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英雄楼
木台上，主持人目光微凝，手持风水罗盘，口中介绍不断，眼睛却随着古易动作而转动。
在殷老诧异之中，古易来到楼梯旁。
“来人止步！”身着短衫，腰挎长刀，黑袍笼罩，拍卖场侍卫横步拦住古易。
“我要上楼。”
侍卫手掌按刀，抽出一寸，寒光顿显，他声音沙哑，“非贵宾不得上楼！”
面具下，古易嘴角勾起，“我就是贵宾！”
侍卫抬头，一双眼眸冰冷幽深，他死死盯住古易，似乎在等待古易拿出相关凭证。
古易眼中绿光四散，侍卫神情呆滞，转而又恢复正常，侧步横移，让开楼梯。
来到二楼走廊，入目是一座四折屏风，遮挡住部分走廊对包厢的窥视。
走廊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些岗哨并非来自拍卖场，而是来自包厢之中贵宾。
包厢不大，两个官帽椅，一左一右，一个茶几，上面有四个果盘，两杯茶水。
一道道目光投注在古易面具之上，似乎想要将他看透。
迈步向前，目光搜寻，很快来到拍下《暗器要诀》的七号包厢。
自屏风旁边空隙进入包厢，古易拉开左边座椅，坐下，注视着拍下《暗器要诀》之人。
“呵呵，好胆！”那人微微侧头，斜瞥古易，声音轻吐，宛若游丝，语气玩味。
天下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怎么会出现两双完全相同的眼睛呢？
木台上主持人一愣，放下手中拍卖品风水罗盘，看向楼梯旁侍卫，“他不是贵宾？”
侍卫点头，“是！”
主持人眉头微皱，深深凝视侍卫一眼，抬头微笑道，“这位刚上楼的贵宾，请问你是几号包厢？”
古易侧头，目光从一张张面具之上扫过，念头忽然一滞，他发现每个包厢，左边椅子上都是空的！
所有人目光都变得震惊与玩味。
点天灯？古易脑海中莫名多出一个词，他手指敲动桌面，“我不可以坐在这里吗？”
哒哒马蹄声，在整个拍卖场一片寂静里，格外有规律。
主持人嘴角勾起，目光从拍下《暗器要诀》之人身上收回，“这个位置一般人还真坐不住，你确定要坐？”
“那我现在可以离开吗？”古易声音变得有些空远，“你们太久没看到有人坐在左侧了吧？”
古易瞳孔瞬间变成绿色，刹那间将整个黑色眼球浸染，而后一双眼睛都被一片绿光笼罩！
似乎有无形丝线从古易脑海中飘出，贯穿一个个脑袋，将所有人意识都与他联系在一起。
或许有人未曾看到他眼中绿光，却没有人听不到他轻扣桌面的马蹄声！
殷老看着古易敲动的手指，听着耳边逐渐缥缈的声音，心一点点往下沉，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主持人听到一阵马蹄声，再睁开眼睛，自己来到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原之上，而他自己正在策马奔腾。
拍下《暗器要诀》之人，意识一点点沉降，心中防备与仇恨都在一点点被淡忘，舒服的让人想要呻吟。
场中其他人似乎都变得迟钝，无人答话。
上百人的拍卖场，陡然间落针可闻。
如同无数柄重锤砸在古易脑袋上，脑海里一片轰鸣，额头上青色血管暴起，脸色涨红，豆大汗滴凝结。
红色灯笼，黑色阴影，变得模糊，古易视野在一点点拉远，直到俯视整个拍卖场，看透房屋与木台。
他脑海里清凉光团微微晃动，抵抗来自催眠与操魂的反噬。
借助兑卦符号藏身的清凉光团，同时催眠操魂上百人，这一次尝试，他成功了！
精神迅速消耗，疲惫自心底向外狂奔，爬上脸颊与身体每一寸。
古易盯着拍下《暗器要诀》之人，声音宛若在九天之外飘荡，“说出你的身份，摘下你的面具！”
对面之人声音迟滞，变成清脆自然的女声，“我是裘飘飘，青绝裘寿苍之女。”
