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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雪落雒阳之语

    昨夜。

    在雒阳最为高档的娱乐酒楼上,唐周跟六个美人欢愉着……

    子时刚过。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吼叫之声,唐周因下体爆裂而死……一直到刘子瑜离开诏狱的时候,负责逍遥阁的管理者,才故作惊慌地找到北部尉,禀明唐周身死的事情。

    数日后,唐周的死成为京城中的一段人人嗤笑的轶事。

    这倒也符合唐周这个叛徒的身份,靠出卖自己的主子来获取荣华富贵且得来的不义之财,自然也得不到旁人的尊重……

    在东汉这个近乎利益熏心的时代,卖主求荣依然是件极度可耻的行为。

    刘子瑜走出诏狱的大门。

    整个雒阳的天地全然白雪茫茫,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缓缓地飘落门,自然堆积的雪墙阻隔着内外的世界。

    刘子瑜望着压抑和冰冷的大千世界,久违地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腹腔内冰冷的寒意,整个人的困乏一扫而空。

    “我差点以为这里就是天堂了……”

    刘子瑜如此言语道。

    身旁,那何典狱长笑着问道:“刘公子,天堂是个什么地方?小人,怎么从未听人讲起过?”

    “天堂?”

    刘子瑜笑了笑,随意地言语道:“天上之堂,自然不是地上人所待的地方……这是塞外有些胡人的信仰。据说是善良之人死之后,才会有资格去往的最美好的地方……像是某些作恶多端的恶人,则会被送往烈焰炙烤的地狱,遭受永世的折磨”。

    “原来如此……刘公子人美心善,想来必然是要去那天堂的大善人……小的则是人丑多作怪,怕是死后只能去往什么地狱受罪去喽~”

    何典狱长献媚地言道。

    刘子瑜拍了拍何老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言道:“鬼神之说向来是哄人心安的,若是真有什么鬼神的话,怎么不见这世上的恶人去死?要是真有什么天堂,地狱的话,这人间又有何存在的意义?善,恶,说白了都是人自己定义的,真要是有什么天神和鬼怪,指不定人家是怎么划分阵营的……搞不好,杀人多端者才是善,言善行善者才是恶呢!”

    “哎哎哎……头上三尺有神明!何公子如此这般的胡言乱语,怕是要遭天谴呢!”

    何典狱长眯着眼笑道。

    刘子瑜也笑了,收起有些冻红的手插入袖子里,缩了缩脖子言道:“何典狱长,我也是看你不像是个敬鬼神的人,才与你说这些言语。若是换做旁人的话,那我自然又是另一份说辞喽……”

    闻言,何典狱长恰到好处地迎合道:“刘公子,您这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呢?”

    “哎!你还真是说对了~见了鬼,我自然要说鬼话喽~”

    刘子瑜开心地笑着。

    那何典狱长一路引着刘子瑜,沿着一条僻静的小道离开。

    此间无事。

    何典狱长一直将刘子瑜送到人影稀少的主街上,才恋恋不舍地止步,拱手向刘子瑜送别道:“老吏职责在身,就不多送刘公子离开了……此番能够跟刘公子言谈,实属小人三生有幸!”

    刘子瑜也拱手言道:“承蒙何典狱长帮衬,要不然……我也见不到那能言语的马元义了。这番恩情,此后我定然终身不忘,何典狱长若是他日有用得着在下的话,尽管来我们刘府寻我便是!”

    “多谢刘公子美意……”

    何老吏身上挂着皑皑白雪,冻红的脸微微颤着,似乎对于刘子瑜的如此平易近人相当感激。

    他望着刘子瑜转身欲走,急忙拱手又言道:“刘公子……您来这诏狱见马元义之事,怕是瞒不住一些人的耳目……小人斗胆想问一句,您如此犯险当真就值得吗?若是因为这马元义的太平道身份,玷污您的身家清白,又耽误大鸿胪刘大人的前途,岂不是相当得不偿失吗?”

    “得不偿失?”

    刘子瑜驻步转身,望着老吏颇为真心的言语,忍不住笑道:“整个雒阳城,有何人不知我刘子瑜可是实打实的宦党?既知我是宦党,又有何人敢言我的口实?难不成,他们不知道如今这雒阳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青天吗?”

    闻言,何典狱长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来。

    如今这汉家的天下,表面上依然是皇帝刘姓说了算,可大部分的人都知道……真正操控着中原的势力,乃是由汉皇身边的那些个常侍把持的。

    帝王享乐,任由中常侍把控尚书台来统领政务,以至于十常侍个个手眼通天独揽朝纲……皇帝不自知,竟然还妄言什么:张让是其父,赵忠是其母。

    如此可见,当今的皇帝已经昏庸到何种地步?

