手去接,他摇了摇头,说道:“且不说如今还不算脱离险境,前辈所说的造化,也绝不会是这些身外之物。”

    在山儿疑惑的眼光中,柳云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轻声道:“走吧,我们要回家了。”

    “山儿,你本名叫什么?”柳云坐在马背上,转头问道。

    “王千山。”声音从柳云背后传来,山儿的身影整个被柳云遮住,再加上柳云身着披风不出声,还真发觉不了后面还坐着一个人。

    “姓王?那王鹤竹是你什么人?”战虎在听到山儿的名字之后,身躯明显一震,姓王,落云城,莫不是……

    “正是家父。”山儿侧着脑袋望着战虎,似乎想从记忆里翻找战虎的身影。

    “若是这样,那老前辈?”战虎的声调突然高了一些,似乎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是追风叟?”

    山儿点了点头,说道:“以前好像是这么个称呼。”

    “战虎老大,你去过落云城?”柳云对于战虎的经历并没什么了解,只是知道他以前跟柳风有过一面之缘。现如今又说起山儿的父亲,莫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战虎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去过落云城。只是早些年间,王鹤竹却是来红山镇。

    战虎自然知道这些奇闻异事对柳云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便缓缓开口道:“红山镇处于魔兽森林边缘,每隔几年便有魔兽骚动,其原因大概是有魔兽进阶成了高阶的魔兽,要扩张领地,便会将领地周围的低阶魔兽赶走。”

    柳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听起来跟兽潮的原理差不多。

    “而领地被夺的魔兽,要么去抢夺别的魔兽的领地,要么就只能打附近人类城镇的主意了。”

    “所以,便是那时候,与王鹤竹前辈有过接触?”

    战虎点点头:“说是接触算不上,只是受其恩惠罢了。”

    “那追风叟又是怎么回事呢?”柳云显然对于那位老前辈的事更加感兴趣。

    “落云城两大巅峰斗王,追风逐月,其中之一便是那追风叟,楚澜。”战虎眼光飘向来时的方向,感叹道:“造化弄人啊,堂堂巅峰斗王,硬撼初阶斗皇不落下风的存在,竟也落得这般田地。”

    山儿在一旁皱了皱眉,似乎很不乐意战虎这般说他的楚爷爷。

    柳云心中则是惊起滔天骇浪,斗王与斗皇的差距,他虽然并未亲眼见过,但却是实打实的越阶对战,竟能不落下风,属实强悍。

    “只是这追风叟早些年间名声并不好,杀人夺宝,坑蒙拐骗是无所不作。后来被人请来斗皇强者,险些将他击杀。”

    那慈眉善目的老头?这么坏的吗?柳云有些难以置信,满脸笑意的老者的身影,似乎还萦绕在柳云心头,这巨大的反差,一时之间令柳云有些难以接受。

    “追风叟,逐月郎,二人被称作落云城一代斗皇之下近乎无敌,一是其身法诡异,二是后招无穷,饶是斗皇强者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其对战。不过那被请来的斗皇却是实打实的强中手,追风叟眼看不敌,便开启了长达数天的逃亡,期间还扬言若是此次不死,便要将那斗皇的家族搅个天翻地覆。”

    柳云在一旁听得不禁有些汗颜,这老头年轻时还真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啊。山儿则也有些尴尬,楚爷爷的这些事迹,他也听说过,而去要比战虎所讲的详细许多,毕竟是当事人口述嘛。

    “那后来呢?”像是听故事一般,柳云对后面的剧情有些好奇,听起来曾经无恶不作的追风叟,又如何变得那般温和良善。

    “后来是王鹤竹救下了楚澜,接下那斗皇强者三招,再让楚澜在当场立下君子之约,平息了其怒气。”在讲这段的时候,战虎的语调显然有些不对了,大概他也认为那楚澜不会这般听话吧。

    “我父亲与楚爷爷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据我楚爷爷所说,父亲那次受了三招,身体也是留下了隐患,这也导致后面修炼上面出了问题。”山儿接过了战虎的话,将柳云心中的疑问补齐,不过这其中的经历是怎样,便不得而知了。

    “你父亲?没有出城?”柳云心中对人有了些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山儿摇了摇头,他父亲老来得子,对他极为宠溺,也不强迫他修炼,他说他希望自己的儿子选择自己的道路,代他看看这斗气大陆的万水千山。

    “他啊,在魔兽攻城的那天,他说,落云城已经是他的家了,城内百姓尊称他一声城主,他便要担这一份责任。”山儿平静的诉说着那日的情景,虽然眼中有泪花闪烁,但却始终昂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作为他的儿子,该是比许多人都坚强才对。

    ………

    五天之后,就在柳云等人即将到达南华城之际,从洪泽程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落云城沦陷,城主王鹤竹身死,追云叟带着王家的后人逃离,但却在洪泽城远处的森林里发现其尸身。

    消息是一名高阶斗王带到洪泽城的,在他入城的第二天,洪泽城便遭受了大批魔兽的围攻,几乎将洪泽城屠戮殆尽。至此,洪泽城,名存实亡。

    在得知消息后,各大宗门和家族重金悬赏要追杀这位将魔兽引入洪泽城的那名斗王强者,就在悬赏刚放出去,那名斗王身死的消息也跟着传来。

    那名斗王在入城之后,感应到魔兽来袭,便又起身向着内陆的南华城逃去。身犯如此大错而不自知,还想着将祸水东引至内陆。落云城斗王,逐月郎江寒,出手将其击杀于洪泽城外郊。而后独身前往魔兽森林方向,远离内陆。

    各大宗门与家族在得知落云城的消息后,也是相继派出数名斗皇前往边境,云岚宗和炎盟更是出动了斗宗强者,希望能将这次异变压制在落云城区域,不再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