她神情里有一抹挣扎，可双手仍旧不受控制般缓慢抬起，摘下无脸面具。
师兄古汉的面容露出，少了往日成熟沉稳，却多了一丝清秀与媚态。
天下间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古易微楞，念头转动，“你是昨夜地牢中的红袍人？”
“是。”
古易继续问道，“以你的能力杀掉我并不费力，为何还要雇佣英雄楼杀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杀你不是目的，我要一点点榨干你，让你在痛苦中死去，如同古虞一样，深陷绝望！”
这是多大的仇恨？古易心绪微乱，“据我所知，你父亲是军主厉千秋杀死的，和古虞有什么关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裘飘飘声音清脆，更显冰冷，“杀一个人，难道非要亲自动手吗？我父亲的死，古虞，英雄楼，厉千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这么说，五强五健方里的乌头是你下的？”
“是。”
“为什么？”
“想要杀古虞，只能先杀你！我要他时刻徘徊在至亲之人濒死的痛苦之中，呵呵……”
心态扭曲到何等地步，才会对一个先天不足的婴孩下手？那时她好像才十几岁？
“你怎么知道古虞曾经救过一位道人，还获得祝由术？”
“十七年前，我亲眼所见！”
古易汗透衣衫，声音也变得艰涩起来，“古汉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
“古汉……”裘飘飘脸上挣扎之色更浓，眼眸之中有点点猩红渗出。
古易感觉脑海里多出一柄利刃，疯狂搅动他的大脑。
血液充斥头脑，眼睛之中的幽绿光芒渐渐多出一抹猩红。
“你和古汉是双胞胎，若古虞和你父亲的死有关，他为何古虞还要救古汉？”
“古汉……”声音滞涩，裘飘飘身体缓缓后仰，面色挣扎扭曲，眼中猩红一片，赤瞳血眸！
她大口喘息着，抬手，手掌被黑色手套包裹，上面旋转着三枚腥臭丧魂钉。
随着裘飘飘挣脱出操魂状态，古易与其他人精神连接状态瞬间迸裂，一道道线条逐渐凝实。
木台，扶手，走廊，整个拍卖场，好像从虚空之中拉出，重新真实。
漂浮在体外的意识，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揉搓，视野消失，嗅觉听觉全部失去，意识瞬间模糊。
胸口微痛，兑卦符号从脑海清凉光团中飘出，黑光席卷而出。
叮叮叮，三声轻响，古易彻底清醒过来。
随着黑光退回兑卦符号，兑卦符号隐入清凉光团，困倦再次席卷而来。
或许是因为精神有所提升，微微困意还不能给古易造成太大困扰。
他看到三枚腥臭丧魂钉落在地上，胸口衣衫上多出三个小洞。
刹那间，裘飘飘出手，他中毒，又被黑光解毒，强大肌肉本能将刺入肌肤的丧魂钉挤出体外！
裘飘飘第一次发现，自己苦修的暗青子绝技，会无用武之地！
并非打不着，而是打中了却无法伤到对方。
蕴含暗劲变化，内有千钧之力的丧魂钉，连古易皮肤都无法穿透，上面剧毒无法生效！
好的毒药比好的补药更贵，裘飘飘怎么可能随时随地用上那种毒死操魂手丁冬全的剧毒呢？
古易起身，裘飘飘身形一晃，朝一楼大厅扑下，“这就是你们拍卖场的规矩？”
主持人微微一愣，看向撞碎护栏扶手，冲出二楼走廊的古易。
身在空中，裘飘飘骤然移形换位，躲过古易砸出的茶几，脚掌踏在木台上的木桌上。
不可能！身在半空，将一切尽收眼底，古易心头骇然，他竟然看不懂裘飘飘的动作！
那一刹，她好像在瞬间移动！
咔嚓声响，木桌粉碎，裘飘飘飞身飘出，接连踩踏别人肩膀，冲出门去。
“住手！”主持人怒喝一声，话音未落，他伸手在腰间一抹，抽出一柄细长软剑，抖手间它变得笔直！
无数剑花璀璨，松木茶几在空中被分成无数小块，四散散落。