    那张让和赵忠便是最大的奸佞之辈,是自大宦官曹节和王甫退场之后,代替其位置的两大宦官……

    如今,整个洛阳内外的京畿之地,早已经是宦党他们的天下。

    那些真正心向大汉的忠心汉臣,大多已经石沉大海不见踪迹。所谓的人臣之极的太尉、司徒、司空,三公虽俸禄万石,却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用来顶锅的虚职罢了,是一些表不如里的沽名钓誉之辈。

    ……

    “刘公子所言极是,是小老儿唐突了……”

    何典狱长再度变得极为谦卑,像是一如刘子瑜初见那般的样子……刚才那副情真意切的感情流露,就像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错觉一般。

    雪花飘着,老吏的身影渐渐隐去。

    刘子瑜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黄色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黄底黑字的“御”字,忍不住一笑,道:“这牌子当真好用呢……那些个家伙,是不是都喜欢玩微服出访的套路呢?”

    言罢,刘子瑜转身而行,身影渐渐隐在飘雪的背景中。

    趁着时辰尚早还来不及午饭时,他还要去看另一个与那马元义近乎相似的“孤勇者”。

    雪在雒阳的街道上肆意飘洒,有着负责街道容仪的官员,正驱赶着官方专属的奴隶们,不断清扫着积满落雪的街面……那些个奴隶们衣服单薄,满脸麻木,像是扫地机器人般不断地来回清扫着……

    落雪不止,他们自然有着扫不完的雪地。

    刘子瑜神色如常地走着。

    行至一处街上时,一辆马车从巷子里绕了出来,与刘子瑜的脚程差不多地并排行着。

    车夫是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手上老茧证明他并不是一个赶马的雏儿。

    这种倒也寻常……这种年代男儿十三岁成家立业,青年时已然成为社会的栋梁柱材,自然不会因岁数而被人轻视。

    刘子瑜并没有上车,而是与马车并排行着。

    那车夫压低着斗笠,并没有展示出他真正的样貌,像是喃喃自语般地言道:“辽东那边人手已经部分调派出来了,一部分沿海,正南下已入了渤海国,另一部分则隐去辽西郡,正与张牛角的人马正在联络着……一切如常,没有任何意外”。

    “很好”。

    刘子瑜平淡地言语道:“你记得替我修书一封,让褚燕那小子最好能认张牛角为义父,让他日后护着点辽东郡出身的弟兄们……若是无事,这些年不要跟我们这边有任何的联络。渤海郡的队伍让太史慈全权负责,他就是渤海人,自然晓得其中厉害关系在什么地方……尽早打通与青州太平道的关系,让那些神神鬼鬼的太平道尽可能地多撑几个月……”

    “明白”。

    车夫微微一晃缰绳,马儿开始提速。

    刘子瑜则依然步履沉稳,像是从未跟车夫有过任何交谈一般。

    在即将错开的时候,车夫像是才记起来一般,对刘子瑜言道:“对了,北边你那另一位父亲,又给你带来了六七个美人……夫人似乎对这件事颇为在意。我不是嚼舌根子,就是想问问这几个美人该如何处置?”

    “全赏给你做老婆吧……”

    刘子瑜认真的言语道。

    闻言,那车夫差点从马车上滚下来,连忙言道:“我可无福消受,那些个美人你自去处理吧……驾!”

    马儿铁蹄踏着飞雪,带着马车很快地驶向城外……

    刘子瑜望着马车的方向,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巷子里面有几个人快步跑着,似乎想用脚程来追赶马车的速度,这让他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着。

    那拉车的马儿可不是普通的黄马,是正儿八经从塞外乌桓部族带来的高寒耐力马,仅凭几个平日不作数的斥候就想追上马车去,大概这些人是痴心妄想了。

    这些人的现身并不算意外,至于他们的背后究竟是站着什么势力,刘子瑜并不想过多的追寻答案。

    整个雒阳城的势力错综复杂,全是些就连他都有些头疼的存在。

    有明面上和气实则也在互相勾心斗角的十常侍宦党们;也有那些正想要给前大将军窦武和太尉陈蕃试图翻案,让“党人”重回朝堂的清流士族派;也有北凉军阀隐藏在雒阳的暗碟;更有太平道明里暗里隐藏的碟子……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很快雒阳将会陷入何进与宦党的巨大冲突之中,随后整个大汉江山的军阀们乘势而起,纷纷开始搅乱汉末的这潭浑水,并将这粉饰太平的大汉江山完全推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去。

    ……

    此时此刻。

    刘子瑜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实在有悖常理,所有人都觉他背地里另有图谋……而那些觊觎着他地位和权利的人,也借着刘子瑜故意暴露出来的破绽,伺机而行。

    雒阳的水,开始变得更加激荡了……