脚掌踏在木台之上，主持人拔地而起，剑光凛冽，一剑如虹，直刺古易胸膛！
这就是陆推记忆里的跑堂的？
殷老面容苦涩，他虽然记不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可却知道，英雄楼再也待不下去了！
“跑啊……”
压着嗓子，殷老起身朝着大门跑去，边跑边喊，趁机制造混乱。
不跑不行！别人不知，他身为英雄楼杀手，岂会不知，这是黑市，是英雄楼的场子！
至少三个化劲宗师坐镇，沐闻当初也曾铩羽而归！
慢一步，外面阵法关闭，走不了，只能被人瓮中捉鳖！
狼奔豕突，鸡飞狗跳！整个拍卖场瞬间变得混乱。
能够修行的人毕竟是少数，黑市之中也不例外。
何况很多人要隐藏身份，自然不会彰显自己真正本事。
身在半空，无法闪躲，眼看细软长剑就要刺入古易胸膛，一道黑影劈出凌厉一刀！
主持人撤剑隔档，长剑在刀身上缠绕两圈，陡然绷直，刀身碎裂！
“你干什么？！”主持人怒喝间，古易已经落在木台之上，脚掌踏动，木台四分五裂，他则如利箭般窜出！
被主持人喝问的黑袍护卫并不言语，横身挡在主持人身前。
一幅幅记忆画面闪过，主持人咬牙切齿，“操魂术！”
眼前护卫，早已成了那操魂手的傀儡，怪不得会放他上楼，怪不得七号贵宾会突然一跃而下！
主持人面色冷冽，一剑挥出，在黑袍护卫闪躲之前，刺入他的咽喉。
“扰乱拍卖场，坐了左侧的椅子，你还想走？！”
主持人追出拍卖场，可哪里还能看到操魂手与殷老的身影？
殷老沿着青石路狂奔，古易在他身后若即若离。
“你疯了！真的疯了！”殷老气急败坏，“黑市之中不能动手！”
“看清她朝哪个方向去了吗？”古易闯出大门，追上殷老，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殷老身形晃动，却无法挣脱古易铁爪。
“你以为黑市只有一个出口吗？你可害惨我了，快放开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古易看着眨眼间没入黑暗之中的殷老，眉头轻皱，快步离开。
在没有证实楚三叔真正本事之前，他不敢把古燕的安全再交给古汉！
刚穿过知源坊坊门，两点寒星乍现，紧接着是呼啸之声。
经过多次强化，几乎能够暗夜视物，古易从容侧头躲过，看向前方不远处振武坊坊门。
石质坊门之上，一道红袍人影静静站立，几乎融入夜色之中，身高米八，戴厉鬼面具，黑色手套。
“裘飘飘……”古易斟酌着劝解道，“杀父之仇无法言语化解，可活命之恩呢？最痛苦的人只会是我师兄！”
“认贼作父，真相大白才会痛苦心碎。卧薪尝胆，水落石出只会酣畅淋漓！”
中性嗓音，难辨男女，带着一种嘲讽，一种释然。
“师兄！”古易下意识向前两步，微微摇头，“裘飘飘，就算古虞和你父亲的死有关系，人死道消……”
“只有一方彻底死亡，才能消！”红袍人声音中的仇恨如夜色一般浓郁，“怪就怪，你还活着！”
话音落地，红袍人扬手洒出一片白色粉末，身形消失在粉末之后。
白色粉末宛若一股狂风，迅速向前扩散，席卷向古易。黑夜中传出嗤嗤声响。
昨晚地牢里，红袍人用这种粉末破灭奴奴的蛊虫攻击。
粉末过后，红袍人消失。
古易转身，看向知源坊木质坊门。
坊门正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人，身材瘦削，一身黑色儒衫，头簪发髻，手持算盘。
古易脑海中清凉光团再次分出一丝青光融入脑海，疲惫尽去，困倦全无，五感更加敏锐。
陆推最后执念是见到这个掌柜？
影绝桂先生！楚三叔曾说，他一身游龙功惊艳四方，速度迅捷无比，宛若鬼魅，最早被称为影绝鬼先生！
“操魂手，扰乱拍卖场，视同背叛英雄楼。你还有什么遗言？”
“青绝之女意图对付英雄楼，你知道吗？”
“裘寿苍还有女儿？”影绝瞳孔微缩，随即笑道，“呵呵，她报仇也该去找厉千秋，她为何会对付英雄楼！”
“厉千秋，英雄楼，医绝古虞，谁又能逃掉呢？古虞已经死了，死在绝望之中。”
“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惊艳天下，却救不了自己的儿子，他确实该绝望。这与青绝之女何干？”
“因为绝望是青绝之女折磨古虞的手段！”
古易心头微颤，他也未曾想到，自己十六年所受苦楚会有这种来历。
“藏在暗中的毒蛇才会可怕，阳光下的巨蟒也不过是小小威胁。她既然冒头，英雄楼何惧。遗言！”
“我是为英雄楼铲除后患！”
“这也是为何我打算放过你家人的原因。”
面具之下，古易嘴唇颤动，冷笑道，“既让我死个明白，那就告诉我青绝之死，厉千秋，英雄楼和古虞的关系！”
“关系？若是关系，或许他们都曾位列七绝之一，医绝，青绝，枪绝，呵呵……”
“哪有什么恩怨情仇，复杂关系，江湖不就是打打杀杀么？”
“多看一眼是罪，多嘴一句是罪，沉默不理是罪，谦让躲避是罪，活着是罪，死了是罪……”
“是否有罪，不在于是否真的有罪，而在于强者是否认为你有罪！”
话音落地，影绝桂先生身影消失在古易视线之中，一道道黑色残影，消散在空气之中。
好快的速度！根本来不及思考，古易猛地朝前扑出，一股劲风骤然在脑后迸发，打在古易后背之上！
嘭……古易狠狠砸在地面之上，尘土飞扬，懒驴打滚，古易冲出尘土，半跪在地，看向刚才站立之处。
影绝桂先生手持铁算盘，正疑惑看着他，“你不是操魂手丁冬全？”
古易缓缓起身，“真不愧是影绝桂先生，游龙功速度无双，但比起青绝之女，还是慢了一点儿。”
“她的速度比我还快？”影绝桂先生皱眉，身形再次消失。
一道道残影忽左忽右，朝着古易快速扑来。
有所防备之下，古易并非无法看清对方进攻！
一拳捣出白云生，空气嘶鸣！
嘭……
铁算盘砸在古易拳头上，影绝手臂猛地被反震高高扬起，身形踉跄后退。
化劲只是一种劲力使用方式，能够消磨对方劲力，这需要一个过程，哪怕古易只是用了蛮力！
古易脚掌踏地，身形前窜，变拳为抓，抓向影绝桂先生咽喉！
影绝桂先生速度快，古易爆发更强！
地面上尘土飞扬，古易每踏出一步，地面上就多出一个脸盆大小的坑洞。
手爪贴着影绝迅速前进，可影绝恍若被爪风推动，身形迅速后撤，毫厘之差，古易无法将攻击落在实处！
操魂！古易瞳孔骤然泛绿，绿色浸染整个眼球。
影绝桂先生似乎早有所料，双眼紧闭，算盘摇动，精铁交鸣之声不断，他速度没有半点减缓！
“老鬼，你到底行不行啊！”
一声戏谑，一团黑影朝着古易砸来。
古易身形一晃，任由黑影从眼前擦过，那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殷老的头！
影绝桂先生身形拔高，轻飘飘落在木质坊门上，“他不是操魂手丁冬全。”
古易看向旁边，一位穿着围裙的肥胖汉子，正拎着一把滴血菜刀，“看出来了！要不要让我动手？”
影绝点头，在肥胖汉子诧异目光中，“我去追青绝之女。”
他宛若大棚展翅，自坊门之上一跃而下，在空中滑翔一段距离，脚尖点地，再落下时已经到了石质坊门之上。
“刀绝张玉林！”古易吐气开声，“入道之刀！英雄楼还真是看得起我！”
“青绝之女，医绝之子，呵，还真是多事之秋！”
刀绝张玉林迈步而出，“我会把你全身的皮肉全都削下来，只剩下一副骨架。”
古易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脱口而出，“你会钻地吗？”
刀绝不在言语，跨步向前，动作不快，速度不慢！
刀光宛若闪电，让周围刹那间光亮起来！
逃！古易身形后仰，脚尖猛挑，一蓬尘土飞扬而起！
他则飞速后退，拉开距离！
刀光闪烁，烟尘被切割，重新露出张玉林一尘不染的白色围裙，“你若敢逃，我就去屠了收病堂！嘿嘿……”
在殷老诧异之中，古易来到楼梯旁。
“来人止步！”身着短衫，腰挎长刀，黑袍笼罩，拍卖场侍卫横步拦住古易。
“我要上楼。”
侍卫手掌按刀，抽出一寸，寒光顿显，他声音沙哑，“非贵宾不得上楼！”
面具下，古易嘴角勾起，“我就是贵宾！”
侍卫抬头，一双眼眸冰冷幽深，他死死盯住古易，似乎在等待古易拿出相关凭证。
古易眼中绿光四散，侍卫神情呆滞，转而又恢复正常，侧步横移，让开楼梯。
来到二楼走廊，入目是一座四折屏风，遮挡住部分走廊对包厢的窥视。
走廊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些岗哨并非来自拍卖场，而是来自包厢之中贵宾。
包厢不大，两个官帽椅，一左一右，一个茶几，上面有四个果盘，两杯茶水。
一道道目光投注在古易面具之上，似乎想要将他看透。
迈步向前，目光搜寻，很快来到拍下《暗器要诀》的七号包厢。
自屏风旁边空隙进入包厢，古易拉开左边座椅，坐下，注视着拍下《暗器要诀》之人。
“呵呵，好胆！”那人微微侧头，斜瞥古易，声音轻吐，宛若游丝，语气玩味。
天下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怎么会出现两双完全相同的眼睛呢？
木台上主持人一愣，放下手中拍卖品风水罗盘，看向楼梯旁侍卫，“他不是贵宾？”
侍卫点头，“是！”
主持人眉头微皱，深深凝视侍卫一眼，抬头微笑道，“这位刚上楼的贵宾，请问你是几号包厢？”
古易侧头，目光从一张张面具之上扫过，念头忽然一滞，他发现每个包厢，左边椅子上都是空的！
所有人目光都变得震惊与玩味。
点天灯？古易脑海中莫名多出一个词，他手指敲动桌面，“我不可以坐在这里吗？”
哒哒马蹄声，在整个拍卖场一片寂静里，格外有规律。
主持人嘴角勾起，目光从拍下《暗器要诀》之人身上收回，“这个位置一般人还真坐不住，你确定要坐？”
“那我现在可以离开吗？”古易声音变得有些空远，“你们太久没看到有人坐在左侧了吧？”
古易瞳孔瞬间变成绿色，刹那间将整个黑色眼球浸染，而后一双眼睛都被一片绿光笼罩！
似乎有无形丝线从古易脑海中飘出，贯穿一个个脑袋，将所有人意识都与他联系在一起。
或许有人未曾看到他眼中绿光，却没有人听不到他轻扣桌面的马蹄声！
殷老看着古易敲动的手指，听着耳边逐渐缥缈的声音，心一点点往下沉，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主持人听到一阵马蹄声，再睁开眼睛，自己来到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原之上，而他自己正在策马奔腾。
拍下《暗器要诀》之人，意识一点点沉降，心中防备与仇恨都在一点点被淡忘，舒服的让人想要呻吟。
场中其他人似乎都变得迟钝，无人答话。
上百人的拍卖场，陡然间落针可闻。
如同无数柄重锤砸在古易脑袋上，脑海里一片轰鸣，额头上青色血管暴起，脸色涨红，豆大汗滴凝结。
红色灯笼，黑色阴影，变得模糊，古易视野在一点点拉远，直到俯视整个拍卖场，看透房屋与木台。
他脑海里清凉光团微微晃动，抵抗来自催眠与操魂的反噬。
借助兑卦符号藏身的清凉光团，同时催眠操魂上百人，这一次尝试，他成功了！
精神迅速消耗，疲惫自心底向外狂奔，爬上脸颊与身体每一寸。
古易盯着拍下《暗器要诀》之人，声音宛若在九天之外飘荡，“说出你的身份，摘下你的面具！”
对面之人声音迟滞，变成清脆自然的女声，“我是裘飘飘，青绝裘寿苍之女。”
她神情里有一抹挣扎，可双手仍旧不受控制般缓慢抬起，摘下无脸面具。
师兄古汉的面容露出，少了往日成熟沉稳，却多了一丝清秀与媚态。
天下间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古易微楞，念头转动，“你是昨夜地牢中的红袍人？”
“是。”
古易继续问道，“以你的能力杀掉我并不费力，为何还要雇佣英雄楼杀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杀你不是目的，我要一点点榨干你，让你在痛苦中死去，如同古虞一样，深陷绝望！”
这是多大的仇恨？古易心绪微乱，“据我所知，你父亲是军主厉千秋杀死的，和古虞有什么关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裘飘飘声音清脆，更显冰冷，“杀一个人，难道非要亲自动手吗？我父亲的死，古虞，英雄楼，厉千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这么说，五强五健方里的乌头是你下的？”
“是。”
“为什么？”
“想要杀古虞，只能先杀你！我要他时刻徘徊在至亲之人濒死的痛苦之中，呵呵……”
心态扭曲到何等地步，才会对一个先天不足的婴孩下手？那时她好像才十几岁？
“你怎么知道古虞曾经救过一位道人，还获得祝由术？”
“十七年前，我亲眼所见！”
古易汗透衣衫，声音也变得艰涩起来，“古汉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
“古汉……”裘飘飘脸上挣扎之色更浓，眼眸之中有点点猩红渗出。
古易感觉脑海里多出一柄利刃，疯狂搅动他的大脑。
血液充斥头脑，眼睛之中的幽绿光芒渐渐多出一抹猩红。
“你和古汉是双胞胎，若古虞和你父亲的死有关，他为何古虞还要救古汉？”
“古汉……”声音滞涩，裘飘飘身体缓缓后仰，面色挣扎扭曲，眼中猩红一片，赤瞳血眸！
她大口喘息着，抬手，手掌被黑色手套包裹，上面旋转着三枚腥臭丧魂钉。
随着裘飘飘挣脱出操魂状态，古易与其他人精神连接状态瞬间迸裂，一道道线条逐渐凝实。
木台，扶手，走廊，整个拍卖场，好像从虚空之中拉出，重新真实。
漂浮在体外的意识，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揉搓，视野消失，嗅觉听觉全部失去，意识瞬间模糊。
胸口微痛，兑卦符号从脑海清凉光团中飘出，黑光席卷而出。
叮叮叮，三声轻响，古易彻底清醒过来。
随着黑光退回兑卦符号，兑卦符号隐入清凉光团，困倦再次席卷而来。
或许是因为精神有所提升，微微困意还不能给古易造成太大困扰。
他看到三枚腥臭丧魂钉落在地上，胸口衣衫上多出三个小洞。
刹那间，裘飘飘出手，他中毒，又被黑光解毒，强大肌肉本能将刺入肌肤的丧魂钉挤出体外！
裘飘飘第一次发现，自己苦修的暗青子绝技，会无用武之地！
并非打不着，而是打中了却无法伤到对方。
蕴含暗劲变化，内有千钧之力的丧魂钉，连古易皮肤都无法穿透，上面剧毒无法生效！
好的毒药比好的补药更贵，裘飘飘怎么可能随时随地用上那种毒死操魂手丁冬全的剧毒呢？
古易起身，裘飘飘身形一晃，朝一楼大厅扑下，“这就是你们拍卖场的规矩？”
主持人微微一愣，看向撞碎护栏扶手，冲出二楼走廊的古易。
身在空中，裘飘飘骤然移形换位，躲过古易砸出的茶几，脚掌踏在木台上的木桌上。
不可能！身在半空，将一切尽收眼底，古易心头骇然，他竟然看不懂裘飘飘的动作！
那一刹，她好像在瞬间移动！
咔嚓声响，木桌粉碎，裘飘飘飞身飘出，接连踩踏别人肩膀，冲出门去。
“住手！”主持人怒喝一声，话音未落，他伸手在腰间一抹，抽出一柄细长软剑，抖手间它变得笔直！
无数剑花璀璨，松木茶几在空中被分成无数小块，四散散落。
脚掌踏在木台之上，主持人拔地而起，剑光凛冽，一剑如虹，直刺古易胸膛！
这就是陆推记忆里的跑堂的？
殷老面容苦涩，他虽然记不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可却知道，英雄楼再也待不下去了！
“跑啊……”
压着嗓子，殷老起身朝着大门跑去，边跑边喊，趁机制造混乱。
不跑不行！别人不知，他身为英雄楼杀手，岂会不知，这是黑市，是英雄楼的场子！
至少三个化劲宗师坐镇，沐闻当初也曾铩羽而归！
慢一步，外面阵法关闭，走不了，只能被人瓮中捉鳖！
狼奔豕突，鸡飞狗跳！整个拍卖场瞬间变得混乱。
能够修行的人毕竟是少数，黑市之中也不例外。
何况很多人要隐藏身份，自然不会彰显自己真正本事。
身在半空，无法闪躲，眼看细软长剑就要刺入古易胸膛，一道黑影劈出凌厉一刀！
主持人撤剑隔档，长剑在刀身上缠绕两圈，陡然绷直，刀身碎裂！
“你干什么？！”主持人怒喝间，古易已经落在木台之上，脚掌踏动，木台四分五裂，他则如利箭般窜出！
被主持人喝问的黑袍护卫并不言语，横身挡在主持人身前。
一幅幅记忆画面闪过，主持人咬牙切齿，“操魂术！”
眼前护卫，早已成了那操魂手的傀儡，怪不得会放他上楼，怪不得七号贵宾会突然一跃而下！
主持人面色冷冽，一剑挥出，在黑袍护卫闪躲之前，刺入他的咽喉。
“扰乱拍卖场，坐了左侧的椅子，你还想走？！”
主持人追出拍卖场，可哪里还能看到操魂手与殷老的身影？
殷老沿着青石路狂奔，古易在他身后若即若离。
“你疯了！真的疯了！”殷老气急败坏，“黑市之中不能动手！”
“看清她朝哪个方向去了吗？”古易闯出大门，追上殷老，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殷老身形晃动，却无法挣脱古易铁爪。
“你以为黑市只有一个出口吗？你可害惨我了，快放开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古易看着眨眼间没入黑暗之中的殷老，眉头轻皱，快步离开。
在没有证实楚三叔真正本事之前，他不敢把古燕的安全再交给古汉！
刚穿过知源坊坊门，两点寒星乍现，紧接着是呼啸之声。
经过多次强化，几乎能够暗夜视物，古易从容侧头躲过，看向前方不远处振武坊坊门。
石质坊门之上，一道红袍人影静静站立，几乎融入夜色之中，身高米八，戴厉鬼面具，黑色手套。
“裘飘飘……”古易斟酌着劝解道，“杀父之仇无法言语化解，可活命之恩呢？最痛苦的人只会是我师兄！”
“认贼作父，真相大白才会痛苦心碎。卧薪尝胆，水落石出只会酣畅淋漓！”
中性嗓音，难辨男女，带着一种嘲讽，一种释然。
“师兄！”古易下意识向前两步，微微摇头，“裘飘飘，就算古虞和你父亲的死有关系，人死道消……”
“只有一方彻底死亡，才能消！”红袍人声音中的仇恨如夜色一般浓郁，“怪就怪，你还活着！”
话音落地，红袍人扬手洒出一片白色粉末，身形消失在粉末之后。
白色粉末宛若一股狂风，迅速向前扩散，席卷向古易。黑夜中传出嗤嗤声响。
昨晚地牢里，红袍人用这种粉末破灭奴奴的蛊虫攻击。
粉末过后，红袍人消失。
古易转身，看向知源坊木质坊门。
坊门正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人，身材瘦削，一身黑色儒衫，头簪发髻，手持算盘。
古易脑海中清凉光团再次分出一丝青光融入脑海，疲惫尽去，困倦全无，五感更加敏锐。
陆推最后执念是见到这个掌柜？
影绝桂先生！楚三叔曾说，他一身游龙功惊艳四方，速度迅捷无比，宛若鬼魅，最早被称为影绝鬼先生！
“操魂手，扰乱拍卖场，视同背叛英雄楼。你还有什么遗言？”
“青绝之女意图对付英雄楼，你知道吗？”
“裘寿苍还有女儿？”影绝瞳孔微缩，随即笑道，“呵呵，她报仇也该去找厉千秋，她为何会对付英雄楼！”
“厉千秋，英雄楼，医绝古虞，谁又能逃掉呢？古虞已经死了，死在绝望之中。”
“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惊艳天下，却救不了自己的儿子，他确实该绝望。这与青绝之女何干？”
“因为绝望是青绝之女折磨古虞的手段！”
古易心头微颤，他也未曾想到，自己十六年所受苦楚会有这种来历。
“藏在暗中的毒蛇才会可怕，阳光下的巨蟒也不过是小小威胁。她既然冒头，英雄楼何惧。遗言！”
“我是为英雄楼铲除后患！”
“这也是为何我打算放过你家人的原因。”
面具之下，古易嘴唇颤动，冷笑道，“既让我死个明白，那就告诉我青绝之死，厉千秋，英雄楼和古虞的关系！”
“关系？若是关系，或许他们都曾位列七绝之一，医绝，青绝，枪绝，呵呵……”
“哪有什么恩怨情仇，复杂关系，江湖不就是打打杀杀么？”
“多看一眼是罪，多嘴一句是罪，沉默不理是罪，谦让躲避是罪，活着是罪，死了是罪……”
“是否有罪，不在于是否真的有罪，而在于强者是否认为你有罪！”
话音落地，影绝桂先生身影消失在古易视线之中，一道道黑色残影，消散在空气之中。
好快的速度！根本来不及思考，古易猛地朝前扑出，一股劲风骤然在脑后迸发，打在古易后背之上！
嘭……古易狠狠砸在地面之上，尘土飞扬，懒驴打滚，古易冲出尘土，半跪在地，看向刚才站立之处。
影绝桂先生手持铁算盘，正疑惑看着他，“你不是操魂手丁冬全？”
古易缓缓起身，“真不愧是影绝桂先生，游龙功速度无双，但比起青绝之女，还是慢了一点儿。”
“她的速度比我还快？”影绝桂先生皱眉，身形再次消失。
一道道残影忽左忽右，朝着古易快速扑来。
有所防备之下，古易并非无法看清对方进攻！
一拳捣出白云生，空气嘶鸣！
嘭……
铁算盘砸在古易拳头上，影绝手臂猛地被反震高高扬起，身形踉跄后退。
化劲只是一种劲力使用方式，能够消磨对方劲力，这需要一个过程，哪怕古易只是用了蛮力！
古易脚掌踏地，身形前窜，变拳为抓，抓向影绝桂先生咽喉！
影绝桂先生速度快，古易爆发更强！
地面上尘土飞扬，古易每踏出一步，地面上就多出一个脸盆大小的坑洞。
手爪贴着影绝迅速前进，可影绝恍若被爪风推动，身形迅速后撤，毫厘之差，古易无法将攻击落在实处！
操魂！古易瞳孔骤然泛绿，绿色浸染整个眼球。
影绝桂先生似乎早有所料，双眼紧闭，算盘摇动，精铁交鸣之声不断，他速度没有半点减缓！
“老鬼，你到底行不行啊！”
一声戏谑，一团黑影朝着古易砸来。
古易身形一晃，任由黑影从眼前擦过，那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殷老的头！
影绝桂先生身形拔高，轻飘飘落在木质坊门上，“他不是操魂手丁冬全。”
古易看向旁边，一位穿着围裙的肥胖汉子，正拎着一把滴血菜刀，“看出来了！要不要让我动手？”
影绝点头，在肥胖汉子诧异目光中，“我去追青绝之女。”
他宛若大棚展翅，自坊门之上一跃而下，在空中滑翔一段距离，脚尖点地，再落下时已经到了石质坊门之上。
“刀绝张玉林！”古易吐气开声，“入道之刀！英雄楼还真是看得起我！”
“青绝之女，医绝之子，呵，还真是多事之秋！”
刀绝张玉林迈步而出，“我会把你全身的皮肉全都削下来，只剩下一副骨架。”
古易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脱口而出，“你会钻地吗？”
刀绝不在言语，跨步向前，动作不快，速度不慢！
刀光宛若闪电，让周围刹那间光亮起来！
逃！古易身形后仰，脚尖猛挑，一蓬尘土飞扬而起！
他则飞速后退，拉开距离！
刀光闪烁，烟尘被切割，重新露出张玉林一尘不染的白色围裙，“你若敢逃，我就去屠了收病堂！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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